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晴天霹靂
車子停在了一所私人醫院的門口,秦非雨跟着墨蘭瑾銳下車,直接上了13樓,走廊裏很安靜,鞋子從光滑的地面上踏過時能清楚的聽見空曠清脆的回聲,走廊的盡頭處站着幾個人,遠遠看去,秦非雨依稀認出了墨蘭君見,他就站在緊閉着的手術室門前,臉色掩藏在碎流海下面,只露出一截漂亮的下巴。
墨蘭君見身旁的幾個人看見墨蘭瑾銳走近,立刻恭敬的彎下腰,整齊的叫道:“六少爺。”
墨蘭瑾銳望了一眼還亮着燈的手術室,身邊突然卷起一陣風,只眨眼功夫,身邊原本站着的人已經朝着七叔奔了過去,毫不猶豫的拳頭在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時候招呼上了墨蘭君見的臉頰,墨蘭君見被打得頭一偏,卻出奇的沒有反抗,秦非雨握着拳頭再次砸了過去,這次正中墨蘭君見高挺的鼻梁。
在場的保镖見了,立刻想要上前,卻被墨蘭瑾銳一個眼神制止了。
“你是怎麽保護她的?挨槍子兒嗎?啊?!”秦非雨的聲音有些尖銳,卻刻意壓低了音量。
墨蘭君見仍是沒有動作,任人抓着自己的衣領,秦非雨的拳頭再次落下的時候被另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他回過頭,看見墨蘭瑾銳一臉平靜的站在他身後,“顧硯,冷靜一點。”
秦非雨嘲諷一笑,望着制止自己的男人,“如果今天中槍的是墨蘭君見,你冷不冷靜得下來?”一句話讓墨蘭瑾銳抿緊了嘴唇,秦非雨便趁機抽回了自己的手,緩緩的松開了墨蘭君見的衣領。
秦非雨坐在靠牆的椅子上,剛剛才揍過人的右手垂下來,幾絲殷紅的血從指間緩緩流下,滴在腳下明亮光滑的地板上,墨蘭瑾銳立刻臉色一變,讓人去叫醫生過來包紮,自己則坐到他的身側,将那只破了口子的纖細手掌握在手裏,低頭輕輕的吹氣,秦非雨想抽回手,這次卻被有如願,視線所及的是墨蘭瑾銳低垂的頭,傷口處傳來一陣一陣的熱氣,想象這個人此刻認真的模樣,秦非雨抿了抿嘴唇。
醫生很快帶着護士來了,一看秦非雨手指上的小傷口,一張老臉不禁抖了抖,接到身旁那男人不寒而粟的眼神,立刻認命的替秦非雨處理傷口,秦非雨望着手術室的門,依舊緊閉,中了子彈要取出來,需要時間,此刻這時間卻變得異常緩慢。
等到醫生包紮了傷口離開後,墨蘭瑾銳還不放心的将他的手捧在手裏,輕聲問他:“疼嗎?”
秦非雨搖搖頭,看見墨蘭君見走了過來,剛剛自己那幾拳沒有留餘力,所以墨蘭君見那張英俊的臉上此刻非常自然的挂了彩,不過他似乎完全不在意的樣子,墨蘭瑾銳也似乎忘了讓醫生順便處理一下自己叔叔臉上的傷,墨蘭君見走過來立在秦非雨的對面,墨蘭瑾銳問他,“知道是誰幹的嗎?”
墨蘭君見擡頭,望着自己的侄子,半天都沒說話,兩個人眼神交流了一會兒,然後默契的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已不記得到底過了多久,手術室的門被推開。
墨蘭君見同一時間跑了過去,經驗豐富的主刀醫生摘下口罩,臉色有些凝重,“傷者腹部和手臂中槍,手臂上的傷并不嚴重,但是腹部的子彈破壞了子宮,她以後已經不能再生育了。”
晴天霹靂。
一時間,仿佛空氣都靜止了。
沒人說話。
秦非雨咬着牙,想象一個被莫名其妙奪走做母親資格的女人該怎麽接受這個噩耗,陽光已經盛大,透過整片落地窗照進來,秦非雨覺得眼角有些疼,像被針紮了一樣,一下一下的泛着疼。
墨蘭君見始終低着頭,垂在身側的手緊緊的握成拳,拳頭上青筋暴起,說不出的駭人。
昏眯中的于清被推了出來,仍是那副清秀的模樣,只是臉色蒼白,唇瓣血色盡失,墨蘭君見慢慢彎下腰去,親了親她緊閉的雙眼,聲音低低的說了句什麽,秦非雨沒有聽清,墨蘭瑾銳卻突然眯起了眼睛,裏面有暗色的流光一閃而過。
于清被送進了高級病房,這本來就是私人醫院,平時來看病的都是非富即貴,此刻位于頂層的高級病房更是安靜得如同清晨破曉前的空寂,病房的門緊閉着,透過門上的玻璃看進去,墨蘭君見正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握着還未從麻醉中清醒過來的于清,低垂着頭,嘴唇一翕一合,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秦非雨站在門外,冷眼看了一會兒,聽見身邊有人說:“我已着手讓人去查兇手,很快就會有結果。”
“我真後悔讓他帶走于清。”秦非雨的聲音低沉而厚重,就像磅礴的雨幕。
墨蘭瑾銳皺起了英挺的眉,伸手握住了他的手,“這是意外。”
秦非雨一把甩開了他的手,以往臉上的淺笑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深刻的冷意,“墨蘭瑾銳,你說這是意外,那為什麽中槍的不是他而是于清?既然沒有能力保護她周全,又為什麽要帶她走?這并非一個男人所為,你比我更清楚!”
墨蘭瑾銳似乎是第一次見到他這樣盛怒的表情,自己的名字被連名帶姓的叫出來,不帶絲毫猶豫,甚至接下來的那些話都帶着尖銳的倒刺,墨蘭家的六少爺第一次感覺到了無力和無奈,他低下.身來,湊在秦非雨耳邊輕聲說:“對方的确是沖着七叔來的,可是于清第一時間推開了他。”
秦非雨咬緊了嘴唇,半天才嘣出一句:“笨蛋!”
“誰說不是呢。”墨蘭瑾銳長手一帶,将人摟進懷裏,聲音裹着溫柔和一些不明的東西,如同溫和的溪水,如同潺孱的澗水,“如果異地而處,我也會跟于清做同樣的事。”
秦非雨沒有掙紮,只是垂于身側的手指微微動了動,聲音隔着衣料傳來,有些模糊,“墨蘭瑾銳……”
“我說過了,我會用我的心來換你的。”男人打斷他,溫柔而強勢。
秦非雨沒再說話,因為病房的門從裏面打開,墨蘭君見英俊的面容出現在了視線裏,他看着病房外抱在一起的兩個人,臉上沒有表示絲毫驚訝,更何況,他現在也沒那個心思去驚訝,“瑾銳,我有話跟你說。”目光又轉向秦非雨,“可以幫我進去看着她嗎?”
秦非雨看着他臉上的一片淤青,沒說話,于清現在的确需要人看着,就算他不說,自己也會這樣做的。
墨蘭家的兩叔侄見他進了病房,又吩咐人在門外仔細的守着,才往一旁的接待室走去。
于清睡得很安穩,大概是麻醉未過的關系,她現在沒有任何感覺,大概連夢都是沒有的,秦非雨坐在靠窗的沙發上,屋子裏很安靜,只有測試脈搏的儀器偶爾發出叮叮的聲音,下午的陽光比早晨要熱烈許多,從背後的窗戶外面射進來,讓人難免覺得炎熱,看來夏天已經不遠了。
沒過多久鄧傑的電話打了進來,問他自己是不是有東西落他家裏了。
秦非雨想了想,出門的時候好像是看到沙發上有個不明物體,不過當時太着急,沒顧得上,鄧傑說他晚點過去拿,秦非雨想了想答應了,收線之後,于清還沒有醒來。
他沒告訴鄧傑于清中槍的事,相信于清也不想讓人為她擔心。
現在多一個人知道不過多一個人擔心罷了,什麽忙都是幫不上的,而且,那個沖着墨蘭君見來的人自有墨蘭家的人來收拾,輪不到他操心,現在只祈禱于清能早點醒過來,好好調養身體,最好不要知道不能生育的事。
“顧硯……”細若蚊蠅的聲音。
秦非雨立時從沙發上起身走到床邊,于清半睜着眼睛,一只手微微擡起。
秦非雨輕柔的握住她的手,“醒了,痛嗎?”
于清點了點頭,又看向四周,像是在尋找,秦非雨揉了揉她纖細的手掌,用連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溫柔聲音說:“他馬上就回來,你閉上眼睛再休息一下,等你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就會在你眼前了。”
于清聽了,虛弱的笑了,在秦非雨的映象裏,這個女人很少笑,總是板着一張俏臉,所以這個笑容在他看來,就婉如牆邊孤潔又傲然的寒梅,“顧硯,我剛剛好像看見死神了。”
“不用擔心,我們這裏陽氣這麽盛,它帶不走你。”
于清又是一笑,眼睛裏蒙着些許模糊的塵埃,“我很擔心他。”
秦非雨知道她說的是什麽,墨蘭瑾銳說殺手是沖墨蘭君見來的,那麽,他現在的确很危險,“沒事,有墨蘭家的人跟他在一起,而且還有無數保镖,你現在先把傷養好,其他什麽都不用管。”
于清幾不可聞的點點頭,大概是太痛了,她的嘴唇依舊沒什麽血色,只是無力的閉上眼睛繼續睡了過去。
秦非雨将她的手放進被子裏,房門便被推開了,墨蘭君見疾步走了進來,秦非雨看着他,“她剛剛醒了,你守着她吧。”說着邊起身往門外走,在快跨出門的時候,墨蘭君見叫住了他。
秦非雨停下來,墨蘭君見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對不起。”
“你要道歉的人不是我。”
身後的人停頓了一下,溫潤的聲音繼續道:“這種事不會再發生。”
秦非雨拉了拉嘴角,轉過身去望着那個被自己揍了幾拳的男人,“如果她再受到傷害,不需要任何人動手,她就會像花一樣凋謝,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僅僅一次就失去了做母親的資格,那麽,再來一次這樣的事件,于清大概就活不成了,想起于清剛剛那個深情無悔的眼神,秦非雨覺得,自己這個外人還是不要插手了。
無論這兩個人的結局如何,那都是于清自己的選擇。
墨蘭君見嘴唇動了動,終究什麽也沒說。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