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個“你”,當看着元兵的身子向後倒去,直直地摔在了地上。九真完全傻住了。
她的眼中只剩下了那個元兵臨死的表情。
她的腦海裏只剩下了自己殺人的念頭。
殺人。
從離開紅梅山莊的那一刻起,從知道她注定無法遠離江湖的那一刻起,她就告訴過自己,不過是殺人,這個世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但當她真的殺了人,當她的手上沾染了鮮血,她的劍解決了人命,那種震撼,不是過去的心理催眠就有用的。
剩下的元兵都是武當五俠解決掉的。
“九真,你還好吧!”
從最初的震驚中緩過來,九真深呼吸了一口氣,面向衆人:“我沒事。只是……”
只是殺了人。
只是見到了元兵的殘暴。
只是——
我們幫得了這一時,幫不了一世。
依舊還會有元兵來,這樣的事情也依舊會發生。
哪怕真的是政治清明的唐,也沒有辦法保證永遠沒有這種事。更何況是在這種亂世?
九真厭惡元人,無法對和自己無冤無仇的人下手,而這些,正是她無法對致力于抵抗元人的明教教衆下殺手的原因。九真的武功,除了淩波微步是為了逃命,還有才開始修習的生死符無法要命,其他的武功,像天山折梅手,九真會的,幾乎只是殺招——
甚至是不惜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殺招,是只管殺敵不管自身死活的殺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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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折梅手的精妙,在于看得越多,會的越多。只是九真看得太少,也只會當年何星漢教的五招劍,三招拳而已。雖說張三豐讓她和武當弟子一起習武,可對于武當的劍招,一來九真存着敬畏之心,二來,即使和宋青書等弟子過招,為防誤傷,幾人都是用鈍口木劍沾山朱砂,以身上朱砂的多少而判定勝負。此時面對明教五行旗旗下的教衆,只怕九真即使只是想傷他們,也做不到。是以,九真不敢出手,只是運着淩波微步,躲閃衆人的攻擊。
站在莫聲谷身後,沒多久,九真就暗暗着急,她來這裏,不是想成為武當的累贅的。但現在,她又确實是個累贅,只能在莫聲谷身後。
她不甘心。
從跟着何星漢學武的第一天起,她就發過誓,她要強大,她不要成為任何人的累贅!所以,連她自己都不曾發覺,若是之前,她或許還會為了活命撒嬌說軟話,用柔弱的外表迷惑別人,但現在,她的眉眼、氣度,都帶上了幾分淩厲。
沒有男人不希望保護自己的女人。
更很少很少,有男人願意自己比自己的女人弱。
聽話地站着,九真看着武當五俠布陣,舞劍,那些招數,竟都進入了她的腦海中。不自覺地,她的手上,竟使了出來。
學淩波微步的時候,九真對這八卦五行略有涉獵,此時除了劍法,對這陣,她倒也看出了一些門道。
“小心!”莫聲谷出聲提醒九真,原來九真看劍招太認真,一時不察,莫聲谷提醒後才堪堪躲過。
只是出聲提醒九真,莫聲谷也不由分神,“呲——”竟被人傷了胳膊。手臂上留下長長的一道傷口,鮮紅的血,此時格外顯眼。
自此,九真集中了十二萬分的注意力,憑借淩波微步這裏走走那裏跑跑,時不時擾亂明教弟子的襲擊,倒也替武當衆人減輕了壓力。
……
一場大戰之後,明教衆人都已被武當殲滅,除了莫聲谷等幾人受了一點輕傷,武當沒有人員傷亡。
看着滿地的屍體,九真心有戚戚,但要她感同身受地去傷心,她也做不到。
“如果真有來生,願你們能生在太平盛世,遠離這一切的戰亂。”
這句祈禱,是九真唯一能做的。
“六弟,你帶幾個人,去接應峨眉。”宋遠橋突然道。
“是。”因為紀曉芙的緣故,殷梨亭對峨眉的事情,一直很關心。
殷梨亭駕馬離去,九真也将金瘡藥找了出來,給各位受傷的弟子。
莫聲谷的傷口,自是九真包紮的。
見其他幾個受傷弟子也已經包紮好傷口,宋遠橋安排沒受傷的守着,讓受傷的弟子稍作休息。
“此次是我們低估了魔教,此戰,并不如我們預想中那般輕松。”數了一下受傷的人數,莫聲谷感嘆,“你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我既然來了,就不會輕易說走。我承認,要我殺人,我下不了手,要我傷人,我不會。但要我自保,卻是不難。”
嘆了口氣,莫聲谷有些沮喪,九真,已經不需要自己的保護了。
一切——
都是自作多情罷!
“七哥為何嘆氣?”
突然被問,有些慌亂,但莫聲谷還是很快反應過來:“為這些亡靈罷了。”
“七哥,我剛看你們的劍招,學了幾招,你幫我指點一下吧!本就是我執意要來,又怎麽可以成為你們的累贅?”說着,将适才所學,給莫聲谷看。
莫聲谷也提點了她些許:“你從來都不是我的累贅。能夠保護好你,我很開心。九真,我想你可以向之前那樣信賴我。雪山之巅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了。我知道你還無法适應殺人,你還會做噩夢,甚至昨夜,你還夢見了那個元兵死時的模樣吧?”
“七哥……”
莫聲谷說得沒有錯。她沒有對任何人說過她的惶恐不安,可莫聲谷,卻看了出來。
“九真,我想看到你發自內心的笑容。而不是,敷衍。”
“七哥,我沒有——”
九真直覺地否認,卻在看到莫聲谷了然的眼神後又洩了氣。這樣的笑,已經成了她的習慣。好像,除了對宋青書的冷言冷語,她習慣了這樣的笑。
“你看,以後,不要這樣了。這樣的笑,都快成你摘不下來的面具了。”
“為什麽對我這麽好?”莫聲谷的貼心,讓九真感動地鼻子酸酸的。七哥,是不是也有些許的喜歡我?像我喜歡你那樣?
“你喊我一聲七哥,喊了這麽多年,我怎麽會不關心你這個妹妹呢?”
妹妹?原來,只是妹妹嗎?
就像一個氣球,原本因為竊喜越吹越大,卻突然,被戳破了。
然後,一切的欣喜,都在頃刻,煙消雲散,只剩下了濃濃的失望。
就不該有希望吧?
朱九真,你在奢望什麽?
你不過——是一個孤女,依賴武當,依靠七哥,是個累贅。
僅僅是累贅罷了。
見九真不說話,莫聲谷以為她累了,也就不再吱聲。
“我已經問過了,剛剛來襲擊我們的,是明教五行旗中烈火旗。”宋遠橋對衆人說道,“我想,大家都要提高警惕。明教已經得知我六大門派要圍攻光明頂之事,現下,一定是想趁我六大門派未集合之前,各個擊破。”
“大師兄說得有道理,剛剛來了不到百人,只怕下一批來襲,人數會過百……”
莫聲谷的話還沒有完,只聽一聲“殺——”數百個明教弟子沖了出來。
“九真,發信號彈。”
☆、29Chapter 29
炫目的焰火,響亮的爆聲,在空闊的山谷裏很是明顯。
沒過多久,接到滅絕師太的殷梨亭就和峨眉衆人一起趕到。
二話不說,滅絕師太憑借倚天劍,以一當十,有她加入戰局,武當的壓力一下子減輕。生怕被滅絕師太的劍氣誤傷,九真也老實地站到一邊,沒幾下功夫,就有大半明教中人死在了倚天劍下,剩下的,也被峨眉和武當弟子擒住。
“說,你們是明教哪個旗的?這一路過去,路上還有多少埋伏?”滅絕師太厲聲質問,對方卻是以沉默應對,神态倨傲,一言不發。
眼見對方這般态度,滅絕師太當下揮起倚天劍,只聽數聲慘叫,明教弟子的手臂,都被砍了下來,那些斷臂之人不斷流血,看起來血淋淋的。
“接下來,就是你——”滅絕師太的劍指着那個着藍衣的領頭人,卻見對方毫不理睬:“老賊尼!你就是砍了我們的頭,我們也不會說的。”
“好,那就別怪我不客氣!”眼見滅絕師太又要砍下去,九真想要出言說什麽,奈何沒有立場,不好說話,何況此時開口,武當和峨眉的關系……
就在九真煩惱的時候,九真的手被人握住,擡眼看去,是莫聲谷:“不可,這些魔教中人是咎由自取。”
點了點頭,示意莫聲谷自己明白,只是心中,卻不由感慨:這就是江湖罷了。生死由命,又豈是你我幾句話可以左右的?即使是要做那只管自己開心而看淡別人想法甚至死活的妖女,也要有足夠的資本。而她的資本——僅有淩波微步爾!
滅絕師太已經舉起劍,只聽一聲“住手”,一個身着藍色麻布衣的少年從宋青書身後走了出來,模樣也還算俊朗,只是和宋青書一比,卻是差了一點。
只是九真瞧着,這少年的模樣,有些許的眼熟,想到張無忌是憑這一戰揚名江湖,不由也暗暗猜測,莫非,這是無忌?
“他們這些人手無寸鐵的,師太對他們如此殘忍兇狠,實在有失一代宗師的風範。”
對這少年的話,滅絕師太嗤之以鼻:“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誅之,有什麽殘忍不殘忍的?”
“他們這些人輕生重義,慷慨求死,實在都是鐵铮铮的好漢!哪裏是什麽邪魔歪道?”
“魔教教徒吸血殺人,是你親眼所見,難道這不是邪魔歪道嗎?”說起此事,滅絕師太的語氣中,難掩憤怒。
倒是九真,聽到吸血二字,也明白了大概緣由。估摸着,是青翼蝠王韋一笑,吸了峨眉弟子的血吧!
“……同樣都是殺人,有何善惡之分?”九真回過神來,就聽到這一句。
殺人何來善惡之分?
天臺宗智者大師講過一句話:“罪無輕重。”
罪沒有輕重,只會有業障輕重之分。業障輕也是業障,業障重也是業障,都是輪回的。比起殺動物的業障,殺人的業障更重。罪無輕重都是業。既然殺的都是人,不論是善還是惡,都是殺人。
佛陀在《四不壞淨成就經》中說:“若有欲殺我者,我所不喜,我若所不喜,他亦如是,雲何殺彼?作是覺已,受不殺生戒。”
所謂善惡,不過是人為的定義罷了!
那自己呢?武烈,殷野王,究竟——
該不該殺呢?
不!
他們都該殺。
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價,路是自己選的,既然選擇了遠方,那就應該不論風霜雨雪,都不得退縮。
“我姓曾。我叫阿牛。”
聽到這句話,九真心中肯定了,此人,正是張無忌。只是,這裏都是武當和峨眉的人,他為何不和武當衆人相認?
“小子,你傷了我徒弟,過來,接我三劍!”
峨眉有人被他所傷?九真看過去,這才發現靜玄被人扶着,看樣子,受傷的正是靜玄。
“七哥,他從哪出來的?”九真問道。此處是一線峽,這張無忌,是怎麽來的?
莫聲谷正在打量張無忌:“似是和滅絕師太一起來的。”
和滅絕師太一起來的?九真細細回想,卻只記得張無忌被帶上山,還學會乾坤大挪移的事情,卻不記得張無忌是如何來這一線峽的了。
此時,場中的張無忌已經接了滅絕師太一掌。
“阿牛哥——”一個女子的哭聲吸引了九真的注意力,她心知張無忌不會有事,倒是這個撲到張無忌身邊的姑娘,皮膚偏黑,左臉有一大塊浮腫,還有一些花紋。光看着左臉,九真還以為這姑娘中了毒,可仔細一瞧,除了左臉,這姑娘分明安然無恙。
“那這姑娘,又是什麽來歷?”
聽到九真的問題,殷梨亭回答道:“似乎是金花婆婆的人。剛剛這姑娘還跟我打聽無忌的下落。她說她久居靈蛇島,不知中原武林事,當年在蝴蝶谷見過無忌。”
“金花婆婆?”九真心裏隐約有了答案,“當真是金花婆婆的人?”
“聽她所說,應該是這樣。”
金花婆婆就是黛绮絲,就是紫衫龍王,難道——她也來了?
不對啊,她不是判教而出了嗎?難不成,是自己記錯了?
這廂九真在猜測少女的身份,場中,她和張無忌又打又鬧,還竊竊私語了一番。
那少女想勸說張無忌離開,張無忌卻不領情。眼見勸說無效,她只得退到一邊,讓張無忌接第二掌。
“五哥……”幾乎是同時,殷梨亭和莫聲谷都喊了一聲。
“六叔,你說什麽?”宋青書靠殷梨亭近,好奇道。
“我好像從他身上,看到了五哥的影子。”
聽聞此言,周芷若倒是轉頭,看了殷梨亭一眼。
周芷若知道?
關于周芷若的一切,因為不重要,九真也就由得它忘記,此時竟是只有模糊的印象,無法确定了。
要不要告訴七哥呢?朱九真猶豫,若是說,要如何說才是呢?
“七哥,有件事,我剛剛想起來,不知是不是巧合。”九真還是選擇開口,不過,若是說破了,壞了張無忌原本的運數,于是只是附在莫聲谷耳邊,稍稍提點了一句,“當年,我曾給無忌取過一個化名,就叫曾阿牛。只是這名字實在太常見,一個城鎮裏,叫這個名字的實在太多了,所以……”
“無忌?”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滅絕師太和張無忌身上,除了時不時關注着九真的宋青書,倒是沒有人注意到,方才九真和莫聲谷的樣子,是那般親密。
“先看着吧!是不是,很難說。這少年內力深厚,絕不比我差。若真是無忌……他身中玄冥神掌寒毒,即使是……何況你坦言他掉下萬丈深淵……”莫聲谷希望張無忌好好活着,可這希望,有着實渺茫。
若是跌落山谷,因禍得福,也未可知。
“年輕人前程似錦,我勸你還是離開。剛才那一掌,我只出了三分力,下面一掌,你可別指望我手下留情。”
“在下自不量力,願再受師太兩掌。”
張無忌視死如歸,明教中人卻也過意不去:“曾少俠,你英雄仗義,我們深感你的大德,餘下兩掌,千萬不可再挨了!”
滅絕師太好言讓張無忌速速離去,好饒他性命,可張無忌這倔脾氣,卻是始終不肯走。好言相勸未果,要殺魔教人不得,滅絕師太不免也失了對張無忌原本的幾分賞識,出掌亦是毫不留情。
滅絕師太第二掌,将張無忌打得直直退到明教人面前。這掌挨下來,他全身無力,竟直直地跪了下來,口中吐血不止。
“七哥,如果他——”
見此情景,九真也開始着急了,滅絕師太的三掌可不是說着玩的,張無忌此時的模樣,叫她即使清楚張無忌的命運,卻依舊擔心。
“看看他情況如何。”九真已經篤定那是張無忌,自然是關心則亂,倒是莫聲谷,一直在觀察,此時見張無忌雖然口吐鮮血,但氣息卻并不紊亂,依舊平穩,心知,這掌雖看起來傷這少年很重,但其實不然。若真的是無忌,那他一定是有了極為難得的際遇,方得到了這無上的功夫。
張無忌稍稍回複了一些力氣,盤膝坐下,運功開始療傷。此時,他的臉色,當真是難看之極。
“喂,姓曾的,你在這裏運功療傷一輩子,難道我師父,就要再等你一輩子嗎?”說話的是峨眉丁敏君,她向來牙尖嘴利,雖然不記得她幹過什麽事,但九真卻對她的為人,還有些許印象。不過,這丁敏君說話雖然不客氣,但滅絕師太沒有教訓,可不正說明,怕是這一代宗師,心裏也有這想法吧!
“不妨就讓他調息一會,若是師太不許,我用一個秘密,和師太交換,如何?”
“你是誰?”滅絕師太早就見過九真,只是她和武當衆人一起,她以為九真不過是武當中人,此番出頭,倒是沒料到的。“你有什麽秘密要和我交換?”
“這秘密嘛,還是說給師太聽比較好。”九真站在滅絕師太身邊,對着滅絕師太的耳邊,“這倚天劍和屠龍刀的秘密,換這少年多療傷一會,師太以為——
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三更完畢。好累。
有蟲的話大家幫忙捉一下。O(∩_∩)O謝謝
留言都看過了,晚些一一回複。
☆、30Chapter 30
看過《倚天屠龍記》的人都知道,貫穿這個故事的一句話就是“武林至尊,寶刀屠龍,號令天下,莫敢不;倚天不出,誰與争鋒”。
這倚天劍和屠龍刀的秘密,就在于刀劍之中。用內力将刀劍相碰,刀劍便會從中斷開,從而藏在刀劍中的武功秘籍《九陰真經》和行軍兵法《武穆遺書》就可得見天日。這是峨眉派的秘密,只有掌門人才能知曉,同時,這武功秘籍,也是峨眉派想比過少林的唯一希望。
“你究竟是什麽人?怎麽可能知道——”
“我為什麽不能知道?不是只有峨眉與郭家有關。”
九真并不怕滅絕師太出手,她這些年,練得最好的就是淩波微步。滅絕師太若是對她起了殺心,以她的心高氣傲,怎麽容許旁人插手?躲開滅絕師太,九真有十足的把握。她所擔心的,也無非是倚天劍罷了。可這倚天劍,在周芷若手裏,滅絕師太離周芷若,有十步之遙,滅絕師太拿到倚天劍前,暗處的離婆,一定會出手。
滿意地看着滅絕師太難以置信的表情,朱九真幽幽開口:“不妨,師太和我,談個條件,順便讓這個少年,多調息一會?”
“你想怎麽樣?你到底是何方人士?”
“倚天劍和屠龍刀是郭靖郭大俠融了神雕大俠楊過的玄鐵寶劍和其他奇異金屬所鑄。這個來歷,師太不陌生吧?祖上和郭大俠一家交情頗深,是以才知道了這個秘密。”搶在滅絕師太開口之前,九真繼續道,“祖上姓朱。想必知道大概能猜到了。師太放心,我剛才以此要挾,只是想請師太,順勢對這個少年手下留情。師太多次勸說這少年離去,想必心裏也對他贊賞有加吧!我只希望師太,不要下殺手。至于究竟師太花幾分力氣,就随師太。這少年有幾分能耐我不清楚,但我知道,若是師太決心要這個少年死,他就是不死,也會沒了半條命吧?”
“你當真不會說?”
“這是峨眉的秘密。也是朱家的秘密。不過,這連環莊武烈,是武三通的後人,他知不知道,就不好說了……”話說到最後,九真還不忘把火燒到武烈那裏。
“你和曾阿牛什麽關系?”
“并無關系。我只是,有話要問陪着他的那個女子。這少年看起來對這女子很是重要,我賣個人情給她,好叫她不那麽敵視我。”九真随意找了個理由搪塞。
“你可敢發誓?”滅絕依舊不信。
九真也不惱,誓言這東西,信與不信只在一念之間:“我若對外人透露刀劍的秘密,就叫我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師太這可信了?”
想到蛛兒看見九真時的表情,滅絕沒有再說話。
三娘?這姓朱的姑娘也不知道和那醜丫頭是什麽關系?似乎和武當很熟,那醜姑娘對她也不陌生,還有她腰上的那個挂墜上的花紋,如果沒記錯的話,在昆侖,自己見過同樣的。既然現在殺不了她,那就暫時留着她,不過以後——
此人不除,必成峨眉大患!
九真和滅絕師太交談的聲音很小,除了她們兩人,外人只能隐約聽見幾個詞,卻不知兩人在說些什麽。
“師太,晚輩已經調息好了。願意舍命陪君子,接師太第三掌。”
張無忌經過一番調息,臉色已經恢複如常,滅絕師太心中也不由佩服:這小子不過這麽盤膝一坐,立時神采奕奕,內力之深厚,不可測啊!
“我滅絕師太掌下絕不留人,今天,就破一次例。你走吧!”
聽聞此言,張無忌欣喜道:“多謝師太,那這些大哥——也可以走了嗎?”
“我法號滅絕,對妖魔邪道要滅之絕之,毫不留情。滅絕這兩個字是白叫的嗎?”
張無忌無奈:“那還請師太,發第三掌吧!”
聽張無忌此言,滅絕師太也不再廢話,正要運功出第三掌,卻聽一聲“滅絕師太,請掌下留人”,一個中年男子站在了滅絕師太和張無忌之間。
“你是何人?”
“在下姓殷,草字野王。”
“白眉鷹王的兒子?”
獲知眼前人的身份,九真也不免細細端詳起他來。四十歲左右的年紀,膚色偏黑,長得,倒還算好看。眉毛上挑,有幾分風流的氣質。
何星漢要自己殺的,就是這個人嗎?看他呼吸和腳步,想必內力比起滅絕師太還是要差些的。不過,也能在江湖上算個人物了。
殷野王帶了大批天鷹教的人,已經埋伏在山上。
張無忌挨了第三掌。不知到底是滅絕師太真的手下留情了還是他的內力又有所驚異,看起來,這一掌,張無忌的情況倒比挨第二掌時要好不少。
三掌過後,滅絕師太依言放過明教人,一行悻悻離去。
“七哥,我有些私事要處理,我晚些時候去和你們會合。”殷野王,張無忌,還有那個疑似殷離的醜丫頭……
以為九真要去确認曾阿牛的身份,莫聲谷沒有阻止:“你自己小心,有事就發訊號,我一定第一時間趕來。”
“嗯。”
一番感謝之後,常遇春等人也離開了。只剩下朱九真、張無忌、殷離和殷野王的天鷹教衆。
聽醜丫頭喊殷野王“爹”,再想到她臉上的浮腫,九真确定,這個少女,就是殷離。
“啪——”九真走到張無忌面前,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什麽,就挨了殷離一巴掌。
“我告訴你,別以為你幫了我阿牛哥我就會原諒你。你也是害死我娘的幫兇!”
就在九真疑惑的時候,殷野王一把抓住了殷離的手:“你這個不肖女,有什麽資格這麽說你三娘?”說完,反手就是一巴掌重重地打在殷離的臉上。
三娘?
“看看你的德行,沒出息的東西,跟你娘一樣,練什麽千蛛萬毒手,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殷野王的提到了殷離的母親,一下子激起了她的怨恨,恨恨地盯着殷野王:“你不提我娘也就罷了,你既然提了,我倒要問問你了,我娘好好地嫁給你了,你為什麽還要娶二娘?二娘還不夠,你還要娶她這個三娘?”說到最後,竟是指着九真。
“放眼天下,哪個男人沒有三妻四妾?這算什麽?”
“你胡說,你分明是為你的花心找借口!”最後一句話,殷離幾乎是用吼的。
趁着兩人在争吵,九真走到張無忌身邊:“無忌,到底怎麽回事?”
被九真認出自己,張無忌也沒有隐瞞,組織了一下語言:“蛛兒殺了她二娘,又累死生母,舅舅……”
“他是你舅舅?”經張無忌一說,九真倒也想起來了,殷野王和殷素素,不正是兄妹嗎?“那你可知道,為什麽殷離剛才叫我三娘?”
“我也好生奇怪,莫非真姐和……我想起來了,我小時候,曾經見過舅舅的一個妾室,只是記憶久遠,倒也有些不确定了。如果我沒記錯,真姐長得有些像她,蛛兒興許就是認錯了,以為……”
以為你是我舅舅的妾室。後半句話,張無忌沒有說出來,生怕唐突了九真。在他心裏,九真是特別的存在,這個地位,從來就沒有動搖過。
“真姐,能不能麻煩你,暫時不要說穿我的身份?”
“好。”
聽完張無忌的解釋,朱九真的第一反應就是荒謬,可是當殷野王都問自己兩人是否見過時,朱九真不由好笑:“我和殷野王從未見過,不過,我和你的妻子倒是關系匪淺。放心,以後你一定會見到我的,因為——”
朱九真的話被殷野王打斷:“你是不是她曾經的女兒?”
女兒?曾經?
九真突然想起了那個掌櫃的話——言下之意分明是說,她的母親還活着!九真感覺,她好像知道了何星漢傳她武功真正的原因。是為了殺殷野王,但或許——
不僅僅是!
“我有三個問題,想要殷野王替我解答。第一,殷離的名字,是她母親取的嗎?”
“不錯。”
“第二,為什麽殷離剛才要打我?還叫我三娘?”
“你和我的第三個夫人長得很像。初初見你的時候,我以為是見到了年輕時候的她。”
“你的這個第三個夫人……是不是……還活着?”
“是。姑娘若想見,随時可以來天鷹教找我。”
“最後一個問題,殷離的母親死後,有沒有人要殺你?”
“她的師父在我娶二房的時候曾經要殺我,但被她阻止了。後來,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她的師父。”
聽完殷野王的回答,九真心裏已經隐隐有了答案。
“離婆,出來吧,我有話要問你。”
九真話音剛落,離婆從草叢中現身:“屬下參見宮主。”
“起來吧。”當九真發現殷野王看見離婆的反應幾乎是條件反射性地防禦,她知道,殷野王一定是見過離婆很多次了。
直直地望進離婆的眼睛:“為什麽殷離剛才叫我三娘?為什麽他要用殺殷野王為條件教我武功?關于這件事情,關于殷離的母親,你——
到底知道多少?”
作者有話要說:都對我說死老頭給九真功力是大BUG,是金手指……我就是想表示,這真不是bug。除了這章所說的,還有一個主要原因。在死老頭番外裏交代出來。
說番外說了那麽久,還是早些寫一篇死老頭的番外吧,也能有再多一點的劇透。
☆、31Chapter 31
離婆說的故事,和九真猜想的差不多。只是一件,卻是不同——
“若不是宮主那年被老宮主帶回靈鹫宮時屬下看見,老宮主并不知道。屬下追殺殷野王,是以見過他的三夫人多次,老宮主雖然當年也曾見過她,但不過是一面之緣。當初老宮主只是覺得宮主的容貌有些熟悉,但卻不知道……”
“是在去大理之前?就是我在雪山之巅昏迷之後?”
“是。老宮主那時候就選定了宮主。只是後來得知——”
後來得知?後來得知,更發覺,這是一箭雙雕之計吧!殷野王的三夫人,也自己若真如衆人所言長得相像,那一定多多少少和自己是有親緣關系的……
“呵呵……”九真突然大笑了起來,“我以為自己當真可以有那樣的好運,能夠有奇遇,卻原來,所謂的奇遇,都是一場利用。我就這麽被蒙在鼓裏,被利用地徹徹底底!”
“宮主——”九真的樣子讓離婆有些擔心。“老宮主留下的信,他說,若宮主得知一切真相,就把信交給宮主。他自認對外人沒有憐憫之心,但卻多少對你不起。所以,想給你一些補償……”
補償嗎?
砍人一刀,再給點糖?
還有用嗎?那些傷,就能消失得幹幹淨淨了嗎?
至于不知?是真是假還重要嗎?
九真努力壓下嘴裏的腥甜,打開何星漢留下的信,看了起來。
信不長,只是說了兩件事。
其一是何星漢和張三豐的交情。當年少林寺之戰,除郭襄、何足道、張君寶、覺遠大師四人之外,還有一人,就是何星漢。他原本是想下山瞧瞧這中原武林的武功,未料到預料了大哥何足道。何星漢與何足道是同父同母的兄弟,兄弟情深。奈何後來何足道上昆侖學藝不久,何家家破人亡,當時尚不滿五歲的何星漢入了逍遙派。這時見到弟弟,何足道感覺對他頗為愧疚,自覺自己這個當大哥的沒有盡到責任,是以給了何星漢一枚信物。若是憑此信物,昆侖派須聽執此信物之人的差遣,不得有誤。
這信中所說之事,其二便是關于殷野王。
殷離的母親深知何星漢的性情,自他得知殷野王娶了二房,便下山要殺了這個寡情薄意的男人,可卻被攔住,甚至殷離的母親以死相逼,不得已,何星漢依言沒有去殺殷野王。但卻心有不甘,于是使了個詐,玩了個文字游戲,答應說自己絕不會害殷野王,卻讓離婆多次追殺。只是離婆畢竟天資有限,雖然練了多年,武功卻和殷野王差不了多少,兩人誰也殺不了誰。
“丫頭,若是可以,我真的希望你有生之年,絕不要看見這些話。我知道,你一定怨我。我自認不是什麽好人。對在乎的人,視若珍寶,不在乎的人,棄之如敝履。或許是已經到了大限,竟對你生出幾分愧意。将驅使昆侖派的信物,還有靈鹫宮連同逍遙派一起交給你,算是彌補一些我的愧疚吧!至于莫聲谷,丫頭,別跟我一樣,明白得太晚。不管你信或不信,我起初考驗你,想傳你逍遙派功夫,與你的相貌,半分關系也無。後來得知,便是想順勢而為。殷野王風流成性,害死我徒弟,記得你答應過我的。離婆會看着你,我也會看着你,實現你對我的承諾!”
信的最後,何星漢如是說。
當真是何星漢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