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曹大人
第30章 曹大人
司空垂眸,認真打量手中的銅燈。
這個東西就放在床邊,時時刻刻都在主人的眼皮底下,卻又不會引起外人的注意:床頭立一盞燈,再正常不過了,誰家不是這樣?
司空将銅燈翻來掉去的研究了一會兒,又去掉了燭臺上的半截殘燭和臺座周圍滴落凝結的燭淚,終于發現了機關所在。
與青水庵的地道機關類似,以密碼來控制機關開合。這一個或許是因為設計上較為隐蔽,對司空來說,破解的難度反而更低了。
司空湊到燭臺旁邊,一邊輕輕旋轉機關,一邊留意機關撞合的聲音。
因為側着頭,他的視線就恰好落在了曹溶的臉上。
曹溶的臉色陰沉,剛才的從容自如都不見了,一雙眼睛緊盯着司空,好像随時會撲上來咬他兩口。
司空因為專注,一雙貓兒似的大眼睛瞪得圓溜溜的,長長的睫毛呼扇呼扇,每扇動一下,曹溶都覺得自己的心髒也跟着忽悠一下。
他這個時候也想起了鳳随輕易就破開了青水庵地道的那件事,張鴻曾懷疑過破解機關的人就是這個臉生的小衙役,難道竟是真的?!
他緊張的盯着司空的舉動,心裏跟有貓在抓似的。
然後他就看到司空的大眼睛呼扇了一下,忽然露出了一點帶着驚喜的明朗笑容,好像遇到了什麽開心的事情,笑得大眼睛都微微眯了起來。
曹溶心頭咯噔一下。
司空直起腰,将銅燈放在面前,十指翻飛,撥開燭臺的臺座,從裏面拽出了一節兩寸高,兩指寬的銅管來。
銅管一端有蓋子,司空剛要打開蓋子,就見曹溶像猛虎下山一般,越過身旁的兩個侍衛,朝着司空撲了過來。
司空反應也快,随手将銅燈朝他摔了過去,一閃身避開了曹溶這一抓。趁他躲避銅燈一閃神的功夫,擡腳将他踹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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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溶摔倒在地,腰腹之間劇痛,腦子裏也嗡嗡的,整個人都有些懵。
他視線向上,見司空一個極輕巧的旋身,在他面前穩穩站住,手中拿着那一節銅管仿佛連晃都沒來得及晃一下。
曹溶雖然不是曹九黎那樣的高手,但也是自小習武,在一幹世家公子當中,身手也算好的。他完全沒有想到,這個小衙役的動作竟然會這麽快。
又快又狠。
他甚至難以分辨,究竟是他的動作更快,還是曹九黎更快一些。
但是不應該啊,曹溶懵頭懵腦的想,曹九黎是曹家花費無數的金錢和精力培養起來的私衛,面前這一個不過只是個普通衙役而已。
沒見站在他身旁的兩個侍衛都沒有反應過來嗎?
侍衛這個時候也反應過來了,一前一後撲上來拿住了曹溶。将他從地上拎了起來,解下他外袍的腰帶,捆住雙手。
司空警覺的打量他。他就知道曹溶非要給他當向導沒安好心,原來是打着要近水樓臺,從他手裏搶東西的主意。
而且這小子別看一副貴公子的派頭,其實身上是有些功夫的。司空暗暗後怕,要不是他心中對曹溶抱有戒心,說不定手裏的東西就被他搶走了!
司空不知道曹溶也在心裏懊惱自己看走了眼,小看了這個面嫩的小衙役。要是換成曹九黎出手,說不定銅管就能搶回來了!
侍衛押着曹溶先出了院子,司空留在後面動作迅速地打開銅管看了一眼。見銅管裏藏着一個紙卷。取出一看,巴掌大的一張紙,上面密密麻麻寫着許多小字。
他飛快掃了幾眼,臉色也沉了下來。
他知道曹溶為什麽要來搶奪銅管了。
侍衛帶着曹溶走下臺階,曹溶回頭,就見司空也跟着走了出來。
這個時候他已經恢複了之前風度翩翩的樣子,沖着司空微微一笑,“公爺接下來該去西院看看了吧?”
司空沒有理會他,他站在臺階上,目光掃過後院的冬青和遠處的一座座小樓閣,轉向了東邊的假山。
假山有大約兩三層樓那麽高,玲珑山石一團團堆聚在一起,顯得頗有氣勢。山石後面是一道高高的院牆。
司空指了指假山,“去那裏看看。”
曹溶,“……”
曹溶心裏暗罵這小衙役不按常理出牌,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假山石後面明明就應該是鄰居家的院牆了好嗎?!
換個人來,只怕都不會想到要去那裏看一眼吧?
侍衛也覺得詫異,“司空,那後面好像沒什麽吧?”
司空沖他笑了笑說:“沒事,繞一下,過去看一眼也不費什麽事。”
他其實也不是發現了什麽,只是覺得這假山堆在這裏有些奇怪:離鄰居家的院牆這麽近,不怕對面有小偷攀着假山翻過來嗎?
曹溶知道自己要是這個時候表現出什麽,只會讓人更加懷疑。但他心裏卻知道,不能再順着這些人到處亂搜了。
從東院出去就是一條供花樓裏下人們進出的小路,這裏距離假山石并不遠,司空就越覺得那假山石堆的可疑:距離東院這麽近,東院裏可是住着花樓的管事呢。
花樓的人都被控制在了前樓,這一路走過來并沒有遇到什麽人。
快要走到假山石前面的時候,司空就聽身後的曹溶突然間打了個唿哨。司空心中登時警覺起來。
他這邊腳步剛剛停下,就見假山石後面飛出一個黑色的身影,手中一把單刀,直朝司空撲了過來。
司空飛身避讓,抽出腰間單刀迎了上去。
刀身相撞,铿然作響。
司空頭也不回的喊道:“拿住曹溶!”
同一時間,曹溶也對黑衣人下命令,“把人攔住!”
兩個侍衛将曹溶拽到一邊,生怕他再搞什麽花樣,幹擾到了司空。
而假山石下,司空已經和這突然出現的黑衣人戰成一團。兩個人走的都是剛猛迅捷的路子,瞬息之間,已過了數招。
“住手!”
遠處有人奔來,厲聲呵止。
司空充耳不聞,飛身躍起一刀斬向黑衣人。刀風凜冽,帶着宛如絕世神兵一般奪人心魄的肅殺之意。
黑衣人硬接下這一刀。
锵的一聲震響,司空手中的單刀從相擊之處斷裂開來。
然而司空卻仿佛沒有注意到這一點變故,斷刀去勢不減,直朝着黑衣人門面刺去,雙眼之中殺意凜然,竟絲毫不顧及黑衣人手中的單刀。
這是魚死網破不要命的打法。
“住手!”
曹溶拼命掙紮,厲聲喝道:“住手!”
黑衣人眼中一瞬間閃過幾分無措。
他接到的命令是“攔住人”,但他的對手卻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勢。
锵然一聲響,司空手中的斷刀再一次被黑衣人的單刀架住。
斷刀原本就布滿裂紋,再一次的撞擊令它幾乎從刀柄處寸寸碎裂。
然而不等黑衣人松口氣,就見司空手腕一翻,刀柄從他手中掉落,與此同時,他手中有亮光一閃,一柄尖刺直朝着黑衣人的咽喉刺來。
黑衣人一瞬間有種渾身發涼,毛發統統豎起的驚悚感。
司空動作太快,他根本不可能閃開。
電光火石間,有什麽東西直朝兩人飛了過來,當的一聲撞在了司空手中的兵器上。
司空順着這股沖擊的力量向後躍起,腳尖在黑衣人的胸前借力,身體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向後翻出,貍貓一般極輕巧地落地。
黑衣人被他踹得後退兩步才穩住了身形,一口氣松懈下來,幾乎虛脫。
一時間,他也不知道是該埋怨上官給自己所下的命令有問題,還是該自省技不如人。
他手中所握的是一柄難得的寶刀,但在這如狼似虎的衙役面前,竟有力不從心之感。明明他已經擊碎了他的單刀,但不知為什麽,這衙役卻給他一種越戰越勇、越戰越強的恐怖感。仿佛所有對手制造的困境,都進一步激發了他血液中潛藏的兇性。
司空一雙利眼仍一眨不眨地盯着黑衣人,手中所持的尖刺卻已經不見了。
陳原禮隔着半個庭院的距離,壓根沒有看清楚他是怎麽操作的。不過在見識過了司空改制的手弩之後,他手裏再出現什麽奇怪的東西,他都不會覺得奇怪了。
陳原禮跑到近處,幾乎勃然大怒,“曹大人是想要殺人滅口嗎?!”
曹溶聽他口稱“曹大人”,就知道這人是知道他身份的。他冷冷瞥一眼颠倒黑白的陳原禮,語氣惡劣,“你瞎啊?!”
不瞎怎麽會看不到,明明是他的人被小衙役壓着打?!
到底是誰想殺人滅口啊?!
陳原禮怒不可遏,“司空只是普通衙役,曹大人動用的卻是曹家私衛。京城上下,誰不知道曹家的私衛武藝出衆?!”
曹溶簡直想要破口大罵了。他的私衛,差點兒就被這瘋子衙役給幹掉了好嗎?!
陳原禮寸步不讓,“曹大人不該給我等一個交代嗎?”
曹溶看到私衛一臉慚色,又硬生生的把一腔熱血強咽了回去,“這不是我曹家的私衛,是皇城司的禁軍!”
陳原禮淡淡掃一眼那形容有些狼狽的禁軍,再看看氣定神閑的司空。一肚子的怒氣好像稍稍的平息了那麽一點兒。
但他表面上仍然十分強勢,“曹大人自告奮勇要當向導,在下還以為大人是要對我們的人有所交代,沒想到到了這僻靜之處,就對在下的同事下手了……”
曹溶心中激怒,表面上反而迅速的平靜了下來。他神色有些陰沉的掃了一眼司空,一字一頓的說道:“沒想對你們的人下手。我只是想攔住他,有些地方,不能讓他搜。”
司空這個時候也聽明白了一些,這個曹溶,好像也是有身份的人。
能被陳原禮稱一聲“大人”,司空腦海中各種念頭轉來轉去,暗想難道曹溶跟張鴻一樣,都是皇城司的人?!
皇城司也負責情報方面的工作,司空覺得,這一項就與曹溶的所作所為比較吻合。
陳原禮寸步不讓,“既不讓搜,何不明說?!”
曹溶有些郁悶的看看他。
他能說他只是想探一探鳳随的手下都是什麽深淺嗎?!
他以前只知道鳳随是個不愛說話的沉悶性格,怎麽從來不知道他的手下竟然這般伶牙俐齒呢?
“我不想跟你們吵架。”曹溶的臉色更冷了,一雙眼睛簡直要噴火,“搜查玉香樓可以,找人問話也可以,所有明面上的流程,曹某人都會配合。但是有些東西,不該你們知道的,請恕我不能通融了。還請這位小兄弟把剛才從顧娘子房中搜到的銅管交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