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交際厮殺
到了春生、遲生及笄的日子, 其熱鬧、其氣派、其隆重非比尋常,有好事者在安國公府路口等着數過往的馬車。
“景川侯府的馬車過去了,瞧見沒有, 拉車的兩匹寶馬,渾身雪白,聽說是景川侯從戰場繳獲的, 功勳的象征啊, 那可是。”
“這麽俊的馬用來拉車, 簡直暴殄天物!”
“這算什麽,人家樂意。看到剛才越國公府的車隊了沒, 足足五輛大車, 這只是去觀禮的主人家坐的, 後頭還有豪奴們的車架呢。”
“少扯那些, 人家越國公府的姑娘是執事之一, 肯定要早些去,多帶些人正常啊。”
“聽聽這來觀禮的名單, 瞧瞧能在及笄禮上混個差事的姑娘, 不是公候之家,就是閣老府邸,家裏沒個爵位, 品階沒上三品, 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搭話。”
“這樣隆重的及笄禮,也就公主能比得上了吧。”
“呸!說的你有福氣看公主一眼似的。方才還有個沒腦子的蠢貨大放厥詞,說什麽即便安國公府兩位姑娘再權勢赫赫, 憑他們家兩代人都只生女兒, 就不肯娶。”
“噗——哈哈哈, 這是哪家瘋子沒看住, 跑出來惡心人?”
“真是奇葩年年有,今天特別多,他說話都不過腦子的嗎?難不成是故意做出這樣妖異言行,好引起貴人關注。”
“關注?打死他的關注嗎?”
“夜郎自大、鼠目寸光、自不量力……”
“行了,行了,別罵了,能說出在這等沒腦子言論的,聽不懂這麽文雅的罵人。”
“哈哈哈哈……”湊在路邊的纨绔二代們又哈哈大笑起來。官署離這邊近的衙門,也有低階官員站在高臺上張望,他們也是看不到府內情況的,和那些站在路邊圍觀的纨绔一樣,就是看看街上駛過的馬車和人群,八卦一下安國公府兩位女公子及笄禮的盛況。
安國公府內,一切早已準備妥當。
及笄禮在家廟舉行,正堂東邊,搭出了一座“東房”,用絲綢圍出屏障,用錦緞鋪設臺階,一磚一瓦,皆潔淨整齊,一桌一椅,皆厚重古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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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廟莊嚴肅穆、安靜開闊,所有的禮儀用品和儀式都經過禮部官員指點。安國公乃是苗人,對中原人的這一套并不清楚,但她能給兩個孫女舉行及笄禮,就表示她在積極向中原靠攏。這也是這麽多朝天大佬願意屈尊來兩個小姑娘及笄禮的原因之一,政治意義非比尋常。
時辰到了,莊嚴的樂聲響起,正堂一片寂靜。
春生、遲生穿着采衣采履從東房走出,踩着錦繡鋪成的道路,一步一步,緩慢得走到安國公跟前跪坐。
安國公起身致辭。
遲生覺得自己耳朵嗡鳴,眼前一片白光,根本聽不清祖母在說什麽。熱、緊張、耳鳴,遲生不合時宜的想,千萬不要中暑啊。
遲生只能聽身邊執事的引導,讓行禮就行禮,讓下拜就下拜。
兩姐妹的及笄禮同時舉行。令儀郡主、榮安郡主作為贊者,捧着金盆,讓英國功夫人、永誠侯府人兩位正賓象征性淨手。一番行禮、拜謝之後,兩位正賓才高生吟誦祝辭:“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同時為春生和遲生梳頭。
初加之後,春生、遲生回到東房,換下采衣采履,着襦裙出來,向來賓展示,第一次拜謝祖母,謝她養育之恩。
然後春生、遲生重複之前的禮儀,面相正東方跪坐,英國公夫人和永誠侯夫人再次高聲吟唱:“令月吉日,乃申爾服……”,然後為春生遲生簪上發釵。令儀郡主、榮安郡主象征性給兩人整理發釵,兩人又向執事、賓客們行禮。
二加之後,春生、遲生再次回到東房,換下襦裙,穿上大袖禮服,向來賓展示,第二次拜謝李正見等先生長輩,表示對師長等的尊敬。
二拜之後,又是英國公夫人和永誠侯夫人的吟誦,“以歲之正,以月之令,鹹加爾服……”。這次正賓為他們加釵冠,和男子一樣的正冠,只是固定的釵很華麗,很有女子雍容。贊者、執事等等也是一通忙碌,協助兩人回東房。
三加之後,春生、遲生回到東房,換上國公品階的禮服、釵冠出門,向着皇後所在行大禮。皇後的位置正好的皇宮的位置,也是向皇室效忠的意思。
安國公最後站起來,為兩人取字。
春生取字茂豐,春天草木繁茂,寓意美,有才德。遲生取字晚歸,遲,徐行也,但再緩慢,終究有歸途。
晚歸,晚歸,遲生在心中念着自己下一個人生階段的代號,會有多少人記得自己的字呢?是不是後世人提起木遲生,字晚歸的時候,後面也跟着一長串的人物介紹。
随着樂聲漸低,此次及笄禮正式結束。
遲生只覺得今天如同木偶一般,明明排練的時候很輕松,還有心思開小差。等到正式禮儀,卻緊張得耳鳴不止,眼前也是大片大片的顏色,祖母的臉也不分明,真的太緊張了。
所以,遲生沒有聽到賓客們的議論。
“不是說陛下要親臨嗎?怎的未至。”
“陛下雖未至,皇後卻到了,看看這一溜整齊得皇子皇女觀禮,就是令儀、榮安兩位郡主的及笄禮也略有不如,當時太子和幾位皇子殿下可未至。”
“安國公果然聖眷深厚啊,兩個孫女的及笄禮,如此排場,啧啧……”
“你若是能引化外之名上貢,坑穩定一方局勢,陛下也這麽愛重你。”
“哼!不看看人家交際多廣,李正見都從雲南趕來參加兩個弟子的成人禮,他這回回來,官位該直接升一階吧。”
“誰說不是,現在可是李首輔當家,若是今年科考雲南能出好成績,李正見的升遷就是板上釘釘。”
有人讨論官場上的影響,就有人單純感慨兩個小姑娘的好運。
“那釵是鳳釵吧?”
“肯定是的,我随母親入宮的時候,親眼見皇後娘娘戴過。剛才聽長輩們閑聊,這可是皇後娘娘特意為她倆賜下的寶貝,也就芷陽公主、令儀郡主、榮安郡主及笄的時候有這樣的恩榮,其他宗室庶出之女都不行。她倆是臣女裏的頭一遭,若是太子妃及笄之前就選出來,說不定還能有此殊榮。”
“作死,不要攀扯,要比拿自己比。”
“好好好,我就說實話。真是令人羨慕,我的及笄禮要是能這樣,不,一半就行。”
“少做夢,你沒看她們三拜時候穿的禮服,國公規制的。”
“這是什麽意思,安國公的爵位還能同時傳給兩個人不成。”
“什麽稀奇古怪的事情發生在木家姐妹身上,我都不覺得稀奇,我朝又有多少能承襲超品爵位的女子,有多少女子能站在朝堂上揮斥方遒。”
“別說了,別說了,你看那邊那位黃郎中,站在右後方的那個,不過刑部一個郎中,在這滿院子的公候重臣中簡樸得最顯眼,可人家偏偏有資格來這裏觀禮。不止因為她是雲南出身,更因為她是女子,咱們都只能穿女子禮服,她穿的是官服。”
議論聲哪裏都有,小小聲、半公開,這樣大的一場儀式下來,親近人總要交流看法。
遲生被扶到東房之後,又在侍女們的幫助下,換上相對不那麽正式的禮服,國公品階的禮服是象征性的,在大典上穿穿就好,待會兒還有宴會,頂着這麽一身,遲生真怕預言實現,真中暑暈倒。
“姐姐妹妹們,多謝,多謝。今日忙碌,實在無法一一謝過,待忙完之後,我和遲生一定登門,鄭重拜謝。”春生團團作揖,謝過今天的贊者和執事,請她們先去前廳坐席。
“不必客氣,都是自家姐妹,日後還要多多聯系呢。”都是相熟之人,不是八公之家,就是血脈親人、師徒之親。
等人都走光了,遲生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腰往下沉,腦袋擱在靠背上。
“姑娘,當心頭冠!”櫻桃連忙幫她扶着頭冠,頭冠又是金子又是寶石的,還有兩根金釵,重得能把脖子壓低三寸。
怪不得說別低頭,王冠會掉。戴上了,遲生才知道,真的會掉,物理意義上那種掉下來,死沉死沉的。
遲生又連忙把頭擺正,讓人給自己上一杯白開水,歇一會兒,她們還有跟随祖母敬酒。
遲生接過杯子一口灌下去,不是水——這熟悉的味道,想吐又要忍住,逼迫自己使勁咽下去。
“這是鐘小仙翁送來的藿香正氣水,說姑娘前陣子貪涼的病症還沒完全斷根,今日天氣熱,恐怕撐不住。”
春生這鐵打的身子,緊繃了一天,累舊獨的說不想說話,聞此言也忍不住招呼道:“給我來一杯。”
兩姐妹灌了藥水,又拿白水壓下異味,勉強恢複精力。
“姑娘,外頭來傳話,鳳駕回宮,大人叫兩位姑娘快去前廳送行。”負責聯絡的女官快步走進來通禀。
“好,走!”春生、遲生對視一眼,又挺直腰背、擡起下巴,端莊肅穆得往前廳而去。
皇後能來觀禮,已經是莫大的榮幸,自然不可能全程參加。皇後提前離場之後,安王、康王就是全場最尊貴的人了。兩位王爺、王妃分別坐了外男和女眷的主桌,又有八公家的當家人上座。
此次及笄禮,除了尚在守孝之中的衛國公府,其他公爵之家都來人道賀,不能親至的衛國公府也送了大禮。
好一派岌岌堂堂,好一片花團錦簇。
春生、遲生端着酒杯,跟在祖母身後,由祖母為她們引見這些早就認識的叔伯長輩。這意味着安國公認可她們能代表安國公府交際,她們從今天開始作為成年人,要參與成年人的社交與厮殺了。諸位賓客也非常給面子,一團和氣、喜笑顏開,宴會一直到宵禁之前才結束。
晚上,安國公府還放了半個時辰的煙花。煙花是專門從匠作司定制的,這也是太/祖的遺澤之一。此時煙花價格昂貴,綻放在天上的與其說是煙花,不如說是等重的金子,皇室也只在元旦、中秋、聖壽之類的大節慶才會放煙花慶祝。
但是,誰會在乎呢?
今夜,京城的官紳百姓都仰頭看着夜空,看一團團炸開的煙花,把原本燦爛的星空都比下去了。他們記住的煙花盛放的沒,也記住了安國公府的兩位女公子。
砰砰砰——煙花不停在夜空中綻放,春生和遲生終于換下了沉重的禮服,穿着家常袍子,在院中欣賞這難得的景致。
………………
春生、遲生的及笄禮過後,馬上就是秋闱和特科。
白竑要考秋闱,鐘勉要考特科。幸好他倆的考試時間沒有撞在一起,不然遲生還真不知道先去那邊。
白竑在考號裏關九天,出來的時候眼睛發直、兩腿發飄,被遲生派來的健壯府兵抄手一擡,直接擡出貢院門口最擁堵的路段,放在平穩舒适的馬車上。他沾着枕頭就睡,眼睛都睜不開,只嘟囔道:“謝春生妹妹、遲生妹妹……”
話還在嘴裏,呼嚕聲就響起來了。
遲生扶起迷迷糊糊的白竑,春生捏着鼻子給他灌下湯藥,這是鐘勉親自開方的好東西。
确定只是勞累過度,春生遲生跳下馬車,交待白府的人,好好把人送回去。
“我挺高興的,表兄并未與我們疏遠。”遲生眼含笑意。
“我們待表兄如何,他盡知的,怎會為了區區小事,與我們起嫌隙。”春生答得理所當然。
可不是區區小事,春生、遲生那轟動京城的及笄禮,居然沒有邀請生身父親,也是激起千層浪的大事。無數好事者旁敲側擊,或者直接問到了白昆山名下。白昆山自然回答,早已與世女和離,春生、遲生既然姓木,就是木家人。這個回答,自然又另有一番波折。
到了春生、遲生的地位,沒人會不開眼在她倆面前說三道四。但白竑只是白昆山的外甥,改姓之後,算是侄兒,舉人功名還未拿下。在某些人眼裏,身份地位不夠,那樣奇特曲折的身世,天然就是流言的發酵池。
春生、遲生高調三場都來接人,也是怕不長眼的欺負白竑,只有白竑。
遲生是知道春生的,所以她連白昆山的名字都不會提,只是道:“以前總覺得你對我好,我才會對你好;後來變成,我對你好,你也該用同樣的真誠來回報我;現在才發現,我自付出我的,對別人好,但已經不奢望能收到等同的回報。”
“大喜的日子,別說喪氣話。”春生輕輕揉了揉遲生酸痛的肩頸,遲生沒有明說,但她都明白。“世上還是好人多,作為朋友,孫嗣音很仗義;世間夫妻,也有姨媽姨丈那樣恩愛白頭的;作為主君,太子也很好的,不是嗎?”
遲生點頭,太子啊!
太子為何會出現在春生、遲生的談話中?只因為遲生收到了皇帝有意撮合二皇子與自己的消息。婚假形式還沒确定,也許是遲生作為二皇子妃嫁入京城,也許是二皇子封地在西南,遲生作為藩王妃輔佐二王爺鎮守一方。
無論哪種,都不是遲生想要的。遲生以為自己一直很清楚自家和皇室的關系,禮遇與信任是兩回事。可眼見事情發展成這樣,還是心裏難過。那些親近、看重、溫情,總有一樣在某一瞬間打動遲生,讓她相信還皇帝并非沒有半點真心。
根據眼線傳回的消息,太子聽說皇帝的打算後,苦口婆心勸說,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二弟是母後幼子,為生他傷了身子,母後向來愛重,父皇也喜愛有加,若是他一朝離開父母膝下,豈不是挖父皇母後的心肝。母後近年來身子不适,頭風發作得越發頻繁,禦醫千叮咛萬囑咐,不能勞神。若是因思念二弟,日漸成疾,如何是好。兒已經失去了二弟,難道還要失去母後嗎?”
“兩位王叔還在京城安享尊榮,二弟年紀幼小,怎能讓他獨自面對風雨。即便要推行教化、收服邊民,這也是兒這個做太子的責任。萬般重擔,請父皇都壓在兒肩上。作為兄長、作為太子,兒都不能眼睜睜看着他遠離繁華,去那煙瘴之地啊。”
“再說,雲南是何等剽悍民風。木二雖然面向柔弱,心志卻堅,父皇不也誇過她嗎堅毅?這樣的人,怎麽會沉湎于男女之情。她是當成男兒養大的,看待夫妻感情自然也如同兒郎一樣。只聽說過男兒何患無妻,她就是一個男兒。”
後來聽說太子跪在皇帝面前泣涕連連,終于求得皇帝回心轉意,離開垂拱殿的時候,眼睛都哭腫了。
遲生把消息告知祖母,祖母也驚,問道:“消息可靠嗎?”
“可靠。是我救過的一個小太監,他那時剛受刑,在花園做雜役。殘缺之人控制不住,身上總有異味。我交了他一套體操,能鍛煉胯部,又請人開了藥給他,總算能保持整潔和尊嚴。也因此,他慢慢從同期小太監中脫穎而出,入了垂拱殿伺候。後來,他托我給甘肅老家的親人送了信,如今他的家人都接到了京城,豐衣足食,我也再未與他有聯系。一應事宜都是府裏老人辦的,無人知曉。此事若非事關重大,他也不會冒險送信。”
又是一個曲折故事,安國公的經歷早已讓她不會為一個太監的奮鬥而動容,她也相信遲生的判斷,确定皇帝有意拉郎配之後,安國公就在思考,要如何破局。
收回不知跑到什麽地方去了的思緒,遲生回頭發現在即還站在公園外,笑着對春生點頭,“是啊,世間總有美好,沒發生在我身上,發生在身邊也高興,發生在世上就足夠令人開心。”
“行了,表兄無礙,回吧。”春生翻身上馬。
遲生也抓住馬鞍,一擡腿帥氣上馬,“你先回去吧,把去鐘府一趟。”
春生還來不及喊住,人已經跑遠了。
來到鐘府,門房已經習以為常,都不必通傳,直接放遲生進去。
遲生進了正院,看着擺了滿院子的藥材,笑問:“這是幹什麽,隔着院牆都聞到陣陣藥香。”
鐘勉用襻膊綁好袖子,正閉着眼睛在院子裏找藥材,許多味道相似的藥材擺在一起,不需用眼,只憑嗅覺分辨。
聽到遲生的聲音,鐘勉睜開眼睛,下意識擋了擋熾烈的陽光,遲生站在門口,沐浴在陽光下,卻如同太陽一樣,閃閃發光。
“你怎麽來了?”鐘勉驚喜問道。
“我來看看你考試準備得怎麽樣了?這是在練習什麽項目,現在醫學特科難度這麽高了嗎?”遲生吃驚得看着這些藥材,別說單憑嗅覺了,就是讓遲生仔細觀察、放在嘴裏嚼,她都分辨不出來。
“自然不是。我只是用來練練手,不敢大意。”鐘勉放下襻膊,引她到廊下:“天氣還熱,不能久曬,你先去歇着。”
遲生從善如流到廊下陰涼處坐下,看鐘勉也跟着她一起落座,連忙道:“你練你的,我看看就好,別因為我耽誤了。”
“不耽誤,都說了這不是考試的內容。我給你新拟了一個夏日消暑方,看看合不合胃口。”
遲生大笑,“頭回見大夫問藥合不合胃口的。以前誇大夫只聽說過妙手回春、救死扶傷、藥到病除,現在還要加上色香味俱全嗎?”
鐘勉也笑,“不算是藥方,算藥膳吧。”
“不管是藥方還是藥膳,都不是你現在該分心的。我都叮囑過多少遍了,你就是不聽。我今天都不該上門來的,打擾你辨藥。舊獨”遲生指着院子裏的一攤子,嘆道;“你快去忙吧,我就在這裏坐着,不給你添麻煩。”
“我也到了該歇息的時辰……”鐘勉還要狡辯,遲生起身作勢要走,鐘勉只得無奈搖頭,“好吧,好吧,你可真是個監工。”
鐘勉起身,反手自己綁襻膊,冬葵原本想上前幫忙的,卻被自家公子一個眼神定在當場,只能假裝自己忙得很,瞧,這麽多藥材,都要他來搬啊。
遲生見他不方便,連忙上前搭把手,把寬袍大袖規矩束在身後,保證不會弄亂藥材。
鐘勉去院子裏繼續自己的辨藥功課,遲生就把冬葵叫過來問話。問鐘勉的起居,問鐘勉的交際,問他有沒有被人欺負。遲生始終記得那句自怨自艾的“我算什麽公子”。大夫在此時的社會體系中,的确不算太高尚的職業,京城貴人又多,即便有鐘老仙翁的名聲護持,也擋不住世上真有傻子蠢貨。
聽冬葵事無巨細說了,遲生才遞上一個小包袱,“這是我讓人做的臂鞲,給你家公子。還有我送了一隊侍衛過來,只在府裏安排一個住宿地方就是,其他都不用你們操心,特科在即,保不齊有小人作祟。鐘家名聲在外,你要小心謹慎,護好人。”
“是,姑娘,冬葵一定拼命,有人想傷害公子,先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遲生一拍冬葵的腦袋,“以為是戲臺上演戲呢!小心點就是,沒人要你的命。”
遠遠看着在院中辨別藥材的鐘勉,遲生看看這萬裏無雲、一碧如洗的天空,輕聲道:“我先走,不要驚動他。還有,監督他,不準分心,好好準備考試。”
冬葵也學着遲生的模樣,蹑手蹑腳把人送出院門,轉過頭來,卻見公子正拿着那臂鞲翻看。
臂鞲在本朝指的是保護手腕的一種東西,可以是皮質的、玉質的、鐵質的、布制的,主要是武将用,把寬袍大袖束在裏面,保證行動幹淨利落。
鐘勉手上這個就是皮質的,上好的小牛皮用簡單線條雕刻着彩雲追月的圖案。鐘勉手上的臂鞲的用途和襻膊差不多,都是束袖子用的。鐘勉翻來覆去的看,然後直接戴在手腕上,抽緊繩子,轉身往屋裏去。
“公子,幹什麽去?不辨藥了嗎?”冬葵在後面喊。
“心靜了,不辨了,我要準備考試了。”
作者有話說:
怎麽辦,這一個星期,更新都要推到晚上11點左右了。寶子們,見諒,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