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
張凱楓看起來有些恍惚,大師兄只當他是昏睡太久,神智未清,按住心頭的驚愕,理着他額前亂發道,是我,陸南亭。
張凱楓的嘴張張合合,将他名字念了一遍,那模樣卻有大師兄從未見過的陌生。
就連說起話來,都有着遠隔天山的疏離。
陸南亭…是誰啊?
大師兄聞言,一時愣怔,竟動彈不得,許久過去才肯明白。
凱楓,你認不得我了?
張凱楓眨兩下眼,疑道,凱楓?我的名字嗎?
大師兄見此狀,心下一酸,喉頭一哽,再無言語,只點點頭。
張凱楓抓着他的手坐起來,四下一看,不識此地,不知此人,就連自身存在都顯得新奇,猶如初生小兒。
這裏是哪裏呀?
大師兄将他按下,并不回答,你剛醒,還需調養,別亂動。
張凱楓一雙有神的眼睛頓時将自己身上看了個遍,我病了嗎?
大師兄張口欲言,話到嘴邊,看着張凱楓始終沒能脫口,最後還是點了頭,嗯了一聲。
你是我的親人嗎?
大師兄正欲點頭,卻不知想了什麽,搖頭道,我是弈劍聽雨閣的大弟子,你本是要入我門派的新弟子,還未入門,我來接你,不想你途中染了病,我留下來照顧你的。
張凱楓聞言,對此全無印象,一片茫然,卻唯獨對弈劍聽雨閣隐隐有着股熟悉,遂嘀咕道,好厲害的病,都把我燒傻了!
大師兄心裏頭泛苦,不能言說,強顏道,不礙事,大夫說靜心調養一段時日便能痊愈,你只管好好休息,莫想太多。
話完起身出了屋門,去取了碗粥來,喂給張凱楓填肚。
張凱楓一個勁叫好吃,兩個腮幫鼓鼓囊囊,一邊還說着話,你說我是要拜入聽雨閣,那我什麽時候去呢?等病好了嗎?
師父他老人家已來看過你,将你托給我照顧管教,待你身子痊愈,跟着我習本門劍術就是。
張凱楓咽下口粥,又問,那我們什麽時候去聽雨閣啊?
大師兄吹粥的動作一滞,小片刻過去才道,怕得過段時日,我奉師命出閣,師命未達成之前不回聽雨閣。
張凱楓一聽,犯了好奇,師命?能讓我知道嗎?
大師兄眼睛一眯,作勢訓道,弟子不得胡亂打聽本門機密,你可記住了?
張凱楓有些失望,噢了一聲,卻也不纏,只問師命達成要多久?
大師兄往他嘴裏送了最後一口粥,答說快則幾月,慢則幾年。
說完正要收拾碗筷出屋,一轉身讓張凱楓拽着袖子不給走。
師兄我還餓!還要吃!
大師兄讓他那句師兄蕩得心頭發顫,仿佛看見張凱楓幼年牙牙學語,學的第一句便是,師兄。
時過境遷,如今聽這一聲,萬般滋味在心間。
想吃我再幫你弄,你先躺好。
張凱楓果真聽話,撒了手替自己掖好被角,安靜等待。
自他醒來,他總覺着有些不可思議,他不知陸南亭是誰,不明自己身在何處,不記自己姓甚名誰,卻在看着這個自稱聽雨閣大弟子的人時有股莫名的熟悉,像窗外的太陽,照進他的心房,也照亮他的念想。
他們之前一定認識了好久,才會這樣溫暖。
停幾日,身體恢複如常,張凱楓正正經經給大師兄拜了大禮,就算入了聽雨閣,大師兄點着頭,無聲一笑,張凱楓端上杯茶,咧開嘴也在笑,叫了句陸師兄。
大師兄接了茶,一飲而盡,揉着他腦袋道,方才教你的話,可得放在心上。
知道了陸師兄!我會勤學苦練,好好鑽研,不論生死,不負本門!
大師兄聽得他聲音嘹亮,心中歡喜,又有無限惆悵。
想他活至今日,自問光明磊落,坦坦蕩蕩,現如今以謊築夢,何其可笑。
陸師兄,你在想什麽?
太陽當空,微風發暖,張凱楓的眼睛烏黑發亮,映着大師兄的臉。
大師兄便笑,盯着他看了許久。
在想先教你習哪些劍譜。
前事漸遠,一夢三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