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危言逼迫
細步院落花間,我錯身于謝夫人身旁,秋風一陣一陣,吹來漫天柳絮,帶來陣陣花香。
雖在謝府,與謝夫人接觸也不算少,但單獨在一起談天還是首次,不免有些拘謹。
走了一會兒,謝夫人停下腳步,側首,淡淡的嘆了口氣,不知是喜是憂:“再過幾日就是十八了,不知不覺,玄兒竟已經要成家了。”
“嗯”我答道:“玄到時候可就是一家之主了。”
謝夫人笑了下,又往前走道:“這孩子,從小便要強,文韬武略,聰穎過人,深得其叔父謝安謝丞相的器重,只是性格內秀了些,有心事也只是憋在心裏,即使有喜歡的東西也向來不懂得争取,很是吃虧。”
我想想認識玄的種種過往,道:“玄只是太善良了,善良的有些傻。”
謝夫人搖首輕笑:“你是沒看見他披上戰袍踏屍斬谡的模樣,他也只對某些人好而已。”
我眼睛一亮:“我還真想看他披上戰袍,手持軍刀,威武霸氣的模樣呢!”
謝夫人突然停下腳步,神情鄭重了幾分:“裴公子,你覺得玄兒對你如何?”
我毫不猶豫的回答:“至情至信。”
“那你可覺得有何不妥?”
不妥?我恍然所悟:“夫人,我明白,我以後定會考慮周全,不會帶累玄的。”
謝夫人眼睛蒙上一層霧氣:“裴公子,我并無惡意,我只是想保護我的孩子。”
我說:“玄也是我想保護的人”只是這話太過無力而已。
謝夫人笑了,帶着滿足和欣慰:“你是個好孩子,只是不懂得隐忍,凡事會吃虧些。自古有言民不與官鬥,貧不與富争,何況是皇帝,天下皆是皇帝的,生死存亡,榮華富貴皆是皇帝一句話,我們又能怎樣?雖不至于逆來順受,至少也要懂得審時度勢,小心做人方得萬全。”
“有時候,你要知道,人不是為了死去的人而活,而是為了或着的人,只有活着的人才會因你的痛苦而痛苦,因你的快樂而快樂,你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至少玄兒會難過,所以,珍愛生命,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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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活着的人而活?心裏有一些輕微的顫動,腦海裏突然一道亮光閃過,要為活着的人而活麽?
謝夫人又道:“我聽玄兒說過,你在這個世上沒有親人,孤苦無依,恰好我也挺喜歡你的,想收你這個幹兒子,不知你可否願意?”
收我?幹兒子?我看着眼前這位端莊和善,雍容華貴的婦人,抹了抹眼角的濕潤,很沒出息的抽了抽鼻子:“承蒙不嫌棄,當然願意。”
“那還不叫娘?”
“娘”我叫道,眼睛瞬時閃亮:“我和玄以後就是兄弟了麽?”
幹娘笑:“當然,以後他就是你哥哥,這裏就是你的家 ”随後從袖子裏拿出一只精巧的如指甲油瓶子大小的小白玉瓶:“娘收幹兒子,自然要送點有意義的禮物,想來想去,覺得金銀太過俗氣。娘知道你愛美,便特地到太後那裏求得這個,因為稀缺,也只少半瓶,但抹去你額頭上的傷痕卻是一點問題也沒有。”
“謝謝娘”我笑着接過那小白玉瓶,嘴角忍不住抽動。愛美?我有表現的那麽明顯麽?
回房後,我将信将疑的弄了些抹到了額頭,雖然知道這東西或許沒什麽用,但幹娘一片心意,我自然浪費不得,何況這小瓶子甚是精致,拿來欣賞也未嘗不可。
謝玄婚期将近,謝府上下已開始忙碌起來,榮升驸馬,排場自當要更加講究些,從喜糖到酒菜,從門口的一塊磚瓦到廳堂喜房的布置,林林總總,不勝枚舉。
玄自醒來後,又過了兩天,謝夫人這才允許下床,本來病榻中奄奄一息的人,咋一看那去,精氣神好的不得了,哪還能想到是在鬼門關轉了一圈的人?
我由衷地佩服,不愧是将軍。
或是玄的好轉,或是喜慶的氣氛感染了我,也或許是家的歸屬感,心情也大好了許多,那些憂郁的,讓人糾結的情緒也漸漸被忽略。
秉承着小心做人的原則,我專心的做我的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平時寫寫算算,那難看的毛筆字竟也寫得越來越像樣了,再則,幫幹娘挑選打理一下婚宴上需要的東西,提點小小的意見,每天這樣忙着,倒也充實的很。
只是,當看見玄笑容下隐藏着的憂傷,我心中不免為之嘆然。
“玄”我說:“郡主其實是個不錯的女孩子,結婚後,就不要再想其它了,男人總要對自己的女人負責,忘記她吧!”
玄看我,點點頭,眼眶中眼淚直打轉,我貢獻了我的肩。
其實哪有那麽容易忘,只不過自我麻痹而已,既然不可能,倒不如學會淡忘,只希望時間真的可以沖淡一切。
九月初十,離玄大婚的日子只剩下不過8天,一切安寧和諧,本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可沒想到我那日宮中,為維護自己那僅剩的的自尊而對對司馬曜所說的違心之論,激将之言,竟成了他正言順的亵戲我的理由。
謝府大廳,總管太監笑嘻嘻假惺惺的對我說:“皇上有旨,讓裴公子即刻進宮面聖,不得有誤。”
我心裏立馬崩成一根弦,那晚的記憶翻江倒海般的湧現出來,瞬間從頭到腳都充滿了抗拒。
剛要回話,就見幾名官差個個手持托盤,魚貫而入,揭蓋,金光閃閃,竟全是些金銀珠寶。
謝府在場所有人都不免發出一聲驚呼。
“ 裴公子”總管太監笑道:“這些都是皇上賞給您的,皇上說您最愛這些東西,不知裴覺得公子可否滿意?”
我看着這些東西,只覺得無比刺眼:“皇上好意,裴冉心領了,無功不受祿,還是麻煩您把它們拿回去吧,我裴冉消受不起。”
總管太監嘿嘿的笑:“皇上說,這是您應得的報酬,答應你的榮華富貴,皇上絕不食言,如果以後―――定比這更加豐厚。”
應得的報酬?我明白了,皇上果不食言,也只一夜而已,看來我裴冉的身子還真的挺值錢啊!
我強挺住崩潰的笑容,厲聲道:“還請公公轉告皇上,報酬就不必了,至于榮華富貴,他還是留給別人吧,再麻煩轉告一聲,說我裴冉身體不适,沒辦法進宮面聖,公公請回吧!”
話已至此,誰知那太監不怒,不急,不溫不火的來到我身邊,湊在我耳邊小聲說道:“皇上早已料到裴公子不會乖乖的跟奴才進宮,但是皇上說,謝玄将至大婚,別因裴公子一時的任性,導致謝将軍纏着胳膊腿啊的拜天地吧!”
一句話,晴天劈雷,正中心脈。
我坎坎後退兩步,嘴唇都哆嗦起來,好個卑鄙的司馬曜。
這時,玄趕了過來,恰好扶住了我虛軟的身子。
“發生什麽事了?這裏——怎麽回事?”
我看着玄關切的眼神,看他這張無辜的臉,我說過,我會保護他,盡管這話看起來如此單薄,但至少,我不可以再害他,我這世上僅有的家人,我的哥哥。
我直起身,裝作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無所謂的說:“沒什麽,皇上老愛找我下棋,你知道他那棋下得,我不愛去,這不就杠上了?”我指指那金燦燦的金子:“喏,你看我贏了他這麽多,他當然不服氣,非得拼個你死我活。”
那太監倒也反應得快,連忙接道:“是啊,皇上今個一早就在禦花園裏對着棋鑽研,老早便吩咐奴才把裴公子叫去,你看這會兒,都到午時了,裴公子,依奴才看,咱還是別耽擱了。”
玄狐疑的看着我:“真是如此?”
“要不然會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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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随着那總管太監在一路行進,穿過宮闱,走過曲曲折折,關關卡卡,卻不是去皇上寝宮的位置,而是被帶到了法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