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藥灌了一個月,雖然已經失去了對苦這味感覺的敏感度,但身體裏的變化九真還是感覺得到的。
一個月的中藥喝完,死老頭開始給九真的左手施針。
“喂,死老頭,你是不是練了八荒**唯我獨尊功?”
“這是什麽功夫?”死老頭一針紮下去,“你到底對逍遙派知道多少?”
“你沒練那個返老還童的功夫?可是你的聲音一天比一天蒼老啊?”
“那是天長地久長春不老功。”沒好氣地瞥了一眼朱九真,卻又笑了起來,“不過這個名字不錯,哎,小丫頭想不想練?”
“不想。”死老頭或許真的是孤單久了,動不動就要惹毛九真,尤其喜歡看九真炸毛的樣子。而九真也被他慣得脾氣越來越大,似乎本來那種被嬌寵的感覺又漸漸回來。
九真很感謝他。
不僅僅是因為死老頭幫她醫左手,也不僅僅是因為他教她武功,更重要的是,死老頭懂她。在這段時間裏,九真那些年在紅梅山莊被壓抑着的性情,在死老頭面前,都釋放了出來。
她從來沒有什麽時候,比這段時間快樂,哪怕是和莫聲谷同行上天山的時候,九真都沒有這麽恣意過,她會擔心被抛下,會擔心武烈的追殺,會擔心要是找不到武功秘籍怎麽辦,而現在,這些顧慮,在這裏,都沒有。
“我說小丫頭,你正值十九歲的年紀,要是練了這功夫,你就永葆青春,多好,來來來,跟我學這門功夫吧!”死老頭一副“學吧學吧,學了有糖吃”的表情讓九真在心裏偷笑。
“不!要!”
“哎,真不好玩,你就不能聽話一點嗎?”
“你确定你要我聽話?”
“算了算了,你現在膽子越來越大,都敢頂嘴了,也不知道這脾氣誰慣的!”
“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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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死老頭一臉吃癟的樣子,九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難得啊,被死老頭用嘴上功夫欺負了一個月,九真終于勉強算是扳回了一局,心中不免得意。
“從今天開始,不許睡床。”死老頭話音剛落,就見九真的床被死老頭一掌劈成了碎片。
“那我睡哪裏?”
“山洞裏,有張床,以後你就睡那裏。”
對逍遙派的認識,九真一直以為武功厲害,而當看見寒玉床的時候,九真的認識被颠覆了。
“你睡那裏。”死老頭指了指寒玉床,“沒有我的允許不準睡床。”
環視了一圈山洞,除了這間房,大部分的地方都積了很厚的一層灰,想必是許久沒有人來此的緣故。
見九真并沒有驚訝的表情,死老頭不由疑惑:“你到底知道多少?你知道這是什麽?”
“嗯。寒玉床,對練功極有幫助。”雖然說是這麽說,但九真也清楚,死老頭不會多追問,他不過是習慣性地問一句罷了。
“有意思啊,我對你家很有興趣,就是不知道有生之年……”
“什麽?”死老頭最後的話說得太清,九真沒有聽清。
整理了一下心神,死老頭一臉若無其事:“沒事。”
☆、15Chapter 15
夜裏的時候,九真感覺洞裏有劍影閃過,像是有人在練劍,但細細凝神聽了半天,除了遠處的水聲,卻沒有任何聲音。
劍影忽隐忽現,九真運氣,向山洞深處走去,以備受人攻擊時還擊自衛,直覺告訴她死老頭既然能讓她住進洞裏,此處理應是沒人的,也理應是安全的,但那劍影……
扔了個石子探路,不見任何反應,九真才放心地向裏面走。
穿過一個洞穴,再向裏走,又到了室外。此時月亮正圓,月光在湖面上便如鍍了一層白銀一般,順着湖面的月光一路走去,只見對面玉壁上赫然有個人影。
深呼吸了幾口,九真繼續向前走去,她心裏已經隐隐有了猜測,但卻不敢肯定。
借着月光,九真看了看前面的那道小路,真是名符其實的“小”路。九真算得上瘦了,但即使如九真的身材,也要半側着身子才能走。
用手扶着牆走或許會好一點。九真這樣打算,卻不料,手剛剛貼到牆上,一支箭頭帶着些許綠光的箭就直直地向着九真飛了過來。
眼看九真躲閃不及,就要中箭,一個紫色的身影出現,拉了九真一把,箭擦過九真的手臂,血瞬間湧了出來。
“我就知道你不會乖乖聽話!”死老頭的聲音裏帶着怒氣,“既然你之前知道用石子探路,怎麽到這裏就不這麽做了?”
“我……”箭上明顯有毒,但九真卻沒料到這毒性揮發地如此之快,她的眼前已經出現重影,可以想象,如果直中要害,那麽自己,一定會立時斃命吧!
死老頭看了看九真的傷口,嗅了嗅,伸手點住了九真身上的幾處大穴:“這毒性太烈。”說着,低下頭去,嘴覆在九真的傷口,要替九真吸掉毒血,以防毒性更深入。
“呲——”疼痛讓九真的意識清醒,“這是什麽地方?”
死老頭吐出最後一口血:“你一直想找的地方——無量山。”
替九真吸掉了所有的毒血,死老頭這才微微放下心來:“這毒我只在書上見過,今晚別亂跑,也別亂用內力,乖乖去我屋裏休息,我去采幾味藥,至于究竟有沒有效,我也不知道。”
死老頭的屋子簡陋地過分,除了床,只有一張桌子,看它們的磨損程度,已經有不少年了。出去之前,死老頭想了想,點了九真的睡穴。
當九真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她這才有時間好好消化昨晚的事情。
明明她掉下的是天山的懸崖,可現在她已經在大理無量山。死老頭功夫再好,也不可能在幾日內把她從天山帶到大理。想到昨晚,九真想,她應該被點了睡穴,然後被死老頭帶着,一路從天山來了大理。
只不過——
死老頭練的那什麽叫做不老的功夫,如果沒有記錯,每隔三十年要散功一次,死老頭現在的年紀,起碼該有九十了,也就說,他散功要九十多天。看死老頭前段時間的樣子,應該散功還沒有結束……
九真細細想了半天,卻發現總有一處不論怎麽解釋都不合理。
“在想什麽?”死老頭端着煎好的藥走進房裏,看到的就是九真發呆的樣子。
死老頭給九真施了幾針,拔針的時候藥也涼得差不多了。
在死老頭的監督下把藥喝得一滴不剩,九真想了想,還是開口:“你到底有多少歲了?”
“你猜?”死老頭有心逗逗九真。
吃了個閉門羹,九真這段日子被慣得脾氣也大了:“你猜我猜不猜。”
“小丫頭的脾氣是越來越大了啊!”見九真不配合,死老頭也不生氣,“你既然知道我練的功夫可以返老還童,那也應該知道,每三十年我就需要散功一次吧!”
九真沒有說話,她要聽死老頭說下去。
“你知道你體質有多适合練武嗎?”
“不可能。”九真當即否認,“一陽指我練了那麽多年才練到四品,剛剛可以練六脈神劍的地步,而當年段譽……”
“因為一陽指是純陽的功夫,而你,是女子,體質本就屬陰,一陽指,六脈神劍,這些根本不适合你。我說你适合練武,是指練陰柔的功夫。或者是像逍遙派這樣,對體質沒有要求的。知道我為什麽決定教你功夫嗎?不僅僅是因為你對逍遙派的了解,也不僅僅是因為你有趣,脾氣讓我喜歡,還因為你體質合适。你練逍遙派的功夫,事半功倍。”死老頭毫不客氣地打斷九真。
“當然,不僅僅逍遙派。如果你對其他陰柔的武功有興趣,你也可以練。聽過姑蘇慕容嗎?那裏該有的武學秘籍都有,只要你想學。不過……”
“貪心并不是一件好事。”
死老頭滿意地點了點頭:“還記不記得我問你要不要學我這天長地久長春不老功?”
“我在測試你。”死老頭收起玩笑的态度,“我這次返老還童,需要兩百一十天。我今年一百零五歲,我十五歲開始練這功夫,如果沒練這功夫,我的壽命也許更長,但現在,我的日子不多了。”
“不要驚訝,因為練得晚,我已經是最長的一個了。逍遙派歷代練這門功夫的,都只活了九十多歲。每年散功時還要害怕仇人追殺。這門功夫,本來叫純陽至尊功。後來天山童姥強練,颠而倒之,倒而颠之,加上她練功時走火入魔,所以散功時每日都要飲鮮血。她第三次散功時和她師妹李秋水化解仇恨後死去,這功夫,自然沒有改進。後來逍遙派由虛竹接手,他只是憑着想象,改進了這功夫,延長了散功的日子,卻也減輕了散功的一些痛苦。後面的幾代傳人有男有女,這功夫越改越亂。直到我師父改了之後,這才徹底免去散功時飲血之苦。”
“後來我練這麽功夫,自然也是改進了它的,但我是男子,純陽之軀與純陰之軀,練起來還是不同的。更何況,歷代傳人散功三次之後都會死,我難以例外,你一女子練,于自身損傷只會大不會小。這功夫,聽起來是不錯,但真練起來,卻未必如此。”
九真默默地聽着,死老頭從來沒有這麽嚴肅地說這麽多話。如此這般,說的都是重要的事情。
“我逍遙派項項精通,從今天起,你除了要天天喝藥,還有泡藥浴。不準問為什麽,你只管做就是了。不過,我要你幫我殺一個人。這個人是誰,以後我會告訴你。你身上的毒已經解了,過兩天我會帶你去無量玉璧。裏面的武功秘籍,你自己選了練。這些書,我不管你是死記硬背也好,用法子巧計也罷,一天五本,我第二天會來檢查,要是哪天沒完成,不準吃飯睡覺。”
死老頭不知暗了什麽機關,牆面打開,一排排書架出現在九真面前,上面一層一層,都擺滿了書。
沒等九真對“五本”的要求發出意見,死老頭就拿着碗走了出去。
死老頭替九真及時把毒吸了出來,又點了九真的穴,此時九真喝了藥,縱然還有餘毒未清,但下床走動卻不是什麽難事了。
九真走到書架面前,随手拿下本書,九真打開翻了翻。
“上藥一百二十種為君,主養命以應天,無毒,多服久服不傷人,欲輕身益氣不老延年者,本《上經》。
中藥一百二十種為臣,主養性以應人,無毒,有毒,斟酌其宜,欲遏病補虛羸者,本《中經》。
下藥一百二十種為君,主治病以應地,多毒,不可久服,欲除寒熱邪氣、破積聚、愈疾者,本《下經》。”
是本醫書——《神農本草經》。
似乎是學醫最基礎要讀的一本。
“藥有君臣佐使,以相宣攝合和者,宜用一君二臣五佐,又可一君三臣九佐使也。
藥有陰陽配合,子母兄弟,根莖花實草石骨肉。有單行者,有相須者,有相使者,有相畏者,有相惡者,有相反者,有相殺者。凡此七情和合視之,當用相須相使良者,勿用相惡相反者。若有毒宜制,可用相畏相殺者,不爾,勿合用也。 藥有酸鹹甘苦辛五味,又有寒熱溫涼四氣及有毒無毒,陰幹□,采治時日,生熟,上地所出,真僞陳新,并各有法。
藥性有宜丸者,宜散者,宜水煮者,宜酒浸者,宜膏煎者,亦有一物兼宜者,亦有不可入湯酒者,并随藥性,不得違越。”
九真合上書,剛剛她粗粗看了看,浏覽得很快,談不上一目十行,但一目五行總是有的,但剛剛讀過的那些句子,卻清晰地出現在九真的腦海裏,仿佛刻在了九真的腦子裏。
過目不忘?一目十行?
這是以前從沒有的事情。九真過往的記憶力說不上極佳,但一般的書籍,慢慢地看兩三遍也能記下來,晦澀難懂一些的,倒是需要多背幾遍,多到十幾遍還不能完全背下來,也是有過的。
而現在,一目十行也能過目不忘?
想到之前自己喝的藥,還有死老頭給自己紮的幾針,九真想,應該是死老頭做了什麽,才能讓她如此這般。
☆、16Chapter 16
施針帶來的效果很明顯,但卻并不長。
第一本書,九真一目十行地看完,基本就能背下來;第二本書,一目十行已經不能讓她完全記下書裏的內容,必須放慢閱讀速度;第三本、第四本、第五本……
記下第五本書裏所有的內容,九真花了整整兩個時辰又一盞茶的時間。默讀已經不能讓她盡快記下書裏面的東西,她大聲讀了兩遍,最後終于記下了書上的所有。
“記得怎麽樣?”死老頭出現的時間剛剛好是九真确認自己已經記下所有內容之後。
看了看死老頭端進來的藥碗,九真不自覺地苦了臉,哀嚎道:“又要喝藥啊!”
“如果你想死,你可以選擇不喝。”
“什麽意思?”事關性命,九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
可接下來,不論九真怎麽問,死老頭都不願再多說一個字。
因為死老頭的話,不管死老頭的藥加了多少奇怪惡心難聞的藥材,哪怕她懷疑有幾次是死老頭故意在整她,她也一滴不剩地喝完了藥。
九真開始習慣每日睡寒冰床,喝苦到想吐的藥,死老頭替她施針,背書。死老頭的廚藝不好,甚至稱得上糟糕,九真不止一次地懷疑,死老頭這麽多年,是怎麽習慣那些難吃的食物的。
記得九真終于受不了死老頭做的食物,承擔了下廚這一任務之後,第一頓餐,基本飯菜都被死老頭搶光了,一邊吃,還一邊念叨:“除了在大都的酒家,我已經好久沒吃到這麽好吃的飯菜了!”
九真看着死老頭狼吞虎咽的樣子,默默黑線:她的廚藝,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果然,第二日,死老頭吃得明顯比第一天少了不少,第三天,死老頭的食量差不多只比他自己做飯時多了一點,之後也基本保持了他往日的食量。
半個多月過去,就在九真終于把第一個書架上所有的書都背下來的那天晚上,死老頭帶她去了無量玉璧。
有死老頭的帶路,九真這一次,并不擔心再遇上機關。
走過湖邊的時候,九真看見月光之下,石壁上隐隐光影流動,凝神瞧去,只見那光影所至之處,隐隐似有着一個字。只是或許是風吹日曬,已經有些難以辨認了。
九真好奇地摸上去,感覺,似乎是一個“段”字。
“段?”九真疑惑地看向死老頭,想要求解。
“來過這裏的段家人只有一個。你是第二個。不過,你算段家人嗎?”
“我會讓段家的功夫傳承下去,我也會殺了武烈,替武家正名。”九真的話,是對死老頭說的,也是對自己說的。
看着九真認真的神情,死老頭突然想起了曾經。那個人的眼神,也曾經是這麽認真,認真地去想一個人,放棄了她所有的追求。
“段”字之下,赫然是一把長劍的影子,劍尖斜指着向下,劍影中的暈光閃爍流動,游走不定。
跟着死老頭一路向裏走,推開岩石,穿過小路,彎腰進了山洞,走過崎岖不平不見絲毫亮光的路,朱九真終于見到了傳說中的“神仙姐姐”。
這是一個宮裝美女,手持長劍,劍尖對準了來人的胸膛。
如果不是因為早知這裏是一座白玉雕成的玉像像,九真或許也會以為這是一個活人。它和真人一般大小;一對眸子瑩然有光,神彩飛揚。死老頭拂去玉像上的積灰,九真這才走上前細細端詳:這對眼珠是用黑寶石雕的,在光線的作用下,眼裏竟有光彩流轉。
玉像臉上白玉的紋理中隐隐透出暈紅之色,與常人肌膚無異。九真側過身子看那玉像時,只見她眼光跟着轉将過來,側頭向右,玉像的眼光似乎動了。不論九真在哪個角度看,玉像的眼光始終向着她,眼光中的神色更是難以捉摸,似喜似愛,似是情意深摯,又似黯然神傷。
就連玉像頭上的頭發是真的人發,雲鬓如霧,松松挽着一髻,鬓邊插着一支玉钏,上面鑲着兩粒小指頭般大的明珠,瑩然生光。又見壁上也是鑲滿了明珠鑽石,寶光交相輝映,西邊壁上鑲着六塊大水晶,水晶外綠水隐隐,映得石室中比第一間石室明亮了數倍。
“雕這玉像的人,一定将自己所有的感情都傾注進去了。”從玉像上,九真能感覺到濃濃的愛意。
“這是逍遙派師祖最愛的人。只是卻不知是誰,只能從這玉像知道,這是一個絕世佳人。段譽的皇後,與這玉像之人極像。上次那個小子,是武當的人?”
“嗯,他叫莫聲谷,是武當張真人最小的一個弟子。”
“張三豐?”死老頭的話語裏,突然充滿了感慨,“你喜歡那個小子?”
喜歡嗎?死老頭猝不及防的發問,讓九真愣住了。
“不知道?”死老頭看見九真的表情透着迷茫。
“記不記得我醒過來的時候,你問我的第一句話?或許你不相信,但那天,我相信你會出現。因為你的目标自始至終都是我。如果你是要我死,早就可以辦到了,而不是那麽大費周章。所以我賭了這一把,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我真的必須說,謝謝你救了我。”
“說下去。你既然相信我會救你,為什麽還主動放手?或者這麽說,為什麽冒着自己沒命的危險救他?”
“我的直覺告訴我,你會救我,同時,我的直覺也說,你不會救他。你給他種下生死符,就是為了牽制我。我不想永遠活在愧疚裏,如果你沒有救他,那麽,結局就是我活着他死了,我的一輩子,會活在愧疚裏。”
“你想讓他愧疚?”
“他是一個好人。”九真的目光看向遠方,“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他會成為大俠。”只要他有命活着。
“或者,我潛意識裏,想要他記着我吧!對我好的人都死了,如果,他能記着我,或許,這是我存在過的痕跡?老實說,我真的不知道當時的沖動來自哪裏。如果再一次,我不知道我會怎樣做。”
“你不喜歡他?”
“你有沒有喜歡的人?你能不能告訴我,那到底應該是什麽樣的感覺?如果不是你提起,我只會偶爾想起他,別人說,愛一個人,會朝思暮想,而我……并沒有。”
“你不愛他,也談不上喜歡,但小丫頭,你動心了。”
動心。
或許,從習慣依賴莫聲谷的保護開始,自己已經動心了吧。
原來,這就是動心。
“小丫頭,如果你覺得,他是你想要的人,那就去。畏畏縮縮,被世俗倫理拘束,別讓別人的話影響了你的生活。你的生活,是你自己的。”
“要想有所得,必須要有所付出。”
轉過身,死老頭盯着九真看了許久:“這應該是我教你的。而你,真的懂了嗎?”
将時間留給九真,死老頭留下一句“如你所願,你到了無量玉璧,明天起,我教你怎麽殺人。”
轉身走了出去。
“殺人?”
“自保的方法有兩種,逃命,殺人。你只需要會殺人,就足夠了。”
“喂,死老頭,你說明白……”死老頭轉身就走,不給九真任何解釋。
丫頭,欠你的,我何星漢會用另一種方式補償。
☆、17Chapter 17
殺人,對九真來說,是一個熟悉的詞。
殺人,對九真來說,是一件陌生的事。
“發誓。”
看着面前的玉像,九真不解:“你想要我發什麽誓?”
“你會做到我要你辦的事。”
“你要我替你殺的,究竟是誰?”
何星漢凝視着玉像,唇角微揚:“丫頭,我的時間不多了。如果你一天不發誓,我便一天不教你武功。若是你拖到我死的那天,縱使這裏有再多武功秘籍,你不懂我逍遙派的內功心法,對你也是無用。當然,洞裏面自是有百家武學,可憑你的悟性,若沒有人從旁指點,十年也未必有所成。或許,四十年,你才可以有小成?”
“沒有我,你心心念念想殺的人,還可以安然活着,你甘心嗎?”九真反将何星漢一軍。“你不願告訴我你的名字,說明必定是有故事的人。而你這個仇人,必定也不一般吧!”
何星漢的肩膀微微抖動,聲音裏滿是笑意:“丫頭,就要這麽活。這才是你本來的性子。”
“死老頭,為什麽你對我……”九真想了想,終于找到一個合适的詞,“忽好忽壞?”
“十多日之後,我會告訴你,所有的答案。現在,發誓,或者,離開。我就在這裏,等你的選擇。”
發誓?不發誓?
九真在心裏想了很多,她想到了王伯,想到了姚二叔,想到了張無忌,想到了紅梅山莊……還有,朱長齡。
報仇。
如果沒有武功,如何報仇?如果等上幾十年,那武烈已死,她的報仇,還有什麽意義?她并不想殺武青嬰,至少在紅梅山莊的那些年,武青嬰對自己也算是一番真心,對她,她下不了手。但是武烈和衛壁,她一定會殺!
再次擡頭的時候,九真的眼神裏,多了堅定。
活着,報仇,是她生命的意義。
“你要我怎麽立什麽誓?”
“跟着我說——”
“好。”
自那晚起,朱九真和何星漢就一直在內室練功。何星漢早就做了準備,水和食物都準備妥當,想必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吧……
洞中內室無日月,也不見天日,只靠一盞油燈,讓洞裏有些許的光明。
練武。看書。
這樣的日子,依舊枯燥。
“死老頭,你到底叫什麽?”這日練了半日,九真坐下歇歇。依舊同前幾日一樣八卦死老頭的過去。
破天荒地,何星漢沒有不理不睬,反問道:“想問什麽?針?藥?武功?”
“我想知道——你的過去。”
何星漢自嘲地笑了笑:“聽說過千蛛萬毒手嗎?”
“千蛛萬毒手?”九真對這個名字挺耳熟,卻記不起哪裏聽過。
“我曾經有過一個徒弟,她不是練武的料,但我逍遙派無所不精,她獨獨精于毒術,後來,她便創了這千蛛萬毒手。可惜最後,她為了一個男人,放棄了。”
“可是世上男人皆薄幸,這男人最後,負了她對不對?”
何星漢看着九真,微微搖了搖頭:“丫頭,你還年輕,別那麽憤世嫉俗。長情的男人自是有的。”
“你在說你自己?你要我殺的,就是那個薄情的男人吧!他叫什麽?”
“我?長情的自然不是我。另有其人。話說回來,丫頭,你恨我嗎?”
恨嗎?
這是一種很複雜的感情。
九真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當死老頭問起這個問題時,她腦子裏想到的,是死老頭教她武功,治好她的手……
“這個世界上,哪有人無緣無故對你好?你對我有所要求,本就是理所應當。”
“丫頭,記着你今天說過的話。以後闖蕩江湖,處處小心。你有武功傍身,不用再懼怕什麽。”
死老頭的語氣太過哀傷,九真不免想起之前死老頭說的“十幾天”。
“你的大限——”
九真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點住了穴道,緊接着,一股熱流源源不斷地輸入九真的體內。
“死老頭,你幹什麽?”九真隐隐有了猜測,卻不敢确認,“喂,哎!死老頭!”
喊了很多遍,九真的聲音裏已經隐隐有了哭聲,卻依舊不見死老頭吱聲。
起初,這股熱流進入九真體內,她并無不适,但不過一會,身體卻感覺越來越熱。仿佛有一團火在她的體內燃燒。九真雖極力壓抑,但還是忍不住□出聲,縱然聲音極輕,但何星漢還是聽到了。
“忍着。”死老頭的一字一頓,顯然此時他也并不好受。
“我……我承受不住……你……”
“閉嘴。忍着。”死老頭只有四個字。
九真不敢再吱聲,她生怕自己再多動一下,死老頭就多一份危險。
緊緊咬着唇,九真在數秒:“一、二、三……”沒數到一個一百,她就再從頭開始數,一次有一次。也不知道數過了多少回。數完了多少個一百。
越來越熱,越來越癢。仿佛心裏面,有什麽東西在不安地跳,不安地鬧。
等熱流漸漸消失,九真也徹底承受不住,暈了過去。
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山洞裏早已空無一人。身邊有一封信,看墨跡,似乎有個把月了。如此說來,今天的事,或者說,近來的事,死老頭都早有打算。
信很長。整整十頁紙,寫得滿滿的。囑咐的東西很多。九真第一次知道,死老頭,不,是何星漢,也可以說那麽多,可以那麽關心一個人,可以在字裏行間,有那麽多的擔心。擔心逍遙派,擔心自己,擔心早已跟他沒有聯系的人。
縱使已經知道了死老頭的名字,可九真,卻不習慣叫他的名字。
或許,死老頭這三個字,已經讓她有了感情。
死老頭,你到底去了哪裏……
就在九真收好死老頭留下的信沒多久,蠟燭——
燒完了。山洞裏,只留下一片黑暗。
就好像,無量玉璧,只留下了九真一個人。
死老頭要九真殺的人,是天鷹教教主白眉鷹王的兒子——殷野王。
哦,不對,死老頭改了主意,應該是很早之前,就下了主意吧,他要的,是殷野王生不如死。所以死老頭把一身內力都給了九真,不是為了別的,為的,是九真能夠有辦法給殷野王種下生死符,慢慢受折磨至死。
只不過,九真現在受不住這麽多年的內力。所以最後,九真暈了過去。所以最後,死老頭封住了九真的穴。他讓她在學會自己想學的武功之後,去找張三豐。還有,去終南山後,找活死人墓。
九真不知死老頭和張三豐有什麽交情,如果早知道——
九真問自己,如果早知道,她的人生,會不會有所不同?
或許吧,又或許,依舊像現在一樣。
武當,她會去,古墓,她會去。
沒有如果。
朱九真以後的人生裏,不會再有任何如果。也不再需要再懼怕任何人。
死老頭,你說得多,既然我注定只能活到六十歲,甚至更短;既然我的武功足夠我不任人欺淩,那我何必為他人委屈自己。
朱九真,你還剩四十年不到的時間,你付出足夠大的代價了,從現在開始,你活着,只為自己,僅此而已。
☆、18Chapter 18
武功對于朱九真來說,是一件太重要的東西。可是現在,她無法承受死老頭給自己的內力,所以死老頭把她的內力一起封了起來,要想盡快找回內力,她只能寄希望于張三豐。可是,絲毫內力都沒有的她,怎麽敢離開無量玉璧這個“避難所”?
她的猶豫并沒有很久,最多一個時辰,她下了狠心,照着醫書,給自己施針——就像當初死老頭為她施針一樣。不同的是,此時的她很清楚,她是在用傷害自己的方法讓自己能夠在最短的時間裏記住所有的武功招式,沒有內力,如果遇上強敵,她多少能靠招式,給自己多一些逃命的機會。
施針一次,壽命少三個月。加上是藥三分毒,當初的藥讓她的記憶力加強,但同時那些藥也是積攢在她體內的毒。或許,死老頭對她所言,并不全是真的。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向最好的結局想,可是真的會這樣嗎?
九真挑了幾本書,小無相功和天山折梅手有異曲同工之妙。但小無相功是一門內功,算得上是逍遙派各類武學的基礎。特別是這些年代代逍遙派掌門人改良之後,小無相功成了入門必學。再不是李秋水無崖子師傅所創的那般,為模仿別人絕學。
天山折梅手是雖然只有三路掌法,三路擒拿法,一共六路武功,但卻包含了逍遙派武學的所有精義。六路武功中,有劍法、刀法、鞭法、槍法、抓法、斧法等等諸般兵刃的絕招,變法繁複。每一路口訣雖然只有十二句共八十四個字,但非常拗口。口訣的字句與聲韻呼吸之理全然相反,因此,這天山折梅手的口訣,實際上是調勻真氣的法門。加上一部分小無相功被化在天山折梅手中,因此,此時的天山折梅手,威力比之以往,更甚一招。
不眠不休,不停施針,九真用了五天時間,記下了各個門派的的精妙招數。逍遙派的書籍衆多,各門各派的絕學大都記錄在案,哪些是最厲害的,都一一标記出來,九真翻閱起來,倒也還算方便。
五天後,當九真走出無量玉璧的時候,見到了在外候着的一個中年女子。
“屬下參見新宮主。”見到九真,來人當即跪下向九真行了大禮。
“你是……”
“屬下是靈鹫宮的總管。梅蘭和竹菊已經在山下候着。屬下奉老宮主之名,将此物交給您。”來人從懷中掏出一物,赫然是一個指環。只是這指環之上,卻留下一個凹槽,像是之前指環上的寶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