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辭行回滇
今年的喜事一件接着一件, 白竑作為明法科頭名,被刑部要走,連白昆山所在的大理寺都沒搶得過, 可見人才在哪裏都是稀缺的。
同樣,鐘勉不負衆望,奪得魁首。大家對這個結局倒也不驚訝, 就是賭坊壓鐘勉的人都有些嫌棄:“嗨, 賺個茶錢, 都知道他要中頭名。”
每個人都有光明的前程。
太子大婚儀經過一系列的儀式之後,終于迎來了成親的日子。和百姓人家婚娶不同, 太子的婚禮, 更多的是莊嚴肅穆, 就連裝飾府邸的紅綢都比別家顏色穩重些。
一位大學士、一位大将軍分別作為正副使, 持聖旨, 禮儀完備得恭請太子妃上轎。什麽堵門啦、為難新郎啦、催妝詩啦,都沒有發生, 在禮官的唱喏聲中, 儀式一件接着一件。觀禮的都是朝中重臣和诰命夫人,心中亦是一片崇敬。
到了端本宮,太子破例親迎出宮門, 負責禮儀的官員也沒有糾正。那些年紀大些的臣子、命婦都露出了心領神會的微笑。看來太子很滿意太子妃啊!多少年沒見端方持重的太子, 有這毛頭小子的一面。
入了端本宮之後,春生、遲生就不能進去觀禮了,後續還有拜祭宗廟、拜見帝後之類的一系列流程, 春生、遲生也沒有資格參與。她們這些小輩都被安排出去玩兒, 太子大婚, 也是很好的交際場所。
春生、遲生剛進偏殿, 正在招呼宗室子弟的二皇子順勢拍拍一位堂弟的肩膀,笑道:“你快安坐,有什麽要的,我幫你去拿。”
安王三公子受寵若驚,今天二殿下這麽這樣和藹,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都說諸位殿下與太子關系親密,今日一見果然如此,二殿下和太子一母同胞,如此興奮,也在情理之中。
遲生落座,二皇子剛好從旁邊離開。
若是不知前情,遲生只會以為這是巧合,可看到二皇子瞥過來那一眼,遲生知道他是在故意避嫌。
被讨厭了啊……
遲生只當沒發覺,繼續喝酒吃菜,把太子婚宴吃出了鄉下土財主娶媳婦兒的架勢。
大婚儀是一個複雜的過程,親迎之後,還有三天的禮節,大婚儀才算告一段落。
安國公趁熱打鐵,迅速提出回雲南的請求。
皇帝因第一個孩子成親,這些日子都是滿面紅光,聞言也不生氣,只是笑問:“愛卿怎不多留些日子,朕之前還說,要等明年開春,再送愛卿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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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明鑒,雲南到底多族混居,走開一時還好,時間久了,怕他們頑劣勁兒上頭,不負管教,鬧出事端。”
“哎——無妨,雲南政務,自有主官和土司做主,愛卿也該好好享受享受啦。”皇帝喝得醉眼迷離,“去,給安國公帶一壇子狀元紅。當年,太子降世,先帝已經取了大半江山,聞言大喜。在院中桂花樹下埋了一地窖的酒,說是狀元紅,要太子以後進士及第,光耀門楣。哈哈哈哈……”
“先帝非常人,自然行非常事。”安國公不接太子成婚的茬兒,不讓話題往婚姻的方向滑,笑道:“臣家的兩個孩子雖按照中原禮儀辦了成人禮,但雲南還有很多看着他們長大的叔伯嬸娘,也該回去再辦一場宴會,讓長輩們看看小馬駒長大了。多虧陛下用心教導,兩個毛孩子,如今看着也有些樣子了。”
皇帝還是笑,只道:“剛來的時候,遲生瘦瘦的,還沒門把手高呢,如今都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啦。”
皇帝感嘆未完,安國公打斷道:“是啊,小孩子一離開父母親人,長高長大就如同泥巴裏的樹苗一樣,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算算日子,松日贊普也該到京城了,愛卿不等孩子們敘敘舊?松日贊普的小兒子,聽說在雲南住了好些年。”皇帝又抛下一個理由。
“唉,那是個可憐孩子。”安國公仿佛陷入回憶,“那年冬天,臣外出狩獵,看到一個黑黑瘦瘦的小東西趴在草地上,凍得瑟瑟發抖,還以為是小乞兒。被帶到跟前才發現,他穿的不俗,看着也是富貴人家的孩子。只是上好的羊皮衣裳已經壞了,毛氈鞋也是濕的。陛下不知西南冬天也冷,尤其是吐蕃。吐蕃的冬天也是三尺大雪,我們雲南雖少下雪,但濕冷。”
“那種冷,是不敢把手伸出來。四肢凍得青紫,使不上勁兒。潮濕的雨水直往骨頭縫裏鑽,南方人老了腿都打不直,鐘老仙翁曾言,這是受寒受潮的表征。嗯,說到哪兒去了?哦,說到那小猴子。臣看他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就收留了他,等到兩年過去,松日贊普才派人找來,說那是他的幼子。”
“吃了大苦頭的孩子啊!和我那像個丫頭一樣,幼年喪母,有爹和沒爹一個樣,姨媽表兄遠在北疆,身邊就我一個親人。”安國公端起酒杯,說到動情處,手不受控制得抖了抖,酒水潑灑下來,安國公也不用宮人擦拭,拿袖子抹幹淨,湊到鼻尖深深嗅聞:“真是好酒!”
“愛卿喝醉了~”皇帝大笑,他還沒見過安國公如此失态。
“沒醉,沒醉。我家兩個丫頭,可憐咯~”不知是醉了,還是老了,安國公搖搖晃晃,又把杯子裏的酒都灑了
“果真是醉了。”皇帝看了看天色,吩咐兩個內侍把安國公送回去。
安國公卻不走,趴在桌上嚷着:“我沒醉,我沒醉!”
兩個內侍不敢用蠻力,只能輕聲勸慰引導,“安國公,安國公,奴婢送您出宮……”
“出恭,我知道,更衣,我還知道,茅房嘛,漢人就是窮講究!”
堂堂超品國公,喝醉了就撒酒瘋,成何體統!
皇帝在上首,也喝得後腦發昏、手腳發軟,但他意識還清醒,笑道:“愛卿,安國公,該回家啦。不若,今晚就歇在宮中,朕讓內務府……”
安國公一咕嚕爬起來,嘴裏高喊:“回家,回家……”
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震得皇帝耳膜疼。
看她還聽得明白,皇帝連忙安撫:“是啊,回家,回家。”
安國公起身行禮,卻被衣擺絆倒,撲在地上,發出沉重一聲悶響。內侍手忙腳亂把她拉起來,皇帝也吓一跳,走了兩步想去扶人。
安國公卻掙紮着跪在地上,哭道:“臣拜別陛下。”
話一出口,就利落睡死過去,呼舊獨嚕聲打得比男人都響亮。
春生和遲生已經被宮人通知,祖母在和陛下飲酒,估摸着快結束的時候來接,卻見兩個內侍扶着祖母歪七扭八往外走。
“怎麽回事兒?”
“國公喝多了,奴婢等送國公回府呢。”內侍們怕被怪罪,連忙解釋。“陛下賜了轎辇,國公不肯坐,非要自己走!”
“行了,把人給我們。”春生遲生接過安國公,一人架一邊胳膊,把人送回府裏。
皇帝看安國公的醉态和老态,也是搖頭失笑,心想,畢竟是上一輩的人了。記得年輕時候,安國公醉酒擒虎,太/祖親手寫了打虎英雄的條幅,也不知是什麽惡趣味。如今,兩個瘦弱內侍就能把她扶走,到底是老了。
最近太子大婚,第三代在望,皇帝環顧宇內,只覺神清氣爽。夫妻和睦、孩兒孝順、家國太平、後繼有人,如此皇帝,該稱完人才是。
皇帝良好的自我感覺,只過了十幾天就被人打斷了。
“你說什麽?安國公已經離京。”皇帝抓着龍椅扶手不敢置信。
“是。”來回禀的大臣把頭深深埋在地上,“安國公在太子殿下大婚第四日就離京了。”
第四日,如今都快小半個月了!皇帝大怒:“為何不與朕辭行!她眼裏還有沒有朕!”
大臣把頭埋得更低了些,甕聲甕氣道:“臣問過城門衛,安國公走的時候還醉酒,只是頭天晚上交待木家兩位姑娘,天一亮就啓程回雲南,據兩位木姑娘說,安國公已向陛下辭行。”
“什麽時候……”皇帝仔細回想,仿佛那天喝醉了酒,是說要辭行來着。可那不是她醉得爬不起來,緩解尴尬的嗎?好啊!居然在朕面前演戲,皇帝氣得不行,怒火直沖腦門,找茬兒道:“那也該寫封折子上來!”
那來回禀的大臣幹脆趴在地上,破罐子破摔:“臣……臣在地上撿到了安國公府的辭行文書,是木大姑娘代書,掉在地上了。通政司因太子大婚放假,是輪流值守,臣,臣也是回來才發現的。”
那官員也是欲哭無淚,誰知道會出這種纰漏。通政司本也不是要害部門,不過一上傳下達的中間機構,只要讀書習字都能做,真正的機密不會讓他們這些小官沾手,誰知道遇上這麽大一個雷。又恰逢放假這樣的好事,滿院人都心思浮動,根本沒用心分揀、呈送奏折。也是因為最近幾個月大家上的都是花團錦簇、祥瑞遍地的折子,遲個一天半天也沒人追究。
種種因素疊加,安國公的辭行折子,過了這許久才發現。
皇帝銳利的目光直刺通政使:“你就是這麽執掌內外奏章,臣民申述之件的?”
通政使早就跪在一旁,事情就是他發現的,這封奏折也是他下令翻找出來了。自知失察之罪無可辯駁,通政使叩首請罪:“臣有罪,請陛下責罰。”
通政使以為在劫難逃,卻不想皇帝意外得沒有怪罪于他。通政使拉起自己的倒黴屬下,麻溜告退。
憤怒過後,皇後很快恢複理智。
“安國公,一直在演戲。從進京坐馬車開始,又是頭發花白的,又是給僅存的兩個孫女辦漢家及笄禮,連出門都不騎馬改坐馬車。她這是在示弱迷惑朕啊!真是舍得下血本,連白昆山都沒出席及笄禮,朕都要以為,她是真遷怒,寧願不要一個大理寺少卿的幫手!”
皇帝怒從心頭起,已經許久沒有人,膽敢如此愚弄他了。
太子就在一旁,聞言勸慰道:“父皇息怒,安國公走就走了,許是誤會也說不定。”
“誤會?那老狐貍能醉到躺着出城門,還讓城門衛把前因後果知道得清清楚楚?她分明是在堵朕的嘴!”皇帝輕嘆:“你還是太年輕,以為世上都是好人,臣子都馴服忠心,哪知他們都有自己的小算盤呢!”
“有小算盤又如何?如今雲南已經修了兩條大道出滇,不管是運糧還是運兵,都能直搗黃龍,不必翻越叢山峻嶺,土人的地利優勢正慢慢減弱。雲南的織造近些年名震一時,可終究底蘊尚淺,多靠京中、江南富貴人家采買,只要斷了商路,她們還能把布匹賣到哪兒去?賣給那些只穿一條兜裆布的土人嗎?”
太子說得狹促,皇帝也不禁被逗笑。皇帝卻不明白;“朕難道是昏君,讓她當面辭行都不敢。”
“父皇英明神武,安國公卻已老邁,許是真誤會了。雲南是何等瘴疠之地,連世女之尊都中蟲瘴而死。以安國公如今的年歲,糊塗些也是有的,父皇向來體恤臣子,這回就大人有大量,饒她一回,可好?”
皇帝不悅,板着張臉:“你呀!心軟嘴甜,最容易讓他們拿捏!給你二弟求情不夠,現在還要給外臣求情。”
“父皇明鑒,兒是為自己求情啊。父皇一生氣,兒就擔憂得吃不下睡不着,為了兒的身體着想,父皇就放寬心,不為這些俗事氣惱了吧。”
皇帝一拍大腿,嘆道:“罷罷罷,看你的面子。哼!跑了又如何,世女還沒冊封呢,總有她求朕的時候。”
太子又是溫言軟語一陣勸慰,好不容易勸得皇帝不再生氣。
端本宮,太子回宮先喝三碗熱茶,驚得太子妃忙問:“身邊人是怎麽伺候的!幹看着殿下口渴不成!”
太子擺擺手:“不關他們的事,今日父皇得知安國公回雲南,發了好大的火兒,我勸慰了好久,才把人勸回來。”
“已經走了嗎?妾仿佛記得不久之前還收過安國公府的禮啊。”
“不久是多久?”
太子妃努力回想,最後在宮女的提醒中回憶起來,“最遲一次見面是大婚第三天,且從宗廟回來,在大殿門口見過春生、遲生一面。”
“難怪連你都沒發現,近些日子太忙了。”太子輕拍太子妃手背,他們少年夫妻,門當戶對,又是剛成親,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太子願意給太子妃講解外面的事情,也不介意太子妃偶爾的疏漏。
有心算計,防不勝防。
安慰太子妃不要放在心上之後,太子去了甘祠殿。
二皇子住在甘祠殿二裏,他的殿宇,就在芷陽公主和春生、遲生住所的中間。不如芷陽公主華貴,也不像春生、遲生的住所布置得充滿西南風情。二皇子的殿宇,一個詞:标準。标準的皇室規格制度,香爐就放在香爐該在的位置上,博古架上的展品都是按照宮規禮儀标準示範的圖樣子擺的。
太子到的時候,二皇子正在看書,即便是在自己的殿宇裏,他也穿着皇子規制的正式袍子。
“二弟,安國公早已離京,此事,你是否知曉?”
二皇子拱手,毫不避諱、幹脆利落答道:“知。”
“唉,你呀。”太子不知該說什麽,唯有嘆息。
太子身為兄長,不想指責二弟,關于二弟和遲生的婚事,太子也是不贊成的。這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怎忍心看他婚姻不能如願。
可身為一國太子,太子又深知這樣不對。安國公寧願耍無賴都要離京,對京城的局勢肯定有自己的判斷。無論什麽促使她下這樣的決定,朝廷都該了解。不聽歷經兩朝的能臣所言,難道聽無知豎子誇誇其談嗎?
太子只能安慰道:“你別往心裏去。當初父皇還想過,把遲生許配與我。”
瞧這話說的,一女許配兩兄弟,還讓弟弟不要往心裏去。
二皇子卻明白太子的意思,“我知道,父皇只是想要拉攏勳貴而已,不管我還是木二,都是棋子。”
“父皇也疼愛我們,只是他身為帝王,要照管的人太多。”
“必須有所舍棄。”二皇子把他的話補充完整,“所以,我只是被舍棄了而已。”
太子又是一聲嘆,他能說什麽。手心手背都是肉,父皇待他實在是好,世上能如他一般輕松的太子,實在是前無古人。作為帝王,父皇的考量也不算錯,安國公府遠在新南邊陲,偏偏占據大片土地,還有能力拉攏吐蕃,若是她與吐蕃聯手,連成一個半圓,把中原包在中間,成為實際上的過中國。
這樣一個能臣幹将,偏偏只有兩個孫女作為繼承人。就是旁人家只有兩個兒子,也是要提心吊膽的,更何況兩個孫女。用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利益,誰看了都說是好主意。
可是道理是通的,人情卻不通。
尋常父親,總是會為兒子尋找一個合心意的妻子,盼着兒子生活順心;仁慈帝王,也不會這樣□□算計,仿若民間吃絕戶。
太子的為難,二皇子知道。“大哥別擔心,我早就想開了。我身為皇子,受天下供奉,犧牲理所應當。只是,我終究是個人,被犧牲之前,還想掙紮幾下。若能逃出樊籠,餘生歡喜。若是命中注定,撲騰這幾下,我也了結心願,不至于日後每每想起,只餘後悔舊獨。”
第三聲嘆息,被太子沉重得吐出來。太子拍拍二弟的肩膀:“你長大了。”
道理都懂,只是心裏這道坎,總是過不去。
事到如今,太子只能安慰自己,什麽都沒有發生。只是安國公疼惜孫女,只有兩個獨苗,溺愛一些難免。所以,提前回雲南,只是一片慈心,與什麽朝政啊、局勢啊,都沒有關系。
安國公離京這事兒,并未在京城引起太大波瀾。
秋闱、春闱、特科、太子大婚、公主出嫁,喜事、大事一件接着一件,看完這些熱鬧,又該過年了。
只是,朝堂上,皇帝一直挂念着一件事:吐蕃使者呢?
說好要來朝貢的吐蕃松日贊普,過完年都沒有消息。皇帝隔段時間就要問一問宣政院:可有吐蕃使者的消息。
問得宣政院長官,大過年的,頭發一薅掉一把。
過完年,一直到開春,松日贊普的使臣終于歷經艱險到了京城。使臣衣衫褴褛,若不是他拿出信物文書,說他是乞丐都沒人反駁。
“陛下,吐蕃諸部混戰,百姓死傷無數,我部心向天/朝,願意稱臣納貢,還請陛下為我部族人報仇雪恨啊!”簡單梳洗後的使者一上殿,就撲在地上哇哇大哭。
皇帝手裏有兩份折子,一份是用藏文寫的,彎彎曲曲,卻是松日贊普親筆,必須先呈上,以表尊重。另一份是譯字生翻譯好的漢字,寫得很簡單,松日贊普有意倒向中原的消息被另外兩個大部族知曉。如今他們以清除叛徒為由,聯盟圍剿松日贊普一部。許多小部族被裹挾着,一起讨伐松日贊普。
如今送日贊普兵力不濟,只能勉強支撐,還請中原皇帝陛下念在他的忠心上,派兵助他一臂之力。
皇帝安撫了使臣幾句,請他下去休息。一會兒功夫,折子已經在諸位內閣輔臣中傳看了一遍,皇帝謙遜問道:“先生們有何可教朕?”
皇帝是上過戰場的,又治國理政這麽多年,威勢赫赫,即便是李首輔,也不敢輕易出言。按照慣例,還是排位最末的楊四輔先發言。
“吐蕃,化外之地,如漢武唐宗之盛,也為納入掌中。”楊四輔先開了個頭,準備定下基調,眼神一轉,看皇帝神情不對,立刻轉折:“然我朝歷經兩代明君,勵精圖治,國庫豐盈,名将星列,戰馬如雲、兵士強健,若能将此廣袤土地收歸囊中,必成就不世功業。”
楊四輔話一出口,其餘輔臣就皺眉,到他們這個涵養水平,能皺一皺眉,已經是情緒外露。
打仗,好啊,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要打。軍費從哪兒出?将領用誰?士兵從哪兒調?後勤怎麽解決?吐蕃可沒多少人了解它的情況,不說別的,貿然去打,連帶路的向導都不夠吧。
“楊先生所言甚是。”皇帝卻已經定下準繩,“吐蕃原本諸部混戰,局勢混亂,我朝不宜攪入一灘爛泥中。如今吐蕃局勢卻已漸漸明晰,三家大部族呈三足鼎立之态,若無我朝援手,松日贊普定不是其他兩家聯盟的對手。等他們滅了松日一部,實力大增,難道會安心在苦寒之地固守清貧?別忘了,父皇在位的時候,吐蕃還曾侵入四川。若非父皇堅決要打,寧願慘勝,也要震懾住敵人,令他們三十年不敢犯邊。”
輔臣們眉頭皺得跟緊了,大道理沒錯,可怎麽打?那地方普通人上去直接暈倒,戰力基本減半,又沒有良田和大量人口,千辛萬苦打一回還要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