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清晨。
經過洗滌般的淺藍色天空下，低調大氣的柳生宅邸開始緩慢蘇醒。辛管家抱着一疊裝飾華美的硬紙走了上樓，迎面遇到夏熏。
“這是？”女生問。
“星期三的晚宴請柬，”辛姨回答道，看着女生有些疑惑的神色，她展開簡略解釋，“算是柳生家在秋季交際月的傳統。每年這個時候，夫人都會邀請一些名流好友共進晚餐。”
客廳的自鳴鐘傳來沉重的撞擊聲，女生輕輕點頭，伸出手，“我幫你拿。”
“不，不必這樣，小姐。”辛姨溫和的微笑，拒絕道，“這只是一點小事，而且您上課快遲到了。”
夏熏從善如流的收回手，辛姨邁着平穩的步伐繼續踏上階梯。
錯肩而過。
客廳的窗戶大開，帶着鹹濕海洋氣息的秋風撲來，黛色發帶揚起。
傭人忙碌來往的廳堂內，誰也沒注意到，女生纖長白皙的手指上，多出了一張裝裱精致的請柬。
…………
學園祭期間的立海大賓客如雲，眼前的景象用門庭若市來形容也不過分。越過川流不息的人群，夏熏獨自前行。
“會長——”那日在會議室見到女生熱情的跑到面前，搭上她的肩膀，“我的企劃案學校已經通過了，就在星期三舉辦講座，真幸運……啊，對了，我叫奈奈子。”
“恭喜你啊。”夏熏對她笑了笑，“選好場地了嗎？”
“恩！就在那裏。”女生用力點頭，順勢往身側的方向望去，不少學習部成員聚集在一起，正在搭建的門匾和宣傳欄。
正在為部員的效率感到欣慰自豪的時候，奈奈子的餘光驀然掃到穿着豔色紅裙的修長身影，心跳仿佛被突兀定格，臉色的血色一瞬間褪去，變得蒼白如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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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那個随意朝着奈奈子凝聚心血之地走過去的人，絕對是對于此刻而言的大災星——鈴木會長。
“她憎恨這些事情，”她喃喃自語，語氣中有着顯而易見的無助和一絲驚恐，“她不會容許的……怎麽辦，明明大家努力了那麽久……”
雖然奈奈子的語氣帶着強烈的不甘，但她并沒有直面鈴木的勇氣——事實上這不能怪她，尋遍整個立海大，敢于這麽做的人也确實不多。
正打算聽天由命的時候，面前的夏熏突然邁步朝鈴木的方向走去。一絲希冀悄悄萌芽，女生站在原地翹首以望。
在災難即将發生的前一刻，夏熏停在了鈴木面前。
因為被遮住大部分視線，女生不滿的皺眉，“有事嗎？”
“會長。”比起鈴木色彩高調的豔裝，夏熏顯得清淺優雅，一襲米白色寬擺羊毛裙，曾經備受熱議的波西米亞風手镯在纖細的手腕上松松挂着，透出一絲微妙的不協調性，“抱歉，打擾了。”
鈴木勾起嘲諷的笑容，冷冽的反問，“既然知道還不走開？”
她的暴戾愈加深重，強勢的态度讓站在一旁觀望的奈奈子為夏熏捏了把冷汗。
然而處于風暴中心的夏熏似乎不受絲毫影響，垂下眼睑輕聲說，“我在找周三晚的高等部活動書，它不見了。”
蕭瑟的秋風四處闖蕩，奈奈子無意識的撫摸着手臂，冷空氣急速襲來，透徹的寒意在女生身上蔓延。
根據傳統，周三晚上的活動是鈴木親自組織的盛大音樂祭典，在這個期間任何一點瑕疵都足以讓她暴跳如雷。
即使她現在不發作，學園祭結束後也不會讓夏熏好過的。
奈奈子這樣想着，果然聽到了因為伴随着寒風，而顯得更加冰涼刺骨聲音。
仔細的審視夏熏的表情，鈴木危險的眯起眼睛，“別開玩笑，學妹。跟我惡作劇的人，下場都不好笑。”
“……不過，在高等部學生會的辦公室裏，高城南留下了備份文檔，”将她的警告置若罔然，夏熏冷靜的接着道，“我需要允許出入的IC卡。”
奈奈子感覺自己的心髒就像乘坐在過山車上一樣驚險刺激，在她們的言語交鋒中遭受了劇烈的起伏。
鈴木緊緊的盯着她，沉默了半響，終于妥協于眼前的突發事件，從包裏拿出一張智能卡。
在奈奈子悄悄松了口氣，以為這場風暴已經過去了的時候，鈴木的動作突然一頓，将硬卡塞回白色的背包裏。
“我和你一起去。”說着，高等部會長率先扭頭，向與講座教室背道的鐘塔走去。
奈奈子忍不住邁開腳步準備跟上去，內心的擔憂和惶恐迫使她無法做出詳細的思考，她只是單純覺得如果為了僅是掩護她的成果而讓夏熏陷入不利境地，這實在太不值得。
察覺到了奈奈子的舉動，夏熏朝她的方向望了一眼，目光平靜而深遠，仿佛擁有安撫人心的力量。
于是冷靜下來的奈奈子停在了原地，目送那色彩極端的兩道身影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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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遭受了一些意外，但周三傍晚的逢魔時刻，鈴木旋律優美的鋼琴獨奏，像往年一樣流暢拉開了音樂祭典的開場。
随着《月光奏鳴曲》的曲調開始錯綜複雜，高.潮來臨，回旋着激昂樂聲的立海大上空，夜色漸漸趨于濃稠，黑暗像化不開的顏料，均勻塗抹在整個天際。
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夏熏邁着安逸和緩的腳步，路過樂聲悠揚的禮堂，路過叫喊聲此起彼伏的跳蚤市場，路過奈奈子舉辦的緝毒講座。
講座教室前奇特的一幕，讓她停下腳步。
顯眼的警車停靠在空地上，沒有關緊的車門從裏面被推開一個縫隙，漸漸擴大。過了一會兒，一只黑色的獵犬從車上靈巧躍出。
“毒品問題是全球的災難，自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以來……”
裏面隐約傳來嚴肅低沉的男聲，夏熏望着獵犬消失在叢林深處，轉身繼續向鐘塔的方向前行。
…………
講座教室內，演講的話音剛落，熱烈掌聲響徹全場，宣告着這次活動的完滿成功。
奈奈子作為接待人員，将嘉賓送至門外。
“糟了，”望着大開的警車門，緝毒隊隊長懊惱的按上額頭，“我的狗跑出去了。”
“真田警官，您帶了狗來？”奈奈子有些詫異，問，“是緝毒犬嗎？”
“因為內人收到了柳生家的晚宴邀請，沒有人照料格德——那只狗，因此我就自作主張的把它帶來了。”隊長顯得有些尴尬，讪讪地說，“它不是緝毒犬，不過也有非常靈敏的嗅覺。”
不遠處傳來低低的狗吠，真田警官與奈奈子對望一眼，循聲找去。
踏着幽徑來到叢林的盡頭，莊嚴而古樸的建築物在黑夜越發深沉，從微風中飄落的塵埃到青苔斑駁的牆面無一不講述着歷史的維度，這個岑寂而人跡罕至的地方，正是禮堂後臺——樂聲飄揚的背景音下，隐約傳來的狗吠顯得非常突兀。
奈奈子推開鏽跡斑斑的門，一眼就看到那只模樣兇狠的獵犬，它正圍着白色的背包不停打轉，似焦躁又似興奮。
“它在幹什麽……？”女生轉頭，非常疑惑的問。
隊長肅穆着臉色搖頭，職業習慣讓他心裏無由來的響起預警，狐疑的拿起那個令家犬不安分的背包，在奈奈子不解的目光中，他湊近背包仔細端詳了一會。
從舞臺上退下來的鈴木，抱臂站在門口，全身上下都散發着尖銳的惡意，在兩人一犬面前，她的惱怒不加掩飾，如果手裏有攻擊性的武器，沒有人懷疑她會毫不猶豫扔過來的可能性為百分百。
“私自侵犯他人財物，我有權起訴你，這位警官。”
清楚明白危險性的奈奈子扯着真田警官的衣袖，示意他快點住手，但後者卻絲毫不為所動。
“這個等下再說。”隊長頭也不擡的回了一句，緩緩拉開有品牌标志的拉鏈，奢華的光澤在室內燈的作用下閃過刺眼的亮度。
在鈴木和奈奈子不可置疑的目光下，真田警官将裝有白色粉末的透明膠帶舉起來，面色凝重。
“在起訴我之前，恐怕要請你先去警署做一些調查。”警官回頭看着鈴木，冷冷的對她剛剛的話語進行回擊。
不可一世的态度瞬間瓦解，深沉的死寂在鈴木瞳孔裏擴散。
突然，她低聲笑了出來。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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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海大的中心地帶，高層的建築直直聳入雲霄，頂樓的燈光點綴着天空，遠遠望去，就像一顆明亮的繁星。
這裏正是鐘塔。
燈火通明的頂層，夏熏站在落地窗前，目光平靜的俯瞰整個校園。
因為物理距離太大，她所處的地方隔絕了校園內外的歡聲笑語，只有一片寂然。
一局終了，勝負已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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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朗氣清，也許是層層茂林和山脈延伸的阻擋，又或者是因為少年們揮灑的熱情和汗水，秋日的蕭索在U-17合宿的別墅區內沒有出現一絲頹敗跡象。
激烈的比賽告一段落，難得偷閑的時光，真田弦一郎在接了一個電話後，面色深沉如潭。室內舒适的溫度急速降低，當他挂斷這通電話之後，不畏懼怒火波及而留在原地的只有幸村精市和柳蓮二。
“是前段時間風紀委員會調查的一起校園販毒案件，”在同伴無聲的眼神詢問下，真田生硬的開口，“因為犯罪團體要挾了學生會的高層，所以一直無法勘破這件事的內情。”
強烈的憤怒和不滿讓真田停頓了一會，似乎無法接着描述這種腐敗而黑暗的情形，他決定直接的講出結果，“高等部的鈴木退學了。”
“的确是個完美的人質，”柳蓮二冷靜的分析，意味深長的說，“學生會的會長……”
“等一下，”在柳蓮二攤開筆記本的時候，在一旁保持緘默許久的幸村精市突然開口，柔和的語氣裏帶着不容置疑的強勢，“這件事和你正在調查的東西沒有一點關系，蓮二。”
柳蓮二聞言轉頭，與幸村沉默對峙了片刻。
也許是清楚部長的權威和堅定，少年不得不忍痛放棄一直以來執着的數據。
…………
無時無刻都讓人覺得冷清的醫院內，因為清潔人員不斷的擦拭，走廊的地板泛着閃亮的光芒，寂靜的長廊盡頭，一間病房的門虛掩着，隐約可以看到裏面少年清瘦削直的背影。
病房的門口，原本整潔的印刷體‘302室’被黑色水筆胡亂塗抹了一圈，旁邊歪歪扭扭的标注着四個字——‘仁王王國’。
毫無疑問，這樣極具特色且漫不經心的字體正是出自立海的詐欺師之手。
因為前幾天挑戰了一號場地的選手而身負重傷的仁王雅治，此時已經恢複了大半。也許是不羁的天性被壓制了太久，閑着沒事做的時候，他從這家應有盡有豪華醫院裏搜出了一副西洋棋。
擺正了棋盤，少年端着嚴肅的态度，執起一顆騎兵。
正在別人以為他醞釀許久才終于決定出手的時候，少年卻肆無忌憚的打破了滿室蔓延的深邃沉穩的氣氛。
他輕飄飄的丢開騎兵，無所事事的撐着下巴，随意拂開擺在面前的三個棋子。
伴随着棋子落地時發出的清脆聲響，少年帶着盎然的笑意，輕聲數道，
“柳生。”
“高城。”
“鈴木。”
望着空缺了三個子棋盤，仁王雅治随手拿起丢棄騎兵，直直的落在敵方的陣營中心。
陽光灑落室內，白皙的臉上突然出現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薄唇略啓，少年的聲音變得低沉。
“将軍。”
……诶，到底有沒有人教過他怎麽下棋？
路過的看護帶着無力的情緒看到這一幕，搖搖頭，嘆氣走遠了。
作者有話要說：鈴木她是受害者啦，絕對不是自願的。明天再解釋好嗎……
我好餓……要去吃飯……
ps:仁王雅治和跡部景吾是第一隊挑戰U-17前十名的初中生，仁王傷的很重……
所以他住院了，苦逼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