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枯葉落盡，光禿禿的枝頭在寒風中獨立，偶爾有風吹過，稍微脆弱的枝幹從樹上掉落，狠狠的砸在地上發出清脆短促的聲響。校園的景物都随着時間的流逝而轉換，空氣中流動的涼意也在一場秋雨後變成了刺骨的寒潮。
哪怕是網球部離去在立海大泛起的漣漪，也逐漸被新的話題取代——學園祭。顧名思義，這場由學校舉辦一年一度的盛大集會，在學生們眼裏無疑更加具有讨論價值。
教室裏的雜亂擾人的噪聲令無時無刻都想着睡覺的山下久感到非常厭煩，她抓了抓短發，跟同班的未希打了一聲招呼，向茶道社活動室走去。
走廊上并肩走來的兩個熟人讓她勉為其難的停下腳步。
“早，戸島。”她朝另一邊的高城南颔首示意，并不招呼，問道，“你們去哪裏？”
“高等部。”夏熏依舊一副平靜的樣子，簡潔的回答。
高城南似乎覺得這個回答不夠淺顯，補充道，“是高等部的學生會。你知道，學園祭一向是兩個學部合辦的。”
“哦，”山下久打了一個哈欠，沒有忘懷她不得不另尋睡眠地方的原因，“最好速戰速決，早點讨論出結果讓那群議論紛紛的白癡閉嘴。”
聞言，高城南露出了略微為難的神情，敷衍的應了一聲便向她告別。
山下久撐着惺忪的睡眼看着二人離去的背影。
也許是對職位的認可，高城南非常自覺地落後戸島夏熏半步，較之女生更為颀長的身影跟在她肩側卻沒有任何不和諧感。
“控制人的手段不錯嘛。”山下久喃喃自語的肯定了夏熏的能力，繼續朝着茶道社前行。
…………
“事情大概沒有山下同學說的那麽簡單。”一路保持緘默的高城南突然開口，語氣帶着不易察覺的憂慮，“鈴木學姐，高等部的學生會會長……絕非可以敷衍塞責的人。”
腦海裏的念頭轉了幾個圈，夏熏不動聲色的反問，“什麽意思？”
“她非常的……嚴格。去年初等部正是因為沒有按照她的意願布置會場細節，而被剝奪了舉辦祭典的自主權。”高城南仔細斟酌着字句，最後不得不宣告放棄，客觀評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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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說是嚴格，不如用專.制更恰當。”
陽光透過直線條的玻璃門揮灑在夏熏身上，而門後便是高等部學生會所在地。
這個辦公室位于立海大校園最高的标志性建築——鐘塔的頂樓。牆壁選用透明的防護玻璃，單純而簡潔，褪去所有繁雜的色彩，所有的室內擺設都反射着低調而奢華光芒，令人輕易看穿這裏的主人幹練而目空一切的性格。
最震撼的是，這裏擁有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視野足以俯瞰整間學校。
“她就像一頭沉睡的獅子，”高城南輕聲說，“惹怒她的後果不堪設想……總之，等下你就知道了。”
這樣說着，他為夏熏推開了門。
踩着黑色的鵝絨地毯，腳下柔軟的觸感誠實的反映了它曾作為販賣品的價格。沿着蔓延在地上不規則的黑線條，夏熏靜默的、施施然的前行，步伐堅定而優雅。
地毯的盡頭是一間會議室。
坐在首座的女生有着芭比一般的金發和精致的臉龐，看到夏熏和高城南的身影，她慢慢的垂手按下面前的計時器。
“挺準時的嘛。”在每個人都小心翼翼呼吸的室內，她的笑聲自信而嚣張。把手中的機器轉了一個面，衆人定睛一看，都為上面‘00:00’的計時暗暗舒了一口氣。
這的确是個危險而充滿挑戰性的對手。夏熏終于明白高城南話中的含義——她就像統領強大獸群的王者，在任何時候都敢亮出獠牙制裁反抗規則的人。
女生落座後，置室內的暗流湧動于無睹，泰然自若的打量玻璃牆外的風景。
在最高點俯視衆生的感覺很容易讓人湧起激昂的心緒，但更誘惑的卻是站在這裏所擁有的安全感——因為一切盡在掌控而形成的安全感。
望着對面坐姿慵懶的鈴木學姐，夏熏柔和的笑，嘴角彎起清淺弧度，不帶一絲惡意和攻擊力。
關于怎樣掌握最高的權力，人類社會和自然界都給出了驚人一致的答案——把前一個領導者幹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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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高等部的校區，副會長悵然的嘆息，“看來鈴木學姐最近心情不好。”
“她一直這樣嗎？”
從這句問話裏，高城南琢磨不清夏熏想聽到怎樣的答複，于是只好将所知的信息說了出來。
“身為副校長的女兒，鈴木學姐在學校一貫張揚。”仔細搜索了一番腦海裏的信息，男生說道，“據傳她得了厭食症，那之後脾氣就越來越暴躁了。”
“……這樣啊。”夏熏沉默了一會，才輕輕應道。
…………
暮色褪去，殘陽消散在海天相交的海平線，深深的藍色成為了天空的主導，壓抑而沉重的籠罩在頭頂。
夏熏從案首中擡頭，望着天色有些出神，表情晦澀不清。突然，她收起了桌子上所有的資料，有序的整理好後，抱在胸前，推開專屬會長的辦公室大門。
路過學生會一間間部門的辦公地，會議室的燈火通明在寂靜而黑暗的通道裏顯得突兀，一個穿着校服的平凡女生吸引她停下腳步。
“已經很晚了，”夏熏站在門邊，輕聲說，“還不回去嗎？”
“啊，會長你不也還沒走嗎？”因為被打斷的不滿在看清來人後化為了驚訝，女生微微怔愣，解釋道，“……部長要求每個人都寫一份學園祭的活動策劃，以成果來确定這次考核的優劣。”
沒有關緊的窗戶遞來了一陣秋風，紙張發出沙沙的聲響。夏熏按住門邊的一份報紙，拿起來大略的掃了一眼。
“這裏倒是有個主意。”她對絞盡腦汁思考的女生輕笑，走過去，把手中的報紙放在桌子上。
“右翼分子？最近關于他們的消息很頻繁嘛……一定是因為前段時間那個出獄的極端人物。” 女生豎起報紙。
“不，”夏熏友善的提醒，“是另一面。”
女生依言翻了一個版面，彩色的照片黑白的報紙上顯得觸目驚心，酒吧缭亂的背景燈光仿佛在眼前明滅一般，她訝然的瞪大眼睛。
“天吶，這附近居然有走私毒品。”女生突然頓住了，好像想到了絕妙的注意，完全陷入自己的企劃當中：“沒錯，學習部可以舉辦一個關于這方面的講座！——首先要選定場地……臨時在中心區搭建好了，然後聯系專業人士，還有制作影音……”
片刻之後，停下思考的女生對夏熏感激道，“會長的這個主意真是太棒了！”
“事實上這完全是你的功勞，”夏熏莞爾，“我還什麽都沒開始說。”
“不過……”女生的語氣突然黯淡下來，“鈴木學姐一定不會同意這個方案——她讨厭這些東西。”
“那就不要讓她知道。”
夏熏的身影消失在長長的走廊盡頭，獨自留在會議室的女生在書寫時突然自語：“雖說看上去難以接近，但戸島會長其實是個非常和善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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蔓延了數十英裏的叢林盡頭，豪華大氣的建築群靜靜矗立，窗口亮起的燈光，像黑暗中睜開眼睛的怪物，在夜裏泛起令人望而生寒的氣息——這裏正是U-17合宿基地。
吃過晚飯後，跡部景吾獨坐在餐廳，品味着馥雅香濃的藍山咖啡。
這時，餐廳門口響起了腳步聲。待到腳步聲停在他身後距離半米的地方，跡部景吾驀然睜開眼睛，湛藍的瞳孔裏飛快閃逝過灼人的亮光。
“本大爺等了你很久。”
“哦？”那個人停下腳步，紅發在黑暗中依舊耀目而鮮明，“這樣看來，你識破了我的演技嘛？”
入江奏多，真正實力連一號場地都懼怕的棘手人物，在今天與跡部景吾進行的場地更換決賽中，因為體力透支而無法繼續比賽，以平局告終。
——這當然是拜高超的演技所賜，事實上，入江奏多在這場比賽裏完全可以獲得優勝。或許是處于看好戲的心情，又或許是一時興起，在這場比賽中，他的确手下留情了不少。
“下一次，絕不輕易的放過你。”跡部放下咖啡杯，嚣張的宣戰。
然而入江卻表現的絲毫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的模樣，反而更加專注另一個問題，“你是怎麽發現的呢？”
跡部倨傲的笑了，他站起來，與入江擦肩而過時突然低聲說。
“論僞裝的話，本大爺可是認識一個就算比起你，也非常危險的人物。”
跡部景吾遙望夜色，遠處暗沉的森林仿佛那個女生頭上飄揚的黛色發帶，在荒蕪的黑色中平鋪着一抹深綠。
…………
“我很喜歡戸島的企劃，”鈴木輕飄飄的把文件丢在桌上，從神态到動作都看不出一絲贊揚的成分，冷聲問到，“但是周三晚什麽時候改成了音樂會？”
“企劃已經來不及更改了……而且高等部學生會舉辦的節目，的确有壓軸資格。”高城南在旁邊解釋。
鈴木沒有任何傾聽的意願，她擡手阻斷了接下來的話，轉向夏熏。
“學妹，我理解你新官上任的心情，但是你也應該知道一些常識——例如，我非常非常憎恨破壞傳統的人。”女生嚣張的說，态度強勢不容辯駁，“學園祭的最後一晚，只能是篝火晚會。”
鈴木突然撐着桌子，逼近夏熏，神色中帶着明顯的期冀，“挑釁或者順從，這是擺在你面前唯二的選擇。”
但她對面的夏熏卻始終保持着意味不明的沉默。
随着秒鐘噠噠的轉動，會議室內的氣氛越來越冷凝，最終寂靜的像墳墓一般。
秒針轉過第二圈，鈴木驀然卸下臉上的笑容，戰火的硝煙似乎就将在零點一秒爆發的時刻，戸島夏熏終于開口，語氣輕柔舒緩。
“我可以說服校方，将學園祭延時為一周，但剩下兩天的企劃案必須由高等部全權負責。”
“好大的口氣，”鈴木狀似愉悅的笑了起來，眯起眼睛，“如果你做不到怎麽辦？”
在所有人悄悄攥緊拳頭，在心裏為這個挑戰鈴木權威的女生擔憂時，她卻依舊波瀾不驚，向令鈴木伸出左手，抛下籌碼：
“那我就再也不踏足學生會。”
“意想不到的堅決啊，”鈴木輕輕的甩了一下劉海，漫不經心的握住她的手，“成交。”
…………
這場緊張氣氛始終彌漫的會議終于結束。
衆人拿着筆記快步走了出去，轉瞬間，寬敞會議室只剩下初等部和高等部的兩位會長。
夏熏撿起掉落的紙張，不經意地說：“學姐可真瘦啊。”
“因為患上了厭食症吧，大概。”鈴木綠興趣缺缺的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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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末，立海大的學園祭如期而至。
這個原本專屬于立海大的祭典，在某種程度上其實稱得上是神奈川縣的盛典之一，而今年破天荒長達五天的熱鬧活動，更是吸引絡繹不絕的游人。
“第五天晚上還是煙火祭啊，”茶道社活動室內，一個女生望着窗外人山人海的盛況，惋惜道，“對鈴木所制定的傳統的挑戰，戸島最終還是沒有成功。”
“她或許只是需要名正言順将學園祭延期的理由，”山下久在旁邊揣測，“這件事已經讓她得到不少支持率了。”
“你們難道不好奇嗎？她到底是怎麽說服校長的？”另一個女生插入對話。
聽到這個疑問，北原友佳翻了一個白眼，“放心，總之是你學不來的手段。”
…………
時間軸撥回三天以前。
校長室內。
袅袅茶香在室內蔓延，女生恬淡的身影顯得典雅而端莊。
“這次，我能幫你什麽呢？”年邁的校長嘆氣，這個時候，确實能看出他對人心的揣摩精确而睿智。
“不如換個角度，”夏熏輕輕放下茶杯，“我能幫您一個忙，但希望能通過一些請求。”
“說來聽聽。”
“鈴木副校長是您的接任者吧，”清幽的語氣中帶着一絲了然，夏熏動作輕柔的撫平裙擺的皺褶，“這麽多年來您寧願辛苦也不卸任，想必對他十分不滿。”
“莫非你有辦法解決？”校長感興趣的反問。
“也許您願意試一試，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不是嗎？”女生安谧的笑，“……學園祭延期兩天，我會交一份不錯的答卷。”
終于明白這是一場赤.裸.裸的交易。
透過厚重的鏡片，校長恍惚地從夏熏身上追溯到了久遠的回憶。
女生總是一副安适的模樣，嘴角的弧度就像她母親年少時一般靜谧動人，
但是，她們是不一樣的。
作者有話要說：在沒有王子的日子裏，我打算用女主征服你們……【真的可以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