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悅禾哭了 ◇
時卿靠在床上不發一言,一旁的侍女戰戰兢兢地杵在那兒,端着粥的手,也開始微微顫抖。
苁蓉羊肉粥,光聽着名字,時卿就犯惡心。
羊肉,有益腎氣,補精血,壯元陽之功效,苁蓉具有溫腎助陽、補益精血,二者加在一起做成了粥,還有托盤上那些補藥,意思不言而喻。
“都是皇後娘娘派你們送來的?”
時卿的突然出聲,讓那侍女心裏咯噔一下,“是..”
堂堂一國之後,竟這麽愚蠢?
時卿不用深想,都知道這多半是悅禾的傑作,既然想燒,那她就再添一把火。
“拿去,送給陛下。”
那侍女吓得通通跪在地上,“這是皇後娘娘親自命禦膳房給驸馬爺做的粥。”
其餘侍女也是吓得不輕,将這些送給陛下,陛下必定會大怒,就連她們,都很有可能受到牽連。
“先不說這苁蓉羊肉粥是否為在下所需,皇後娘娘的好意,也令在下受寵若驚,陛下終日處理政事,想來也是體累困乏,正好需要這苁蓉羊肉粥緩解,還是将它送給陛下吧。”
侍女皆跪在地上,動也不敢動。
時卿道:“是需要我親自送過去?”
侍女聞之,皆磕頭如搗蒜,“驸馬爺饒命!”
“驸馬爺饒命!驸馬爺饒命!”
“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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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時卿輕咳了幾聲。
曦月剛進門,便聽到了咳嗽聲,也顧不得向時卿訴苦了,她慌忙向時卿跑去,“主子,主子。”
時卿深吸了一口氣,将貼在咽喉處的咳意逼回,“曦月,把這些東西全都給陛下送去。”
話剛說完,時卿又咳了起來。
曦月擔憂喚道:“主子。”
“快去!”時卿的語氣重了一些。
“是,主子。”
曦月将粥與補品全都取了過來,縱使侍女不願,也不敢加以阻攔,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曦月将它們送去乾清宮。
“你們去回了皇後娘娘,說東西送到了。”
見那侍女還不動,時卿又道:“都出去吧,我想歇息了。”
“是,奴婢們告退。”
司音雖在門外,但卻将裏面的動靜聽得清清楚楚。果然如殿下所料,時卿惱了,但卻沒料到,時卿竟會将那些補品全都送給陛下。
那一日殿下走後,皇後娘娘并未去尋禦醫,顯然她知道這個後果。
正好又遇上了時卿卧病在床,便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無奈陛下得知此事,幾次三番催她給時卿送補品。
這送來送去,竟送到了陛下自己的頭上,既滑稽又可笑。即便這不是皇後所願,陛下也會因丢了面子而大發雷霆,雖不至于讓其丢失皇後寶座,但也會遷怒于皇後,甚至有可能殃及瑞王。
悅禾一回宮,司音便将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她。
末了,又道:“有驸馬爺在,想必用不了多久,殿下的計劃便能成功了。”
悅禾嘴角帶着笑,“倒也不必高興得太早,連父皇都忌憚的人,必然不是那麽好對付的。”
“即便如此,她也三番兩次被殿下您利用,再聰明的人,在殿下面前,也都不過是自作聰明罷了。”
“但最可怕的是,她想讓你誤以為你最聰明,以此麻痹你,欺騙你,最後再給你致命的一擊。”悅禾眼中帶着冷意,又道:“大局未定,切不可松懈。”
經悅禾一提醒,司音瞬間清醒過來,“是。”
二人談話的間隙,一宮女走了出來,她向悅禾施一禮,“悅禾殿下,驸馬爺請您進去。”
悅禾進了屋子,她臉上的笑意溫柔,眸中含着深情,她輕喚出聲,“夫君。”
時卿靠在床上,并未答話。
悅禾察覺出了氣氛的不對勁,她關心道:“夫君,你這是怎麽了?可是哪裏不舒服?”
見他依舊不理,悅禾緊張得快步上前,她焦急道:“可需得請禦醫來瞧瞧?”
“公主以為,在下應尋求禦醫的幫助?”
悅禾明白了,原來是因為皇後送補藥的事,“夫君這是何意?”
時卿擡眸,看向了悅禾,“公主不知道嗎?方才皇後派人給我送了補藥和粥。”
“苁蓉羊肉粥,兩種食材皆有壯元陽之功效。”
悅禾在床邊落坐,“夫君我..”
不等悅禾說完,時卿打斷道:“夫人是認為我身染頑疾,故,不舉,是嗎?”
此話粗鄙又直接,完全不像是一莊之主該說的話,但卻彰顯了一個男人該有的憤怒。
“不..”
還未說完,悅禾便被時卿拉入懷中,那張臉在眼前放大。随着她的呼吸加重,盡管再壓制,悅禾還是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憤怒。
時卿看着悅禾的眼睛,“既然夫人覺得我不舉,那我是否該向夫人證明,我究竟是不是不舉?”
是怒意,無法撲滅的怒意。
未等悅禾開口,便覺腰間松動,一只手滑向了她的後腰,緊貼她的肌膚。
屈辱湧上心頭,悅禾下意識推開了時卿,因她的力道過大,時卿的後腰一下撞到了床頭,惹得其一聲悶哼。
悅禾大驚,連忙去扶時卿,“夫君,夫君。”
“夫人是不願與我同房?”時卿的眉擰到了一起,“常道春宵一刻值千金,為夫浪費了洞房花燭,此番想找回,無奈卻被夫人推開,為夫能否問問夫人的原因?”
“是認為在下配不上公主,還是公主已有心儀之人?”
“倘若是配不上公主,在下在拜堂之時,甚至是掀開蓋頭後,也都問過公主。若是想反悔,在那時,公主可告知于我,我不僅不會強求公主,也可命人将公主送回齊國,并且保證,公主的名譽絕不會因此受損,更不會招來齊皇的怒火。”
“公主,能回答在下嗎?”
時卿眼中泛着瑩瑩淚光,似有若無,但悅禾又看得真切,而此番言論,更将她襯得無情。
時卿收回目光,垂眸擺了擺手,“罷了罷了。”
悅禾慌忙握住時卿的手,一滴淚順着她的臉頰流下,許是因倔強,使她不願被時卿看到她流淚,于是她低下了頭。
時卿的指尖微動,一滴淚順着縫隙流到了她的手上,從溫熱到迅速轉涼。
悅禾哭了..
時卿的語氣軟了下來,“我..我只是有些疑惑,我真心待公主,也知自己時日無多,若公主已有心儀之人,我必還公主自由之身。”
誰知這話卻惹來悅禾的怒火,“你只知自己時日無多,卻不知我心裏是如何想的;你只說還我自由之身,卻從不問我的意見;你只說你自己的、你認為的,卻不給我開口解釋的機會。”
說得雖急,卻句句都透着委屈。
“我..我..”
她當然不能給悅禾開口解釋的機會,不然又怎麽将戲演到這兒呢?
“那你是如何想的?”
“夫君雖身子有疾,但卻待我極好,我也能感受到夫君的體貼,在大婚當日,夫君兩次問我,我看到了夫君的真心,也知自己沒有嫁錯人。”
悅禾吸了吸有些酸楚的鼻子,繼續道:“回宮後,夫君憐我、疼我、恐我受委屈,不顧危險,敢在大殿之上為我出頭,在齊國的男子中,恐怕也找不出一人,能與夫君相比,我雖出宮早,有兩年也是住在舅舅家,并未與什麽人結緣,到了今日,除夫君外,哪有什麽心儀之人,又何談還我自由之身。”
許是越想越覺得委屈,悅禾竟甩開時卿的手,又別過頭,暗自抹起了眼淚。
“那一日,母後出于關心,問起我在山莊是否習慣,又是否與夫君相處和睦,我如實告知,夫君待我極好,我也只說了尚未同房,卻不料竟惹得夫君這番懷疑。”
時卿伸出手,還未碰到她,她便站起身躲了過去。
悅禾将腰帶重新系好,她挺直了背,微微擡首,目視着前方,“你我成婚當日,我也聽到了旁人所言,我知我配不上你這一莊之主,你若不喜,亦或是疑我,大可休了我,不必顧及我的臉面。若我犯了七出之過,你也可寫下休書,呈于父皇,父皇查明後,定會秉公處理,絕不會讓你再忍受我這歹婦。”
從受了委屈哭泣的小婦人,再到高傲的天家女,二者被她切換得天衣無縫,也因此襯得時卿像個負心人。
時卿的手攀上悅禾的衣袖,拉了拉,“夫人,是為夫錯怪你了,為夫對不起你。”
悅禾斜睨了時卿一眼,随後甩開她的手,“夫君貴為一莊之主怎會有錯,錯都是旁人。”
..
“為夫真的錯了,還請夫人原諒。”
複又攀上悅禾的袖子輕晃了起來,“夫人——”
見她還是不理睬,時卿站起身來,向悅禾拱手道:“請夫人原諒為夫的莽撞之舉,與不當言辭,只要夫人能夠消氣,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悅禾板着臉道:“真的什麽都可以?”
“當然,君子一言,驷馬難追。”
“那我得想想讓你做什麽好。”
時卿又向悅禾施一禮,“還請夫人手下留情,切莫為難我。”
“我若是手下留情,那又豈能叫做懲罰?”
“是是是,夫人說的是,只要夫人能消消氣,怎麽懲罰我,我都甘之如饴。”
見她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與平日裏大相徑庭,悅禾不免笑出聲來。
時卿瞧了也是歡喜,她湊上前道:“夫人這是不惱我了?”
悅禾慌忙将臉上的笑容收斂,又板着臉道:“我可沒說這話。”
“可是夫人方才笑了。”
悅禾輕哼一聲,随後傲嬌地別開了頭,“誰瞧見了?”
時卿老實道:“這屋裏就你我二人,自然是我了。”
“我可沒笑。”悅禾只丢下這句話,便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