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然不會有好态度,“用得着大驚小怪嗎?”
“九真,怎麽跟你爹說話的!”姚清泉的話雖是這麽說,倒卻沒有半分責怪的意思,“大哥啊,九真心情不好,我陪她再走走吧,你放心,有我在,不會有事。”
姚清泉這些年見朱九真的次數不多,但每次都給朱九真帶上她喜歡的一些小禮物。姚清泉做過什麽九真不知道,不過這些年裏,姚清泉對朱九真,也多少算得上是真心疼愛的。
“姚二叔,你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九真啊,我知道,你是非觀強,你爹的那些行徑,你看不起。我也知道,我要是跟你說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也未必聽得進去。但是你爹一心想要光複朱家門楣的心卻從沒丢過,九真,我不為難你,不管你是為了什麽,都別破壞你爹的打算,其他的,我會跟你爹說的,讓他也不要強你所難。”
姚清泉的話是完全不在朱九真的預料之中。
“九真,”看着朱九真愣住的樣子,姚清泉知道自己的話多少起了一些作用,“你爹并不是想真心打你的,九真,別為這事跟你爹怨。”
“姚二叔,對不起。”
對不起,我做不到,你說的,很多很多。
“九真啊,我們接下來就在這裏先暫住幾日,然後就準備準備行李,出發去冰火島。”剛回到紅梅山莊的地下,朱長齡就吩咐道,“這幾日,怕是要辛苦你和王伯了。”
“王伯?”沒有什麽比王伯帶給她的震撼更大,說穿了,張無忌于他,是不會有王伯那樣重的情分的,“他在哪裏?”
“他下山去買些菜了,一會啊,你就能見到他了。”
“王伯?朱伯伯,你不是遣散了所有的下人嗎?”
“王伯和九真情同父女,他不放心九真,加上家人也都沒了,所以啊,我考慮再三,就把他留下來了。等我們去冰火島的時候,我再給他一大筆銀兩,賢侄,你說這樣可好?”朱長齡象征性地問了問張無忌的意見。
“朱伯伯的這決定自然是極好的。我當初也多虧了王伯的照顧,之前來不及告別,還以為再也見不到王伯了。”
朱長齡拍了拍張無忌的肩膀:“賢侄,你放心,這一次,你可以得償所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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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長齡和張無忌之間的親熱朱九真早就沒有心思關注,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她已經把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是張無忌自己的造化。她早就告誡過張無忌,現下張無忌的一切,只能是怪他自己不懂人心險惡。
說起來,按照張無忌自己說的,送楊不悔上昆侖山坐忘峰,這一路上他也算被騙過了,可如今,卻又一次乖乖地進了朱長齡的陷阱,真不知道他吃一塹,長的一智到底去了哪裏。
接下來,幾人在地下住了幾日,這才出去找了個農莊住下。幾人扮作農戶,每日的飯菜都是王伯和朱九真做的,張無忌偶爾會來幫忙,采些果子,或者是捉幾條魚。
這日,九真和無忌到溪邊洗衣,一路談笑,倒也是樂趣橫生。
“兔子,無忌,那裏有兔子!”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朱九真最愛的就是兔子了,這幾日不必再為王伯的性命擔心,不管朱長齡是為了什麽,總之王伯現在沒事,将軍也好好活着,每日除了姚清泉外出打探消息,這些日子的生活,倒像是親密的一家人。
“我去捉了給你。”讨心上人歡心的機會,張無忌自然不會放過。
“我要活的,不準傷了它!”朱九真叮囑,“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不一會,張無忌手裏就抱着一團白絨絨的東西回來:“你看,它可是一點都沒受傷,真姐,你說你要怎麽獎勵我?”
“獎勵你?”朱九真看了看四周,還是放下了原來的打算,朱長齡前幾日日日在暗處窺探,今日不見,也不知是不在還是躲得更隐蔽了。“獎勵你今晚可以多喝一碗湯。”
朱九真前世做得最拿手的菜就是魚,而每次的魚湯,都被大家分得幹幹淨淨。
也不是沒想過在湯裏下迷藥,可是一來朱長齡早就防着這招,一直都盯着;二來朱長齡每吃一樣菜,都要朱九真先試過,她沒有像阿紫那般那麽巧妙的手法,做不到下藥下得神不知鬼不覺。
“就這樣嗎?真姐,這獎勵,也太寒碜了吧?”
“是嗎?”九真想起張無忌寒毒未除,“你身上玄冥神掌的毒怎麽樣了?”
“真姐知道我身上的是玄冥神掌?”張無忌似乎突然開竅了,“真姐,你——你是什麽時候認出我的寒毒的?那你是——是不是——”
張無忌有些不敢猜下去了。
☆、8Chapter 8
“真姐知道我身上的是玄冥神掌?”張無忌似乎突然開竅了,“真姐,你——你是什麽時候認出我的寒毒的?那你是——是不是——”
張無忌有些不敢猜下去了。
“好了,該回去了。”九真不打算給時間讓張無忌慢慢思量,說着,就走在前面回農家。
行李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出發去冰火島應該就是這幾日的事情——
這就意味着,逃離的機會來了。
這一晚張無忌睡在床上,幻想着到了冰火島,一輩子可以和朱九真在島上厮守,不禁面紅耳熱,一顆心怦怦跳動;又希望朱伯伯、姚二叔和義父見面之後,三人結成好友,在島上無憂無慮,既不怕蒙古鞑子殘殺欺壓,也不必擔心武林強仇明攻暗襲。想着想着,張無忌難免就想到了朱九真的話:真姐說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還說越是看着和善的人越會在背後捅你一刀,這話到底有什麽意思?這般思量,不由回憶起朱九真當初一定要他自稱曾阿牛的情形。
越想不由越難入睡。真姐的警告,朱長齡對自己的好,甚至幾次為了自己打真姐……
對,問題就在這裏。朱長齡幾次打真姐,都是為了自己。可自己何德何能,朱長齡要為了自己而傷害自己的女兒?看真姐紅梅山莊閨房的擺設,朱長齡也算得上疼愛真姐,可若是一個父親真心疼愛自己的女兒,怎麽會想也不想就舍得打她?事後,也不見歉意。小時候,父母若是罰了自己,事後必定心疼不已,而朱長齡卻不是如此。
張無忌想得正迷迷糊糊,要入睡卻未睡着時,忽聽房門被人輕輕推開,一個人影閃進房來。張無忌微感詫異,鼻中聞到一陣淡淡幽香,正是朱九真日常用以薰衣的素馨花香。朱九真悄步走到床前,低聲問道:“無忌,你睡着了麽?”張無忌不敢回答,雙眼緊閉,假裝熟睡。
朱九真将手指放在張無忌鼻前,感覺到他明顯粗重的呼吸,想了想,俯下身子:“別出聲,聽我說完。”将唇附到張無忌耳邊:“我知道你沒有睡着,聽好了,一會我出去後,你悄悄跟來,你白天的疑問,自然都能得到答案,但要是被發現了,你的後果會很慘。跟不跟,随你。”
朱九真說完,推門出去。
朱長齡已經定好了明天一早出發的計劃,今晚,應該是商議最後的計劃了。如果張無忌要做什麽,今晚是最後的機會了。
張無忌聽着朱九真的腳步聲走遠,又過了近半個時辰,這才推門,出了房間。
庭院裏并不見朱長齡和朱九真的身影,張無忌憑着直覺出了農莊,這時已經是初春,山谷間野花放出清香,張無忌信步便順着一條小溪走去。山坡上積雪初溶,雪水順着小溪流去,偶爾挾着一些細小的冰塊,相互撞擊,铮铮有聲。
走了一會,忽聽不遠處傳來争吵聲,張無忌循聲走去,遠遠的,看見了朱長齡,朱九真,武青嬰還有衛壁和姚清泉的身影,另外一個男人,他并不認識,只是這背影,倒是有些眼熟。
朱長齡幾人似乎在讨論什麽,朱九真站在一邊不說話,像是與這些人在撇清關系。
張無忌遠遠聽着,話聽得并不真切,突然間,朱長齡的一句:“可別功虧一篑,讓他瞧出破綻。”讓張無忌疑心大起。
破綻?破綻?有什麽破綻?
想到“破綻”兩字,一直便在張無忌腦海中的一個模模糊糊的疑團,突然鮮明異常的顯現在眼前:“張公翠山恩德圖”中,人人相貌逼肖,可尖臉的父親卻被畫成了畫作了方臉?而且,父親的形象,更像是長大之後的自己?聽朱長齡說,這幅畫是十餘年前他親筆所繪,就算他丹青之術不佳,也不該将大恩公畫得面目全非。另有一個細節,爹爹所使鐵筆杆直筆尖,形似毛筆,但畫中爹爹所使兵刃,卻是尋常的判官筆,鐵鑄的人手中抓一枝鐵筆。朱伯伯自己是使判官筆的大行家,若說是相貌記錯,倒也說得過去,但什麽都可以畫錯,爹爹所使的判官筆怎麽也能畫錯?”
再想來朱九真的話:莫非真姐早就知道?可若是知道,為何之前不提醒我,等我告知義父所在再……也不對啊,真姐早就要自己隐藏身份,似乎是早就知道一般。真姐這些日子,到底在想什麽?過去的一切似乎都在慢慢聯系起來,那晚朱九真臉上的掌印,書房的争吵……
想得越多,張無忌心中越隐隐感到恐懼,內心約莫有了答案,可是這答案實在太可怕,他不敢去相信,只是安慰自己:“千萬別胡思亂想,朱伯伯如此待我,怎可瞎起疑心?我這就回去睡罷,要是讓他們知道我半夜中出來,說不定會有性命之憂。”他想到“性命之憂”,登時全身一震,朱九真的話一下子格外清晰。
若是真姐不騙自己,是不是也會有性命之憂?所以她才沒有明示,只是一再暗示?
遠處的幾人似乎起了什麽争執,說話的聲音不免就打了起來。
“你和王伯都必須得去。青嬰,你和九真到時候負責衆人的衣食。我們就扮作商隊,先走陸路到山東,再走水路。”
“依我看,我們要備好毒藥,照張無忌所說的,這金毛獅王雙目失明,武功我們未必是他對手,但他怎麽也不會疑心義子的意中人會給自己下藥,到時候,這屠龍刀不是手到擒來?”衛壁的提議受到了武烈的稱贊,可張無忌聽着,卻覺着武烈的聲音甚是熟悉,似是在哪裏聽過一般。
“我說過了。我不會去冰火島。”朱九真的情緒聽不出喜怒,只是一味重複這句話,“至于王伯,爹,你明明答應我事成之後放了他的。你一個男子漢大丈夫,居然要失信于自己的女兒嗎?”
“我只是答應饒他性命,并不曾答應你放了他。”
“我怎麽會有你這樣小人的爹!”朱九真氣極,慌不擇言,“你從來沒有把我當做你的女兒,任你在所有人面前僞裝得多君子,都遮掩不了你骨子裏那股小人的陰險!”
“啪——”朱長齡一掌狠狠地打在了朱九真的胸口,一口血一下子溢出口。鮮紅的血,灼傷了張無忌的心。
“好,很好,好極了。”朱九真的大笑止住了張無忌本欲上前的步伐,“你生我,卻沒有養我,我受你這一掌,也算是報了你的生恩。我聽你的話,欺騙張無忌說出謝遜所在,還你這十五年來供我吃穿的恩。從今天起,我不是你女兒,我也不再欠你什麽!”
朱長齡被朱九真的話氣得臉色鐵青,想要運功一掌劈死眼前的人,卻發現無法運氣:“你——你做了什麽?”
武烈也發現了朱長齡的異樣,忙要運氣,卻發現自己的女兒在自己面前先倒了下來。
“朱九真!”武烈替武青嬰把了把脈,有些許中毒的傾向,“你下毒?”
“毒,不是我下的,是你們自己要吃的。”
鯉魚和甘草,長期同吃,會導致免疫力下降,亦會引起中毒。武青嬰年紀畢竟不如武烈,吃過幾次,不免有些輕微中毒,不過剛剛武青嬰的昏倒,卻是朱九真動手偷偷點了她的穴道。
一陽指她已經練成了四品,這就意味着她可以修習六脈神劍。劍氣這種無形的東西,哪裏真的會像電視劇裏有水柱一樣的視覺效果,她試過很多次,劍氣這東西,人眼是看不見的,要想知道劍氣在哪裏向哪裏發,只能憑感覺。
只可惜,六脈神劍太難練,她也沒有練下去的打算,所以就練了一點點,能發出一點劍氣,偶爾吓吓人就夠了。一個女子在江湖上混,沒有什麽比輕功更重要,多高深的武功,都不如一門絕妙的輕功好,逃命,是入江湖前的必修課。保命,是她一直以來的目标。她一直記得朱九真是個短命鬼,她要改變朱九真原來的命運,她要長命百歲!
☆、9Chapter 9
“我沒有害人之心。”話不投機半句多,朱九真已經無意在此地多留,天下之大,何愁沒有容身之處?“我只是想以防萬一。而現在,我要走了。”
“你站住!”朱長齡吼道。
朱九真的步伐停了一下,轉身看了看朱長齡,舉起右手:“我朱九真對天發誓,如果把朱家的事對外透露分毫,我願遭天譴,死後堕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如此,你們放心了嗎?”
說完,再沒有停頓一下,向着下山的路走去。
衛壁看着朱九真走遠,想要去追,但礙着武烈,卻也不敢動彈。而武烈畢竟是外人,朱家家務事,他就算要追究朱九真給武青嬰下毒,卻也不能搶在朱長齡面前出手。
“大哥,九真也發過毒誓了,她既然不想去冰火島,就由着她吧。不管怎麽說,這一路去,總是兇險萬分,她是你女兒,你就……”
姚清泉的話沒有說完就被暴怒的朱長齡打斷:“她根本不是我女兒,自從十來年前她大病一場之後,她就不是我的女兒了!”
“大哥?”姚清泉不解,“你瞎說什麽呢,九真怎麽不是你的女兒了?”
朱長齡盛怒之下倒是把實話說了出來,這是朱九真怎麽都沒有料想到的,她來到這裏的時候,擁有了朱九真的記憶。于是,她戴上了一副叫做朱九真的面具,一點一點地改變,丢掉過去的刁蠻,把朱長齡當作自己的父親,哪怕朱長齡的态度從沒把她當作女兒。久而久之,她雖然因為九真這個名字還會時時想起自己穿越的原因,自己的過去,但那副叫做朱九真的面具,卻再也摘不下來了。
而如今,朱長齡明明白白地說,從她出現,她不是朱九真這件事情就被朱長齡看穿了,突然間,仿佛所有過去的一切,都成了徹頭徹尾的笑話。
“咔——”不遠處傳來樹枝被踩斷的聲音。
“誰!”衛壁喝道,“出來!”
衛壁的這一聲呵,也止住了朱九真的步子。如果所料沒差,那麽,那個踩斷樹枝的人,應該就是——
張無忌。
武烈如果沒有朱長齡的話,不方便插手管教自己;衛壁畢竟垂涎自己美貌,加上沒有武烈的命令,也不敢殺了自己;姚清泉就算是要追自己,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而朱長齡又中了毒,武青嬰暈倒。朱九真算得很好,她籌劃了好幾次機會,這是最好的一回,可她卻忘了張無忌這個變數。
明明再三叮囑張無忌不要被發現,而現在卻被大家發現,張無忌不是自己,沒有人會顧念任何情分,他怕是兇多吉少。
救,還是不救?
就算自己去救,又有幾分把握?
就在朱九真抉擇的功夫,衛壁的劍已經架上了張無忌的脖子。
由不得再多猶豫,趁着衛壁問武烈如何處置張無忌的一晃神功夫,連發三次六脈神劍的朱九真終于成功了一次,打飛了衛壁的劍。
一招梯雲縱,朱九真落在張無忌身邊:“快走!”
張無忌和朱九真兩人只顧逃命,慌不擇路,向山坡上的林木深處走去,越攀越高,越走越快,到後來幾乎是狂奔,連續逃了一個多時辰,這中間,他們不敢停下來喘一口氣。奔逃了半夜,到得天色明亮,兩人已經處身在一座雪嶺的叢林之內。這時雖然是春天,但山嶺間積雪還未融化,一望無際的雪地中留着長長的一行足印,反倒是暴露了兩人的行蹤。
而且——
朱九真擡頭看來看遠處,這樣逃下去,她和張無忌終會體力不支被捉住的。
“我們回去。”朱九真下定主意,要逃,也要有銀兩,更何況,王伯還在農莊。之前因為得知王伯已經被朱長齡下了必死的毒藥,這才不顧王伯和朱長齡鬧翻,而現在回去,一來拿些盤纏上路,二來朱長齡一行人也想不到他們會回去,三來,如果可以,她還是想帶上将軍和王伯。
“可是這些腳印……”張無忌猶豫,這些腳印會把朱長齡一行人帶來的。
朱九真現在的心情,可以用恨鐵不成鋼形容,這種關鍵的時候,一點點的猶豫都會讓人喪命。
真的是好的不靈壞的靈,不過就是猶豫了一會,武烈、朱九真和衛壁已經追來了,只是不見武青嬰和姚清泉,也不知那兩人在哪裏。所有人裏面,也就只有姚清泉可以讓她有那麽一絲絲的信任。
張無忌和朱九真躲進一片樹叢之中,看着朱長齡幾人在尋找自己,想着對策。
在幾人眼皮底下要逃走,是不可能的,而不遠處,又是一片懸崖,躲在樹叢,卻總會被發現。進退無路,朱九真暗暗吐槽,她做了那麽多準備,就要為了張無忌都付之東流,又回到短命鬼的命運裏?
“大哥,九真……”姚清泉只是比朱長齡慢了一些,一來,便是關心九真如何。
“我說過,她不是我女兒。二弟,你存心與我作對?她發了誓,卻還救走了張無忌,我非殺了她不可!”
“啊——”張無忌突然□,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看樣子,似是寒毒發作了。
見朱長齡已經循聲而來,張無忌打定主意,定不能連累真姐。他心中念着,真姐如此對我,雖然騙我,卻也是萬不得已,真姐對我的大恩大德,我此生注定無法報答。反正中了玄冥神掌,我也活不了多久,那便替真姐完成離開的心願吧。
張無忌死志已決,便也不再猶豫,筆直向那一旁的萬丈峽谷奔去。
朱長齡的輕功勝過張無忌,他奔到峽谷邊上的時候,朱長齡已追到了張無忌身後,伸手往他背心抓去。張無忌感覺到背心上疼痛徹骨,朱長齡右手的五根手指已緊緊抓住他背脊,就在此時,他足底踏空,半個身子已在深淵之上。他左足跨出,全身向前急撲。
朱長齡萬沒料到他竟會投崖自盡,被他一帶,身子也是跟着向前傾出。一眼見到了晚半步追到崖邊的朱九真,一把抓住她。
“九真……”說時遲,那時快。姚清泉趁此時一手一把抓住朱九真,一手攀住了一塊石頭,想挽救朱九真下落的趨勢。
“二叔——”如果說朱長齡拉她讓她心寒,那姚清泉下意識地拉住她的行為,則是讓她感動。
“別說話,我拉你們上來。”
“沒用的,二叔。”朱九真已經下了同歸于盡的打算,“我下面拖着兩人,二叔你若不放手,你也會和我們一起掉下這懸崖的……”
姚清泉沒有再說話,只是抓着朱九真的手,更緊了。
“大哥,別管張無忌了,你的武功,現在上來,并不難。如果你和無忌再拉着九真,你們都會掉下去的。”
“二叔,放手啊,我雖然和您不親,一年也難得見面幾次,但九真把你當做值得敬愛的長輩,恕九真不孝,枉費了您多年關愛。”朱九真說着,就開始想掙脫姚清泉抓住自己的手。
眼見朱九真已經沒有了求生的心思,姚清泉不再理她,只是抓着朱九真的手,更緊了。三個人的重量都在姚清泉的一只手臂上,他的額頭已經有不少汗,手也輕微有些發抖,但卻絲毫不松開。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朱九真一只手被朱長齡拉着,一只手被姚清泉拉着,兩只手,幾乎都已經失去了知覺。
就在朱九真以為幾人最後都會以落崖為人生謝幕的時候,朱長齡開口了:“九真,我不管你到底是誰,但二弟之前有句話說的沒有錯,十幾年來,你已經是我的女兒,我縱然恨你,那又如何,你身上流的是我的血,是朱家的血。我送你一命,還你這些年把我當做爹。這些年來,我對你恨,打罵你,但終究,我們用父女的身份過了十幾年。”在朱九真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朱長齡又對姚清泉說道,“二弟,你救九真一命,我們之間,也不再相欠了!”
話音剛落,朱長齡主動松開了拉住朱九真的手,一掌把朱九真向上送去:“若我大難不死,我會回紅梅山莊……”
山崖很深,往下看去,只見雲霧缭繞,朱長齡拉着張無忌,消失在了雲霧裏。
借着朱長齡的最後一掌,九真已經和姚清泉差不多高,只差幾步就能踩到崖邊的石頭。姚清泉及時推了朱九真一把,借着這股推力,朱九真成功了落在了崖上。
“嘩——”朱九真剛剛站穩,就聽到碎石滾落的聲音,姚清泉攀住的石頭已經松動,眼看着就要掉落。
“二叔,我拉你上來。”朱九真的手卻只是碰到姚清泉的手,卻使不上任何力氣,于是最後,她眼睜睜地看着姚清泉,也落下了山崖。
“二叔……”撕心裂肺的聲音在山谷響起,一夜之間,她一無所有,縱然可以離開,但九真已經失去了本來該有的開心。
對朱長齡,她已經死心,可最後又是朱長齡讓她現在能活着,恨,感激……這樣的感情,太複雜;對姚清泉,這是一個疼愛自己的長輩,不親,但卻有感情;對張無忌,朱九真已經把他當作了家人,弟弟。
而這些,所有的一切,她都失去了。她的毒術只會一些皮毛,救不了王伯,算起來,王伯也沒幾日可活。她只剩下将軍了……
☆、10Chapter 10
“小姐,回去吧……”朱九真一直跪在崖邊,竟不知一天一夜已經過去,天色由黑變白,再由白變黑。
“王伯,姚二叔……”九真的手,已經根本擡不起來了,從姚清泉掉下去之後,她便跪着,兩條腿也早已痛到麻木。
王伯看着朱九真臉上的淚痕,心疼不已:“小姐,不怪你,姚二爺向來對你疼愛有加,如此這般模樣,他也不想見的。”
王伯扶起九真,因為跪了太久,九真一個踉跄,險些摔下崖去。幸好王伯拉住九真,要不然,九真怕是要成為下一個掉下懸崖的人。
一路由王伯攙扶着,從天色微沉到天色全黑,整整走了一個一個半時辰,九真才回到了農舍。王伯将九真扶到房裏休息,轉身去廚房給九真做些吃的,看着九真如今的模樣,他打心眼裏心疼,況且,這是他最後,能替九真做的了。
“小姐,吃點東西吧!”王伯特意熬了一碗魚肉粥,一天一夜沒進食,他怕硬的食物九真吃了難受。
看着王伯蒼老的身影,九真再度哽咽:“王伯,爹給你下的……”
“小姐,今天武青嬰小姐和表少爺來過。”王伯卻打斷了九真,也沒等九真有所反應,他走到九真身邊,替她舒活腿上的血脈,自顧自地說下去,“紅梅山莊的家産,老爺已經寄放在了山下的錢莊,小姐憑着夫人留下的那塊玉佩,親自去取就好。那錢莊的老板和夫人是舊時,小姐長得和夫人極像,他一眼就能認出來。”
王伯學過一點點按摩的手藝,九真的腿已經漸漸有了知覺:“表少爺和武莊主,小姐還是不要太相信的好。前幾天我見到将軍了,前鋒和後衛也跟着它,看起來,它們應該都還好。紅梅山莊那把火都燒沒了,小姐以後,也只能靠自己了啊!還有……”
王伯一邊替九真按着腿,一邊絮絮叨叨地不停說着。
九真安靜地聽着,她的右手還有些許痛感,而左手,絲毫感覺都沒有。
腿上的麻木感漸漸散去,膝蓋因為跪了太久,疼得厲害,但至少不像之前那般了。王伯見九真的腿已經可以活動,轉而替九真活動了活動右手。
“疼——”撕裂般的痛讓九真忍不住痛呼出口。
王伯放輕了手上的力度,九真努力忍着痛,過了一會,疼痛感倒也緩了一點。
“咳……咳咳咳……咳咳”王伯突然背過身去,劇烈地咳起來。
“王伯!”
九真擔心地要下床查看,卻被王伯背着身子用手按住:“我沒事,就是嗆着了。”
一種不好的感覺在九真心頭蔓延:“王伯,你怎麽了……王伯!”
王伯的手心裏全是鮮紅鮮紅的血,而口中還不斷有血溢出。九真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她第一反應想止住王伯的血,但血卻越湧越多。
“沒用……的,小姐。是……三蟲三草……是武莊主想要逼問出朱家的財産……小心……”王伯臉上的痛苦之色越來越明顯,雖然他努力忍着,但緊皺着的眉頭,還有臉上扭曲的表情,都說明了他此刻是受着怎樣的痛苦。“小心武家人……還有表少爺……他對小姐……不安好心……”
“我知道,我知道……”九真哭了一天,她深知再哭必會傷了眼睛,但眼淚卻是怎麽也止不住。
王伯的氣息越來越微弱:“小姐……照顧……顧好自己……王伯陪不了……你了……”話音落下,王伯的手也重重落下,再也沒有氣息。
也不知過了多久,王伯的身體漸漸失去了溫度。
收拾好心情,九真知道,自己離活下去,還有很多路要走。姚二叔為了自己而生死不明,兇多吉少;王伯也為了自己而亡,如果自己喪命于此,那就對不起他們對自己的一片關心。
她的右手勉強能擡起來,雖然很痛,但還能拿起碗,但左手——
九真的左手失去了所有的知覺,一只手承受着張無忌和朱長齡兩人的重量太久,只怕,左手的經脈已經嚴重受傷,不知道還能不能好。那些電視劇裏,如果是主角,哪怕經脈盡廢都能有辦法重拾武功,而自己……
自嘲地笑了笑,自己不過就是一個炮灰,一個路人甲,如果不是因為朱九真在某種意義上促進了張無忌的成長,她哪裏還有存在的價值?
最糟糕的情況,不過是左手徹底廢了罷了。
王伯,對不起,我沒有辦法好好安葬你……
去廚房裏把所有的酒找出來,倒在了屋角。朱長齡嗜酒,所以雖然只是在這個農莊暫住,莊子裏還是有不少烈酒。西域氣候幹燥,這裏,很快将會是一片火海。王伯,總有一天,我會讓武烈也嘗嘗這三蟲三草的劇毒,嘗嘗王伯經歷的痛苦!
火光沖天。
九真躲在樹林裏,看着遠處住了不少時間的農舍在火海裏化為灰燼。
她會活下去,她一定會活下去!
不僅僅是活下去,而且也要活得很好,不是碌碌無為的活着,而是要把南帝的武功發揚光大,要殺了武烈,殺了衛壁!
農舍的大火自然會引來武烈父女和衛壁。
朱九真和武青嬰并稱“雪嶺雙姝”,這樣的容貌在西域很是紮眼,要想躲過武家人的追查,還得把自己的容貌做個改動。
在臉上抹了一些泥土,讓自己的看起來又黑又醜,這樣一來,乍看之下是看不出,但以武家人對自己的熟悉,只要多看幾眼,還是能認出來。
狠了狠心,九真買了一套客棧小厮的衣服,把自己的頭發弄亂,打扮成一副小乞丐的模樣。
身上的首飾是小厮模樣的自己一時用不到的,九真分別去三家當鋪典當了自己的所有首飾,只留下了玉佩。
老實說,如果不知道這玉佩是信物,九真也會留着。這玉雕工很好,但玉質,卻只能算一般。要典當,也值不了多少銀子。
“九真……”
“表妹……”
“世侄女……”
身後傳來武烈、武青嬰和衛壁的聲音,朱九真腳步一頓,想了想,繼續往驿站走,一定是故意幌她的,一定是的。
按捺住心中的緊張,朱九真保持原來的速度往前走,聽到身後沒有追來的腳步,武家人的聲音也越來越遠,這才松了一口氣。
下一站,她要去大理。段家的武功,一定可以在她手裏傳承下去。到時候,九陰白骨爪,在段氏的武功面前,也算不了什麽。
☆、11Chapter 11
買了匹馬,日夜兼程,向南行了多日。路上以幹糧充饑,渴了就去路邊買點水。九真生怕自己的荒郊野嶺迷路,是以一直走的大路。
孤單的感覺時時刻刻充斥九真,但她一直刻意地讓自己不去想。
趕路的這幾天,九真倒把接下來的行程好好地想了一遍:無量山洞、缥缈峰靈鹫宮、終南山後活死人墓。
活死人墓是最後的選擇。朱九真對《倚天屠龍記》的熟悉與了解,只限于與主線有關的故事,如果不是因為朱九真是張無忌遇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