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姻緣線
嚴格說起來,祁宜年和孟洲交集并不多,對方在菩薩面前求和他解綁,這是求的什麽願?
祁宜年上前一步,正待詢問個清楚,身後突然傳來呼喊,他回頭,是剛才供長生燈的那個小沙彌。對方正在尋找他,祁宜年擔心是長生燈出了什麽問題,轉頭便抛下這邊的事情,走向那個小沙彌。
“住持方丈說要為您的長生燈念經加持,”小沙彌對祁宜年合十行禮,“施主請跟我來。”
祁宜年回了一禮,回頭望了一眼,跟着小沙彌向正殿方向走去。
大殿裏,住持已經等在佛前,他撚着佛珠含笑望了祁宜年一眼,“施主是有佛性的人,老衲敢請為施主及供奉家人念經加持。”
祁宜年合十而拜,“多謝方丈。”他知道對方能做到北禪寺住持的位置,自然功力深厚、地位高上,能主動為他念經是沒想到的。
祁宜年在一旁靜靜聽和尚禱念,一炷香時間後,對方放下木魚,直起身拉着他出了大殿,在高階上站定,臺階在他們腳下蜿蜒而下。
陽光從金黃殿頂反射而來,殿前廣場用寬大白石鋪就,寬闊沉厚,上面左右分立着兩個青銅大鼎,裏面袅袅燃着香煙,灰白香灰堆滿其中。
“施主碌碌于紅塵中,可有所求?”
祁宜年淡色的眸子望着廣場上的白磚,“方丈是想拉我做和尚?”
住持紅色的袈裟被風吹的微微飄動,他沒回答這個問題,反而說:“今日寺廟中有姻緣活動,施主想要參加嗎?”
祁宜年回頭望着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和尚,對方笑的慈眉善目,祁宜年的探尋被這笑容擋回來,便收回目光,只道:“沒興趣。”
住持念了一句“阿彌陀佛”,沒有再多說,“施主可以在寺廟中多轉轉。”然後對祁宜年合十拜別,帶着小沙彌離開了。
祁宜年莫名于對方的舉動,但也沒深究,北禪寺底蘊深厚、各處建築都可見風骨,他本來就想在裏面多流連欣賞一會,現在索性順着對方的話繼續逛寺廟。
歲月的痕跡令這座古老的寺廟具有一種更溫潤而包容的氣質,其中的植物仿佛都在聆聽佛經的洗滌中而具有一種禪意。
祁宜年不自覺流連忘返,只随着心意移步換景,不知不覺中又逛回了供奉觀世音所在的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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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裏孟洲一臉喪氣地坐在臺階上,身旁價值昂貴的觀音木雕橫着倒在地上。
胡盧和茍宿從小門進來看見這一幕眼睛都直了,“孟哥你這這這……”胡盧趕忙跑過來把觀音雕像撿起來,“不信神也不能不敬神啊,”胡盧拍拍觀音雕像上的灰塵,“人本體還在你身後看着呢,你就敢這麽放肆。”
孟洲頭也不擡,冷笑一聲,“屁用沒有,這神就不存在。”
“卧槽,”茍宿彎腰捂住孟洲的嘴,“孟哥你嘴炮也不是在這裏嘴啊。”
孟洲一巴掌拍開茍宿的手,“有本事菩薩就在我面前顯靈,不然我不信。”孟洲想着他身體裏那個男德系統,最好兩個再打起來,讓他看看這些反科學唯物論的東西哪個更厲害。
胡盧看着朽木不可雕也似的搖了搖頭,彎下腰給孟洲手腕上系了條紅綢,孟洲擡起手看了眼,“怎麽着,組團扭秧歌去?”
胡盧:“……”
胡盧無語地一把将剩下的紅綢全扔在孟洲懷裏,“帶你找老婆去!”
孟洲的神色在聽到老婆兩個字後變了一變,突然局促地收回坦蕩放着的兩條大長腿,抱在膝頭,頭擡起又放下,擡起又放下,半晌,才小聲又氣勢十足的說:“別胡說,祁宜年才不是我老婆。”
胡盧:“?”
茍宿:“?”
“我也沒說他是你老婆啊,”胡盧一臉莫名其妙,過了兩秒反應過來,“你他媽想什麽呢,我說的帶你找老婆不是這個意思。”
孟洲先是讪讪,想到自己的失态,随而暴怒,“那不是你話沒說清,讓人誤會嗎!”
“再誤會也誤會不到人家是你老婆的地步啊,”胡盧吼回去,而後電光石火的一秒鐘裏想到了什麽,表情切換到了驚訝,就像華生發現了盲點,“卧槽,你不會是有情況吧?你不會是喜歡人家吧?你不會是喜歡人家還像個小學雞一樣不敢承認吧?”
茍宿也不可思議地望向他,“孟哥,三思啊,他可是拒絕了你的孟氏家規,你們有緣無分啊。”
孟洲一揮手,長長的紅綢就随着飄動,“去去去,我怎麽可能喜歡他,你們忘了,我第一次見面後,就說過,就祁宜年那種聽見孟家家規就知難而退的,就算長的再好、給的再多,我也絕不會娶他。”
胡盧和茍宿抱着臂就在旁邊靜靜地看着他。
孟洲:“……”
孟洲被他倆那眼神看的不自在,扯了扯手腕上綁的紅綢帶,“這什麽給我解開,都垂地上了,麻煩。”
胡盧“啧啧”兩聲,放過這個話題沒再扯回來,指着那紅綢帶說:“這北禪寺的姻緣線,今日舉行活動呢,我和二狗出去放水時看見的,本來想着給我和我小男朋友買一根回去,我上次忘了他剛用一個小片約哄好,結果這破繩子只能在寺內使用。”
胡盧拉起孟洲,“說是碰見有緣人,嘿,我有緣人在拍戲呢,就給你了,你看看你剛才失魂落魄那樣,肯定是單身太久憋的,”胡盧叫上茍宿,“走走走,兄弟們陪你去找有緣人。”
孟洲提着那說不定有三米長的紅緞帶,邊走邊看,“這菩薩不靈,”他語重心長地說,“我親身實驗,你們以後不要信了。”
“再信這一次,”胡盧把孟洲推上橋,“錢都花出去了,你快把那紅帶放開,別把姻緣線掐死了。”
孟洲随手松開,“我就不信這破緞帶還真能給我撈一個老婆回來。”孟洲心內腹诽,我現在還綁着一個呢,要是菩薩再給我綁一個,嘿,打起來。
正想着,就見不知哪裏吹來了一股妖風,正紅色的軟綢帶在風中悠悠揚揚的飄了一段,飛過了漢白玉的橋頭,落在了橋邊站立的一個人身上。
那人抓起落在他身上的紅緞帶,好看的眉頭擰起來,轉頭向這邊望來。
只這一眼間,橋上的三人都定住了。
胡盧喃喃道:“菩薩诶,孟洲你不必再暗戀了,這是天定的姻緣啊。”
茍宿喃喃道:“葫蘆我們現在回頭給我也買一根不遲吧,這是天賜的姻緣啊。”
孟洲喃喃道:“別叭叭了,你們沒有的,這是命定的姻緣啊。”
在孟洲的腦海裏,就在剛才的前一秒裏,電子音冰冷無情地發布了第二個任務。
“命定姻緣裏,千裏一線牽——要做一個男德滿分的男人,首先要有老婆。”
“一周內跟祁宜年領證結婚,不然人道毀滅。”
“結婚?一周內?和祁宜年?”孟洲一個個抓重點,讀懂題幹後直接撕了試卷,“有你們這麽幹的嗎,之前讓我道歉就算了,跪下道歉我也認了,畢竟騙人當老婆是不對的,但是結婚這事你想都別想,老子不幹!我大街上随便拉來一個人你去給我結婚去!”
孟洲出離憤怒,然而系統還是一貫的淡定聲線,“我不是詢問你,我是通知你。”
電子音涼涼道:“人道、毀滅,你知道的,一個沒有老婆的男德男人要這個是沒有用的,不如割了。”
孟洲:“……”
孟洲:“觀世音菩薩真的不存在嗎?”
電子音:“呵呵,七天倒計時開始。”
下一刻,在孟洲的眼前,浮現了一個表盤純黑色的時鐘,秒鐘嘩啦啦轉動,代表着任務時間的飛速流逝。
孟洲望向橋下面,祁宜年站在一衣帶水的河邊,如松如鶴的身影倒影在清澈的水中,有落花飄過水面,晃碎河上的春光與他的倒影,顯得後者也沒有他冷漠的外表表現出來的那麽不可親近。
就見祁宜年擡頭,抓住手中的綢帶一扯,經過這麽軟的布料傳過來的力道已經不大,孟洲不由自主地跟着向前邁了一步。
“又是你,”祁宜年看向手中另一頭綁在對方手腕上的紅緞帶,“你這是想做什麽?”
祁宜年歪了下頭,想起之前聽見對方說想和自己解綁,“你是想和我綁起來然後解綁?”
孟洲還思考着怎麽避開結婚倒計時,愣愣接話,“呃……是想解綁來着,不過現在,等等,你怎麽知道我想要和你解綁?”孟洲睜大眼睛,“你偷聽我們說話?”
祁宜年垂下眼簾,“寺內靜谧,你們喧嘩聲太大,”他低下頭抓起紅綢一端研究了一下,然後将自己手腕細細綁起,“好了,綁好了,一起解綁吧,如果這是什麽儀式的話,我也不想再看見你了。”
祁宜年擡起眼,隔着水面與橋頭與孟洲對視,這一刻,他們一人站在水邊,一人站在橋上,中間綁着一根象征着姻緣的紅綢帶,各持一端。
孟洲望着對方盛着藍天白雲與河流的眼睛,突然沒來由地想,如果結婚對象是他的話,好像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