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書房
酒店裏,祁宜年收拾行李,準備離開北城。
他這次來這裏的兩件事情全告吹了,第一件協議結婚的事以孟洲的愚蠢自戀結束,第二件劇組試戲的事以他打了投資方太子爺孟洲結束。
怎麽都是孟洲,祁宜年把手中的衣服扔進行李箱,看到一半落在行李箱外的襯衣袖子,祁宜年意識到自己情緒有些浮躁,他光腳踩在酒店的波斯地毯上,端起床頭櫃的冰水喝了一口。
冰水的溫度刺激口腔,祁宜年覺得心裏雜亂的想法平靜下去,走過去把襯衣疊好放進行李箱,這時候床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喂?”祁宜年接起電話,随手扣上行李箱。
“你現在還在北城嗎?”電話裏傳來聲音。
“明早的機票回蘭城,怎麽了?”
“你先別回來了,我查到祁氏有一定份額的股份在孟氏老家主孟延年手上,你不是說你外公和對方有交情麽,或許這是一個突破口,如果你能得到對方的支持,或者直接拿到那些股份,就不必去拉攏那些散戶了。”
祁宜年把行李箱擺放正,坐到床邊,手指在腿上敲了敲,“這可能有些困難,我外公沒帶我見過他的朋友,而且我也不知道自他搬到鄉下後還和對方有沒有聯系。”
“我以前怎麽沒見你這麽瞻前顧後,再說,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扭扭捏捏的,先去試一試,不行再說。”
祁宜年抿唇,終于還是把真實原因說了出來,“我今天白天剛把他孫子打進醫院。”
“……”
手機對面是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就在祁宜年以為對方挂線了,就聽那邊道:“不管因為什麽原因,去道歉好麽?”好友的聲音情真意切、勤勤懇懇,“為了我們的事業,放下你的架子,去醫院看他,給他送果籃,給他道歉,ok?”最後一句ok是壓着嗓子吼出來的。
祁宜年:“……”他默默咽下嘴裏的“不去”,應了句,“ok。”
為了這句ok,祁宜年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對照着好友發來的孟洲的病房信息,打車來到了醫院,然後撲了個空。
頂層的vip病房裏已經住進去了新的病人,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爺爺,祁宜年一手扶着門一手提着果籃和對方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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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經過,“你問姓孟的病人?他早上已經辦理出院了,剛走。”
祁宜年掏出手機給好友發消息,“以後不要再和我提起孟洲這個人了,我竟然能在他這裏撞牆三次。”
好友不明緣由,發過來一個“?”,祁宜年卻沒有再回,順手把果籃送給了老爺爺,祝他早日康複,然後轉身離開。
出了醫院他沒有再回酒店,原定的機票已經退掉了,能買到的航班在三天後,看了眼手表,時間還早,祁宜年索性講計劃提前,去拜訪孟氏老家主、孟洲的爺爺,孟延年。
孟宅在寸土寸金的北城市中心占據着一處可以跑馬的草坪的面積,主宅并不大,但環繞着主宅是一片遼闊的草坪和灌木,屏蔽了市中心的吵鬧,将鬧中取靜的富家做派彰顯到極致。
祁宜年去拜訪的時候用的是他爺爺的身份,孟延年年事已高,已經退出了孟氏,不接見生意上的人了。
傭人将祁宜年引進會客廳,孟延年坐在主位沙發上,撐着拐杖看了祁宜年很久,“很像,和他年輕的時候很像,”老人眼睛裏有動容的淚光,“當年一起并肩戰鬥好像還是昨天,轉眼,各自成家立業,孫子都這麽大了。”
“我外公經常向我提起您,他也很懷念年輕時候的那段日子,這次聽說我要來北城,特意托我拜訪您。”祁宜年得體地回答。
老人笑着搖搖頭,“十幾年前跑到鄉下老家後就再也不出來,這個老東西,想見他一面都難,”老人招手讓祁宜年過來坐下,半傾身問他,“你外公現在還好嗎?”
祁宜年坐着和老人聊了一下午的天,都是關于他外公在鄉下的事情,以及聽老人将一些過去的故事。他沒有提起關于老人持有的祁氏的股份問題,仿佛只是一個多年不見的外孫子,陪老人閑話一個下午的家常。
談話快結束的時候,祁宜年提出離開,老人略微擡眼看他,“你沒有別的想和我說的了嗎?”
祁宜年笑了下,“孟爺爺還想聽我外公的什麽事情嗎?”
孟延年慈祥地笑着應道:“我是想聽你的?”
祁宜年:“我的?”
孟延年手心拍了拍拐杖頭,“你和小洲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你要和他協議結婚,然後把他打進了醫院。”
祁宜年:“……”
孟延年哈哈笑了兩聲,“我沒有苛責你的意識,你們年輕人的事情你們自己解決,我問一聲是想知道你遇到什麽困難了麽,說出來爺爺看能不能幫幫你。”
“孟爺爺,很感謝你,我确實遇到了一些困難,如果您出手的話會容易解決,”祁宜年微微颔首,又擡高了下巴,“但我聽您講您和我外公的事,不準備向您求助了。”
孟延年轉頭,“哦?”
祁宜年徐徐道:“您和我外公是出生入死的戰友情,我這邊的事本來就很讓我外公傷心了,要是還把您牽扯進來……我外公知道後也不會願意,我做這些都是為了他高興。”
“好啊,”孟延年拍拍祁宜年的手背,老人的手掌心溫暖幹燥,“有你這樣心性的外孫他不會失望的。”
孟延年說着話的時候眼睛餘光瞥見一道人影快速地從門外閃過,他皺眉,家裏沒有哪個下人會這麽匆忙走路,而且看背影好像他那個糟心的大孫子。
孟延年搖搖頭,不知道做了什麽事又被他爹趕到這邊來了吧,于是沒再理。
而書房裏,孟洲悄莫聲息地鑽進了門。
“艹,吓死了,差點被看見。”孟洲沒想到這個時候他爺爺在會客廳,以往這時候都是在湖邊釣魚的,失策。
孟洲想了想要不要改變計劃,然而來都來了,他一咬牙就決定現在做。
目光鎖定放在書櫃高處的觀音像,前面還放着一個供桌,上面擺着香爐,銅綠色香爐裏悠悠燃着香。
孟洲走到供桌前,雙手合十拜了拜,嘴裏念念有詞,“南無阿彌陀佛,菩薩呀菩薩,我這不是冒犯,只是給你找個更好的地方供着,香火摩多摩多,米多面多。”
拜完後,就挪開香爐,腳踩供桌攀上書櫃,去抓在壁龛上供着的木雕觀音,沒想到這個底座卡的還挺緊,一時間拿不下來,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響動。
孟延年推開書房的門,讓祁宜年進來,“當年我和你外公在戰場,那時候連老婆還沒有,我們就說好了結娃娃親。”
祁宜年跟在孟延年身後走進書房,這裏采光很好,整個房間很明亮,祁宜年進來的時候敏銳地在書桌下的縫隙裏看到一截布料,然而沒等他看仔細那截布料又不見了。
小偷?還是這裏的人?
前面孟延年還在繼續說:“……結果兩面孩子長大了各自有了喜歡的人,沒成,我說這娃娃親就落到了孫子輩。”
祁宜年還在想書桌底下藏了誰,看孟延年想往那邊去,忙不動聲色拉住他,還不知道是不是危險的人,不能讓老人過去。
他一步步往書桌正面轉,想查清到底是什麽情況。
而孟延年沒注意祁宜年的動作,被對方拉住了索性就停在原地繼續講,“前天聽說你去找小洲協議結婚,我還想是不是你外公還想着這門娃娃親,但這結婚怎麽還協議的啊,是不是怕對我們小洲不滿意,有個試用期——”
“他還想對我有試用期?!”孟洲一下子從書桌下竄出來,和轉過來查看的祁宜年正撞了個臉對臉。
祁宜年面色不變,然而孟洲看到對方那張冷若冰霜的臉,上次抱着對方要下跪的回憶就刷的全部湧了上來,臉色瞬時紅的能在上面烙雞蛋。
“你你你你你……你不要多想,我是不可能對你下跪的。”
孟爺爺在一邊探耳朵,“什麽下跪?”
祁宜年望着對面孟家大少爺紅的滴血的臉,在這一刻奇異地覺得愉悅,他的眼底湧起笑意,開口時聲線還很穩,“孟洲說騙人當老婆是不對的,要下跪道歉。”
孟洲:“???”
孟洲:“我什麽時候……”騙你當老婆——然而後面幾個字沒說出去,因為他想起他當時的行為确實好像真的算是騙了。
祁宜年揶揄地望着他,眼睛裏浮着星碎的笑意,這麽近的距離,孟洲甚至能看清他瞳孔裏茶色的輪狀射線,以及裏面倒影的自己,一瞬間,他的臉好像又開始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