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她到底哪裏值得顧淮雲這麽做
而顧淮雲和季博是一路走來的。
陶然粗粗算了算,差不多走了整整一晚上。
腦子空白片刻,回過神來,陶然快手快腳地收拾起桌上的碗筷,“英姨,鍋裏還有粥麽?”
胡英連聲應道,“有。”
這次陶然不假他手,知道門洞那邊就是廚房,撩開藍印花布低頭走了進去。
沒多久,手裏端着兩碗熱氣騰騰的粥,陶然先端給季博一碗,剩下的那碗她放在了顧淮雲面前,“先吃一點熱熱身體,然後借英姨的地方睡一覺。”
金黃的小米南瓜粥黏稠,缭缭升起的熱氣裏彌漫着谷物的香氣。
顧淮雲的視線從那碗米粥上撤回來,眉眼間染着一絲笑,暗啞的聲音說道,“不過一個晚上沒睡,我還撐得住,你別擔心。”
陶然急了起來,“你是一晚上沒睡而已嗎?你是走了一晚上!”
“好好,我睡就是了。”顧淮雲認了輸,服軟的語氣更像是為了哄陶然開心。
她這态度真端的像是一個麻辣的老婆管教自己丈夫的模樣,衆目睽睽下,陶然的臉紅了起來。
趁着顧淮雲和季博還在喝粥的空閑,陶然回身從廚房裏拿了一只臉盆,到屋外裝了一盆雪,“英姨,我要借你的鍋竈燒一點水,你教我吧。”
胡英理解陶然這是心疼了,沒有拒絕的道理,手把手地教她怎麽使用柴火竈臺。
等水燒開,陶然先從被窩裏拉出昨晚用的銅湯婆子,灌滿了熱水,捂在被窩裏。
洗腳的木盆只有一個,陶然調好水溫,照顧顧淮雲的同時也沒落下季博,“我煮了姜湯,你們兩個湊合着一起泡泡腳,驅驅寒。”
季博受寵若驚,連連擺手拒絕,顧淮雲指使道,“你先泡着,我一會兒再泡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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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然巴不得現在就把顧淮雲塞到桑拿房裏,哪裏能等季博泡完腳?立即發飙了,“兩個一起不行嗎?怎麽這麽多毛病?”
陶然一句話壓下來,顧淮雲再沒了聲音。
跟在顧淮雲身邊幾年了,季博就沒見過顧老板被人拿捏着這麽死的時候。說得更直白一點,他就沒見過這麽慫的顧老板。
他想起常平很久之前給他的一句金玉良言,“惹誰都可以,就是不能惹老板身邊的這位。”
當時他似懂非懂,現在他十分懂了。
王富貴在一旁看熱鬧,“弟妹說得對,用這姜湯水泡泡腳能驅寒,你們在雪地裏走了那麽久,這個很管用。”
兩個人終于安分了,陶然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來,“你手機有電嗎?借我一下,我想給仲叔打個電話,免得他擔心。”
顧淮雲從羽絨服的內兜裏拿出手機遞給她,陶然接手機時多看了他兩眼,“你的臉色怎麽這麽白?人有沒有不舒服?”
說完陶然伸手要去撫摸他的額頭,卻被偏頭躲過,“沒有不舒服,就是有點累了。”
顧淮雲的反應很大,半個身體幾乎都往後仰。
陶然伸出的手有些尴尬地停在半空中,“哦,哦。”
握着手機,陶然落荒而逃到廚房裏。
被他拒絕後心裏是失落更多,還是難過更多,陶然分辨不出來。她只是不解,自己怎麽會受到這麽大的影響,不就是不給她摸額頭麽?
陶小然啊陶小然,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矯情了?
陶然心不在焉地拿着手機,胡英站在竈臺間看她半晌無動于衷,笑道,“沒事的,顧先生休息休息,睡一覺就好了,年輕人,身體扛得住。”
在比她大一倍年齡還不止的胡英面前,陶然硬着頭皮口是心非,“沒有,我沒有擔心他。”
胡英不計較,拿着竹刷把彎腰刷竈上的大鐵鍋,“你嫁了個好人,不是每個男人都能這樣疼愛自己的老婆,你要惜福。”
陶然靜默,沒敢再在老人面前放肆。
她想起王富貴說過她的人生。
被迫與所愛的人生生分開,嫁給一個會賭博、會酗酒、會家暴的男人。最後殺人、坐牢,孤獨又草草地過下半輩子。
在這樣一個可憐的女人面前辯解,她就不是矯情這麽簡單,而是會遭天譴。
胡英說顧淮雲疼愛她,她不否認。
可是,憑什麽?
她比誰都清楚,他們不是正常的夫妻,他們有恩情,沒有愛情。
陶然在心裏掰着手指頭算,她到底哪裏值得顧淮雲這麽做。
有些事是因為愛情,也有些事單純是因為人好。有些人就是心地善良,就是心腸好,幫助別人不計代價、不圖回報。
如果說顧淮雲是這樣的人,她相信。可是她和他非親非故,之前更是素不相識,他憑什麽一而再再而三地幫她?
陶然貼着牆根低着頭心猿意馬,像個被罰站的小學生,胡英回身看她一眼,笑了,“站那裏做什麽?過冬前我存的東西不多,有鹹鴨和鹹肉,想吃什麽,中午姨給你們燒。”
“随便,姨,都可以的。”陶然緩解尴尬,看到手機才想起要做的事,趕緊撥了曹仲的電話號碼,“這兩天打擾了。”
胡英從化開的雪水中撈出一塊鹹肉,又走到竈臺後用火鉗夾着一把幹稻草點燃了引火,瞬間竈孔裏一陣煙霧帶着稻草的香味騰缭而起。
這邊曹仲電話很快就接起了,焦急又激動的口吻,“喂,顧先生,是不是有小然的消息了?”
經歷了一波重重劫難後,隔着電波猛地聽到曹仲的聲音,陶然像落難的孩子見到父親一樣,委屈得鼻子發酸,“喂,仲叔,是我。”
“小然?!小然,是你嗎?”
“喂,仲叔,聽得到嗎?”
陶然的情緒還在醞釀,可惜信號不好,被生生掐斷。怕通信中斷,陶然連忙開了免提,移步到竈臺邊,那邊正對着一扇木窗。
剛到窗邊,曹仲的聲音又亮了起來,“小然,小然?”
“仲叔,我聽到啦。”剛剛心酸得不行,現在高興得像個二傻子,陶然和曹仲搶着話講,“仲叔,我沒事啦。”
曹仲那邊也是激動,話連聽都沒聽就問,“小然,你沒事吧,聯系不上你,可把仲叔吓壞了。”
“沒事,沒事,仲叔,我好得很。”
“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好不容易接上的電話,信號又是斷斷續續,兩人翻來覆去講半天就講這麽兩句話,該說的話誰都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