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承太郎一開口,月見山的心立刻沉了下去:這個語氣,這個反問句。
果然,空條教授也沒有上一個周目的記憶!那其他周目呢?其他周目的記憶有沒有?
月見山緊張而又小心翼翼的試探對方:“我最近遇到了一些靠常識無法理解的事情,我的朋友說您對這方面的靈異事件頗有研究,所以建議我來詢問您。”
“空條教授,您相信時間倒流嗎?”
空條承太郎神色一凜:“能詳細和我說一說嗎?”
看到承太郎無比認真的神色,月見山猜測或許空條教授只是缺少了上一個九周目的記憶。她露出苦笑:“說起來您可能不信,在未來…我不僅認識您,而且已經死過九次了。”
她把上周目承太郎如何找到自己,如何帶自己去杜王町,以及中途被迫在小鎮上休息時所發生的的一切都告訴了承太郎。
月見山盡量講得簡略,但也足足花了一個小時多才把事情講完。承太郎聽完後沒有立刻回答她,而是沉默的看着月見山——他的沉默讓月見山有些不安,心髒加速。
如果這周目無法說服承太郎信任她,那麽月見山只能換個求助對象了。
承太郎在思索面前這個少女的可信度。在他的調查裏,月見山只是個十分普通的女孩;或許放在普通人裏她優秀得閃閃發光,但是和她的那位特級咒術師男友比起來,月見山又确實是一位地地道道的普通人。
但東方仗助也同樣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證,時間倒流絕對和月見山脫不了幹系。因為東方仗助曾經經歷過時間倒流,不止一次。
“我可以暫時相信你。”承太郎垂眸看向月見山,那雙碧色眼眸雖然漂亮,但目光卻銳利得令人不敢直視:“如果時間輪回是你的替身能力造成,那麽你現在該做的事情就是結束它。”
“不停的輪回已經對很多人造成困擾……我能理解你想要救人的心情,如果換成我,我也會這麽做。我可以幫你救人,但你必須在救完人後結束這場輪回。”
月見山捂着自己的額頭,欲哭無淚:“我也想結束,但是我結束不了。我——被困在第九周目了。”
“我和您說過的,我的替身能力每次輪回時會把時間往前延伸一周。而且只要我達成九次死亡,輪回就會結束。但上周目我已經死夠九次了,睜開眼卻發現自己又回到了第九周目開始的時間!”
“我的替身,好像出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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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見山從來沒有研究過自己的替身。小時候因為不能接受父親去世而無意中發動了替身能力,最後為了擺脫死亡的輪回而不得不想盡辦法足足死了九次。
而且按照替身能力規則,月見山自殺是不算的。她也不能和其他家人傾訴,因為月見山家除了她之外都是普通人——沒有人對輪回周目有絲毫的記憶,也沒有人會記得月見山死了九次。
幼年的經歷給月見山留下了相當嚴重的心理陰影,她平時別說使用替身能力了,連替身都從來不召喚出來。甚至連夏油傑,月見山都從來沒有和他提及過自己是替身使者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月見山足夠謹慎的緣故,甚至連替身使者必然會吸引替身使者這個鐵律在她身上都沒怎麽體現。月見山從小到大就沒遇到過什麽替身使者。
以至于現在固定的替身能力除了問題,月見山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她唯一能想到求助的人就空條承太郎。
而空條承太郎也沒有辜負月見山的求助。他皺起眉思索了數秒,道:“我有一個問題。既然你是替身使者,那麽能将你的替身召喚出來嗎?”
月見山一愣。她這才意識到另外一個嚴重的問題:她和白蘭的約定。
如果自己在過去使用替身,那麽在九周目輪回結束之前,自己的替身都會被抵押在白蘭身邊;這是‘報酬’,因為白蘭給自己提供了十年後的情報。
但如果——如果,連替身都不在身邊的話,那麽替身規則真的還有效嗎?
越想越覺得不安,月見山幹脆将自己和白蘭的相遇與交易也告訴了空條承太郎。她絕對信任這位可靠的前輩,并在不知不覺中對承太郎表現出了依賴性。
承太郎看着她苦惱又惶恐的小臉——因為身高的差距,即使是坐着的時候,承太郎看月見山時也是俯視的角度。
這個角度使得承太郎可以格外清楚看見她濃密上翹的眼睫,泛出淡淡的藍色,應該是睫毛膏的顏色?他不太懂這些女孩子的東西,只是覺得還挺好看。
和月見山很搭。
嘆了口氣,承太郎幫她分析:“或許和白蘭有關系。你也說了,他把你帶去十年後,抛出了‘夏油傑’這個籌碼,最主要的目的不就是為了得到你的替身嗎?”
“他費了這麽大的功夫得到你替身,不可能什麽都不做。”
月見山茫然:“那我…我接下來,該怎麽辦?如果第九周目一直不結束,我不就會被一直困在這裏?”
承太郎拿起桌子上的餐巾紙攤開,然後從自己上衣口袋裏取出鋼筆,輕輕在紙上畫出一個問號,兩條相交線:“比起第九周目,你應該先問問你自己。你讓時間倒流,到底想要做什麽?”
月見山的表情變得更加茫然。她一開始只想盡快結束這個輪回,同時也因為自己被困于九周目輪回中,而感到害怕。
被承太郎這麽一問,月見山自己也沒辦法立刻回答上來——我回到這個時間點,反複經歷痛苦的死亡,到底是為了什麽?
她這麽個怕死怕痛,從小連餓都沒有餓過兩頓的大小姐,吃了這麽多苦,到底想要什麽?難道是嫌自己快活的日子過得太舒服了嗎?
因為這個輪回,她沒時間換漂亮的裙子,精心養護的頭發被拽斷了不知道多少,抛棄安穩的未來,每天疲于奔波,不是生病就是在送死的路上。她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正當月見山不知所措時,承太郎輕輕把那張紙巾推到她面前:“好好想,想清楚了,再來找我幫忙。”
“你的替身能力……很好。或許命運也很喜歡你,才給你這樣的替身能力,讓你有很多次去救人和愛人的能力。”
月見山看着承太郎推過來的那張面巾紙,上面墨藍色鋼筆水透過紙巾,逐漸擴散開,變成了暈染扭曲的問號和相交線。
她——被命運喜愛着?真的不是怨恨嗎?
承太郎離開時把賬也結了。他走出咖啡廳後,擡頭往樓上看去:從二樓窗戶處,還可以看見少女娟秀的側影。
對方既然能成為替身使者,就說明她的內心并不如容貌那般軟弱。承太郎自己就曾經失去過重要的人,但他不像月見山一樣,還有挽回的機會。
希望小姑娘可以看清楚自己的內心,不要做出令自己後悔的決定才好。
這樣想着,承太郎低頭給自己點了支煙,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
和承太郎的交談結束,月見山卻并沒有得到什麽更有用的消息。和九周目談判相比,現在重複的九周目,她和承太郎的立場完全反了過來。
不再是承太郎需要得到月見山信任,而是月見山需要得到承太郎的信任。
她攥緊承太郎遞給自己的紙巾,露出一個苦笑:确實,如果按照原本的進程來,自己大可以等承太郎自己上門找自己。
這樣的話主動權就在自己手裏了。但是月見山沒有時間繼續等——無論是第一周目還是上個周目,那個腦花都沒有放棄過要殺自己。
月見山甚至不明白腦花為什麽要…這麽執着的殺自己。僅僅是為了結束九周目的輪回嗎?
“我回來了——”
進門換鞋的同時,月見山下意識說了這句話。她本來沒指望會有人回應,但卻出乎意料聽到客廳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随即是手忙腳亂收拾東西的聲音。
月見山一愣,立刻加快了腳步,連室內拖鞋都來不及穿便跑進客廳:只見山本武正慌張的想要把滿地繃帶和藥膏給收起來。
他應該是沒想到月見山這個點會回來,被逮了個現場後露出錯愕又不知所措的表情。
山本武上身裸.着,肩膀和手臂上是還沒拆完的繃帶,剛剛應該是在換藥。月見山與他面面相觑,少年撓着頭幹笑:“你怎麽回來了?不是說下午還有社團活動嗎?”
月見山皺眉:“你身上的傷是怎麽回事?”
山本武撿起地上的藥膏瓶子,試圖蒙混過關:“這個?摔跤比賽不小心弄傷的啦!只是看着嚴重而已,其實根本不痛……春?春你怎麽了?”
“你、你別哭啊!”
看着月見山的眼睫逐漸盈滿淚水,山本武的謊話也編不下去了,慌慌張張的抽了張面巾紙試圖幫月見山止住眼淚。月見山一把搶過面巾紙,捂住自己臉,悶聲:“我沒哭。”
“不說實話就算了,還騙我——阿武,你太讓我失望了。”
山本武根本見不得月見山哭。他連沒有包紮好的傷口也來不及管了,像個犯了錯的小孩兒似的站在少女面前;明明個子要比月見山高出許多,但态度卻小心翼翼的:“春,你聽我解釋,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我……我有不能說的苦衷,你相信我,相信我……就這段時間!”
“很快就結束了,我不會有事的,我向你發誓。”
他害怕月見山不信,當着月見山的面就要發誓。山本武舉起手發誓時,月見山發現他手上多了一枚戒指;她眨了眨眼,眼淚從那雙楚楚動人的眼眸裏滑落。
防水的睫毛膏就是好,哭得再厲害也不會暈妝。
“阿武,”月見山盯着山本武的手,輕聲問:“這個戒指你從哪裏來的?”
山本武一愣,随即将手背到身後,下意識想要掩飾這枚戒指的來歷。月見山搶在他找借口之前開口:“如果你又想要騙我的話,那就別說話了。”
“我以為阿武把我當成親姐姐看待,以為我們是彼此重要的家人,所以才這麽擔心你。我不希望你騙我——阿武,你從來不騙我的。”
山本武沉默下來。确實,他以前從來不騙月見山。
一開始得知父親準備再婚時,山本武完全沒有其他小孩兒的抗拒;相反,他甚至還很為山本剛高興,覺得父親能找到真心相愛的人陪伴下半生,是件好事。
抱着這樣的心态,山本武接受月見山也接受得很快。尤其是當他發現月見山對母親再婚的态度,和自己對父親再婚的态度完全一樣的時候,山本武對這位‘姐姐’的好感度簡直是空前高漲。
他時常覺得這位‘姐姐’的性格有點像阿綱,溫柔善良得甚至有些軟弱,又總是死死維護着最後一道底線,決不允許任何人越過。但和阿綱不同的是,月見山是個普通人。
她沒有死氣之火,更不能被攪入所謂的指環戰争。
她是美麗的花,光是好好活着綻放在那裏,就足以為人帶來寧靜和快樂。‘花’是脆弱的,山本武決心好好保護這朵移居到自己家裏的‘花’,絕不讓任何人折斷她。
“抱歉。”
把頭轉過去,山本武艱難的開口:“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他不打算說實話。月見山瞪着這家夥半天,山本武也不肯再開口。看得出來,這家夥是鐵了心的絕對不再說任何實話。
他要是不開口,月見山也拿他沒辦法。捏着眉心頭痛的嘆了口氣,月見山将面巾紙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回沙發上坐着,我幫你重新包一下傷口…肩膀上有的傷口根本就沒有包紮到,你是自己跟着維基百科自學的嗎?”
見月見山不打算刨根究底,山本武松了口氣。尤其是當月見山用和平時差不多的語氣說話時,少年眼眸中閃動着亮晶晶的雀躍之情。
他乖乖的坐回沙發上,又忍不住轉頭去問蹲着撿繃帶的月見山:“春不生氣了嗎?春你還哭嗎?”
月見山:“……你想看我哭嗎?”
山本武連忙搖頭:“怎麽可能!”
他不會讓春哭的。不僅是自己——其他人也不行。任何惹哭春的人,他都不會放過。
月見山不知道山本武在心裏補上的宣言。她撿好了地上散落的東西後,坐到沙發上重新幫山本武包紮了傷口。
每次靠近山本武或者夏油傑的時候,月見山都要納悶:自己是從小人國裏面出來的嗎?
為什麽身邊的男人體型一個比一個離譜?剛開始以為夏油傑是個例外,直到後面遇見了山本武空條教授還有夏油傑的那位摯友,身高體型一個比一個高大。
這要是個被害妄想症看見了,怕不是要連夜扛着火車軌道跑路?
在心裏默默吐槽着,月見山手腳麻利的幫山本武重新包紮完,叮囑:“傷口不能碰水,這兩天不要做劇烈運動。”
“不想看我哭的話就給我好好照顧自己,再把自己弄得一身傷……唔?”
碎碎念到一半突然卡住,月見山被山本武突然伸出來的手吓了一跳,仰起頭:“我臉上有髒東西?”
山本武眨了眨眼,随即露出毫無陰霾的笑容:“沒有。”
“就是覺得好神奇,春的眼睫毛上面好像有淡淡的藍色,特別好看。我就忍不住想摸一下。”
月見山被他逗笑了。她擡手用食指刮了下眼睫:“哦,這個藍色嗎?新出的睫毛膏。”
“還有一款暗紅色的也很漂亮。”
因為山本武年紀過小的緣故,即使他比自己高出一大截,月見山也很難把他當成異性看待。畢竟月見山輔導了他一年的主課課業,習慣了在山本武面前以長者自居,完全沒有防備他的意識。
山本武湊近,臉上帶着純然的好奇神色。他動了動喉結,問:“可以碰一下嗎?覺得…很有意思。”
月見山眨了眨眼:“可以啊。怎麽,打算幫自己未來的女朋友試試色嗎?”
山本武小幅度的笑了一下,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小心翼翼用食指尖觸碰到柔軟的眼睫,密密的睫毛好像小扇子刮過指腹。
他假裝不經意的提起:“好久沒有看見夏油哥了,他最近學業很忙嗎?”
已經兩個月沒有看見春和那家夥出去約會了,不會是已經分手了吧?
不提還好,山本武一提到夏油傑,月見山立刻就沒有了輕松的心情。她身子後退避開了山本武的手指,轉而掩飾性的收拾起桌子上的醫療箱:“不知道。”
山本武一愣:“嗳?夏油哥從來不和你彙報他學業上的事情嗎?”
“在東京的學習生活什麽的……也從來不和你說嗎?”
月見山:“張嘴。”
山本武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的把嘴張開。月見山拿起客廳桌上的蘋果塞進他嘴裏:“吃你的蘋果,少說話。”
她沒怎麽用力,山本武還是順着那股微弱的力氣倒在沙發上。他咬了一口蘋果,空出嘴來:“春,雖然我知道夏油哥和你交往很久了——但是他一個人在東京,平時連個電話都不給你打,也不和你說他的學校情況,你真的不擔心嗎?”
月見山沒好氣的抱起醫療箱:“是嗎?那你也天天瞞着我不知道和外面的什麽小流氓打架,還不肯和我說實話,還騙我,我是不是能和山本叔叔說換個弟弟?”
山本武自覺理虧,假裝低頭吃蘋果,把嘴給閉上了。他在心裏懊惱的想:失誤,忘記自己剛剛也騙人了。
但自己和那個家夥才不一樣。
自己是為了保護春所以才騙她的。那個家夥……分明是出軌了才不聯系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