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姐妹情深
當晚, 京兆府有刀槍碰撞之聲,還有火光,關注着的人都知道, 出事了。
第二天,安國公府兩位女公子和房京兆進宮向陛下請罪,他們用女刺客做誘餌, 果然引來了幕後之人, 但是, 女刺客死了,來滅口的人也服毒自盡了。
“天子腳下, 居然有人豢養死士, 查, 給朕查清楚!”皇帝大怒, 下了死命令, 要求京兆府限期結案。
房大人回衙之後,令人貼了告示, 尋找線索。首先, 需要确定是是女刺客的身份,她用的是石明遠之女的戶籍,自稱于劍翹, 但是, 一切都是她的自言自語,無人能夠證明。
但是不管她究竟是什麽身份,這樣一個冒犯尊卑、刺殺官員的女匪, 她的身後事都不會太好過, 一卷草席, 直接送化人廠燒掉, 骨灰灑入道路,受萬人踩踏。無祭無飨,這是對死者最大的侮辱。
房大人坐在衙門裏,等着他撒出去的網,能捕捉到什麽。
遲生拿着一封信快步進來,面帶喜色:“大人,織坊那邊排查出幾個身份可疑之人。”
太子令木家織坊收容沒有勞動力的老弱婦孺,木栀子作為管事,迅速領會上司意圖,對這些人的身份開展了詳細排查。其中,有一個十歲出頭的小丫鬟,一個超過五十歲的老頭兒,這兩個是絕沒有獨立生活能力的,他們自稱祖孫,面對織坊的收容,卻推脫要去城裏找份工,以後好回鄉。
“別人聽說織坊招工,就是有帶着年齡超過十二的兒子的婦人,也會先和兒子約定好,親娘去織坊做工,兒子随朝廷安置,先混飽肚子。誰都知道織坊待遇好,十天能出一次門,把自己積攢的好東西帶給外頭親人。這才是保證自己和親人活下去的最有效辦法,分別、受約束,窮人是不會有這些矯情想法的。”
“而他們一個小一個老,卻演苦情戲,說祖孫不能分離。唯一的原因只能是織坊管得太嚴,不能聯系內外。”遲生揚了揚信件,“他們的身份肯定有問題,我手下沒有精通審訊的人,還請大人派人前去接手。”
房大人接過信件看了,立即點人去織坊,這是一個突破口。
大概好事都是成雙成對出現的,剛剛在織坊排查出身份可疑之人,房大人在化人場安插的眼線又來禀告,有陌生面孔去化人廠祭拜。
化人廠是專門燒屍的地方,這不太符合民俗,國人總講究個入土為安。但是,凡是總有例外,宮裏老死的太監、罪大惡極的兇犯、意外橫死無人認領的屍體,總之,那些沒人管的,就一把火燒了,埋在化人場旁邊的深坑裏。此時,人們已經意識到埋太多屍體在地下,也會引起水質變化、疫病等等不好的事情,燒掉就是很好的處理辦法。
所以,會去化人廠祭拜的,除了做法事的僧道尼姑,就剩某些老太監、老宮女,是極少會有生面孔的。
房大人立即派人增援,他的線人已經跟上那個可疑的祭拜人。
一連兩個好消息,足以讓人興奮,春生、遲生相互看看,都感覺到勝利在望。這和看審案不同,以前看白昆山審案,整個過程絲滑流暢,一切盡在掌控,有得心應手的美;如今親身參與案件,才知道每一個人都會把證詞朝有利于自己的方向編,甄別能力十分重要,而且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問題。跟着房大人辦案,有一種抽絲剝繭的樂趣,遇到困難、解決困難這樣的打怪升級模式,令人沉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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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生、遲生欣喜得等着案情進一步明晰,卻聽到衙門外鼓聲咚咚咚響起,她倆還沒反應過來,房大人已經蹭得一下站起來。
“鳴冤鼓。”
設在京兆府衙門外頭的鳴冤鼓,被人敲響了。歷朝歷代衙門外都設有這種東西,但有膽子來敲的人實在不多,因為要先打一頓殺威棒。這個規矩杜絕了那些雞飛了、牛丢了都要來報案的無知百姓,卻也給真正有冤情的人造成很大的心理壓力,誰知道會不會官官相護,直接給打死。
幸好,房大人是個名聲在外的好官,他坐鎮京兆府之後,還未出現什麽以權壓人、迫害百姓的事情。
被打了十板子的原告被人帶了上來,是一個穿着粗布短打的年輕姑娘,是姑娘吧,她梳着未婚少女的發型。
房大人升堂,一拍驚堂木,問道:“下跪者何人,擊鳴冤鼓所為何事?”
“我是石燦然,長沙知府石明遠之女,石燦然。”下頭跪着的女人如此回答。
房大人讓人展開一張畫像,展示給她看。那上面是她的模樣,用黑色炭條筆畫的逼真肖像。不必多說,這是遲生的傑作。
“這是衙門走訪保甲、裏長和鄰居,所繪制的圖像。若按照于劍翹的說法,你是石家派來監視她的丫鬟。”
“不,我就是石燦然。我與于姐姐是舊識,當初湖南大水,許多州縣沒于洪水,她逃難來到長沙,我救了她。後來我父親被誣陷,祖母病死,他們煽動百姓沖進家裏,用石塊砸死了父親。我父親一生公正清廉,卻死于他心心念念保護着的百姓,何其諷刺!”
“後來,有受我父親恩惠的人把我藏起來,他們知道我家是冤枉的,我們結伴進京,想要為父伸冤。可是,一路上的波折讓我漸漸明白,這些人希望我把證據帶到京城,卻不希望證據以我想要的方式出現。城門口有人嚴查,我不敢暴露身份進京。”
“在城外的難民營中,我與于姐姐重逢,她相信我,願意為我引開追兵。可是我們的僞裝也幾乎是暴露在有心人眼中的,唯一可鑽的漏洞是,他們并不能舊獨确定我們的具體身份,只知道我們是與貪墨赈災銀兩案相關的人、與石家相關的人。”
“所以,我和于姐姐商議,故布疑陣,她僞裝成我,我僞裝成監視她的丫鬟,大搖大擺的進城,反而讓幕後黑手心有疑慮,不敢随意動作。我們的計劃很有效果,幕後之人很快發現于姐姐是障眼法,可他應該也不知道障眼法和正主之間的具體聯系,所以一直觀望着。”
石燦然慢慢說起如何掙紮進京,如何在京城裝瘋演戲,想着她們明明知道豺狼就在一牆之隔的地方,可還是要裝作無所察覺,繼續裝瘋賣傻,內心何其煎熬。
“那天,于姐姐在街上看到了陳狗。就是陳狗下令射殺災民,那個雨夜,火把很亮,我們站在城牆下面,看得很清楚!”石燦然說起陳大人,亦是咬牙切齒。自從父親死後,她的人生,仿佛她這一年來走過的路,總是一重又一重的高牆,辰溪縣的城牆、長沙府的城牆、京城的城牆,每重城牆都在阻攔她們。
“陳狗才是罪魁禍首,連李如松都被他算計了。李如松與他沆瀣一氣,侵吞赈濟銀兩,他與父親假意交好,待事發之後,卻把罪名推到父親頭上。李如松都死了,他卻好好坐着高官,何其狡詐。那日,若不是安國公府的人橫插一腳,陳狗早就命喪當場。”說到此處,石燦然狠狠瞪了一眼坐在旁邊的木家姐妹。
“那你今日為何來擊鼓?”房大人問道。
“于姐姐已經死了,我們卻還有未完的事情要做,我不能讓她白死。當初于姐姐跑到京兆衙門報案,就是希望保一條命,誰知,你們這樣無能?”恨意在胸中翻滾,石燦然努力穩定心神,這一年多的變故,讓她深刻明白,憤怒沒有用。
“我不能讓她白死!死了還要蒙受冤屈!我手上有賬本,是李如松、陳法歷年來貪污、索賄、欺壓百姓、賣官鬻爵、侵吞赈災銀兩的暗賬,我願意交給朝廷。但是,我不信任京兆府,我要交給三司衙門,我要三司重審我父親一案。”
房大人和沒說答應不答應,石燦然又道:“我知道,你們布下了天羅地網,在收捕我的同伴,可我既然來了,就不怕死。若是不能讓我父親沉冤得雪,不能為死于洪水、死于利箭下的百姓讨回公道,我不會交出證據。誰都不知道證據在哪裏,只有我知道。”
石燦然已經抱着必死的決心,她恨自己懦弱,恨自己無能,恨自己自作聰明,父親、故交、親朋一個個死去,護送她來京城的老仆也離散,連情同姐妹的于家姐姐都慘死了,她不能一直躲在他們身後!
京兆府已經把石燦然租住過的小院,他們停留過的難民營,都挖地三尺,翻了個遍,的确沒有找到所謂賬本。
房大人擺頭示意,都頭把陛下親賜金牌托在手上,給石燦然看過。
“陛下已經下旨,此案由本官再查重審。禦賜金牌在此,無人敢攔。”房大人給石燦然吃了第一顆定心丸。
石燦然很猶豫,她不知道該不該賭一把,這是她最後的籌碼了,若是交出去,房京兆卻不是站在她這一邊的,她真的毫無辦法。
房大人又是一擺頭,兩個女護衛扶着于劍翹從屏風後繞出來。
“于姐姐?你不是被丢去化人廠……”石燦然掙紮着要起來,卻被兩個衙役壓住。
房大人擺擺手,衙役才松開,任由石燦然和于劍翹跪坐痛哭、相擁而泣。石燦然還是不信,撫摸着于劍翹的手,拉開袖子看她的胳膊,揉捏她的臉,仿佛要确定于劍翹是否真的還活着,這是不是別人假扮的。
這是房大人給石燦然的第二顆定心丸。
作者有話說:
連續加了幾天班,今天放松一下,幾乎睡了一天……
祝福小可愛們中秋節快樂啊!雖然遲到了,但情誼不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