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大話監理室
在那段時間裏,張哲源的情緒一直很低落。可有件事他一直在堅持,那就是學習電腦知識。當有人和他談到電腦方面的知識,他就會和別人說:“在二十世紀,上個小學是文盲,中學是半文盲;在二十一世紀,不懂電腦就是科盲,文盲都談不上了。”
中都成公司每一間辦公室的電腦張哲源幾乎都碰過,就連監理室的電腦他都鬥膽敢玩上一玩。當然,都是主人不在的時候。
常在河邊走,沒有不濕鞋。就有一次不湊巧,他剛打開監理室的電腦,從裏邊點選了一首《情非得已》來聽,監理們就前呼後擁地走了進來。走在最前頭的監理是一個體型高大的中年男子,姓雷,平時大家都開玩笑地稱他為雷公。年近花甲的宋監理緊随其後,再往後是一個姓于的年輕人,三十歲左右,戴一幅黑邊近視鏡。其他幾個監理看着陌生,張哲源并不認識,可能是新調來的。
雷監理見電腦開着,并且還播放着歌曲。于是故作驚奇地說:“哎!咱們屋電腦怎麽開了?”
監理們各就其位,一個個面帶笑意,心照不宣地看着正在拖地的張哲源。
接着,雷監理有些怨聲怨氣地問張哲源:“小夥子,我們屋通常是不是最後一個才打掃?我們屋簡直成了被上帝遺忘的角落了。”
張哲源停下來手中工作說:“不是,除了經理室、書記室特殊外,一般都是自東向西排過來的,最後一個打掃的通常都是水電室。”
雷監理笑了笑,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啊!看來我們屋還不是老末兒,你對我們還挺照顧的。”
張哲源有些發愣,覺得雷監理用詞真是讓人摸不着頭腦。
雷監理冷不丁地又問:“哎,小夥子,有孩子了嗎?”
張哲源瞠目結舌,倉促地笑了一下:“您是不是應該先問一下我結婚沒有。”
雷監理點點頭:“哦,看來我不該這樣問,那你結婚了嗎?”
張哲源略一思索,然後慷慨陳詞說:“匈奴未滅,何以為家!”
“好,小夥子說得好!”
衆監理們先後一致誇贊,誰都不曾想,張哲源會說出如此有志氣的話,就算是拾古人的牙慧,與他同齡的青年也是寥寥無幾。
平時監理們閑着無聊,總喜歡開些小玩笑,特別是愛逗悶子的雷監理,總想在張哲源身上找些樂子。其實張哲源和王若華之間微妙的關系已經不再是秘密,早引起了衆監理的注意。而雷監理的話裏也暗藏玄機,不外乎投石問路,引出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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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監理含笑點頭,看來還有些意猶未盡。随後又問:“那你有對象了嗎?”
這時,宋監理開口了:“雷子,別逗人家小夥子了。”
看到宋監理,張哲源就覺得好笑,他還和宋監理開過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
一次宋監理去食堂打飯,剛好和回宿舍的張哲源做上伴。當得知宋監理夥食是烙餅時,張哲源就跟宋監理講起了喜劇電影《恭賀新喜》中的爆笑片段。劇中,宋丹丹為了卻親家吳孟達一個久違的心願,故意化妝成一個老太太倚在某個胡同的某家門前,一只手高高托着烙餅,嘴裏還喊着:“狗兒,來吃餅。”
張哲源口講指畫,自己是拊掌大笑,而他發現原本微笑的宋監理卻繃着個臉,臉都成了醬油色,笑容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張哲源愣了一下,突然意識自己口不擇言,已經冒犯了宋監理。接着他又描述了幾句,只想證明自己不是指桑罵槐,誰知越描越黑,宋監理的臉色越來越陰郁。事後,張哲源還主動找宋監理道了歉,宋監理則笑他太認真,太實在。而今天,宋監理寬仁大度,不咎既往又替他解了圍。
一直在旁邊微笑的于監理突然跟張哲源搭起話來。溫和地問:“兄弟是哪人呀?”
張哲源認真地說:“河北邯市。”
于監理思索着:“邯市,古代趙國的都城是吧!”
張哲源點了一下頭:“是的,現在還有人叫趙都。”
于監理愣了一下,然後又問:“關于你們邯市是不是有一個叫邯鄲學步的成語,背後是不是有什麽故事?”
說起邯市,張哲源就感覺親切,那是生他養他的故鄉,漂泊在外的時候常常想起的地方。可這年,他卻感覺沒有像往常一樣想念自己的家鄉,或許是因為遇到了王若華。
說起‘邯鄲學步’這個成語,張哲源頓時覺得妙趣橫生。他笑了一下說:“是有這麽一個小故事,而且還有一座學步橋。”
一個陌生的監理推過來一把椅子,饒有興趣地說:“小夥子說來聽聽,待會兒幹活兒。來,坐這。”
張哲源放下拖把,左手叉腰,似乎要開演講會。只見他稍微思索了一下,便繪聲繪影地講起來:“戰國的時候,燕國有個人去趙國的都城旅游,也就是今天的邯市。燕國人見趙國人的走路姿勢很優美,就想學習一下,結果不但沒學會,糟糕的是連自己原來的步伐也給忘了,最後,萬般無奈……
說到這,張哲源就故意賣起關子來。
“最後萬般無奈怎麽了?”
衆監理一個個相繼而問,眨着眼睛迫切地想知道結果。
張哲源略微嘆了口氣才說:“最後萬般無奈,只好爬着回國了。”
監理們一個個笑呵呵的,聽來也覺得津津有味,雷監理還打趣讓張哲源走一個,見識一下邯市人的步伐。
于監理一直都在認真地聆聽,對于邯市這個古老的都城特別感興趣。“兄弟,你們邯市肯定有不少文物,比如名勝古跡,或者什麽遺址,瓷器、銅器之類的。”于監理又若有所思地跟張哲源說。
于監理愛好收藏,是個古董迷,凡是能和文物扯上關系的都津津樂道,現在又要從張哲源身上發掘新的線索。
張哲源想了一下說:“我們邯市名勝古跡倒是不少,只是瓷器、銅器這類的文物我很少見。”
于監理點點頭,聽張哲源接着說:“前幾年,一場大雨沖出我們村埋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墓群,村裏的人都圍了上去。膽大的人都鑽進墓裏找東西了,迷信膽小的人只能在後面幹着急,眼睜睜地看着別人拿走一些稀罕的瓶子罐子之類的陪葬品。還有一個人從墓裏刨出了一個瓶子,從裏邊掏出幾個銅錢後,随手就把瓶子給摔碎了。”
于監理好像有些不理解,村民怎麽可以如此成肆無忌憚,任性妄為。于是問:“村委會和大隊幹部都不管嗎?還有文物局的人。”
哲源回憶說:“村委會帶着文物局的人趕到現場後,人群早散了,最後也沒能追回多少東西。”
于監理聽得入神,仿佛已經置身于墓群現場,似乎還看到了被村民摔得支離破碎的花瓶,只覺得可惜。他匆匆地寫了一張紙條遞給張哲源,然後認真地說:“兄弟,我姓于,叫于玥濤,如果你以後在你們邯市再發現什麽古老的東西,請你打這個電話,不管多少錢我都要。”
張哲源接過紙條看了看:“既然你叫我兄弟,那我叫你于大哥吧!”
“好,咱們就這麽說定了。”
“說定了。”
兩人一見如故,至敬無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