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馬車輪子咕嚕嚕的轉,跑在不甚平坦的道路上。偶爾從路中間的小石子上碾過,颠的馬車晃了幾晃。唐呈和烏黎分坐馬車兩邊趕車,因為離得近,唐呈的手不經意擦過烏黎的手腕子。烏黎瞪他一眼,兇巴巴的扭頭看路邊的景色。
小路兩邊是寬闊的稻田,田裏綠油油的一大片。遠處是成片的小村莊,與接連天際的白雲構成了一副優美的田園畫卷。
馬車不大也不小,但馬車裏坐了三個人就覺得有點兒擠。蘭溪一個姑娘家腳受傷了需要照顧,傅長随本來想騎馬的但被裴懸攔了下來,教訓他病還沒好呢就像在外面吹風受涼!傅道長無奈,只好挨着裴懸坐,離蘭溪盡量遠一點。
傅長随吃了最後一副藥後昏昏欲睡,馬車裏挨着裴懸難免胳膊碰胳膊腿碰腿的,腦袋一點一點的直接靠裴懸肩上睡過去了。蘭溪瞪大眼睛看他們,然後惡狠狠的瞪了裴懸一眼,扭過頭滿臉的不高興。
馬車行至蘭府門口,蘭溪一下馬車護衛立刻就上來了,還有人趕緊往裏跑去通報。裴懸摸下巴,看這情形,似乎這丫頭還蠻受歡迎的,分分鐘推銷出去!
烏黎幫忙拿着蘭溪的藥簍,扶着她下車,另一邊的傅道長還在瞌睡,被鬧醒後眼神都是散的,迷迷糊糊。
院裏跑出來個青衫男人,五官端正還算俊朗,但和裴懸他們站在一起,就毫無亮點再普通不過。他跑的有些急,額上出了一點細汗,急急忙忙跑過來的時候還絆了幾下,有點笨手笨腳。
他看見蘭溪後眼神亮了一下,面上露出喜色來,“蘭溪,你……”話沒說完目光下移,看見蘭溪的腳包着站姿奇怪,“咻”的一下臉色變難看起來,趕緊上前扶住她,問:“你受傷了?”
“明知故問啊你?”蘭溪這姑娘還挺不客氣,一把推開人瘸着腿就往前走,疼的龇牙咧嘴的。
走得太快後果就是往前栽,那青衫男子眼疾手快想上去扶,但眼前勁風一掃,他眼睜睜的看着裴懸動作迅速的扶了蘭溪一下。也就是擡手擋住她肩膀,立刻就松手了。
“腿不想要了?”清清淡淡一句話,蘭溪就老實了。
這時候,蘭員外也從門裏出來,一看見裴懸就驚喜,急忙上前,“裴賢侄!多年不見風采依舊啊哈哈哈!”
“員外客氣,蘭溪腳受了傷我送她一趟,立刻就走了。”
“那怎麽成?!”蘭員外虎着臉,拉住裴懸的胳膊往裏走,“來來來,吃頓飯也不遲。”
裴懸被扯着胳膊有些為難,一旁被丫鬟扶着的蘭溪挑起眉頭得意的笑,哼哼,來了大門口被她爹看見了還想走?沒門!
他們趕得巧,正好趕上午飯,蘭員外看着裴懸一行人滿是羨慕,直唠叨說閨女不争氣,還給裴懸介紹了青衫男子,語氣裏還挺滿意的。說是之前比試這人勝出了,醫術很不錯。苦着臉讓裴懸勸勸蘭溪,說這孩子挺好的,人孝順對他們都好,不求名不求利,有一技傍身,關鍵他對蘭溪那叫一個死心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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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半天,終于知道蘭員外這個“準”女婿是個郎中,而且那所謂的比試原來是比的醫術。
烏黎捧個臉瞧蘭員外,心想你究竟有多稀罕郎中啊?
青衫男子禮貌的和衆人打招呼後滿眼都是蘭溪,跟前跟後,夾菜舀湯,脾氣好的傅道長都嘆氣了。而蘭溪則是滿臉煩透了的模樣,還差點把湯碗給碰翻了。裴懸搖頭,這丫頭對她越好她就越來勁,腦子估計是中了毒之後堵了……
蘭溪皺着個臉,忍不住了突然指着傅道長說,“我喜歡這樣的,你明白了嗎?!”
青衫男子看了傅道長一眼,沉默。
蘭員外沉下臉,“蘭溪,一個姑娘家像什麽話!”
“本來就是麽!”蘭溪指着傅長随說,“你說他有哪一點比得過對面那幾個?對我好能當飯吃麽?要醫術沒醫術,要武功沒武功,遇上危險只會挨打,你說他有什麽用?”
“蘭溪!”
“伯父,蘭溪說的沒錯,我确實沒什麽用。”青衫男子苦笑,“是我高攀了。”
蘭溪扭頭不語。
傅道長見自己無辜中箭還有些不解,聽青衫男子這麽一說立刻就溫和的反駁,“不可妄自菲薄,武功和醫術不是一朝一夕能練成的。”
“可不論是武功還是醫術,我一直都是半吊子,功夫也只學了招式,還不是花拳繡腿……”
蘭溪冷笑,一指裴懸,“這位,醫術你望塵莫及,功夫你也望塵莫及。”
青衫男子吃驚的看着裴懸,早前就聽蘭員外說過,裴懸是青岩萬花谷的醫者,醫術舉世無雙。不久前在大門口看見的身手确實不凡,都說醫武雙修艱難,這艱難二字可不止是字面上的意思。學習醫術就花了幾乎所有的時間在上面,哪來的精力去學功夫?
“看來,果然還是愚笨罷了。”
“哼,你說說,我為何要放棄他而選擇你?”
“确是不該……”
裴懸拿着個酒杯喝酒,微微眯起眼,“蘭溪。”
“嗯?”蘭溪一驚,這人性格怪異,坐下後就一直沒說多少話,方才那麽說他會不會不高興?
裴懸沒有繼續和她說話,而是轉頭問傅長随,“木頭。”
“怎麽?”傅道長擡眼看他。
“你們牛鼻子……不是,純陽宮可還收納門徒?讓這人去學幾年功夫,指不定幾年後這附近的地痞無賴就都打不過他了。”
“你什麽意思?!”蘭溪拍案而已。
“什麽意思?”裴懸微微仰頭看蘭溪,有些愠怒,“不來我還不知道,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鬧脾氣只有你家人能容忍你。蘭溪,我不是你爹!能讓你胡鬧這麽久。”
說完,拂袖離去。
傅道長扭臉看裴懸又看了看蘭溪,“他平常不是這樣的……”
蘭溪喘了幾口氣似乎氣急了,紅着眼睛哽咽道:“不就是不願意娶我麽?我有哪裏不好?!你說啊!”
烏黎和唐呈都吃驚,感情這姑娘真喜歡裴懸啊?真造孽!
傅長随皺個眉頭,心想裴懸的性格真是要不得,把姑娘家弄哭了。蘭員外臉色也不太好,正想好言安慰幾句,就聽遠處傳來裴懸的聲音,用了內勁。
“木頭,過來。”
在場的人都聽見了,蘭員外也朝他點了點頭,傅道長一拱手說了句“抱歉”就起身離開,烏黎和唐呈也跟着走了。
蘭府回廊的景致很漂亮,四周都種了藥用的花花草草,打理的很好。傅長随小跑着尋找裴懸,在一處種了翠竹的園子裏發現了他,上前幾步拍了拍裴懸的肩膀,破天荒的說了句有些戲谑的話,“她逼你啊?”
“看出來了?”裴懸仰頭看竹子,輕描淡寫的問,不像是生氣的樣子。
傅道長輕輕嘆了口氣,“人家是姑娘,你個大男人讓讓她麽。”
“再讓就要入洞房了,她是傻子你也跟着傻?”裴懸拿過傅長随的手腕子把脈,“嗯,好了。你這木頭還挺憐香惜玉,怎麽,看上人家了?她似乎也挺中意你的。”
傅長随認真的盯着裴懸的眼睛道:“蘭溪喜歡那個人,對麽?”
裴懸笑了,“你個木頭都看出來了,那丫頭自個兒還蒙在鼓裏。”
“那為什麽?”
裴懸嘆了口氣,“蘭員外給我看了他女婿的筆記,倒是挺有才的,就是這性子……啧啧身為大夫優柔寡斷是硬傷啊,蘭溪大概是因為這個才逃婚的……”
“難道不是因為你?”
“呵……木頭,難得你學會說笑話了啊?”
傅長随拍拍他肩頭,“這麽難相處會沒朋友的。”
裴懸唇角微勾,低頭靠在傅道長的肩上,“作為我唯一的朋友,借我靠靠。”
“怎麽了?累?”傅長随一驚,這幾天趕路裴懸一直在研究怎麽用蠱蟲解開太虛師兄身上的蠱毒,幾乎不是在配藥就是在看書,比任何人都忙。
裴懸歪着腦袋面朝傅長随的脖頸,“嗯,配出些東西,一會讓唐呈吃下試試有什麽效果。”
“呵……”傅道長讓他逗笑了,微微扭過臉,“唐呈還是病人呢你別鬧了。”
裴懸不滿,“那我自己吃好了。”
“……你還拿自己試藥啊?”這人還真是,不把自己命當回事……
“嗯,鹿吃了和人吃了還是不同的,用人試比較好。”兩人身高相仿,裴懸壓低身子有些不舒服,伸手就抱住傅道長的腰,腦袋蹭了蹭。覺得這木頭在自己耳邊說話聲音清清冷冷的,傳到耳朵裏還有些酥麻……嗯,什麽毛病這是?
“為什麽不用耗子試?我見許多大夫都是用耗子試的。”
裴懸攬着傅道長的腰又湊近了些,“耗子髒死了。”
“我給你抓?”
“死都不碰,你也不許!”
……
回廊遠處的亭子裏,烏黎正扒着柱子看,身後是坐着發呆的唐呈。
烏黎大概忘記自己不理會唐呈的原則,盯着抱在一起說話的裴懸和傅長随有些不解,“裴大哥和傅大哥在幹什麽?”說着又看向遠處瘸着腿走向那兩人的蘭溪,眨了眨眼。
只見蘭溪隔了條長廊見到裴懸和傅長随後,抿了抿嘴,扭頭走了。而面對蘭溪的裴懸,眼裏沒有一絲生氣,眼神冷淡而疏離。
烏黎張大了嘴,“裴大哥好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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