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蘇末自從那天校園旅行之後,沒幾天就開始持續高燒,偶爾還會開始出血,清醒的時間也越來越短。
一天24小時裏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高燒不退昏迷當中,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蒼白的臉上沒有一點血色,像是一個逼真的瓷娃娃,手上的力道重一點就能把她捏碎。
這天從昨天早上開始到現在,蘇末一直在反反複複發燒,剛退沒多久又開始發燒,現在好不容易退燒了,但是也依然睡得很沉。
沉到榭槿栖每隔五分鐘就要确認一遍,确認一遍她的心跳是否還在繼續跳動。
他害怕還沒來的及告別,她就被死神在她睡夢中被帶走了。
“我睡很久了嘛?”蘇末緩緩睜開承重的雙眼,适應了下房間裏的光線,扭頭看見趴在自己手邊的榭槿栖,努力的發出聲音,可聲音真的極其微小還沙啞。
可哪怕再小的聲音也被處于高度緊張狀态的榭槿栖捕捉到,榭槿栖猛地擡頭看見蘇末睜着眼還有些迷迷糊糊的。
“沒多久,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榭槿栖起身扶着她半靠在病床上,喂了她幾口水,小聲的問。
蘇末搖了搖頭,往病床另一邊挪了挪,輕輕的拍了拍她騰出的這一邊示意,“你坐上來,讓我靠一靠,充下電。”
榭槿栖小心的上床坐好,調整好姿勢後示意蘇末可以了。
蘇末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頭枕着榭槿栖結實的肩膀,小手放在他的大手掌裏,時不時的扣一下他的掌心,像是剛得到一個最愛的小孩,對玩具充滿熱情愛不釋手。
“欸,今天有火燒雲哎!好漂亮。”蘇末擡手指了指窗外,興奮地對榭槿栖說。
“嗯,很好看。”榭槿栖順着蘇末手指的方向看了眼,點頭附和。
蘇末看着漂亮的火燒雲,默默地停下手上的動作和榭槿栖十指相扣,兩枚戒指碰撞到一起,硌得生疼,但她并不想松手,顯然榭槿栖也不願松手。
“老公,我時間不多了,左邊櫃子的最底層有我提前寫好的遺書,關于我的葬禮致詞、我的個人資産還有我想要最後和你們說的話,我都寫在上面了。然後…”
蘇末靠着榭槿栖的肩平靜地說着最後要交代的事,突然停頓了一下,從榭槿栖肩上擡起頭,眼睛定定地看着榭槿栖,一分不挪。
Advertisement
在蘇末突然叫他老公時,榭槿栖就知道了她接下來想要說的要,她想要阻止蘇末繼續往下說,以此來逃避現實。
可蘇末并沒有給他阻止的機會,蘇末湊近他,深深地在他的眉睫間印了一個吻,緩緩地說:“然後家裏卧室衣櫃最頂層的那個櫃子裏有我給你做的西服,我雖然沒有機會看你穿上它,但我堅信你穿上也它一定很帥。
榭槿栖,我愛你,我很愛你,但是,對不起,我要走了。”你可要快點來找我呀!
蘇末說完又低頭靠在榭槿栖的懷裏,含糊地說:“我有點困了,我要睡了。”
“你先不要睡,蘇末,你先不要睡,我求求你,你不要睡,我愛你,你不要睡。”
榭槿栖低頭親吻着依偎在他懷裏的蘇末,卑微小聲地乞求着,可蘇末怎麽也聽不見,在他的懷裏安詳的睡了過去。
榭槿栖的手緊緊的攥着蘇末的手,試圖抓住快要飛走的蘇末,可是不管他多用力,攥的有多緊,他還是感覺蘇末從他手中不停的揮舞翅膀,飛走了。
外面的天空越來越黑,豔麗的火燒雲也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消失不見。
蘇末在他懷裏漸漸地沒了呼吸,心跳也漸漸地停止跟着那漂亮的火燒雲一起消散在這個漫長又燥熱的夏夜裏。
蘇末開始慢慢得越來越涼,哪怕他緊緊地把她抱在懷裏,不停地用體溫給她取暖,她也依然不受影響的變涼發硬,早已沒了生氣。
等曹醫生和米洛他們紛紛趕來時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副場景。
病房裏漆黑一片像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黑洞,他安靜的坐在床頭環裏緊緊抱着蘇末,像是同蘇末一起永遠沉睡在這個冷血的黑洞之中。
米洛他們的出現驚動了床上的榭槿栖,他擡眼冷冷地掃了門口一眼,那眼神像是只要她再往前一步,他就要立刻撲上來殺了她。
“我…我開燈了。”米洛小心翼翼地出聲提醒,擡手摸索到牆上的開關大膽的啪的一下,摁亮了病房的燈。
黑暗突然被照亮,榭槿栖條件反射地閉上眼,等适應了現在的光線後,再睜開眼時剛剛那渾身要殺人的氣勢好像也一同被燈光抹殺了。
米洛走進病房,心裏腹诽,這他媽就是妥妥的人格分裂。
等米洛來到病床前,榭槿栖小心地把蘇末松開平放到床上,起身眼睛依然盯着蘇末對米洛說:“她睡着了,我去下洗手間。”說完轉身一踉一搡的進了洗手間。
米洛和跟着她一起進來的曹醫生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裏看到相同的情緒,各自在心裏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米洛伸手摸了下蘇末的手臂,冷地她心頭一顫,扭頭不忍再看,淚濕了眼眶。
等榭槿栖從洗手間出來時,蘇末已經被曹星蓋上了白布,他刻意不去在意徑直地走到蘇末所說的那個床頭櫃簽,找出了壓在最底層的那封信件。
這信一看就是剛寫沒多久,紙上的壓痕不算很深,仔細細嗅還能嗅出筆墨的清香。
榭槿栖小心地展開這張單薄的A4紙,一個字一個字認真地往下看,看完之後遞給站在他旁邊探頭探腦的米洛,用不大不小的音量說:“這是她寫給我們的信,自然也算是遺書,你們看一下,然後上面提的一些事情告訴其他人。”
米洛點了點頭,結果那張單薄的紙,和曹星一起看完之後就還給了榭槿栖,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還給他,就是自然的認為他最有資格收着這張毫無價值可言的紙。
榭槿栖小心的收好那封信,跟米洛他們交代了關于蘇末葬禮的時間,地點,火化的地方,讓米洛收拾病房的東西帶回去後,就跟着曹星一起把蘇末暫時留在了醫院的停屍間後離開了醫院。
他從醫院裏出來走進了夜色裏,沒有人知道他之後會去到哪裏,只是看着他慢慢的和這令人窒息的黑夜融合到一起。
翌日一早,榭槿栖就出現在醫院停屍間,和着殡儀館的工作人員一起去到殡儀館。
他看着他們把蘇末完完整整地推進了焚燒爐,他在外面等的過程中,一步不挪的站在裝着蘇末的那個房間前,死死地盯着裏面正在被火化的蘇末。
随着時間越來越長,仿佛也把他的氣息也帶走了一樣,每經過一個工作人員都感覺他站在哪裏就像一個活死人,除了能看到他呼吸完全看不到任何活人該有的氣息。
過了一個多小時左右,他面前的門開了,他看着工作人員抱着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遞到他面前,他伸手接過,禮貌的說了謝謝,就帶着蘇末的骨灰離開了。
進去的是一個完完整整的人,出來的時候确是一個小木盒子,抱在懷裏都沒有一只幼貓重。
榭槿栖帶着骨灰找到那家他當時定制對戒的店,他找到店老板,請求他做一條用銀和骨灰的吊墜項鏈。
店老板一開始并不願意,覺得不吉利,可榭槿栖再三請求,老板無奈之下答應了下來,一點時間也不耽誤的給他做,只想快點送走他這個神經病。
榭槿栖回到家把蘇末的骨灰找了個地方小心翼翼的放好,進了卧室洗了個澡後躺在蘇末曾經睡過的床上,拿起放在床頭的項鏈和戒指,把戒指戴在手上,舉着項鏈仔細的欣賞着。
項鏈整體是一條銀色的鏈子,鏈子上挂着一顆小小的方形巧克力。
如果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巧克力上有一些不太明顯的斑點和突起,那不是什麽斑點,那是他偷偷藏在裏面蘇末的骨灰。
第二天還沒亮,榭槿栖就起床換上了蘇末給他做那套西服,打好了領帶,把很久沒刮過的胡茬也刮了個淨,仔仔細細把自己打理成像是去見許久未見的愛人一樣。
不過,他确實是去見他的愛人,去給他的愛人送行。
一切都收拾好之後,他一手抱着蘇末的骨灰,一手拿着一個特別大的禮盒,剛一打開門就看見早已等在門口的米洛。
他看了看化着精致的妝,穿着那條蘇末親手設計制作的婚紗,由衷地誇贊:“你今天很漂亮。”
“你也很不賴。”米洛伸手接過他手上的那個大禮盒,明知故問“婚紗?”
“嗯。”
“那跟你這西服應該很搭吧!”
“不搭也得搭。”
米洛坐在後座抱着蘇末的婚紗,看着窗外快速往後退的樹植,“之後打算去哪裏?”
“去環游世界,答應了她的。”
“那我結婚你記得來,份子錢也要給雙倍帶着她的那一份。”
“一定。”
話題到這裏結束,一個多小時之後到了西郊的墓地,來參加葬禮的人都來的差不多了,但是每個人都打扮得特別驚豔,不像是來參加葬禮更像是來參加某個大型宴會。
顧念孜和孫瑞言穿的那套蘇末給他們做的情侶西服;曹星換掉了白大褂,穿着淺藍色的西裝,看起來年輕許多。
唐熙雅穿着一條繡花旗袍;遲雁穿的撞色休閑裝,看着有點像是蘇末的早期作品,他爸爸穿的一套深色西服,在這一群人裏像個合格的長輩。
榭槿栖把骨灰還有婚紗放進那個小棺木裏,蓋好,封存好後,葬禮算開始了。
等所有人都送好了花,榭槿栖蹲下吻了吻墓碑也跟着他們到墓園門前,和他們告別然後去開始了他的旅行。
一陣風經過吹起了他們的發絲和裙擺,像是一個特別特別輕的告別吻
他們每個人都記住了蘇末信上說的話,也都辦到了。
他們盛裝出席,參加了她的葬禮,每人帶着束黑魔術笑着給她送行。
首先,謝謝你們在我孤身一人的時候,對我照顧有加無限包容和不離不棄。
關于我的個人資産和一切私人的東西全部交給我親愛的老公榭槿栖代理。
當然也包括你們以後誰誰結婚幹嘛,大喜事他也一樣帶着我的那一份去參加。
份子錢也是一樣,大家不要擔心,我相信我老公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
老公,你辛苦了!超愛你
然後,對不起啊!我還是沒有打過那個壞家夥,被它帶走了,但是你們都不要太難過,我已經跟它談好,每到黑魔術盛開的時候,我的靈魂就可以附在所有的黑魔術上。
當你們看到黑魔術時,就像是看到我,我以黑魔術為媒介和你們重逢。
期待一下吧!再不能相見的日子裏,期待下次見面的到來!
最後,我的葬禮,你們如果可以的話請不要穿那個死氣沉沉的黑西裝和黑裙子,也不要不修邊幅,你們不嫌丢臉,我還嫌呢。
那幾個有我親手設計的衣服的人,麻煩你們穿上那套衣服,讓我看第一眼也最後一眼吧!
至于其他人就穿上你認為最好看的衣服,化最美的妝,以最好的狀态來參加吧!和我好好的道最後一次別吧!讓我記住你們最美最好的樣子。
我也不要葬禮标配菊花,醜又不好聞,帶上其他好看的好聞的鮮花吧!
最後的最後,謝謝你們願意尊重我的意見,穿着好看的衣服,化着精致的妝容,帶着美麗的鮮花,以自己最完美的狀态來參加我的葬禮。
感謝你們替我舉行并完成了它,讓我擁有了這樣一個與衆不同又獨一無二的葬禮。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看情況可能更可能不更
葬禮很花裏胡哨,因為有我個人想法在裏面!就這樣!終于完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