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細心
第31章 細心
陳原禮朝着司空望了過去,目光疑惑:什麽銅管?
司空長話短說的介紹了一下自己從顧娘子的閨房裏找到銅管的經過,又強調說:“珍珠鞋與這顧娘子有關,她也是人證。”
曹溶寸步不讓,“大理寺辦案,曹某全力配合。然,曹某人手中的案子,也請各位不要插手。”
言下之意,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陳原禮猜不出銅管裏會是什麽東西,一時間有些躊躇。他知道他家大人的處境也不是那麽穩固的,不好四處樹敵。但若是這物證與案子相關,就這麽輕易給出去,倒是他的過錯了。
司空不懂這裏面的彎彎繞,耐心等着陳原禮做決定。一雙大眼睛叽裏咕嚕的還在不住地打量曹溶。
他對這個隸屬于帝王的特務機構還是很好奇的。
不過如此一來,很多事倒是比較好理解了。比如張鴻與他之間的交情,他也願意配合張鴻用畫船來疏散群衆,等等。
曹溶也注意到了小衙役在打量他。
曹溶雖然竭力端出一副從容的派頭,但心裏實際上是非常郁悶的。他是聽了張鴻的話,想要試探一下,鳳随身邊那個能夠破解機關的人是不是眼前這位面生的小衙役。
沒想到,小衙役不但有腦子,而且打起架來也是不要命。
陳原禮也不打算與皇城司就這麽僵持住。他問曹溶可否看一眼銅管裏的東西,然後再交還給他。
曹溶一口拒絕了,“這裏面的東西,與你們的案子無關。”
陳原禮點點頭,“既然曹大人這樣說,可否留下手書?一來我們不好将物證輕易交出,二來,也請曹大人做個人證,證明這東西确實與案情無關?”
曹溶思忖片刻,覺得不留下這麽一份手書,銅管大概是要不回去了。便也不再拖延,幹脆地點頭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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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跟司空打了一架的禁軍跑到了假山石的後面,不一會兒就捧出了文房四寶,幾個人就在後院的涼亭裏鋪開紙張,寫了一份收據。收據的最後,曹溶還按了自己的小印。司空在一邊偷看,見小印刻的是他的字:若水。
上善若水。
司空心想,這人的字取得倒是好。
陳原禮收了這份收據,就對司空使了個眼色。
司空取出銅管遞給了曹溶。
曹溶很是戒備的打開檢查了一下,然後緊繃的神色松弛下來,沖着他們點了點頭,“玉香樓的底細,還請幾位保密。”
陳原禮忙說:“大人放心,我等都知道。”
說着他對旁邊的司空示意,“咱們這也算挑明身份了,司空,見過皇城司的曹大人。”
雖然還不知道他具體是什麽職位。
司空抱拳行禮,說了一句“見過大人”。
他對曹溶始終抱着戒心,這個時候也不會一轉臉就巴結起他來。再說他之前打開銅管,又照着原樣塞了回去,見曹溶打開銅管檢查,還稍稍緊張了一下。見他沒有察覺,這才放下心來。
曹溶有些郁悶的點點頭,“大家也都是為了差事。”
他覺得司空這個小子真像一頭兇巴巴的小老虎似的,或許看外表只覺得毛茸茸的很可愛,但實際上牙齒和爪子都鋒利着呢。
移交完證據,陳原禮又問道:“請問曹大人,顧娘子從何處得來喬家小娘子的繡鞋?剛才小的問她,她什麽也不肯說。”
曹溶的臉又沉了下來。但他心裏也清楚,這個問題不解釋清楚,鳳随這邊怕是會一直纏着他。
“我們查自己的案子,捎帶腳知道的。”曹溶很勉強的解釋說:“我們不想管這個事,就想法子把繡鞋的事透露出去……否則,顧娘子自己去一趟竈房,能費多少工夫呢?”
這就是算準了接到任務的婆子不舍得燒掉珍珠鞋。她家貧,留着自用的可能性不大。一旦轉手賣出,消息就算是遞出去了。
陳原禮和司空都反應過來,玉香樓是故意讓珍珠鞋傳出去的。
陳原禮又問,“不知大人從何處得來?”
曹溶卻不肯多說了,“你們去查查京城裏的幫派吧。別的,我不能說了。”
陳原禮和司空都看出這人态度堅決,也就不再多問了。
尤其是司空,知道了曹溶是官身,他對這人雖然仍抱有戒心,但這戒心到底還是少了許多。在他看來,無牽無挂的人最是不好提防,因為沒有可以牽制他的東西。曹溶有家有業,上頭還有皇帝管着,就算能翻起什麽大浪,他自己也不會全無顧忌。
陳原禮将之前派給司空的侍衛也一起叫了回來。
他們此行,就是要從玉香樓找到跟珍珠鞋有關的線索,既然雙方身份挑明,曹溶也已提醒他們從京城的幫派來查,陳原禮覺得,玉香樓沒有繼續查下去的必要了。
曹溶有些不大高興的問陳原禮,“鳳随為何不直接來問我?”
不直接來問,卻又聯合了顧橋鎮衙門來搜查,聲勢搞得這麽大,這簡直就是明晃晃的打臉。
陳原禮客氣的回答:“我家大人怕曹大人家大業大,萬一有個什麽疏忽,被手底下的人蒙蔽了,也是有可能的。”
曹溶好容易壓下去的怒氣再度上湧。
他知道鳳随在懷疑他。
曹溶便冷笑,“轉告你家大人,曹某若有失職,也輪不到他來管。”
陳原禮微微一笑,“在下一定轉告。”
曹溶的視線便又轉到了司空的臉上,“你就是青水庵破解了機關的人?”
司空也學着陳原禮的樣子淡定的一笑,“這可不敢當。”
随口客氣一句,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曹溶卻沒辦法繼續追問了,他覺得鳳随的手下也都跟他這個人一樣,有事兒沒事兒都端着一張惹人生厭的面孔。
他冷哼一聲,轉身帶着手下朝着假山石後走去。
司空遠遠看着,暗想這後面果然有玄機。難怪剛才要走到這裏了,曹溶就再也忍不住了。
陳原禮也看他,小聲提醒他,“這裏頭的事,跟咱們沒有關系,不許再提。”
司空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那現在……”
陳原禮說:“回去吧。這都挑明了,也問不出什麽有用的東西了。”
這裏雖然是真正的花樓,但這些人卻不算是真正的管事、打手,他們自有上司管着,多餘的話是不會多說的。
“你們以前就知道曹溶的身份?”司空比較好奇這個。
陳原禮搖搖頭,“張鴻是皇城司的人,他跟曹溶按理說不應該是親密無間的好友,但曹溶偏偏能配合張鴻來行動,還一副你好我好的樣子。所以大人猜測他們其實是皇城司的同事。”
司空聽不懂這話了,“他們倆為什麽不能是好友?”
陳原禮想了想,“這話解釋起來就有些麻煩。我這麽說吧,曹家也有一位小娘子在後宮,他們家跟張家,其實是……”
是攀比,或者說互相針對的關系。
司空點點頭,“我懂了。”
陳原禮斜眼看他,“真懂了?”
司空不樂意了,“你別小看人呀。”
他好歹也是看過宮鬥劇的人。以前休假回家的時候,也陪着他媽媽和堂姐看過不少古裝言情劇呢。比如那個《X嬛傳》,講的不就是後宮裏的小主兒們互相掐架的故事麽?
那裏面什麽場面沒有啊。
陳原禮噗嗤一笑,伸手揉揉他的腦袋,“小司空,懂得還不少呀。”
司空拍他的狗爪,“西院還去看嗎?”
“不必了。”陳原禮掃一眼假山石的方向,“曹溶都已經走了,可見這樓裏除了他自己的書房,其他地方應該沒有什麽犯忌諱的東西了。”
司空想了想,把陳原禮拽到一邊,偷偷給他看自己從丫鬟的衣箱裏順來的兩張當票。
陳原禮,“……”
陳原禮有些明白為什麽鳳随會覺得這小子細心了。
這的确是挺細心的。
司空還在眼巴巴的等着他回答,“要去看看嗎?”
陳原禮深吸一口氣,“去,幹嘛不去?你懷疑的也有道理啊,好端端的,當兩件這麽貴的衣服,難道不可疑嗎?”
說不定也是顧娘子暗中打發人放出去的消息呢。
陳原禮帶着人匆匆離開了顧橋鎮,他讓侍衛們沿路繼續前進,自己則帶着司空半路上去了鎮外的驿館,找到相熟的驿卒,讓他找了兩身舊衣服,換下身上的公服,又偷偷摸摸地潛回了鎮上,找到了這家名叫“薛記”的當鋪。
當鋪就座落在玉香樓的後街,不是特別繁華的地段,但當鋪的門臉很大,裝修的也氣派,進去之後,就見夥計一個一個也是衣着光鮮。但凡有客人進門,不管衣着打扮如何,都是一副極熱情的面孔。
接待陳原禮和司空的是一個十六七歲眉清目秀的小夥計,将他們迎到偏廳坐下,奉上茶水,這才問他二位有什麽事。
陳原禮就從袖子裏取出那兩張當票遞了過去,“麻煩小哥給看看這兩樣東西還在不在。”
小夥計接過,仔細看了看,點點頭說:“東西還在,只是您這當初是死當,想原價贖回怕是不能。這壞我們規矩。”
陳原禮與司空對視一眼,司空便問他,“若是買回呢?”
小夥計隐晦的上下打量一下兩位的穿着,神情也有些為難,“您二位也知道我們這是當鋪,要買回,可不是原來的價了。這一件披風外加一件薄襖子,售價十六兩。”
陳原禮就拿出自己的腰牌給他看了看,說:“這兩樣東西,關乎一件案子,我們是一定要拿走的。就是不知道貴店怎麽個章程,是原價出讓,還是非标價不賣?”
小夥計見了腰牌,也吓了一跳,“二位稍坐,等我去問問掌櫃的。”
說着,一溜煙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