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九月份, 氣溫驟降。
幾乎是一夜之間,路邊的樹葉枯黃,夏日繁花凋了。
池嬈最近迷上一個新的活動——雲撸貓。看各種小貓咪在屏幕裏打滾, 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約等于她也撸到貓了。
“哎, 嬈嬈,你在看什麽?他們都出去看新教授了。”盧小芃從外面路過,探進半個身子跟池嬈打招呼。
池嬈舉手機給她看了眼。
“修身養性。”
“小貓咪呀?我家也有一只。哎呦。可以說我在外面奮鬥, 全都是為了給它一個幸福的生活......”盧小芃相當蕩漾。“你不出去湊熱鬧?”
“祝教授辦公室不是在這裏麽,反正遲早會過來。”池嬈說。
“也是。”盧小芃覺得有道理,看了眼裏間的方向,抱着文件走進來, 假裝是來送文件的。
她走到池嬈身邊,拿出手機翻相冊,“給你看看我家主子。法國名媛。”
池嬈接過手機, 看到一張布偶貓軟乎乎蹭胳膊的親昵照片,心頓時化了。
盧小芃離池嬈稍近,吸了吸鼻子,“你換香水了?”
池嬈最近經常是清淡明亮的碎花半裙, 加淺色系外套的打扮,辦公室好多小姑娘偷偷學她的穿搭。
她平時更喜歡白花系列的香水, 溫柔缱|绻, 很容易親近。
今天這支香水綠意濃厚, 木質松香營造清冷微苦的氛圍, 花香調也是冷的, 整體都透着淡淡的疏離感。
池嬈點頭, “嗯。好久之前買的, 沒有用,突然翻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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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小芃說:“哪支?你用着還蠻特別的。雖然祝教授好像不用香水,但是還挺适合他。”
“香奈兒19號。”
盧小芃哦哦兩聲,默默記下。
跟美女學總沒錯。
玻璃門被敲響了兩下。
“你好,我找祝教授。”
池嬈擡頭,看見個漂亮幹練的女人。
她頭發挽起,額前沒有一絲碎發,明麗的五官大方露出來,沒什麽表情,氣場很足。身穿白襯衫和咖啡色一步裙,肩膀上挎了個深棕發的托特包,腳上是雙中跟小皮鞋。
池嬈下意識撥了下耳邊的頭發,“你好。祝教授在裏面,不讓人随便打擾的。我去問一聲。”
“我來找他開會。”
“哦,十點鐘的會議是嗎,剛才有人過來問能不能提前,他說不能......”
池嬈話還沒說完,安雅麗直接邁開步子走向祝淮書辦公室。
“哎......”池嬈小跑兩步,沒攔住。安雅麗推門進去了。
“哎不是,這人怎麽一點禮貌都沒有。”盧小芃跺腳。
虧她期待這麽久,這新教授居然這麽沒禮貌。讨厭。
“就是就是。”池嬈又往裏間看了眼。百葉窗遮着,什麽都看不見。
不過這個味道......
她吸了下鼻子,臉色微變。
“祝教授上午不是要polish論文嘛,最讨厭別人打擾了。”盧小芃小聲說。
可她是新教授啊。池嬈心想。
裏間的門再次被推開了。
祝淮書扶門讓安雅麗先走出來,扭頭對盧小芃說:“去實驗室叫沈教授,十分鐘後開會。”
盧小芃呆滞兩秒,“好、好的。”
盧小芃小碎步跑出去辦事,祝淮書跟安雅麗并肩離開辦公室。池嬈低頭摳手指,慢慢挪回自己辦公桌前,坐下。
抽屜沒關好,裏面亮晶晶反光的東西吸引她的視線。是塊鏡子。她辦公桌上最不缺的就是鏡子。
被書立擋着的是塊鏡子,書立中間單獨貼了塊鏡子。架高電腦的架子底層,也是塊鏡子。
她被自己臉色吓了一跳。
怎麽這麽難看。
不就是一新女同事麽。
不就是頭頂一堆title,祝淮書親自請回來的女同事麽。
但這些跟她有什麽關系?要眼熱也是辦公室裏別人眼熱。她池嬈嬈又不幹這個,關她什麽事。
池嬈打開電腦,小某書創作中心顯示她的賬號最近流量還不錯。
之前祝淮書的口紅試色照火了一波,差點登上軟件熱搜,她忍痛隐藏掉了。但那兩天她漲了數千粉絲,之後再發原來風格的東西,效果都不錯。
只是最近有種聲音越來越大:
【可以上臉嗎?】
【感覺跟博主撞了好多美妝産品,但我是手殘黨,好多都不會用,博主考慮出教程嗎?】
【賭上我男朋友的蛋蛋,這姐妹絕對是個美女。不是的話我就閹了他】
【手臂試色不準,姐妹什麽時候出個妝】
也不知道從哪篇筆記開始,每次發新的,都有好多人想讓她出妝。新筆記發了個眼影盤,前排全是追着讓她上眼的。
往下滑一滑,也有不少誇她風格精致的。最近私信箱好多品牌來咨詢合作,她還沒來得及回複。
這份工作本來就是玩票性質,她沒想過掙錢,也沒打算認真弄。
她不是個勤快人,現在白天需要上班。她經常周六周天花點時間拍照,就覺得自己太努力了,再努力就太過分了。
做美妝方向的話,就得付出更多時間和精力。她有點猶豫。
“池助理,池助理。”
有人小聲呼喚,把池嬈叫出神游世界。
池嬈一秒退回桌面。
“呃,我剛來,我什麽都沒看見。”
“咳。”池嬈不自然地咳了下,“有什麽事需要幫忙嗎?”
“麻煩你把這個文件複印五份。等會兒送一號會議室就行。”
池嬈接過,走到打印機旁邊操作機器。
正好有人在她身後不遠處聊天,沒注意到她出來。
“我去,你們看見安教授沒?好拽,我好喜歡。”
“跟祝教授一個風格。”
“哎,那個香水你們注意沒有?香奈兒19號,我還沒見過誰能撐起這個味道呢,她是第一個。衣品也好,妥妥精英女性。”
“據說普林斯頓的教授呢。之前自己在阿美莉卡帶項目,這次去日本差點被那邊留下,說是點頭了,就差簽合同了。結果祝教授,把人挖過來了。”
“啥意思?有啥內幕?”
“我能知道什麽內幕。不過猜也能猜到,有才的人都惺惺相惜呗。”
池嬈設置好打印機,站在一邊等待。她背着手低頭,腳尖快盯穿了。
打印機嗡聲工作,半天不出紙,她敲了一下,又重新調回設置界面,終于開始工作。
可直到第十份,打印機也沒停止工作,一張接一張吐紙。
“哎,你停一停......”池嬈手忙腳亂想要暫停,找不到相關設置。
來不及收的紙掉到地上,堆了一攤,有同事聽到動靜,過來幫她。
“沒事沒事,故障了而已,我來處理。你先回去吧。”他示意池嬈可以先走了。
池嬈猶豫,“這個還要送去一號會議室。”
“我去送。”同事說。
“哦......”她點頭,走了幾步,回頭補充:“五份就行。”
“行。放心吧。”同事說。
池嬈什麽也沒幹,重新回到辦公室,扭頭就能看到玻璃窗外,同事忙着修打印機的身影,文件好像被塞給另一個同事去送了。
她伸出手,用手敲了下腦袋。
她好笨啊。打印機都不會用。
好痛。她揉揉自己。
其實,她本來也不需要會這些吧。
都怪祝淮書。
非要她過來實習。
哼。專業都不對口。
池嬈氣呼呼,回頭瞪祝淮書辦公室的玻璃牆。
下午,盧小芃來找池嬈。
“祝教授請客,添了好多零食。你吃不吃?我一個人吃不完。”盧小芃拿了袋巧克力餅幹,期待地問。
池嬈趴在桌邊,有氣無力地搖頭,“我沒胃口。”
“你怎麽了?”盧小芃看出她不對勁。
池嬈說:“沒事。可能中午沒睡夠吧。”
這感覺就是回到高中時代,每天有午休時間,但是每天都睡不夠。
“那我去跟別人分一下。你要是有事的話,叫我哦。”盧小芃說。
池嬈點頭。她出去了。
池嬈這一整天都有點倦倦的,想睡覺,于是數着點等下班。
要不還是早退吧。
反正只剩幾分鐘了。
她準備給陳檬發消息,叫他掩護。
“池嬈。”祝淮書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她心虛,差點把手機扔了。
“我這麽吓人?”
“不是。我沒注意到你過來。有什麽吩咐嗎,祝教授?”
“沒有。只是問你晚上要不要出去吃飯?”
“我們兩個嗎?”她高興地問。
祝淮書說:“還有幾個教授。”
“那算了。”池嬈洩氣。
幾個教授坐一桌,還能聊啥。她每天在辦公室已經聽夠了,當然不想下班繼續。
祝淮書看着池嬈耷拉腦袋的模樣,忍不住勾唇笑了,“晚上叫薛姨給你做點好吃的。我盡量早點回去。”
“嗯。”池嬈點頭。
“對了。跟我進來。”祝淮書叫她進辦公室。
他從抽屜裏拿了個車鑰匙給她,“這輛車很久沒開了,前天讓段琪開去店裏檢查了一遍,應該沒什麽問題。”
“給我開嗎?”
祝淮書點頭。
池嬈笑逐顏開,“謝謝祝......其實我媽之前說給我買車來着。就不用這個了。”
她有點別扭,把鑰匙遞回去。
“跟我分這麽清楚?”他沒接。
她捏手,不說話。
“拿着開吧。”
“噢。”她又把鑰匙收回去。
“講道理,他們都叫你老板,那我算是老板娘吧?”
祝淮書剛坐回辦公桌後,開了電腦,擡眼看她,“嗯。”
“那我可不可以提前下班?”她問。
“不可以。”他看回電腦屏幕。
“不是。這實驗室一半都是我的,我想提前下班怎麽了?”
他只是搖了搖頭。
池嬈轉身往外走,“嘁。老板娘這麽憋屈。”
祝淮書哭笑不得。
池嬈本來想指望陳檬,結果這小子正好出差了。她苦熬到五點,第一個打卡下班。
她站起身,感覺身上不太對勁。趕緊去了趟廁所,發現果然來姨媽了。但是身上沒有衛生巾。倒黴。
她給盧小芃發消息,正好她動作慢,還沒走,就給她送了一片換上。
耽誤了一會兒,池嬈出來時停車場的車都少了一半了。她用車鑰匙喚醒停車場入口處一輛黑色汽車。
正好幾個教授結伴往停車場走。
祝淮書高挑,在人群中間還挺顯眼的。她剛上車,系上安全帶,還沒啓動車子。準備降車窗打招呼。
他身邊好像是安雅麗,好像在交流什麽。池嬈猶豫了一會兒,人家已經走遠了。
幾個教授各自去找自己的車,陸續開出來。祝淮書的車開出來時。咔噠一聲,她的車窗緩緩降落,手忙腳亂升上去,心髒砰砰跳。
慌亂間,她好像看到祝淮書車子後座坐的是誰了。安雅麗。那個頭發挽起,穿着襯衫的側影,她應該不會認錯。
池嬈怔了怔。
直到眼前路上什麽都沒了,只剩秋風卷落葉,才啓動車子。
發動機啓動,嗡然的聲音打破寧靜,還把她吓了一跳。
池嬈經期第一天總是會痛。晚上薛善注意到她臉色蒼白,做完飯,下樓給她買了碗醪糟。
九月的天氣,已經用不到空調了,池嬈挪回卧室,強撐着洗了個澡。她怕弄到床單上,本來想找個墊子,但是一沾床就爬不起來了。
整個人縮成蝦子狀,向左向右,趴成烏龜狀,輾轉反側,祈求醪糟快點安慰她的小肚子。
等了半天,越來越疼,她忍不住,下床翻布洛芬去了。
吃過藥,又疼了一個小時,終于慢慢好點了,她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醒來時,祝淮書不知道什麽時候回家了,穿着寬松的家居服,已經洗漱過了。
她睡之前沒關燈,嫌燈光刺眼,就把自己蒙進被子裏了。現在屋裏的燈都被關掉了,只留了他那一側的小夜燈。
“醒了?”他正好看過來。
“幾......”她想問幾點了。太久沒說話,嗓子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又想起下班時那事,氣得直接轉身,不理他了。
剛才薛善打掃好衛生,離開的時候跟祝淮書提了嘴池嬈來月經的事,他以為她疼得心情不好。
他轉身出去,倒了點熱水,繞到她那一側,坐床邊說:“喝點水再睡?”
池嬈還用被子捂着臉,不說話,他扯了扯,發現她揪得挺緊。
他哄了幾聲,發現她還是一聲不吭,于是放下杯子,“是疼了,還是在鬧別扭?”
“別管。就這麽大脾氣。”池嬈悶悶的聲音從被子裏傳出來。
祝淮書本來有點郁悶,被她逗笑了。
“氣性這麽大。”
“要不要喝熱水?”
“.......”
她不說話。
“揉揉肚子?”
“......”
“不說話就當不要了。我要去睡覺了。”
祝淮書準備起身,被子裏伸出只小手,拽住他的手。
“今晚安教授也跟你們一起吃飯去了?”
“嗯。本來就是為了介紹她給幾個教授熟悉一下,才有了這場飯局。”
哼。也沒介紹她給人家認識啊。憑什麽飯局不帶她。
“那麽多輛車。為什麽非要她坐你的?”她皺緊眉頭,一副不怎麽開心的樣子。
祝淮書扶她起來,把水杯遞過去,看着她喝水。
“因為她沒有開車。這些年她一直在國外,在場的那幾個人裏,她只跟我比較熟。”
一杯水下肚,池嬈握着杯子,默了會兒。
她其實沒看出祝淮書跟安雅麗有什麽,只是莫名慌亂。比任何時候都要慌亂。
祝淮書見她慢慢放下抗拒了,捏一下她的耳垂。
“難得見你這麽醋。既然看見了,當時怎麽不問我?自己跟自己生一晚上氣,也不知道到底想怎麽怪我。”
“人家都是捏臉的。哪有捏耳朵的。”她咕嚕咕嚕表示不滿。
“不衛生。”
“嘁。一點情|趣都沒有。”
祝淮書笑着,把杯子接過放一邊,問她要不要繼續睡。
“要。”她點點頭。
他拍拍被子,示意她躺下。她照做了。過了幾秒,燈被關掉。身邊一沉,他也躺下了。
被子被他稍微撐開一點,她自覺往他身邊挪。他攬腰把她拽進懷裏。
男人胸膛寬闊結實,用力貼近,能聽到心跳的頻率。他不怎麽用香水,身上只有淡淡的沐浴露的香氣,幹淨溫潤。
她用臉蹭了蹭他的胳膊,在他懷裏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打個哈欠,“唔......前兩天,家裏沐浴露和沐浴油都快沒了。”
“嗯。”
“我今天又囤了好幾瓶......記得報銷。祝老板。”
“嗯。”
“實習期什麽時候結束啊......”她實在是起不來了。
祝淮書說:“你想什麽時候?”
“明天。”她很果斷。
“明天你在家休息一天。”
“那什麽時候結束嘛。”
他不說話了。她想了想,也就不再問了。
她想自由自在,出去玩,但是不想讓祝淮書生氣。上回他飛去杭市抓她那回,據說耽誤什麽重要工作,後來加班加了一個周。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如夜店不負卿。
好憂桑。
像安雅麗那種人,應該不會想去夜店吧?那她如果跟祝教授結婚,豈不是雙方都不用糾結......
她搖搖頭。想什麽呢。
“怎麽了?”祝淮書被她的發梢蹭得有點癢。
她想了想,說:“祝教授。我有時候脾氣比較大。你不許讨厭我。”
他笑了下。
“還有,你不要......”
她本來想說你不要變心,但是沒說完。
這話就跟她淪陷後,非纏着他,還怕他變心似的。
自尊心不允許她做這種低三下四的人。
“我想......養只貓。”她嘟囔着改了口。
“什麽?”他撫了下她耳邊散落的頭發。
“睡覺睡覺。”她摟緊他。
次日上班。
祝淮書辦公室。
新的項目剛有頭緒,但還停留在頭腦風暴時期。
祝淮書緊鎖眉頭,盯着眼前滿屏密密麻麻的文獻資料。
安雅麗在一邊沙發上坐着,靠着靠背,微微放空。
半晌,她起身,從一側的包裏掏出包煙,抽了一支出來,又扒拉幾下,無果。她皺眉問:“有火嗎?”
祝淮書擡眼,眸色冷淡,“別在這抽。”
安雅麗頓了兩秒,“哪能抽?”
“出門右轉,走廊盡頭。”
安雅麗多看了辦公桌後的男人兩眼,冷冽,矜然,一如當年。但她知道,他還是變了很多。
纖素的手指間,細長的煙轉了兩圈,最終被收回煙盒。
“怎麽沒見你老婆?”她換了個話題。
祝淮書沒擡眼,“她身體不舒服。請假了。”
“哦。”安雅麗若有所思。
周五連着周末,池嬈休了三天,才回到工作崗位。
她一路跟人打着招呼,找到自己座位,慢悠悠收拾桌面,電腦開機。然後下了個剪輯軟件,順便把雲盤裏的素材下載下來。
這三天裏,她第一次嘗試拍攝化妝視頻。因為沒什麽經驗,拍素材就折騰好久,剪輯沒做得完。
下載需要點時間,池嬈刷手機,偶爾往外看一眼。辦公區的人都在認真工作,偶爾交流一下彼此的內容。
所有人都在逆流而上,只有她在水裏摸魚。
她懷疑自己太堕落了。于是決定扭開臉,不看那些上進的人。
“哎,老板娘,您回來啦。”陳檬路過辦公室,看見池嬈,眼前一亮,“祝教授一會兒開會呢,去不去?”
“開會我為什麽要去?”她又聽不懂。
“當然是去觀摩神仙打架啦。”
“什麽意思?”
“哦對,你請假了,你不知道。”陳檬說:“之前有祝教授在的會議,好多都是他主導,別的教授有異議但不多。現在安教授來了,兩個人有時候你一句我一句,跟打仗似的,idea一個一個往外蹦。啧啧,這才是思維的碰撞。”
陳檬吹得一陣天花亂墜。
“您去不去?我蹭了個會議記錄的位置,分您根筆。”
“算了吧。”池嬈說。
陳檬一臉‘可惜了’的神色,轉身走了。
滴咚一聲,素材下載好了,池嬈盯着電腦上好幾個G的壓縮包,連鼠标都懶得動。
她拿起杯子,起身去接茶。
休息區沒什麽人,只有一個她不太想看見的身影。她轉身想走,那人叫住她。
“池嬈是嗎?你好,我是安雅麗。”
池嬈頓了一秒,扯出笑臉,轉身跟安雅麗握手。
“你好。”
安雅麗手指有點涼,不輕不重地握着池嬈。
“聽說你前幾天生病了,好點了嗎?”
“好多了。勞你記挂。”池嬈語氣平平。
近距離接觸,她發現安雅麗顴骨有點高,臉型不是很流暢,但是不留任何劉海的發型,幾乎昭彰了近乎自戀的自信,很有氣場,足以讓人忽略這點不足。
安雅麗微微颔首。
池嬈拆了個茶包,接水沖泡。安雅麗從她身邊經過。
“淮書最近不抽煙了吧。”
池嬈幾乎立刻頭皮發麻。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牽扯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千絲萬縷的關系。
暧|昧的另一端,是池嬈沒有參與過的祝淮書的過去。
“小心!”有人撲過來按停飲水機。
池嬈回神,發現杯子已經接滿水了,熱氣騰騰。
“沒事吧?”盧小芃關切地問。
“沒事。”池嬈握的是杯子把手,熱水剛溢出來就被關停了,只有指甲上被濺了一滴。
“那就好。想什麽呢,這麽出神。”盧小芃說。
池嬈笑了下,“安教授剛才去哪了?”
“開會去了啊。一號會議室。”
池嬈偷偷溜進會議室,在後排找了個位置坐下。
前面讨論正熱烈。
祝淮書跟安雅麗各坐一邊,安雅麗甚至站起來了。
安雅麗指着展示板上的某一塊,“如果我們倒推一下,這裏不用這個辦法。而是參考後天免疫防禦機制呢?”
底下一衆教授擰眉思考。祝淮書接了句:“比如CRISPR-Cas系統?”
安雅麗想了想,很快拍手,“第二大類的CRISPR-Cas系統僅由單效應蛋白介導,完成幹擾過程。*”
祝淮書接話:“之前何教授做過的一個三元複合物晶體結構。dsDNA雙鏈解鏈、R-loop環形成和切割裂解這方面可以做一個參考。*”
被cue到的何教授愣了一秒,忙不疊點頭,低頭翻資料。
陳檬記得手忙腳亂,感嘆說:“我去。這都是什麽CPU啊。八核的吧。我記都來不及記。”
池嬈更似聽天書。跟看打羽毛球比賽似的,就見球在來回飛,她只來得及左右擺頭。
眼皮逐漸沉重。
“醒醒,醒醒,老板娘......”
吵醒池嬈的是一陣急促的呼喚,一睜眼就看見陳檬的大臉。
池嬈嚯了一聲,向後躲閃,撫着心口順氣。
“你別吓死我你。”
“抱歉老板娘。”陳檬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回頭跟身後的人交流一句,立馬溜了。
“醒了?”祝淮書站在她身前。
池嬈看見這張臉心裏就憋得慌,
“會開完了?”她學他語氣,不鹹不淡。
“這個會完了。不過等會兒安教授要過來單獨讨論個問題。”
安教授安教授又是安教授。
池嬈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蹭一下站起身,咔咔兩步站到椅子上,雙手拽住祝淮書的領子,對準他的唇,低頭親下去。
“淮書你看這個......”安雅麗手裏抱了份文件,邊看邊推門。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