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電話號碼?不存在?
撥不通的話月見山還能理解,夏油傑出任務的時候,電話都是打不通的。但為什麽會是不存在?難道夏油傑換號碼了?
皺着眉,月見山又刷了一次電話卡,重新撥打家裏的電話。
【對不起,您所拔打的號碼是空號,請核對後再撥……】
她又将其換成了山本武的電話號碼,公用電話裏傳來機械的女聲:【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請核對後再撥……】
“…阿武和傑就算了,為什麽連家裏的電話都是空號?”
月見山挂斷電話後,心底油然而生一股不好的預感。她想起之前白蘭和自己說過的話——夏油傑和山本武,他們現在過得都不太好。在這個十年期間,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深吸了一口氣,月見山撥通好友的電話。這次終于不再是空號了,一陣忙音後,電話那頭傳來了陌生的女聲:“你好,這裏是笛木家,請問您找誰?”熟悉的名字讓月見山松了口氣:“我找笛木涼子。”
“嗳?找我嗎?請問您是…”
月見山:“我是月見山春,涼子,你——”
電話那頭壓根沒有給月見山把話說完的機會,‘啪’的一聲就把電話給挂了!月見山聽着電話那端傳出來的忙音,人傻了。
這是鬧哪出?她的名字是伏地魔真名嗎?
不至于一聽見就挂電話吧?難道涼子欠了自己很多錢?
重新刷了遍電話卡,月見山不死心的又給涼子打去電話。接通之後月見山搶先開口:“我叫月見山春,和笛木涼子認識一年零兩個月,是國中同學,還借她抄過物理作業!”
這次電話沒有被立刻挂斷,反而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對方沒有立刻挂斷電話,月見山反而覺得這是個機會。她繼續一鼓作氣:“我真的是月見山,不是什麽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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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傳來冷淡的聲音:“我不知道你從哪裏打聽來這些東西,但是冒充死者是對死者的大不敬,希望你晚上不會做噩夢。也請你不要再打電話來做這種惡作劇,這一點也不好笑。”
“如果你再打這種騷擾電話,我就要報警了。”
說完,對方幹脆利落的挂斷了電話,拿着公共電話的月見山目瞪口呆。她腦子空白,只剩下了一個念頭:冒充死者??
死者是誰?誰死了?
我,死了??
她想要再打個電話回去确認,但是月見山再次刷卡時,公共電話機提示她卡內餘額不足。月見山無奈,只好又把電話放回去。
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出電話亭,她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怎麽會死了?
生病嗎?不應該啊,她每年的體檢報告都很健康,不存在突然病逝這種情況。不過那只是十年前,十年那麽長的時間,誰知道中間會發生什麽……說不定自己半路得了絕症,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正思考着自己突然得絕症的幾率大不大時,月見山的肚子毫無征兆的‘咕嚕咕嚕’叫出聲。她捂住自己肚子,半蹲下來:“…好餓。”
半夜出來買個藥就被人莫名其妙帶到了十年後,也不知道等在家裏的夏油傑怎麽樣了…等等!夏油傑!
月見山腦子裏靈光一閃:夏油傑的學校不就在東京嗎?我記得他有和我說過地址的!
雖然非常詳細的地址記不太清了,但月見山還記得大概地址。她想那麽大一個學校,只要到了附近,随便向周圍的居民打聽一下,也能知道位置吧?
只要找到了夏油傑,自己就不用擔心接下來的事情了!
說做就做,月見山立即重新整理精神,興沖沖的開始找路。雖然她沒有錢買地圖,但街上行人不少,而且地鐵站也有東京局部地圖。依靠着邊問邊繞,月見山愣是找到了夏油傑學校的附近。
就是那個學校的牌子太不顯眼。小就算了,還讓爬山虎遮住了一半。
月見山在校門口路過了三遍才發現這個學校牌子——校門口更不用說了,要不是夏油傑有拍照片給她看過,月見山差點以為自己不是進學校,而是進寺廟。
完全不像學校,連個保安都沒有。
順着唯一的臺階走進去之後,到處都沒有人,而且大得離譜;臺階也長得離譜。走了半截,月見山實在餓得沒有力氣了,幹脆坐在臺階上休息。
一個人呆在陌生的十年後,即使是月見山膽子大,此刻也感到些許不安。她幹脆又把替身叫了出來,靠在替身肩膀上,一邊休息一邊思考下一步要怎麽做。
這種時候,白蘭惡劣的笑臉浮現在月見山腦海中。她突然間明白了白蘭給自己電話號碼的原因:他認定了自己還會回去找他,所以才這樣輕易的讓假夏油傑把自己帶走。
他為什麽不直接把自己扣下?
愉悅犯的行為大多無法用常理來猜測,但如果改變自己的思考方式——如果自己是個愉悅犯,在什麽情況下會放自己的獵物跟着其他目标離開?
答案只有一個:他要讓獵物親眼看見事實。因為獵物永遠不會相信獵人,只會相信自己親眼所見。
那麽新的問題又來了——白蘭想要自己看見什麽事實?
月見山正胡思亂想時,頭頂被替身輕輕摸了一下。她擡起頭,看見那張與自己相似度高達百分之七十的臉,正微妙的傳達來一種擔憂的情緒。
替身和替身使者間是有通感的,月見山心底的不安,她的替身也可以感覺到。
“我沒事。”
月見山嘆了口氣,把臉埋進替身胸口,悶聲道:“謝謝你。”
幸好在陌生的十年後,她還有個替身陪伴。
遠處傳來了學生喧鬧的聲音。雖然吵,但是不雜,很輕易的就能分辨出:兩個男生,一個女生。
月見山立刻從短暫的落寞中回過神——她剛開始以為是夏油傑和他的兩個同學。夏油傑和她說過,他的同期人很少,只有兩個。
但很快月見山又自己反駁了這一點:現在是十年後。夏油傑的聲音不該這麽年輕。
聲音的主人靠近,果然是兩男一女,穿着款式和夏油傑相近的黑色制服。他們一眼就看見了坐在階梯上的人——紅棕色短發的少女三步并兩步跑過來,目光上下打量月見山:“這個外套…是?”
月見山茫然,低頭看了眼自己出門前随手抓的綠色長外套:“kenzo今年的新品…春秋款,還挺保暖。”
“噗!你腦子壞掉了嗎?”
少女插着腰,滿臉洋洋得意:“我可是讀過很多時尚雜志的!這件明明是07年出的外套!”
“別以為鄉下人就沒有見識啊時髦女!”
月見山:“……”好家夥,起外號的速度還真快。
不過她和這個少女都沒有說錯。對于月見山來說,這件衣服确實是新款;但它也确實是07年的舊款。
因為他們之間,足足差了十年的時間。
“釘崎,随便給人家起外號不太好吧?會被揍的耶。”
有着粉黑二色頭發的少年弱弱探出頭來,但是在釘崎的目光威逼下,聲音逐漸減小。
慢吞吞從兩人身後擠出來的黑發海膽頭,面無表情的把兩個小夥伴拎開:“不好意思,我同學腦子有問題。請問您是要來高專找人嗎?”
高專在普通人之間,并不算很出名的學校。而面前這個少女,身上咒力似乎确實比普通人稍微強烈一點,但并不具備咒術師的天賦。
這種人不會成為高專的學生,卻坐在高專的門口,那就只能是來找人的了。
他們身上和夏油傑相近的制服給了月見山安全感。她仰起頭看向海膽頭少年,表情無比誠懇:“我找我的男朋友,他叫夏油傑,是非常非常厲害的咒術師。你知道他嗎?”
“嗳?!姐姐你男朋友也是咒術師啊?”
活潑點的少年又把腦袋從海膽頭身後擠出來:“不過我沒有在學校裏聽說過這個名字耶!你确定他是我們學校的咒術師嗎?”
海膽頭額頭上的青筋跳了跳,忍下驚訝和怒火,先把同學的腦袋給按回去。只是他剛把對方的頭按回去,釘崎又從另外一邊探出了頭,接着同學的話茬:“別被男人騙了啊!他們就喜歡挑你這種看起來很好騙又有錢的傻女人!”
月見山對天發誓,她剛剛看見海膽頭同學額頭上爆青筋了。
再度把兩個鬧事不正經的同學拎開後,海膽頭一本正經的詢問月見山:“你确定你男朋友是叫夏油傑嗎?”
他确實認識一個夏油傑。但是他認識的那個夏油傑不可能有女朋友,就算有女朋友,也不該到高專來找他。
月見山點頭。想了想,又怕自己描述得不夠仔細,她又補充道:“我男朋友個子很高的,大概有一米八多吧…他留着長頭發,劉海有點奇怪,喜歡紮丸子頭,還有打耳釘。雖然他的打扮看起來是很像不良少年,但他人其實很好的,說話聲音很溫柔,特別擅長近身戰,喜歡吃笊荞麥面……”
“哦對了,他眼睛不大,耳垂很厚,而且長得特別好看。眼睛小又好看的人很難找,你只要見過他就肯定會有印象的!”
粉色短發的少年忍不住又冒出頭:“聽起來感覺是很容易記住的人耶!但是我一點印象都沒有……伏黑,你比我來得早,你知道這個人嗎?”
海膽頭——伏黑——他臉色變得有點奇怪。他沒有立刻回答自己的同學,而是又向月見山确認了一遍:“你确定嗎?确定那位夏油傑,是你的男朋友?”
月見山不明所以,點了點頭:“我确定啊,他是我男朋友。他就在這所學校…我是說,十年前,他就在這所學校上學。”
“你們知道他嗎?”
伏黑抿了抿唇,皺起眉:“你可能被騙了。我确實知道有夏油傑這個人,但他根本不是咒術師。”
“夏油傑是惡名昭彰的詛咒師,死在他手裏的無辜者數都數不清。一年前我的老師親自出手,将他處決。”
“他一年前就已經死了,不可能有什麽女朋友。應該是詛咒師的殘黨想騙你進高專打探情報,畢竟你身上的咒力也比普通人強一點。”
剛好只微妙的強那麽一點,卡在了可以看見咒靈,卻又遠遠不夠成為咒術師的程度。
“不是吧?真的有這個人啊!”
釘崎驚奇的感嘆:“我還以為是騙子随便編的名字呢。我都沒有聽說過,果然不是咒術師!”
伏黑耐心的解釋:“他很有名的,一年前席卷整個東京的百鬼夜行災難,就是他一手策劃。當時二年級的前輩們也在其中……虎杖,你掐我幹什麽?”
虎杖結結巴巴慌張得快要掉眼淚了:“伏黑!她哭了哭了哭了哭了!”
三個人目光齊刷刷的看向月見山:坐在臺階上的少女,那張漂亮的臉上還帶着驚愕的表情,眼淚已經從她圓而媚氣的眸子裏滑落。
她的眼淚一顆接一顆的往下落,哭起來沒有聲音,卻讓人心頭跟着緊了緊。
三個人不約而同的慌了起來。伏黑最不擅長應對這種場面,猶豫自己要不要忍辱負重把脫兔召喚出來。虎杖比伏黑還不知所措,看起來恨不得跟着月見山一起哭。
釘崎手忙腳亂的試圖安慰她:“你別哭啊——不就是被騙了嗎?我們又不會嘲笑你!”
“這年頭美女都是要被愛情折磨的!被騙了一次說明下次就不會被騙…啊啊啊她哭得更厲害了!伏黑你快想想辦法啊!”
“我有什麽辦法!!這又不是五條老師!”
“嗚哇怎麽辦?要不然我們給她找個新的男朋友吧?她哭得好可憐啊。”
月見山用袖子使勁擦了擦臉,臉頰都擦紅了,也無法止住眼淚。她狼狽的吸着鼻子,甕聲甕氣:“能,能再重複一遍嗎?傑——夏油傑——他死了?變成詛咒師,殺了好多人,然後死——嗝——了嗎?”
哭得不自覺打了個哭嗝,月見山又難過又覺得丢臉。
伏黑咽了咽口水,緊張的半蹲下來和月見山解釋:“我說的是特級詛咒師夏油傑,就是,就是——不是騙你談戀愛的那個夏油傑啊!你放心,剩下那些詛咒師裏面沒有比他更壞的了,所以騙你談戀愛的那個假貨應該也沒有這麽壞……”
他說不下去了,因為面前少女明顯哭得更兇更崩潰了。
頂着同伴譴責的目光,伏黑硬着頭皮:“總之,我們說的都不是一個人。你趕快回去吧,高專不是适合你來的地方…你要是害怕的話,我們可以送你回去……”
月見山不想哭的。她覺得自己不難過啊——有什麽可難過的——但她就是忍不住。委屈得想哭,想罵人。
她捂住臉,悶聲:“那個,特級詛咒師夏油傑——我想問問,他有墓碑嗎?”
三個人面面相觑。虎杖和釘崎都滿臉求知欲的看着伏黑。作為三人組裏唯一知道點夏油傑相關的人,他不得不出來說實話:“這個我不知道。夏油傑死後屍體下落不明,高專內部也沒能回收到他的屍體。所以墓碑,應該是沒有吧。”
說完這句話後,伏黑莫名心虛起來。他總覺得自己這句話,說不定又會惹哭這個女生。
但出乎伏黑意料,月見山倒是沒有像剛才哭得那麽慘烈了。她漸漸從那種無法自控的崩潰狀态緩了過來,問:“能和我說說夏油傑嗎?”
“特級詛咒師夏油傑。”
“你知道的,關于他的,都可以說。我保證聽完就離開,不會給你們添任何麻煩。”
伏黑猶豫了一會,心想:這種東西…說了應該也沒關系。反正夏油傑都已經死了,又不涉及高專內部,說了也不會洩露什麽重要情報。
而且面前少女的咒力雖然不具備成為咒術師的資格,但用來看見咒靈卻綽綽有餘。她應該也知道咒術師的一些事情,不然不會找到高專來。告訴她,也不算違背校規。
想清楚其中利弊之後,伏黑幹脆将自己記憶裏為數不多關于夏油傑的事情,全部告訴了月見山:“夏油傑——其實我也不太了解這個人。因為我還沒有加入高專的時候,他就已經是咒術界很出名的詛咒師了。”
“他的行蹤飄忽不定,非常狡猾。很多一級咒術師都拿他完全沒辦法,而且他很讨厭普通人,稱呼普通人為猴子。他身邊還聚集了很多和他一樣讨厭普通人的咒術師,經常成群結隊的出現,殘殺了不少普通人,甚至包括一些咒術界高層。”
月見山記得夏油傑剛開始出任務時總是負傷。因為他太看重人質了,有時候明明可以輕松殺死的咒靈,但是為了保證不波及到普通人,他寧願自己多受點傷。
“他曾經在東京發動過百鬼夜行,轟動了整個咒術界。那天大大小小數不清的咒靈填滿了街道,死傷無數。”
月見山記得夏油傑不喜歡一次性放出太多的咒靈。他說咒靈本性就是會傷害人類的,如果放出咒靈太多,萬一有一個他沒有注意到,就會傷害到無辜的普通人。
“不過當時我老師也在,他和二年級的學長們合作,成功處決了夏油傑。”
月見山記得夏油傑剛到高專時給她寫信,說高專很好,老師很好,同學們也很好。他說有個叫五條悟的大少爺挺有意思,但是性格太爛了,所以絕對不會讓他見到自己。
他說自己交到朋友了。
“夏油傑死後屍體就不見了。高專的人去過現場,但是沒有找到——我老師也不願意提起這個話題,所以他的屍體就這樣一直下落不明到了今天。”
月見山記得夏油傑有一次受傷好重,好幾天都在做噩夢。夢裏他總是喊‘理子’,氣得月見山還以為他移情別戀了。
夏油傑那段時間開始苦夏了。
他告訴月見山:“春,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別把我的骨灰下葬,也別扔進海裏。”
“把我帶回家,埋在院子裏。然後你随便在院子裏種點什麽花——它們一定都會長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