第36章 紅杏出牆 ◇
時卿靠在涼亭上,目光向四周流轉,看似平靜的外表下,實則暗流湧動。那一日,可不是簡單的交談,而是一次明碼标價的交換,各自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然後再根據這些消息,逐一突破,至于其中的真假,也都要靠自己的判斷了。
悅禾對帝王之情的不滿,對母親的憐惜,還有那一句若不進宮,也不會早早就..
想必悅禾想說的是,不會早早便薨了吧。
這話讓人想入非非,身處後宮,勾心鬥角再所難免。何況又是獨得恩寵,而貴妃乃四妃之首,地位與待遇僅次于皇後,想必其娘家是個勢大的。不然是活不到誕下悅禾的,這樣的一個人,竟會在宮鬥中死去,而悅禾也沒有受到這場宮鬥的影響。除了因悅禾是女子外,想來也有貴妃娘家的原因。
若真是這麽解釋的話,那就不對了,之前在曦茗處理事務時,她偶然見過冊子,上面寫了一個人的名字——楚修。
她順嘴問了一句,得知此人乃已故貴妃的兄長,現任戶部尚書,而其弟則任工部侍郎。
戶部與工部,都出自一家,倘若聯手,必定能将齊國攪得天翻地覆。畢竟除了兵力,經濟也是一個國家的命脈所在。
再看看悅禾,皇帝是威脅過她,但之前也并無苛待,想必在貴妃死後,楚家沒有對此表現不滿。
一個被全家都捧在手心的人,死于宮鬥,家人不為其出頭,這不合理,除非楚家是在蟄伏。
倘若是這樣的話,那悅禾還真是不怕死呀,不過以身為餌,确實是她的作風。
只是時卿還是不明白,悅禾為何對母親有這麽深的執念?
母親心中只有父親,而且據她所知,母親更是從未到過齊皇後宮,又何談去跟一群女人,争一個根本看不上的人?
曦月被悅禾有意支走,何時回來都未知,看來如今她得冒險去找曦茗了,問一問結果,早一點知道線索,她便能多一分勝算。
“夫人呢?”時卿問一丫鬟道。
那丫鬟道:“悅禾殿下今日去了寺廟,說是為給驸馬爺上香祈福。”
時卿點了點頭,“一直坐在這兒也有些無趣,你便領我四下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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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文玉一出門,便見悅禾坐在庭院,石桌上已沏好了茶,“公主今日怎麽來在下這兒了?”
“阿玉不想見到本宮嗎?”
“公主誤會在下了,只是不解公主為何不去陪驸馬爺,反倒是到我這裏來了。”
悅禾抿嘴輕笑,“阿玉這是醋了?”
“公主說笑了。”
雖是公主,但卻已嫁為人婦,如今竟公然與別的男子調情。即便這個身份是時卿捏造的,但時卿倒也真是能忍。
“今日本宮與司音在園中玩耍,這布老虎抛着抛着,便到了阿玉的住處,想着也累了,就進來坐坐,說不定還能與阿玉聊上幾句。”悅禾又拿起桌上的布老虎晃了晃,笑道:“阿玉還記得嗎?”
悅禾望向文玉,與其對視,“阿玉是第一個敢那樣跟本宮說話的人。”
若她此刻敢移開視線,又或是有異樣的舉動,那必然會引起懷疑,文玉腳步輕移,走至悅禾對面落坐,“在下行走江湖,随心所欲慣了,素來不受束縛。”
這話說得籠統,但也解釋了她之前的所作所為。
“五文,跑路費一文,一共六文錢,概不賒賬,這話本宮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文玉笑了笑,眼中無半點慌張,又看向布老虎,“公主可還喜歡嗎?”
“當然。”悅禾低眸含笑,“不過本宮也是第一次見男子買這個的,尋常男子多是買給妻子,又或是孩子,阿玉竟也喜歡它?”
“不過是瞧着樣式有趣罷了,行走江湖時,保不準會遇上些小娃娃,随手贈一只,她歡喜了,在下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悅禾的手搭在石桌上,又用手拖着下巴,含情深眸落在文玉的臉上,“那為何要收本宮的銀子?”
文玉有那麽一刻愣神,沒料到悅禾會問這個,她淡然一笑,“公主深受陛下寵愛,區區六文,對公主來說,想來也不過是喝水那麽簡單。而對于旁人,興許是一天的工錢,本就家道艱難,又如何買得起這布老虎。”
“噗呲——”
悅禾笑出了聲,“阿玉,本宮不過随口說說,你竟當真了。”
..
文玉跟着笑也不是,惱也不是,悅禾真是狡猾,竟戲弄她!
“聽丫鬟說,夫人不是去了寺廟嗎?怎麽在這兒?”
時卿的聲音突然出現,二人近乎同時向她看去。
時卿臉上雖挂着笑,但卻并無笑意,“方才聽夫人笑得這般歡喜,可是有何趣事?不如也來道與我聽聽?”
悅禾斂下臉上的笑容,輕聲喚道:“夫君。”
她正要站起身來,時卿卻先她一步走到她跟前,又按着她的肩,“這麽着急做什麽,光天化日之下,又不是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你說是吧?”
聽這話裏的意思,可不就是暗指她紅杏出牆麽?!
“夫君,你誤會了。”
悅禾的語氣略顯焦急,她伸出手,本想拉住時卿搭在她肩上的手,還未碰到,時卿的手便縮了回去,顯然時卿是惱了。
悅禾解釋道:“夫君,我與阿玉不過是好友,相處之中,更不曾有過任何僭越之舉。”
“阿玉?”時卿轉而看向了文玉,“這位公子是公主的藍顏知己?”
“夫君..”
悅禾話還沒說完,時卿便擡手示意她打住,“公主莫要緊張,在下雖處于雲兮山莊,但也并非是不問世事,富貴人家都會養不少外室,又何況是公主呢,公主貴為千金之軀,擁有面首也無可厚非。”
“夫君,文公子并非是我的面首,你若是不信,可找下人盤問,我是否做出過什麽僭越的行為。倘若不信府中的下人,也可以随意在街上拉一個人來,問問他,我是否找過面首。”
見她這般着急,時卿拍了拍她的手,只是笑容中依舊沒有笑意,“在下相信公主,公主定是不會這麽做的。”
說着相信,可這直呼公主,以及那語氣,顯然是不信的。
時卿看向文玉,“敢問阿玉尊姓大名?”
文玉起身拱手道:“久聞雲兮山莊莊主大名,在下姓文,單名一個玉字。”
時卿微微颔首,“謙謙君子,溫潤如玉,文玉,倒是個好名字。”
“多謝莊主誇獎。”
時卿做了一個請的動作,“文公子請坐。”
文玉道了聲謝,落座後,她替悅禾解釋道:“莊主是真的誤會公主了,在下與公主,不過是萍水相逢,偶然在街上遇見。若非公主出手相救,在下興許還會惹上不少麻煩,公主心善,收留了在下,雖曾交談過幾回,但都有司音姑娘陪伴在左右,公主心中一直挂念着莊主,與在下也僅僅只是好友。”
時卿此刻顯然并不關心這個,她看着文玉的臉,問道:“恕在下冒昧問一句,文公子的雙親可有兄弟姐妹?”
“家父家母皆為家中獨子,并無兄弟姐妹。”文玉不解道:“莊主為何有此一問?”
“文公子的這張臉..很美。”
“莊主過譽了。”
“但也很眼熟,像極了家母。”
文玉的臉上帶着一絲尴尬,但卻保持笑容,“實在慚愧,身為男子,卻生得一副女相,游走江湖時,也曾被人誤會過是女子,就連閱人無數的公主,也未能幸免。”
見時卿看向她,悅禾點了點頭,說道:“初見文公子,只當她是哪家因貪玩而私自跑出來的小姐,不料她竟是男子。”
悅禾順着文玉的話頭說了下去,說得半真半假,但也成功為自己解了圍。
“原來如此。”時卿又道:“方才若有得罪之處,還請文公子莫要介懷。”
“莊主言重了。”
“在下與夫人還有要事相商,便不打攪文公子了,先告辭了。”
文玉起身道:“二位慢走。”
待目送她二人離去後,文玉又在石凳落坐,桌下的手稍一用力,一小紙團便迅速吸入掌心,随後緊緊握住,她對裏屋的人道:“青衍,為我沏壺茶來。”
“是,公子。”
時卿牽着悅禾的手,二人走在由鵝卵石鋪成的小路上,“這麽一大早,夫人便去了寺廟為我上香祈福,倒真是我的榮幸。”
話中處處透着嘲諷之意,悅禾知她還沒氣消,“我從未做過對不起夫君之事。”
時卿頓住腳步,又好笑地看着悅禾,“我何時說過,夫人做了對不起我的事?”
..
她今日不過是來試探阿玉,卻沒想到被時卿撞見,明明都已經解釋清楚了,時卿卻還這般地胡攪蠻纏。
“今日我确實是去了寺廟,為夫君上香祈福,回來之後,因不想打攪夫君歇息,便與司音在園中玩耍,因離文公子的院子較近,我是公主府的主人,她又在府中做客,便去探望了下,一切都是出于禮數,合乎禮數,我與文公子絕無半點男女私情。”
時卿皮笑肉不笑,“那是自然,公主身處皇家,自然是最守規矩的。”
這話竟真讓悅禾有些惱了,偏生時卿又确實占理。
悅禾壓下心中的那股惱意,她耐着性子道:“夫君,你若是對我有所不滿,大可直言,我與文公子也确确實實只是好友。”
“我怎會對夫人有所不滿呢,夫人貴為公主,又豈會有錯,錯的可都是別人。”
現下悅禾可以确定,時卿就是故意的,這話她曾說過,時卿倒是全都還給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