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久違的危機感前所未有的尖叫起來。做為偏弱勢的一方,月見山本能的覺得五條悟很危險。
忽然肩膀上一重,她擡起頭看見夏油傑的臉——這種時候,夏油傑都顯得可愛可親起來。
月見山立刻抱住了他胳膊:“傑,我好困,想先去睡覺了。”
夏油傑有些擔憂,半蹲下來摸了摸她的額頭:“不舒服嗎?”
平時這個點,月見山應該還要再看會兒電視,或者打打游戲才對。
月見山眨了眨眼,小聲:“今天——不太舒服。”
“我去睡一覺就好了。”
夏油傑眉頭微皺。他摸了摸月見山的發頂:“那就去睡吧,不舒服的話記得叫我。”
月見山連忙點頭,跳下沙發小跑去了側卧。
她離開後,五條悟‘啧’了一聲,轉過身懶洋洋的癱在沙發上;咒靈巨大的剪刀手幾乎是擦着他的頭頂掠過,差點給五條悟開了瓢。
好在他是無敵的五條悟,即使面對一級咒靈的偷襲也能游刃有餘的避開。
他仰起頭笑眯眯的看向夏油傑:“不是吧?這麽生氣的嗎?”
“我可什麽都沒有做耶!要不要這麽小氣啊。”
夏油傑把披散長發哀怨無比的剪刀手咒靈收回,道:“我說過,
不準接近春。她不是咒術師,她只是個普通人。”
“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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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條悟‘嗤’的笑出聲:“你确定?”
他一個鯉魚打挺從沙發上蹦起來:“她不是天與咒縛,身上卻沒有半點咒力。”
“你知道吧?我的六眼所看見的‘現實’比你們肉眼所見的‘現實’更加接近真理。你的女朋友,靈魂缺了一塊。”
“這種普通人,一旦被發現的話,
咒術界高層應該會很感興趣……”
“不會被發現。”
夏油傑打斷了五條悟的話,他認真的看着五條悟,聲音溫和得像是在陳述既定事實:“沒有人會發現。”
就算被發現了,也沒關系。他會變得很強。他的春,絕不會是第二個‘天內理子’。
五條悟難得收斂自己吊兒郎當的神色。他上下打量夏油傑,确信自己這位摯友沒有在開玩笑——而後五條悟攤開雙手,百無聊賴的躺在沙發上:“真搞不懂你們耶!”
“戀愛就是這麽可怕的東西嗎?”
能讓正論擁護者的摯友,做出連五條悟自己都覺得瘋狂的事情。
夏油傑笑了笑,低語:“謝謝。”
“別謝我。”
撇了撇嘴,五條悟立刻撇清自己不是什麽好人:“我只是害怕自己被你傳染而已。變成你那樣的戀愛笨蛋可就不好了……走了走了。”
他拍拍屁股,準備走人。夏油傑挑眉:“我還以為你要留下來過夜。”
畢竟五條悟可不是那種會連夜去出任務的人。他不逃避任務就算是态度積極了。
五條悟推了推自己鼻梁上駕着的墨鏡,故作不耐煩:“留下來給你們當電燈泡嗎?我才沒有那麽無聊。”
“不過你做好心裏準備哦~雖然靈魂上的缺失很難讓人察覺,但是毫無咒力的體質,只要碰上任意一個咒術師就會被發現。”
——
月見山躺在被窩裏,皺着眉看空條承太郎給自己發來的短信。
承太郎沒有在小鎮上找到腦花的蹤跡。
不過之前她拜托承太郎幫忙找的變态倒是很快就找到了——那家夥不是鎮子上的人,又時常鬼鬼祟祟跟着夏芽,很容易就被發現。
月見山嘆了口氣,先在短信裏謝過承太郎。
她有點發愁;會不會是因為自己這個周目沒有去小鎮上,所以腦花也就不去了?
這個可能性很大。畢竟腦花會出現在小鎮,無非是為了殺自己——或者說去搞夏油傑心态的。
不管自己是被咒靈殺死還是被普通人殺死,光是自己死在夏油傑面前就足夠搞他心态了。
這點互換成夏油傑死在月見山面前,同樣也可以成立等式。
只要她還活着,腦花就會不停的找機會殺自己。而夏油傑明顯不可能天天就守着自己什麽也不幹——他是特級咒術師,學校派發的任務并不輕松。
說起來,腦花好像每次找自己都是挑夏油傑不在的時候……腦花害怕夏油傑嗎?
對哦,夏油傑的術式好像就是專門針對咒靈的——腦花那個模樣肯定是不算人了。
所以腦花是咒靈?
正當月見山腦子裏各種信息交錯思考時,門被人從外面打開的聲音讓她思考終止。
她疑惑的看向門口,看着換了睡衣的夏油傑正慢吞吞擦着頭發過來。
他應該是在客廳裏吹過頭發了,長到過肩的頭發很蓬松,散發出好聞的洗發水的香氣。
洗發水是月見山挑的,所以香氣也是她喜歡的香氣。
她疑惑的同時又有一絲絲茫然:夏油傑過來幹什麽?
他不是應該和五條悟一間屋嗎?上周目就是這樣的啊!
就在月見山還茫然的時候,夏油傑已經縮進被窩,長手長腳像八爪魚似的纏上來,将她撈進懷裏。
和夏油傑的個子相比,月見山還是過于嬌小了,像個抱枕似的嵌在他懷抱裏。
她人徹底懵了:“我們睡一間,把你同學獨自扔在隔壁嗎?”
夏油傑下巴蹭了蹭她的發頂,聲音略低帶着倦意:“悟不在這邊睡,他臨時有任務先回去了。”
“我最近都沒有任務,可以好好陪你。明天要出去約會嗎?”
月見山:“……啊?”
不對啊!這劇情走向不對啊!五條悟半夜走了?
夏油傑還問她明天要不要約會?
完全亂套了啊!
遲遲沒有得到回複,夏油傑有些疑惑。他攬着女友的腰,不解:“你明天有其他的安排嗎?”
月見山咽了咽口水,緊張的試探:“……沒有。不過有個海洋學的公開講座要去——你陪我去嗎?”
“會不會耽誤你的任務?”
“不會。”
夏油傑說話時,呼吸落在她後脖頸和耳邊。
月見山覺得有點癢,下意識往後縮。她一往後縮,整個人便更深的陷入夏油傑懷裏。
她聽見夏油傑低低的笑了幾聲。
月見山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後脖頸和耳朵,有些郁悶。
“傑,我發現了一件事。”
“嗯?”
“你是不是背着我看sq雜志了?”
夏油傑被噎住了。如果今天五條悟沒來,他肯定理直氣壯的說沒有。
但是今天五條悟來了——還因為誰藏的sq雜志更有品味吵架。他雖然矢口否認但是在五條少爺的胡攪蠻纏下,明顯否認無效。
現在再說自己沒有收藏這些簡直就是在踩雷。
腦子飛速運轉,夏油傑摟着女朋友真情實感的說瞎話:“看了。都是悟買的,因為他床底下放不下了,幹脆塞到我床底下。”
“我有時候閑着沒事,就會翻一翻。我保證我就是翻一翻。”
月見山:“……”
呵,dk的鬼話你覺得我會信嗎?
雖然說年輕人容易擦槍走火。但月見山難得有個算安全的睡眠環境,根本沒心思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她窩在夏油傑懷裏,很快就安心的睡着了。
夏油傑本來還有些忐忑不安,怕月見山生氣——他哪裏知道,比起他的結局,男朋友偷看幾本sq雜志已經完全不在月見山的生氣範圍內了。
過了一會兒,感覺到月見山的呼吸越來越均勻。夏油傑眨了眨眼,爬起來戳了戳月見山臉頰——
她蹙了蹙眉,沒有動,整個人又開始往後縮。
夏油傑覺得很可愛,不自覺笑出了聲。他俯身親了親月見山皺起的眉心:“做個好夢。”
不論是靈魂缺了一塊也好,沒有咒力也好。只要你還是月見山,我就會喜歡你。
夏油傑做夢了。
他以前也不是沒有做過夢,但是沒有哪一次,會比現在更加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夢。
做夢的同時,他又意識到自己似乎不僅僅是在做夢。
周圍人很多,四面挂着彩燈,挨挨擠擠的商販,此起彼伏的說話聲。
明亮的燈光使得黑夜也清晰起來:這明顯是一場晚會。
應該是焰火晚會一類的。
因為月見山很喜歡廟會,每次到了這種時候就一定要去參加。時常陪着女朋友去玩的夏油傑并不陌生這種場面。
但是…春呢?
他不可能丢下春,自己一個人來晚會玩兒的。
“夏油大人,”
衣角被人扯動,夏油傑低頭,看見一張消瘦但是幹淨可愛的小臉,小姑娘手裏舉着吃了一半的香蕉船,疑惑的問:“月見山大人怎麽還沒有回來?”
随着小孩的發問,夏油傑腦海中漸漸湧上了不存在的記憶——灰原的死,囚禁幼年咒術師施虐的村莊,特級咒術師九十九由基離經叛道的理念……
只要殺光所有的普通人,讓世界上只存在咒術師,那麽就不會有詛咒誕生了。
只要——激進一點,再激進一點……
“傑?”
“怎麽了?你臉色好難看。又苦夏了嗎?”
柔軟的手掌捧着自己臉頰,她擔憂的望着自己,那雙動人的眼眸裏倒映出自己陰郁的面容。
夏油傑即将斷裂的弦瞬間被另外一種情緒修補了。
如果殺光所有的非術師,不就意味着也要抹殺春嗎?他……做不到的。
因為那是春啊。
從短暫湧動的回憶中抽身,夏油傑摸了摸小姑娘的頭,安慰她:“丸子鋪人有點多,大概還在排隊吧。”
“要一起去找她嗎?”
兩個小姑娘的眼睛瞬間就亮了:“要!”
幾乎在同一個瞬間,遠處人群中爆發出尖叫——
“**了!”
“快叫救護車!”
“把那個女的按住!她看起來好像不太正常!”
……
夏油傑第一時間護住了菜菜子和美美子,以免她們被**的人流沖散。
菜菜子緊抱着夏油傑的胳膊,不安道:“夏油大人,月見山大人會不會有危險啊?”
她們潛意識裏覺得月見山是柔弱的——明明這三天裏,月見山才是照顧他們三個傷員的人。
但無論是菜菜子還是美美子,腦中都無比清晰一個認知:月見山小姐,是個脆弱的普通人。
她比咒術師更柔弱,是需要保護的對象。
所以在爆發**的瞬間,她們立刻便擔憂起月見山的安危。
夏油傑心裏一沉。但他在小朋友面前仍然表現出游刃有餘的模樣:“不會的,這裏沒有咒靈。我們過去看看吧,發生這種事,春肯定也會過去的。”
他那個爛好心的女朋友,一定會沖進去幫忙打急救電話,聯系家屬,做緊急措施。
因為她就是那樣的好人,看見任何人受傷都會感同身受的難過,看虛假的悲情電影能哭掉一整盒面巾紙。
共情能力好得讓夏油傑覺得自己的佛耳更适合長在她身上。
但是夏油傑并不讨厭這一點。因為他也是被月見山的‘濫好心’所拯救的一員。
他只是會覺得嫉妒——自己居然不是這種純粹善意下的唯一受惠者。
夏油傑在身高上有天然的優勢。即使左右各抱着一個小孩,他也能輕易的擠過去——被人七手八腳按在地上的應該是兇手,夏油傑對她沒有興趣,掃一眼便移開目光。
忽然,他整個人都在原地呆住。
那一瞬間夏油傑都來不及難過,他心頭只有一種恍恍惚惚的不真實感;懷疑自己是不是陷入了什麽咒靈的致幻術式裏。
躺在涼子懷裏,失去呼吸的人,是春嗎?
不,不應該是春——她是個那麽溫柔的人,怎麽會有人讨厭她讨厭到要殺了她呢?
如果這世界上真的需要有人**,也不應該是她。
被按在地上的兇手在看見夏油傑的瞬間,前所未有的興奮起來。她掙紮時三四個大男人都險些沒有按住她。
她滿臉扭曲的快意,聲音尖銳:“**鬼咒術師!這是你的報應!”
“這是你應該付出的代價——”
夏油傑終于給了她一個正眼,目光相觸的瞬間,少女打了個寒戰。她分明已經不害怕死亡,卻又莫名感覺夏油傑那個眼神可怕極了。
出于動物本能的讓她害怕。
他越過吵鬧的人群,半蹲下來,對涼子低語:“現在送醫院來不及了,交給我吧。”
涼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更咽着問:“怎麽辦啊?春——春是不是——要**啊?”
夏油傑沒有回答她。
他抱起月見山,恍然覺得時間又倒轉回一年前,他抱起天內理子屍體的時候。她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都是普通人,然後死在他眼前。
殺死春的人,是因為春善意的餘惠而得以保全性命的人——是他親自放過的人。
可是春又做錯了什麽呢?
她只是——比其他人更善良,更不會傷害人而已。如果今天站在兇手面前的人是硝子或者五條悟,她還敢舉起刀嗎?
她不敢的。
一個會被自己眼神吓到的普通人,又怎麽有勇氣對硝子或者悟舉起刀?春會被選擇,僅僅是因為她比任何人都柔軟善良,也比任何人都更好傷害。
強者殺死弱者,弱者抽刀向更弱者。
這就是非術師們。這就是——正論保護的,猴子。
普通人的身體要更加脆弱,這種時候即使叫來會反轉術式的硝子,也沒辦法救回春了。
夏油傑抱着春回家——他想春應該會更想回家。
春很愛幹淨,所以浴衣上的污漬一定要洗幹淨。
春最喜歡這件海藍色的浴衣了,她說今年逛廟會的時候,還想買一件更好看點的海藍色和服。
她說——每年廟會我都許願的,許願下一年的廟會要和傑一起。
我那麽誠心!神明大人肯定會保佑我願望成真的!
她說起這句話的時候有點小得意,圓而媚氣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夏油傑。陽光落在她栗色柔軟的長卷發上,讓人錯覺這個女孩渾身都在閃閃發光。
下一刻閃閃發光的明媚少女就變成躺在浴缸裏了無生氣的屍體。夏油傑半蹲在浴缸邊,握着她蒼白冰冷的手輕吻。
“浴衣上的污漬我幫你洗幹淨了。”
“今年過年的廟會還沒有開始——現在永遠睡過去的話,去年的願望就無法實現了呀。”
“真的……再也不會睜開眼睛了嗎?”
死者不會回應生者任何言語。夏油傑甚至心底冒出一個更加瘋狂的念頭:春可以變成咒靈。
變成咒靈,繼續活下去。
只要她還活着,不論是以咒靈還是別的什麽形式存在——夏油傑都不在乎。
那怕變成最醜陋的咒靈,他也會給春買漂亮的花,買最喜歡的小裙子,陪她去曬太陽,逛廟會。
他會永遠喜歡春,永遠陪在春的身邊——
但月見山春這個人,就真的和她名字一樣。
她像溫柔美好的春天,像矮山遮不住的明朗的月。
她來到世界,是神明準備給世界的禮物。帶着祝福的禮物不會有怨恨,即使****也沒有變成咒靈。
就像花融進土地裏,月亮沉默在宇宙裏。
她死去也安靜得沒有一點怨恨不甘心。
她只是**,安靜的離開夏油傑,用一種夏油傑沒有拒絕權力的方式離開他。
直到天色将明,外面逐漸響起鳴笛聲和人聲。
菜菜子怯生生的從浴室門外探頭:“夏油大人,月見山大人,是不是**?”
早熟的小孩比任何人都更明白死亡是什麽意思。她們在夜裏大哭一場,又惶恐的害怕自己會被夏油傑抛下。
夏油傑站起身,溫吞的走出浴室。外面的光是照不到浴室裏的;夏油傑陰郁的表情在他走出浴室的過程中逐漸消散。
等他走到門口,腳踏實地的踩進晨光裏時,他臉上已經挂起了笑容。笑容自然不是真心的笑容,像層假面覆蓋在他俊朗的臉上。
夏油傑彎腰拍了拍菜菜子的頭:“去叫美美子,我們該離開了。”
菜菜子有些緊張:“我們不帶月見山大人一起走嗎?”
夏油傑神色一怔。他的笑容忽然真切了些許,低聲:“不帶了。”
“接下來的路,她不會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