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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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死,關在離這裏不遠的地方,在百加得總部後面的街區。”伊森一早就敲響艾利希奧公寓的門,帶來的好消息讓艾利希奧沒有糾結伊森為何知道他住所的地址。
“沒有受到拷打?”艾利希奧問。
“沒有,他們自己也是損失慘重,忙着處理一些別的麻煩事。要知道罷工讓全國的電力都受到影響,壞了黑手黨的生意。”
艾利希奧點頭,向伊森道謝,然後問:“你準備去哪兒?”
伊森聳聳肩:“回家。”
“好,我和你一起去,我要去見教授,剛好,和你在一起不會引起懷疑。”因為心情的放松艾利希奧還罕見地開了個玩笑,指了指伊森的手腕,“露出你的高級名牌手表。”
伊森撇嘴,他已經通過調查安東尼奧的下落把安德烈從腦海裏短暫驅逐出去一兩天了,現在還要做艾利希奧的幌子讓他們倆單獨見面,看來沒人把我放在眼裏,他想。
可他又在心裏寬慰自己,也好,他也不是來古巴玩什麽戀愛游戲的,他才不會和一個蘇聯人拉拉扯扯,安德烈說得對,脫離了目前的特殊環境,他們倆水火不容。
可當他看到艾利希奧敲響隔壁那扇門時,他的心髒又不争氣地痛起來,回憶起那天安德烈拒絕他時的決絕。那晚安德烈在承受他粗魯的一個吻後,面對自己的懇求,他只是在他眼睛上輕輕一吻。這一吻讓他莫名其妙,如墜雲霧中,等他反應過來時已經被推出了門外,連問個究竟的機會都沒有。
或許是憐憫,伊森懊惱不已,當時自己哭得太難看。
艾利希奧進去了,明顯安德烈在等他,甚至從門內伸出手攀住了他的肩。
“你來了……”
伊森卑微地聽完這句話後默默品嘗着苦澀,關上了門。艾利希奧交代的任務已經完成,他迫不及待要讓自己這顆痛苦的心得到釋放。
“一定要和什麽人上床!”他恨恨地罵了一句,“我就不信!”
安德烈關切地注視艾利希奧,問:“傷好些了嗎?”
‘好些了,教授。”艾利希奧低下頭,愧疚神色逐漸蔓延,輕聲說:“安東尼奧被……”
“我知道。”安德烈微笑,伸出手撫摸艾利希奧的頭,在他驚訝的眼神中,說:“學校裏都是流言,我想知道并不難。那麽,他目前是什麽狀況?”
“根據伊森的調查,他還活着,并且我們獲知了确切的關押地點。”
聽到伊森,安德烈的心不由自主往下一沉,不過他很快将思緒收攏,思考起來。
“目前只有武裝劫獄一條路可走,這條路雖然兇險,但如果成功,不僅可以救出安東尼奧,還可以彰顯學生組織的力量。”
“可,可巴蒂斯塔的軍警擁有比我們更為先進的武器和更多的人數……”
仿佛早有準備,安德烈微微一笑,拿出一張紙寫下了一個名字。
“我想,如果你親自去求見他,他會給你滿意的回複。”
艾利希奧注視紙上的名字,眼神逐漸明亮起來,他激動地站起來,罕見地跨越了距離,走上前去擁抱了安德烈。當他把頭埋在教授頸間時,他真想側過頭去親吻他的面頰。
可他忍住了,因為他感受到教授落在他背後的雙手,那掌心的溫度讓他足夠滿足了。
臨走前,艾利希奧向教授致意,安德烈欲言又止,還是問了出來。
“他還好嗎?”他沒說出名字,只是往旁邊的公寓瞥了一眼。
艾利希奧憂心地說:“梅梅找到他時他在發燒,這兩天他也一直在調查安東尼奧,或許需要休息。”
安德烈點頭,沖他露出微笑,說:“保持聯系。”
艾利希奧再次致意,帶着安德烈給他的“靈藥”走了,将教授囑托的行動規劃牢牢記在心中,他迫不及待要去見那個人,當然,他需要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教授給了指引,該怎麽勸服那個人,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目送艾利希奧離開後,安德烈站在走廊上許久,他猶豫要不要去敲響伊森的門。為什麽會發燒?他想問,燒退了嗎?有沒有吃藥?可當他站在伊森公寓門口時,擡起的手卻怎麽也敲不下去。
他能以什麽名義來關心他呢?老師?革命領導?聽起來過于虛僞了。
事實證明,猶豫只會帶來更加嚴重的後果,因為安德烈還保持着擡手敲門的糾結動作時,門卻唰地一下打開了。
被對方同時吓到,兩人均是面面相觑。在伊森質問般的炯炯眼神中,他竟生出一絲驚慌,目光不知道該往哪裏看。他鮮有局促的模樣,大概是因為動了心。可他祈求伊森不要太聰明。
“你燒退了嗎?”輕聲問,關心的話語仿佛帶有旖念,他的面頰無端浮現晚霞連綿的紅,帶有雲霧的濕潤。
“退了。”
伊森點頭,注視眼前垂眉的男人。在這一刻,的确就是在這一刻,突如其來的意外讓教授顯露出的慌亂讓伊森敏銳地捕捉到他對他的那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愛意。
他的确是喜歡我的。伊森就是在這一刻确認的,多年以後他對安德烈說,那天你紅臉的模樣讓我忍不住親吻,可我在流淚,不忍心讓淚水沾濕你臉上漂亮的紅暈。
伊森的确哭了,他記起那天落在自己眼睛上的吻,他想問,卻不敢問。清醒狀态下兩人暧昧的情愫濃郁到快要讓人迷醉,彼此都在渴望擁抱,可彼此都在害怕,一個害怕被拒絕,一個害怕淪陷。
安德烈痛苦地向後退了一步,擡起眼微笑說:“那就好,安東尼奧一事辛苦你了,好好休息。”
他佯裝沒有看見伊森挂在臉上的淚,因為他如鲠在喉,說不出更多的一句話。他只将手落在伊森的肩膀上,拍了拍,再次表現出長者的姿态來。這一行為就連他自己都覺得虛僞不已,他在心裏發出絕望的哀鳴,為自己拙劣的演技。
而伊森只在心裏冷冷地輕笑,這一次,他不是在可憐自己,而是在可憐安德烈。他倒要看看,這個人什麽時候能正視自己的心。
于是他朝安德烈點頭致意,用禮貌的眼神目送他回家,随即關上了門。他迅速跑回卧室,帶着極度複雜的心情又哭又笑,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團。
哈瓦那向來有美妙的愛情傳統,這是真理。但愛情有時候讓人傷神,這也是真理。
塞莉娅·桑切斯無奈地看向對面一臉癡笑的年輕美國男孩,說:“你應該去找那些年輕的女孩,最好是美國女孩。”
“不,除了你,我誰都不會喜歡,因為你是我的信仰。”
塞莉娅爽朗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她覺得自己的的态度已經足夠惹惱馬克了,但馬克仍舊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樣,目光盯在自己身上,暈乎乎地說:“您真美,就是在笑話我對您至高無上的愛時,您也美麗非凡。”
塞莉娅登時就笑不出來了,她收斂神色,表情變得嚴肅,說:“聽着,你叫馬克是吧,我不會和美國人談論愛情,你大概能猜出我的立場,和你在一起,違背了我的信仰。”
“我可以不是美國人。”馬克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塞莉娅面前,單膝跪下,握住她的手,“我可以改變國籍,變成古巴人。”
塞莉娅驚訝過後笑了,抽出手來,愛憐地撫摸這個天真男孩的頭,說:“這不是國際問題,親愛的,老實說,你知道我的全名嗎?”
“不知道,桑切斯小姐。”
“我叫‘塞莉娅·桑切斯’,塞莉娅,知道嗎?”
馬克眼睛瞪大,神色又緩緩恢複平靜,塞莉娅·桑切斯,古巴革命運動中赫赫有名,巴蒂斯塔政府的緝捕對象,竟是他魂牽夢繞的人。
是的,自己早該猜到的,她定當是如此的。
他露出心領神會的笑容,再次握住她的手,在她手背輕輕一吻:“這只會讓我更愛您,塞莉娅·桑切斯小姐,我會跟您站在統一戰線上,一起推翻巴蒂斯塔政府。”
塞莉娅的心在他虔誠般的語氣中不争氣地跳了兩下後,恢複了理智。她通過一個小時的勸說讓馬克明白所謂的革命并不是說上就上的兒戲,而是要以堅定的信念,萬萬不可以建立在薄如蟬翼的愛情上。
她把馬克推出門外,跟他說:“去甘蔗田裏看一看,當你心裏湧上點什麽的時候,再找我不遲。相信我,你會找到我的。”
馬克目光炯炯地注視塞莉娅關上門,立即将她的話奉為行動準則,激動萬分地離開了塞莉娅的臨時住所。他跑上哈瓦那淩亂的街頭,在揮舞的警棍和刺耳的尖叫聲中沖向聯合果品公司的總部大樓,嘴裏瘋了似的喊“甘蔗地”“甘蔗地”。
“我要去甘蔗地!”
文件如雪花般飄灑出去,高級總部裏馬克的叫喊就像上帝的聲音,讓一衆以為自己弄丢了“最高領導人”的高管們喜極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