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月見山睡醒時發現夏油傑已經不在房間裏了——身邊的被窩是冷的,看來他已經離開很久了。
她下意識以為是自己睡過了頭,摸到枕頭旁邊的手機一看:才七點。
奇怪,昨天夏油傑不是還說暫時沒有任務的嗎?
疑惑的爬起床,月見山打着哈欠出屋。屋子裏空落落的,夏油傑應該是出門去了。
廚房裏溫着粥,客廳的桌子上壓着便利貼,上面有夏油傑留的話。
我臨時有個任務,要出去一趟。
by夏油傑
把便利貼撕下來放進集裝盒裏,月見山自己吃完早飯,換好衣服準備出門;腦花既然不在鎮子上,那麽就很有可能還在并盛。
她要快點行動,抓住目前能問的每一個信息!
昨天已經聯系過入江家的人了。月見山當然不會直接登門拜訪;她找的那個借口本來就是假的,上門簡直是分分鐘被拆穿的事情。
她打算用笨辦法,直接去入江家門口堵人。
即使是貴族私立學院,上學時間也不會差太多。月見山去的夠早,還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才等到急匆匆出門的入江正一。
少年戴着眼鏡,一手拿着面包,一手抓着書包,急匆匆的往外跑。
他跑得太急,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家門口還站着一個人。月見山等着他從自己身邊跑過去時,眼疾手快的伸出手揪住他衣領;入江正一吓了一跳,轉頭看見時月見山,表情頓時更驚恐了:“你你你你是誰?找我幹什麽?”
月見山笑眯眯的指了下對面奶茶店:“要去喝一杯嗎?我有事情想問你。”
入江正一咽了下口水,虛張聲勢道:“我上學要遲到了,你有什麽事情就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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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見山:“關于白蘭。你認識白蘭嗎?”
這個名字好像觸發了什麽開關一樣,瞬間讓入江正一精神起來,語速極快:“不認識!”
很好,看這個反駁速度,應該是認識了。
月見山微笑,單只胳膊環住入江正一的脖頸——他的身高終于給了月見山一點自信心,讓她明白世界上不是所有初中小男生都能長到一米七的。
“真的不認識嗎?”她貼近入江正一,眼眸彎彎:“不說實話的小孩子是會遭殃的。”
入江正一額頭上冷汗刷的就下來了:糟糕,肚子又有點痛了。
他胃痛的跟着月見山進了對面奶茶店,緊張不安的看着月見山點了兩杯超甜草莓奶昔。一口下去,濃重的工業糖精味道差點把入江正一齁死。
他捏着鼻子,後槽牙的牙根發出哀嚎。
月見山笑眯眯的看着他,自己卻并沒有喝。
她屈指敲了敲草莓奶昔的杯身:“入江君不擅長喝甜的嗎?”
入江正一苦着臉,小聲弱氣道:“不,是這個太甜了……”
“那個,月,月見山同學——”
“我建議你說實話。”
月見山把另外一杯草莓奶昔也推到入江正一面前,嘴角微微上翹:“比如說你是不是認識白蘭,比如說你有沒有意識到自己在一個世界循環裏——如果你不說實話的話,我就天天在你家門口蹲你。”
“我現在正在被人追殺,說不定哪天你一開門就看見我的屍體躺在你家門口……”
入江正一快要哭出來了。他捂着絞痛的腹部,欲哭無淚:“別……別這麽做。”
“我可以告訴你事實,雖然已經晚了——”
——
入江正一沒想到時間還能再度輪回。
他明明已經經歷過九次月見山死亡的世界,按照白蘭告訴他的替身法則,這場時間輪回應該結束才對!
就是第九次輪回,世界上仍然存在着特級詛咒師夏油傑。這多少讓入江正一有點為那個女孩子惋惜。
她死了九次,還是沒能改變結局。
“白蘭!時間輪回超過九次……”
剛沖進實驗室,入江正一沒有說完的話卡在了喉嚨裏。他瞪大雙眼,看着白蘭,好像看着一個陌生人——
白蘭站在巨大的培養皿面前,手掌貼着培養皿的透明玻璃罩:罩子裏充盈着淡粉色營養液,被泡在裏面的少女安靜的閉着眼眸,長長的眼睫毛上盈有細小氣泡。
這一幕入江正一見過九次,他本來不應該驚訝。但這次入江正一卻是實實在在的吓到了;因為擺在他眼前的培養皿有兩個。
白蘭轉頭,笑眯眯的看着入江正一:“小正~你來啦?快來看,我研究出了什麽。”
入江正一心底發寒,表面上卻不得不配合白蘭微笑:“這是什麽?你從哪找來第二個……月見山春?”
他本來想說替身的,但是又覺得這樣的稱呼不太好。
白蘭屈起手指輕輕敲在培養皿的壁上,足夠厚實的壁可以輕易隔絕這樣的力量,被泡在營養液裏的少女沒有受到絲毫驚擾。她安靜的長眠于培養皿中,好像某些科幻小說裏被精心編寫程序與代碼的仿生人。
“我分析出了她的替身成分。”
白蘭愉悅道:“替身不過是她靈魂的一部分,真正的力量在于她的靈魂之中。小正,我喜歡這個靈魂,閃閃發光的靈魂,只是擁有一部分,都讓人如此快樂。”
“真遺憾啊。為什麽她非要死得那麽早呢?”
白蘭是真心實意的在為月見山感到可惜。他認為自己是全知全能的神,所有的好東西理所當然的應該屬于他——包括這閃閃發光的靈魂。
入江正一已經因為他那短短的幾句話,感覺涼氣從脊椎骨一直攀上頭頂。他強忍着胃痛的欲望,試探道:“難道是因為這個,所以第九周目才被輪回了嗎?”
白蘭絲毫不瞞着入江正一,大方的向他解釋:“沒錯。我修改了時間輪回的節點,只要月見山一直活在十年前,第九周目就可以不斷的輪回。”
“很有意思啊,小正。我們又可以玩很多次了。”
他轉過頭對着入江正一笑,露出尖銳的虎牙,像是猛獸的牙齒。
入江正一完全沒辦法對白蘭的愉悅感同身受,他只覺得可怕;因為他理解了白蘭的意思!
九周目不斷重複,那麽白蘭就可以繼續毀滅世界。每周目不同的選擇就會出現不同的轉折點,白蘭将所有人的努力當成一場鬧劇,一場取悅自己的鬧劇!
他沒辦法繼續在實驗室待下去了,勉強擠出笑容應和了白蘭幾句後,便急匆匆的離開實驗室。入江正一要想辦法将十年前的月見山春帶過來——不管哪個周目,月見山都活不到十年後。
想殺她的人那麽多,每個想結束輪回的人都不會放過她!
唯一的辦法就是在月見山還沒死之前,将她帶到十年之後;只要替身和替身使者處于同一時空,那麽不管白蘭對替身做了什麽手腳,替身使者對替身的使用權都永遠優先于白蘭!
——
“就、就是這樣。”
入江正一緊張的捏着草莓奶昔,小聲:“不過,不過十年後的我好像沒辦法在這裏多待,所以叮囑了我一些事情之後,就回去了。”
“他好像在那邊還有別的安排。”
月見山挑眉:“那你為什麽不來找我?”
聽這家夥的描述,他應該有辦法讓自己去十年後才對。但是他根本沒有來找自己,就算是上周目,也是沖過來扔句似是非是的留言,就跑得比兔子還快了。
入江正一将那杯草莓奶昔從左手換到右手,又從右手換到左手,像是拿着個燙手山芋似的,苦着個臉:“我、我不知道該怎麽和你說。”
“雖然理論上只要你去到十年後,和你的替身處于同一時空,就可以優先拿到絕對主權。但你可以複活的九周目早就用完了,這不就是等于直接讓你去送死嗎?”
月見山一愣,反應過來:對哦。
九周目是輪回。在第九周目結束時,月見山沒能選擇結束這場輪回,按照替身能力的規則,她早就死了。
入江正一偷偷瞥了眼月見山,又快速的移開目光,小聲:“我總不能勸人去送死啊。”
“說得好像我不去十年後,就能活着一樣。”
月見山皺眉,把吸管插進奶茶杯子裏呷了一口,當即被甜得面目扭曲。她舔着發疼的後槽牙,問:“怎麽去十年後?你有辦法吧?”
“結束九周目我就會死,這不過是你們的猜測而已。但如果不結束這個九周目輪回,我肯定會死。”
不僅她會死,白蘭那個愉悅犯肯定還能幹出更喪病的事情。月見山并不想坐以待斃:即使是死,她也只是為了改變夏油傑的結局而心甘情願的去死。
絕不是為了滿足白蘭的惡趣味。
入江正一在氣勢上完全贏不過月見山,只好焉巴巴的帶着她回家。兩人為了不驚動入江正一的家裏人,不得不從後院□□過去。
結果翻到一半入江正一卡在牆上了,還是月見山給他抱下來的。
少年紅着臉羞恥得快哭出來了,一邊捂着肚子一邊在自己房間裏翻找,還不忘向月見山道謝。月見山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胳膊,滿不在意的擺了擺手:“沒什麽好謝的,東西你找到沒有啊?”
“找到了找到了——就是這個,十年後火箭炮!”
入江正一從一個盒子裏拿出火箭炮,向月見山解釋:“這個道具可以将現在的你和十年後的你置換,把現在的你送到十年後去。”
“不過這個火箭炮被修改後,不會将你精确的送到十年後,而是會将你送到十年後與九年後的區間。這是他們研究出來的,據說這樣卡住時間的bug,才能從未來改變過去……”
入江正一準備和月見山解釋其中的原理,月見山聽得頭大。她沒有學過這方面的專業知識,聽入江正一的解釋就像在聽天書一樣。
她連連擺手:“停!我不是聽你研究的——反正這個東西可以把我送到十年後是嗎?怎麽用?我人直接鑽進去?”
月見山研究了一下這個火箭炮,實在搞不明白這個看起來像折紙玩具一樣的東西能穿越時空。這就是量子力學嗎?
入江正一并不知道月見山內心的吐槽。他認真的拿起十年後火箭炮扣到月見山頭上:“這樣就可以……”
月見山并沒有聽完入江正一的話。在十年火箭炮扣到頭上的一瞬間,她又有了那種被扔進洗衣機幹洗的感覺——轉到頭暈想吐的月見山連滾帶爬落地,直接摔到了地板上。
她一屁股坐到金屬質地的地板上時,人是懵逼的。
左右都是同樣金屬質感的牆壁,看起來和她第一周目去的白蘭基地差不多。月見山心裏不由得暗自叫苦:“不會這麽倒黴,直接掉敵人大本營了吧?”
雖然她是說過想要從白蘭手裏拿回替身,但是掉進敵人大本營這種事情……稍微有點離譜。
一骨碌爬起來,月見山正打算先想辦法跑出去;她人還沒有站穩,身後傳來一聲大喝:“站住!你是什麽人?”
月見山聽見這聲下意識的準備跑人,眼角餘光卻看見走過來的三個巡邏兵手裏都拿着槍。
她猶豫了兩秒,轉過身乖巧的舉起雙手:“我是來找你們這邊負責人的。我有重要的消息,必須要告訴他本人。”
月見山相當配合的态度讓巡邏兵們面面相觑。其中一人上前掃視了她幾眼,轉頭:“沒有武器,身上也沒有戒指和能量反應。”
為首大概是隊長的人搶先收起了槍,他冷硬道:“報上你的名字,我去請示入江大人。”
聽到對方是要去請示入江正一而不是白蘭,月見山頓時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不是地獄開局。
“我叫月見山春。”
那位隊長用月見山看不懂的儀器與人對話,因為他帶着耳麥,月見山也聽不到那頭對他下達了什麽命令。只是他的态度肉眼可見溫和了下來,對月見山道:“入江大人要見您,請和我們來。”
月見山有些忐忑不安的跟着他們走。說實話,她原本只是想問問入江正一如何使用十年後火箭炮,可從來沒想過要現在就穿越過來!
在她的設想裏,最好是帶着承太郎先生一起過來。有承太郎先生在,不管是遇到白蘭還是腦花,自己都有了保命的底牌。
至于夏油傑和他那個無敵的摯友,月見山則暫時不予考慮;腦花搞這麽多事情,不就是圖夏油傑身子嗎?
十年後身經百戰的夏油傑都沒能躲過去,十年前更稚嫩的夏油傑不就是送過去給腦花騙的嘛!
月見山才不幹這種事。
至于五條悟——月見山純粹是不信任這個家夥,所以直接将他踢出考慮範圍。
誰能想到入江正一解說着就直接上手,把她人給扔過來了!
跟着幾個巡邏兵七拐八繞走了好一會兒,他們才将月見山帶到一個房間面前;房間門邊的顯示屏上閃過一片雪花,數秒後露出入江正一的臉。
月見山多看了幾眼,感覺和少年時期好像差距不是很大。
至少她一眼就認出這是入江正一了。
緊接着門打開,裏面傳來男人沉悶的聲音:“月見山留下,你們繼續去巡邏吧。”
幾個巡邏兵面面相觑,其中一名隊長忍不住開口:“入江大人……”
入江正一提高了聲音:“怎麽?現在是我說的話不管用了嗎?”
聽出他的聲音裏略有怒氣,幾個巡邏兵當即害怕的低下了頭,不敢再多話。等到巡邏兵離開,裏面再度傳來聲音:“進來吧。”
月見山大步進去,她剛一進去,電子門自動在身後關上。
環顧左右,是個圓形房間,房間中央立着三根半米高的白色金屬柱子。月見山看不懂那些東西,但是她看見了站在柱子後面的入江正一。
入江正一扶了扶自己眼鏡框,看着月見山:“你終于來了。我還以為我等不到你……總之現在時間快不夠了。”
月見山一臉懵逼:“什麽不夠?等等,我人才過來,你先和我解釋清楚!”
“替身是替身使者靈魂的一部分。替身使者出現,作為替身肯定會有反應,從你來到十年後的那一刻開始,白蘭就已經知道你來了。”
他說着,忽然冷汗淋漓的捂住自己腹部,表情有些猙獰:“我胃病又犯了……總之,你現在不能留在我這裏。”
“我這裏有很多白蘭的眼線,你如果繼續留在這裏,絕對會被發現。白蘭自從解析了你的替身之後,就一直在想辦法把你從十年後弄過來——”
月見山扶住入江正一,以免他摔到地上,皺着眉:“你不是說需要我到十年後,才有機會結束這個輪回嗎?”
現在她和替身都在十年後了,怎麽反而……聽起來更危險了呢?
入江正一苦笑:“理論上來說,确實是這樣的。但前提是你不在白蘭手上!白蘭不會讓你死的,你要是在十年後死了,那麽第九周目就會徹底結束。”
“但除了白蘭以外的人,都想殺你。”
月見山頓時明白了入江正一的意思:現在的第九周目是重複了的第九周目。
如果嚴格按照替身能力規則來說,在第一次九周目沒能收束時間線的月見山,就應該已經死了才對!
沒有人能确定在重複的第九周目死掉後,月見山還能繼續活着。
白蘭想要重複的世界來取悅自己,所以他不會讓月見山死。但除去白蘭外,沒有人想繼續被困在這個輪回裏——所以除了白蘭之外的所有人,但凡是有周目記憶的人,大概都想殺了月見山。
只要她死,這個輪回就會結束!
月見山在心裏罵了句髒話:這不還是要自己死嗎?
早知道不如繼續留在十年前算了,反正都是要死的!
入江正一光看月見山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想罵人。沒辦法,這種事情如果他遇到了,別說罵人,連報社的心都會有。
月見山只是臉色難看一點,已經算是很溫柔的反應了。
他嘆了口氣,把一張地圖塞給月見山:“我等會帶你去地下通道,送你離開這裏。并盛現在已經完全變成白蘭的控制區了,你留在這裏不安全。”
月見山接過地圖,疑惑的看着入江正一:“你不想結束輪回嗎?”
入江正一沉默了幾秒,艱難開口:“想。”
他已經受夠了這樣的世界,沒有人比他更想立刻結束這個輪回。
月見山舉起地圖,在他眼前晃了晃:“那你還放我走?”
“萬一我離開這裏之後又不想死了,開始亡命天涯怎麽辦?你也知道的,我只是個普通人,只要我混進人群裏,在白蘭不想殺我的情況下,你們可很難找到我。”
入江正一深吸了一口氣。他輕聲:“這條時間線,夏油傑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