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裴大哥!”
裴大夫在烏黎的驚呼聲中,抱着傅道長整個人栽倒下去。樹屋就那麽點大,他們正好在邊緣,就算有絕世武功,摔下去怎麽也得傷筋動骨傷胳膊傷腿的。烏黎這麽一喊倒是讓他清醒了幾分,裴懸拼着最後一點意識伸長腿卡着一邊的樹藤,整個人倒在傅道長身上,長發撲了人家一身,與傅道長糾纏到一起,就這麽堪堪停在邊緣沒有掉下去。
烏黎趕緊上前連拉帶拽的把人拖回來,就這麽會功夫,能倒的全倒了……忙了一宿,他又累又餓的,也不敢擅自離開,生怕這兩個有什麽閃失。聖壇那邊也沒有消息,又把這人帶回來了,要是讓人發現那可驚天動地。煩躁的烏黎只好扯過一邊的藥草塞嘴裏咬一咬解饞,捧着臉守着人發呆,可憐的唐呈在一邊的地板上身子都涼了半截,就是不過姿勢有點不對。
等等,姿勢?
烏黎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去檢查唐呈的身體,發現沒什麽大礙,就是腦袋上和胳膊上紮着細細的銀針。他吓了一跳,手伸也不是縮也不是。心裏翻江倒海的想着他該是把這人扔出去呢還是交出去呢還是藏起來?就聽後邊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飄過來。
“啧啧……你們五毒不是和唐門是死對頭麽?你怎麽還敢大喇喇的帶着唐門的人回家裏?”
“你怎麽知道……”他都把衣服給換了,但還是那麽容易被看穿麽。
裴懸坐起來,把被子往傅道長脖子上扯了扯,這人傷口感染發熱要給他捂一捂出出汗把餘毒排出來才好。得虧烏黎機警,在他給傅長随解毒後再把傷口清理上了藥,不然就更嚴重了。不過,有一件事讓裴大夫十分的耿耿于懷——這兩天暈倒脫力的次數未免太多了!他的一世英明都在這傻小子面前毀的差不多了,他是要毀滅證據呢還是毀滅證據呢還是毀滅證據呢?
烏黎莫名的打了個冷顫,擡起頭就見裴懸正用古怪的眼神瞅着自己,縮了縮脖子又問:“裴大哥,你怎麽知道?”
“啊?”裴懸正出神,反應過來才道:“看他的手啊。”
“手?”烏黎驚訝,心說看手就能知道出身?這也太神了點!
裴懸一副“你沒救了”的朽木表情,“習武之人手上都會有繭,比如這呆子。”說着拿起傅道長的手指給他看,“用劍的人虎口和掌心四周都會有繭,長期磨下來的。這人不止虎口和掌心有繭,他的手腕子上尤其磨了個挺厚的繭,食指和中指指縫也有。唐門擅用暗器擅長機關,他們的武器用的好了可于千裏之外取敵首級。而這種武器需要用手腕子撐着,你說他不是唐門的難道還是七秀坊的?”
裴懸話剛說完,又拍了下腦袋,“哦差點忘了,秀坊沒有男人。”
烏黎低下頭反省,醫術沒人家好功夫沒人家高,連見識都比人家淺薄,裴懸這種人的存在真是讓人又愛又恨。不過,誰說七秀坊沒有男人?教主的師弟就是七秀坊過來的,雖然他不算嚴格意義上的秀坊弟子。
“他中了什麽蠱?”
“情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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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懸挑了眉頭,“哦……”
大唐國風開放,皇室宗親不說,黎民百姓對這等分桃之事也沒有多大驚訝,個人心之所向而已。更何況,他們這是離中原山高路遠的西南蜀地,又是異族,民風淳樸大膽。相對中原人含蓄的性子而言,他們則是十分豪放且直接。
烏黎看着裴懸意味深長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手忙腳亂的想要解釋,“不是我……那什麽,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中情蠱,這東西麻煩的很,只有姑娘家才會養,我一大男人養這來幹什麽……”
情蠱,據說是把許多劇毒的毒蟲放在罐子裏,讓他們互相厮殺,最後剩下的那只,用心血喂養。養好了下在情人身上,如若那人變心,就會七竅流血而亡,聽起來相當恐怖的一種蠱蟲。這種蠱要解,只有一種法子,就是下蠱的那人自願放棄生命。別聽這麽可怕的一種蠱,有了它,便能讓兩個人一輩子在一起不分開。
當然,這只是傳言而已。
“不是?”裴懸還想着這東西要是真有,也是不錯的。試試弄一些來養,不過代價有些大得不償失。這會聽烏黎的話,倒不是那麽個意思?
“當然不是了,哪有這麽可怕。”烏黎失笑,“中了情蠱離開下蠱之人确實會抓心撓肺,但不會致死,就是有點痛苦,要吃藥,或者見到下蠱人就行了。”
情蠱這名字聽起來就覺得好厲害什麽的,其實不然。用烏黎的話來說,就是增進情人間的小東西罷了。不過,如若變心了要解開這蠱,下蠱的姑娘就不能再愛上另外的人,孤獨終生。所以,這種蠱基本沒有人會養,只有少數的死心眼的姑娘才有興趣。
烏黎剛确認唐呈中了這種蠱的時候他還覺得新鮮,想着是誰這麽缺心眼,這時候還下這種損人不利己的蠱。
“啊……”裴懸有點失望,不知道這呆子有沒有心上人,弄個回去玩玩也未嘗不可。這種想法剛冒頭就被他自己掐沒了——要用心血喂養呢,還是算了,心血才幾兩?可別養到最後蟲子沒死人到死了。
“可是……”烏黎難得和裴懸聊天很是高興,但聊了一會他覺得有點不對,既然是情蠱為何裴大哥還在唐呈身上紮針?他不情不願的湊過去,仔細一看,就見銀針接近肉的部分出現了一點黑色,驚訝的臉都白了,“中毒?”
裴懸木着臉說,“你總算發現了。”
也不能怪烏黎大意,畢竟救裴懸迫在眉睫,而解百蠱的蠶絲蠱王又爬進了唐呈的身體。傅道長後來又暈了,弄的他忙的團團轉。他以為應該沒什麽問題的,所以才會全副心神都在傅道長和裴懸身上。要不是裴懸幾根銀針封住穴道,估計毒已經滲入心脈神仙難救了。
“怎麽會?”烏黎看了看唐呈的眼皮子,還是覺得不可置信,竟然有毒瞞過了自己的眼睛!他又把了脈,把人袖子挽上去,手指腹貼着唐呈的胳膊,在人身上摸索了一番後,道:“啊,有筋脈斷了。”
裴懸冷笑,“他唐門的毒,可不比你們差到哪去。”
裴大夫已經聽烏黎把他清醒之前的事情說了一遍,蠶絲蠱王既然已經“死了”,在遇到唐呈之後竟然活了過來!蠶絲蠱王可解百蠱,但也蘊含了極其霸道的毒性,它喜愛吃蠱蟲和毒性劇烈的東西。聽烏黎這麽一描述,唐呈身體裏的毒,可謂十分霸道的,被蠶絲蠱王這麽一攪合,竟然還沒有全解了。如果沒有裴懸那幾根銀針,估計會被殘留的毒性倒灌發作而亡。
“裴大哥,筋脈斷了,能接上嗎?”
“能啊。”
烏黎眼睛一亮,“那!”
裴懸眼裏劃過幾絲興味,他摸了摸下巴,“做個交易如何?”
“交易?”烏黎一愣。
“對啊,交易。”裴懸感覺到一旁的傅道長動了一下,回過頭去看,見他蹙着眉頭扭了幾下,伸手探了額頭,依舊高熱,沒有出汗。裴大夫嘆了口氣,把被子又裹嚴實了。看着那邊糾結的烏黎又說了一句,“蠶絲蠱王我帶走,他的毒我解了筋脈我也給接上,如何?”
“你……”烏黎有些傻眼,不是說中原的大夫是菩薩心腸,治病救人是天職麽?怎麽那個世外桃源的醫谷出來的人竟然還讨價還價了?
“做是不做?”裴懸輕笑,懶洋洋的坐着,托着下巴瞧他。其實呢,裴大夫骨子裏邪性的很,別看他救了那麽多人,如若不是你身體有什麽隐疾怪病,估計他大爺都懶得看上一眼。但有時候又怪異的很,明明那麽多重病需要醫治的,他偏偏找了受傷最輕的那個。比如,某天一個地方小派被尋仇重傷了一家老小,他們正好認識給萬花送信的萬花弟子,就給帶到了谷裏,裴元實在忙不過來了才喊他過去幫忙。結果他大爺慢悠悠的晃過去,看了幾眼,不顧地上哀嚎着滿身是血的病人,直接抱起在一邊吓得懵掉了的小孩,進屋子裏去了。
烏黎掙紮了幾下,看着裴懸好看的側臉,想着自己當時怎麽會覺得這人看上去好寂寞呢?他一定是傻了!一定是!雖然知道他們過來是尋找解蠱之法的,也打算把蠱王給他們,反正都已經“被偷走了”,找不回來這種情況也是有的。
裴懸正逗人逗的正高興呢,手背就被掐了一下,扭頭一看,傅長随微微睜着眼睛看他呢。裴大夫好看的眉毛就斜飛起來,低下頭去問他,“醒了?”
“你怎麽欺負人?”傅道長高熱沒退,說話的嗓子有些啞。
裴懸戳他臉頰,“你情我願的事,怎麽能叫欺負人?”
“什麽都是你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