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
大師兄自崖底救回張凱楓便少有回聽雨閣的時候,對內稱外出游歷,倒也不假,只不過是帶着張凱楓游歷。
先是在離聽雨閣最近的小山野呆了段時日,之後出了渡口,去往九黎小住,不想這一住,便住了三年。
九黎是何許地方呢,那可是真真的好,山是畫上一筆黛,水是天地一靈鏡,鳥語花香,四季如春,居住着許多苗人,世代在此,民風淳樸,熱情好客,原只打算留個半載,不曾想此地逍遙,如世外仙居,竟舍不得走了。
當然,舍不得走的顯然不會是大師兄,是張凱楓這小家夥。
自打在這安家,就沒哪天是不開心的,他說這地方好,這裏的人也好,村頭婆婆最喜歡給他塞吃的,村尾小寶最喜歡同他玩,河邊洗衣的娘親們說他乖巧,扛柴的漢子們誇他機靈。
夏天騎着族長爺爺家的水牛,站在河底照着太陽,夥伴們一擁而上,轟轟烈烈就是一場水仗,痛快極了。
每每濕着身子回家,大師兄總是皺着個眉頭,斥他已經不是三歲小兒,還這般好玩,害了風寒有他的苦頭吃。
張凱楓眼睛滴溜溜一轉,一回身變戲法一般,手裏帶出朵花來,舉到師兄面前,讨着好,師兄明鑒,我不是玩,是給師兄摘花去了!
大師兄最初有些意外,次數多了便不再吃驚,只是每當看見張凱楓笑開了花,淌着水的手掌總是緊緊捏着那株木芙蓉,心中總是難以苛責,到了最後便也只能搖搖頭,替他拿衣服來換。
張凱楓喜歡看大師兄笑,大師兄接他的花時總是嘴角彎彎,就像明月一樣。
張凱楓喜歡呆在這裏,大師兄便由着他,只要求張凱楓練劍時不可偷懶耍滑,其他時候一概不管。
張凱楓天資聰慧,勤奮好學,短短幾年就已能将大師兄教授的劍法舞得行雲流水,風範非凡,且不驕不躁,沉得下心性,收得住雜念。
每當看他全神貫注練劍,大師兄都覺着那時候的張凱楓,全然不像個十來歲的少年,倒有幾分大人之姿,對此大師兄一直深感欣慰。
張凱楓是塊奇才,天資出衆,假以時日必成大器,青出于藍。
師兄,好熱!
別動,心靜自然涼。
心靜就死了!活人的心是會動的師兄。
你這小子,哪兒來的這麽多話貧,大師兄說着,擡手将窗開了,屋外的月光透過窗紗照進來,像流了水一樣。
時值盛夏,蟬鳴不絕,蛙蟲未歇,張凱楓極其怕熱,總像從水裏撈出來似的,大汗淋漓,偏生又愛和師兄同床,煎熬幾回後,索性也不穿衣了,打個赤膊躺在大師兄身側。
還熱嗎?
張凱楓一翻身趴在大師兄的胸膛,聽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窗外偶有微風吹來,好不舒坦,不過小會就已經是半夢半醒,卻仍然嘟嘟囔囔,說熱。
大師兄聞言,也不說話,伸長了手勾着了床頭小櫃上的蒲扇,輕輕扇了起來。
張凱楓迷糊裏只覺背上有風,涼快非常,渾身惬意,再不言熱,徹底睡老實了。
大師兄恐他扒着自己夜半熱醒,将他移開,蒲扇未停,扇到自己也入了夢,一枕天明。
次日醒來,胸口發沉,低頭一瞧,好家夥,張凱楓的一雙腳,小家夥不知何時睡倒了,都不忘枕他個胸膛才舒坦。
小木窗外,旭日東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