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月見山喜歡逛廟會——煙火大會也很喜歡。這點夏油傑一直知道。
他低頭親了親少女的額頭:“好。”
吃過晚飯,月見山帶着菜菜子和美美子去換衣服。去煙火晚會玩兒肯定要穿浴衣嘛!雖然最近幾年穿浴衣的人越來越少了,不過月見山還是更喜歡浴衣。
因為好看。
她就是這樣庸俗的沉迷美麗的女人。
“現在去買浴衣也有點來不及了……不過我以前的浴衣還在,你們可以先将就着穿。”
“這個顏色喜歡嗎?”
從專門放浴衣的衣櫃裏找出自己小時候的浴衣,月見山興致勃勃的叫菜菜子和美美子過來挑——她愛漂亮這種事情也表現在衣服上,即使是小時候穿的浴衣也完全沒有重複或者相近的款式。
菜菜子和美美子互相對視了一眼,菜菜子小聲:“随便挑,沒有關系嗎?”
“沒有關系啦!随便挑好了。”
月見山盤腿在敞開的衣櫃前坐下,嘆着氣道:“家裏沒有準備你們這個年紀的衣服,所以這幾天都要委屈你們穿我的舊衣服了。”
“明天一起出去買衣服吧?剛好我明天也放假……”
“月見山大人——”
月見山停下話頭,側頭看着兩個小姑娘:“嗯?”
小姑娘紅着臉,一邊假裝認真在挑選浴衣,一邊小聲說話:“今天、今天您說的話,我和美美子都有好好聽。”
“我們也很喜歡您。”
Advertisement
月見山開始考慮自己要不要出書。名字就叫做【和孩子溝通的一百種方式】,說不定會大賣。
煙火晚會要到九點才開始放煙花,但是街道上的商販已經早早開始擺起攤位。其中大部分都是并盛學生組織的攤位,從賣香蕉船到蘋果糖舊玩具的,應有盡有。
菜菜子和美美子一人拿了個香蕉船,第一次吃到這種食物,兩個小姑娘看起來都很好奇,還會互相交換食物嘗一嘗對方的。
其實都是一樣的味道,不過小孩子嘛!她們喜歡就随便她們好了。
月見山和夏油傑跟在小朋友後面,月見山慢悠悠清點着手提袋裏面的東西:零花錢有,補妝的口紅蜜餅有,便利貼有,手機有……
“傑!”
“嗯?”
夏油傑不明所以的回頭,突然視線裏直愣愣撞進一團粉色的東西。他愣了愣,意識到那是只粉色玻璃球串起來的水晶兔子。
他啞然失笑:“這不是你書包上挂的那只嗎?”
月見山喜歡這些七零八碎的小手工,每個包包都配了不同的挂飾。
勾着小兔子的挂繩晃了晃,月見山笑眯眯:“剛剛翻手提包的時候找到的,不知道為什麽,收東西的時候不小心把它也收進去了。”
她順手把這只兔子塞進夏油傑的外套口袋裏,嘟囔:“手提包裏都要沒位置了,放你口袋裏吧。”
夏油傑哭笑不得,但也沒有拒絕。他擡頭看了眼前面的人群,捕捉到一個熟人的身影,微微眯起眼眸。
當然,因為眼睛小的緣故,眯起來了在黑夜裏也不怎麽明顯。
他捏了捏月見山塞進自己口袋裏的那只兔子,道:“春,你想吃丸子嗎?”
月見山清點東西的動作一頓:“丸子鋪開門啦?”
夏油傑點頭:“開了。我去幫你買吧,你就在這和菜菜子美美子等……”
“我去就行啦!”
月見山把夏油傑往菜菜子和美美子的方向推了推,踮起腳在他耳邊小聲道:“這裏人太多了,她們在你身邊才比較有安全感。”
“買個丸子而已啦!我很快就回來。”
雖然小朋友說了喜歡你之類的話,但月見山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和夏油傑相比,兩個小姑娘明顯更依賴夏油傑。
這裏人又多,月見山不想讓小朋友有壓力。
夏油傑猶豫了兩秒,點頭:“那我們在這等你。”
月見山哼着小曲走進人流裏,海藍色浴衣的裙擺來回扇動,好像柔軟的魚尾。她難得把頭發都盤起來了,發間簪着赤紅色的百日草。
菜菜子拉了拉他的衣袖,問:“月見山大人要去幹什麽?”
夏油傑原本想摸摸小朋友的發頂,擡手時發現她頭發被紮得很漂亮——毫無疑問是月見山的手藝——夏油傑立刻又收了手,微笑:“去買好吃的丸子,很快就回來。”
“喲~傑,幾天不見孩子都這麽大了啊?”
輕浮的聲音帶着調笑,穿着常服的五條悟即使站在人群裏也絕對顯眼。他饒有興趣的看着菜菜子和美美子,半彎下腰:“來,先叫聲叔叔——”
美美子立刻躲到了夏油傑身後,菜菜子的性格要更大膽一些,努力裝出兇惡的模樣瞪了五條悟一眼。
五條悟也不在意。他推了推自己鼻梁上架着的墨鏡,道:“一看見我就把女朋友支開,你是有多怕被我撬牆角?”
他剛才可是看得明明白白!一開始還在和女朋友有說有笑呢,結果一看見自己,就立刻找到借口讓女朋友先走了。
夏油傑沒好氣:“春是普通人,我不會讓她和咒術師接觸的,你就死心吧。”
五條悟舉起雙手:“知道了知道了——我這不是等你女朋友走了才過來的嗎?喂小鬼,這麽還不叫叔叔啊?”
他繼續逗小朋友,從行為到發言都雞嫌狗憎得令人發指。夏油傑把兩個小朋友藏到自己身後,義正言辭:“我要打兒童協會電話,舉報你恐吓小孩了。”
五條悟做作的抱着自己肩膀:“哇我好怕哦~傑你好狠的心,好絕情!我都……”
眼看同學戲精上身,現場要即興發揮‘負心漢抛妻棄子’戲碼。深知五條悟本性的夏油傑直接壓着他脖頸往下一使勁兒,捂住了他的嘴:“你可消停點吧!自己沒有女朋友也別折磨我!”
“畢竟我和你不一樣,回頭丢臉過頭了春會罵死我的。”
五條悟沒用無下限,象征性的掙紮了兩下,狠狠咬着後槽牙:“你是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吧?女朋友這種東西,老子只要願意,明天就會擁有!”
惡心!太惡心了!
那種‘我有人管着’的表情出現在夏油傑臉上,把五條悟這個單身貓惡心得直起雞皮疙瘩。他掰開夏油傑的手,又揉了揉自己脖頸。
忽然,五條悟開口:“那個村子的任務,夜蛾老師和我說了。”
“傑,你沒有錯。如果那群老頭子以此為借口找你麻煩的話,我們就一起去端了他們老窩。”
“我和硝子,還有夜蛾那家夥,我們——都是站在你這邊的。”
——
“五盒丸子,每個口味都要一盒。”
“好了!您的丸子!”
付過錢,月見山拎着丸子正要回去找夏油傑他們時,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春?”
月見山轉過頭,看見涼子正驚奇的看着自己。涼子小跑到月見山面前,雀躍道:“真的是你啊?我還以為認錯人了呢!”
“今天你一下課就跑掉了,我還以為你晚上不來玩兒了。我就說嘛!你最喜歡這種晚會了,肯定會來的。”
月見山撓了撓頭,感到些許不好意思。她這幾天忙着照顧家裏三個傷員,已經很久沒有和涼子一起出去玩了。
涼子左右看了看,問:“夏油君沒有一起來嗎?我看你都沒有找人一起來,還以為你提前和男朋友一起約好了呢。”
月見山順勢挽住涼子胳膊,笑了笑:“他來了,在和朋友聊天,我自己先過來買點吃的……嗚哇!”
猝不及防被人撞了一下,月見山手裏的丸子包裝盒撒了一地。醬汁從包裝縫隙裏漏出來,沿着海藍色浴衣的裙擺浸染下去。
她一愣,沒能立刻反應過來。倒是涼子反應更快,及時拉住了月見山:“春!沒事吧?啊裙子都髒了。”
“對不起對不起!”
撞到月見山的少女連連道歉,滿臉驚慌,半蹲下來就要用自己的袖子去擦月見山裙角:“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對不起,我這就幫您擦幹淨——”
她的袖子不擦還好,一擦,裙子上的污漬頓時暈染得更大。
涼子皺着眉,小聲:“這家夥是故意的嗎……”
月見山無奈,将裙角從驚慌失措的少女手中拽出來:“沒有關系,只是不小心撞到而已。你有事的話就先去忙你的事情吧,裙子我自己會弄幹淨的。”
少女站起來,手還在發抖。月見山覺得奇怪,摸了摸自己的臉:自己長得很可怕嗎?怎麽這個妹妹一臉超級害怕的樣子?
涼子拉着月見山手腕,小聲:“春,要不然我們還是趕緊走吧,這個女的臉色又蒼白又又莫名其妙的發抖,看起來好像腦子有點問題。”
“最近聽說并盛市有國外的逃犯作案,我們還是離這些奇奇怪怪的人遠一點吧?”
月見山也聽說了。不過她記得新聞報道是三個人的外國團體,而且已經确定都是男性。
知道涼子只是膽小而已,月見山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太緊張。
“同學,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她從手提袋裏拿出自己的手機,以備不時之需:“需要我們幫你打急救電話嗎?”
少女的手還在發抖。她咬着唇,驚恐而不安的擡頭看了看月見山——她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不僅僅是害怕,還摻雜了其他更深的情緒。這下就算是月見山,也稍微感覺有些吓人了。
她警惕的往後退開一些距離,同時将涼子護到自己身後:“你還好嗎?這位同學??”
涼子小聲:“春,要不然我們報警吧?我覺得這個女人有問題啊……”
“我、我有點不太舒服……可能、可能犯病了,麻煩你,麻煩你幫我…打一下急救電話可以嗎?”
少女哆哆嗦嗦的開口,臉色蒼白。她穿着校服,但并不是月見山熟悉的任何一個學校校服,看起來還有些舊。
月見山捏了捏涼子的手,示意她站遠點,低語:“你站遠點,覺得事情不對就跑。我打個急救電話。”
說完,她低頭拿出手機撥打電話——月見山這麽一叮囑,涼子便更緊張了,即使被月見山護在身後,也努力睜大眼睛緊緊盯着對面少女:要不是知道月見山爛好人的性格,她連這個急救電話都不會等月見山打,一定立刻拽着月見山走人。
忽然,涼子被人從後面用力推了一把!她撞到前面的月見山,月見山猝不及防被她撞得踉跄往前;剛剛還臉色蒼白的少女立刻沖上來,一把摟住月見山脖頸!
刀刃從涼子面前閃過,下一刻沒入她朋友柔軟的脖頸。好像已經練習過千百遍一樣,少女那刀捅得又快又狠,瞬間貫穿了月見山的咽喉。
刀是再普通不過的美術刀,在這種晚會上随處可見。
捅完人後她一把推開月見山,面色扭曲:“那個咒術師殺死了我的家人。”
“我也要讓他知道重要的人死去是什麽滋味!”
那一刀來得太快了,快到月見山來不及感覺痛,而是先感到了窒息。
血液嗆進呼吸到,瞬間奪去她的氧氣。這種熟練的手法不應該屬于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有人教她——有人在教她!
這個念頭冒出來的瞬間,月見山茫然又本能的環顧四周:然後她一眼就看見了和少女穿着同樣校服的少年。
他與月見山對上視線,嘴角微微上翹。夜風吹起他的劉海,隐約露出額頭上若隐若現的一道縫合線。
腦子裏隐約閃過什麽,月見山試圖去抓住那絲不确定的猜想,但缺氧不允許她在繼續深想,意識越來越潰散。
周圍的人似乎在尖叫救命,但是月見山聽不清楚了。
“殺人了!”
“有人死了!”
“抓住那個女孩!快打救護車!!”
9:00
夜市上空綻放出無比燦爛的煙火
russian
roulette,開始。
——
“不要!”
下意識抱住了自己的脖頸,月見山氣喘心跳的從噩夢中驚醒;失去氧氣和死亡籠罩的瞬間帶來了巨大的恐懼,這種回憶的痛苦遠勝過任何的刑罰。
她不斷回憶起那個學生在夜風裏的微笑,額頭上的縫合線,還有模糊的煙花盛放的聲音。
被眼淚模糊的視線在淚水流幹之後又逐漸變得清晰起來,月見山看見了醫院廁所的天花板。她抱住脖頸的手轉為抱住自己的頭,痛苦的在地上縮成一團。
月見山本來是沒有這段記憶的——這段痛苦的記憶,随着她被拿走的替身一起消失了。
而之後,這段記憶缺失所帶來的的空白,則不知被誰填充進了虛假的記憶。
如果不是在醫院遇見這個可以不斷喚醒人類內心恐懼的替身使者,月見山到現在恐怕都不會記起她忘記的這段記憶。
“醒了?”
幹瘦的男人蹲在月見山面前,發出陰恻恻的笑容:“如你所見,我的替身使者無限夢魇可以讓人被困入自己最恐懼的回憶中。這才剛開始了一遍而已,很可怕吧?”
“如果不想被一直困入這種可怕的記憶裏,我還是建議你說實話比較好哦。畢竟說實話的話……嗚哇!”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突如其來的鐵拳直接打進了牆壁裏!連帶着他的替身,也一起被高大健碩的白金之星按進牆壁裏一頓好揍!
月見山脫力的跪坐在地,捂着自己的額頭。視線所及,男人的皮鞋和白色風衣一角輕輕掃過。
承太郎半蹲下來扶住她:“能自己站起來嗎?”
月見山試圖站起來,使勁了半天,還是用不上力氣。她自暴自棄的把頭埋進自己臂彎:“抱歉…腿軟了…站不起來。讓我坐着自己冷靜一下吧,我頭好痛……”
承太郎皺眉,側目看了眼旁邊一邊倒的戰鬥。白金之星單手拎起罪魁禍首舉到承太郎面前:“歐拉?”
“先放着,等會再處理他。”
承太郎幹脆把月見山直接抱起來——少女出乎意料的輕,他單臂就能輕松的圈住對方脊背和膝蓋,像端盆水似的輕松抱起。
月見山懵了片刻,連忙抓緊承太郎胳膊:“空條教授?”
承太郎摸了下她的額頭:“燒還沒退,先回病房吧。”
知道承太郎是好意,而且這種抱小孩兒的抱法也确實……除了讓月見山這個成年人感到些許丢臉外,實在很難讓人想歪。月見山也就随便他了。
走出廁所,空條承太郎将門口的‘修理中’黃牌挪開。一邊靠着牆壁随時待命的東方仗助立刻湊了過來:“春沒事吧?”
“她身上沒什麽傷,不過又燒起來了。我先送她回病房,廁所裏那個替身使者你處理,先問出他背後的人。”
東方仗助聞言,眼睛都亮了。他捏了捏自己拳頭,骨頭發出‘咔吧咔吧’的聲音:“好嘞!這事兒交給我來解決~”
月見山回到病房,兩位‘病友’還在沉睡中。承太郎給她倒了杯熱水,壓低聲音:“我等會去叫護士來給你看看。”
月見山看了眼牆壁上的挂鐘——深陷夢魇裏時,她覺得自己好像把一輩子的走馬燈都看完了那麽漫長。但是回到現實世界裏,也就過了不到半小時。
“您又救了我一次。”
月見山嘆氣,捂着自己的臉,指尖搭上發燙的額頭:“真不知該怎麽感謝您才好。”
承太郎濃密的眼睫小幅度抖了一下,平靜道:“不用謝。這次是我的疏忽,如果不是我們,那個替身使者也不會盯上你。”
“好好休息,在搞清楚你的替身,解除這個無盡輪回之前,我都會保護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