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風波惡清微赴邊關
将沉香木制成的匣子從磚石露出的空隙中取出來,林清微深吸了一口氣,眸中閃着一絲遲疑,将上面雕龍繪鳳的盒蓋打開來。
只見一沓薄薄的信紙整齊地放在裏面,被一塊雕着貔貅浮紋的金鑲玉佩壓住。她并沒有去看信紙,而是将那塊貔貅玉佩握在手心動作極輕地摩挲着,看似溫潤的質感,在掌心中卻是透骨的寒涼。
歷朝帝王為了鞏固皇權,暗處都會有自己的人手,譬如前朝的血滴子,又如先帝手中的一支以貔貅為記的風衛。
“誰使弦斷,花落肩頭,四望空空”,林清微細細地描繪着上面猙獰的瑞獸圖案,揚起嘴角:“弦斷無人聽,父皇,原來,您竟是早早便預料到了今日麽?”笑着笑着,眼中卻是落下淚來,眉梢眼角盡是苦意。
她的思緒回溯着,漸漸飄遠憶起天真爛漫的年少時光,還有青澀的小竹馬……
那時候,林清微剛剛入宮三個多月,在又一次被甄妃借着長輩的名義說教後,她惱火地甩開身邊伺候的宮人,獨自鑽進了禦花園中的假山洞中。當然,哭泣這種事情是不會出現的,她不顧身上華麗的衣裳會被泥土沾染,只是抱着膝蓋坐在裏面,腦海中則思索着怎麽樣才能叫甄妃狠狠地吃個虧。
“你是誰?怎麽在這兒?”
林清微正盤算着,擡頭循聲看去,瞧見一個穿着湖水藍色袍子的小少年站在假山洞口初,逆着光看不清長相。她心中盤點了一番,并沒有想起宮中有這樣一個人,便撣了撣衣擺站起來,儀表端莊,絲毫不見方才的懶散随意:“汝是何人?為何質問于本宮?”
不過六歲的奶娃娃,姿态卻端的是貴氣風流,眉眼顯得精致得宛如玉娃娃一般,看得那小少年愣了愣,旋即答道:“本宮?莫非你便是皇上的義女,文公主?”
林清微入宮之時,先皇問她要什麽尊號,想瞧瞧這孩子是否如探子所言那般靈氣十足,林清微脫口而出便是一個“文”字。
皇帝好奇問她為何,她便慢條斯理地回了一段:“經緯天地曰文;敏而好學曰文;施而中禮曰文;修德來遠曰文;剛柔相濟曰文;與賢同升曰文;清微雖是小小孩童,也知人當上下求索、恪禮修德,為女子亦當效仿先賢,所以才選這個‘文’字!”當即聽得皇帝拍案叫好,便依從她定了“文”為尊號。
蹙着眉頭,林清微心中轉了幾轉:“你是何人?還沒告訴本宮呢!”
那小少年微微一笑,并沒有回答,而是回頭稍稍提起嗓子呼喚道:“父親,皇上,文公主殿下在這兒呢!”然後,林清微便被皇帝帶了回去。
後來,林清微才知道,這少年乃是皇帝摯友之子,名喚唐遂前,比自己大了一歲,此番是随着其父唐棣越入宮來拜見,并要在京中定居。兩人相識後,交談下來,一個是年少端重,知禮識趣,另一個則是歷經世事後淡然自若,風流爾雅,互相欣賞之下,來往自然多了起來。待到後來,便以書信相通。
林清微十二歲的時候,唐棣越一病不起溘然離世,唐遂前便要扶靈返鄉往北地而去,自此音信難覓。如此直至那一年中秋晚宴的刺殺事件,時隔兩年,林清微才又一次在宮中與他重逢。
……
“唐遂前——”林清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拭去眼角的淚水:“希望此事,你沒有摻一腳,否則,就算是你,本宮也會毫不留情!”她握緊了拳頭,心中蒼涼悲哀難以述說,年幼的光陰、還有——不曾言明的愛戀,這些縱然美好,可是世上總有比之更重要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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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軍!”
唐遂前正翻看着手中的軍情彙報,聽見外面傳來的疾呼聲,臉色一沉,起身大步邁出去,一把拉開厚重的氈簾,入目便是大漠荒蕪,迎面而來靜谧的黃昏暮色讓他神情松動了片刻。
看着一路橫沖直撞過來的人,他斥責道:“如此大喊是為何故?”
那小兵住了腳步,動作幹淨利落地行了禮:“将軍,那起子游寇又在漠邊打劫了!”
他冷硬的眉頭皺起,常年被粗礫風沙刮着的臉上沒有一絲笑紋,返身将案幾的盔甲披上:“去,召集人手,這些狗東西,個個都跟兔子似的,這一次非把這些可恨的游寇給掃蕩幹淨不可!”漠北與宣朝的交接之處,是一片荒漠,燕北城便坐落于此,南邊就是水草肥美物産豐饒。因此,匈奴人常常扮做了游寇之流,來大漠邊緣的村落劫掠。
“是!”那小兵很是興奮地應答了一聲,蹬蹬地便跑去通知今晚值夜的兵士。
唐遂前彎下腰來,将案幾上一沓的文書給整理好,看見其中夾着的一頁紙張,他手一頓,口中發苦,片刻之後,他将那張紙再一次拿起來從頭到尾一字不落地看了一遍,手揚起來,便見那紙宛如折了翼的蝴蝶一般,瞬息功夫,便在火盆裏化成了灰燼。
“走!”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唐遂前眉眼間滿是堅決地步出營帳,翻身上馬,一踏馬镫,只聽那匹棗紅色的駿馬長嘶一聲,飛奔而去。
血戰厮殺。
……
那日葉子肅前來,實在是帶來了一個讓林清微心神俱疲的消息。
“清微,唐遂前被人暗中告發在表哥那裏,說是與反賊勾結,有憑有據的,唐先生也被牽連在裏面!我知曉你與唐遂前關系極好,只是此事關乎重大,燕雲十八鎮關系着宣朝北境安危——”葉子肅滿眼誠懇地看着林清微:“交給你了!”
林清微咬着唇:“怎麽會呢?你我皆知,這些年來,他鎮守北地,威懾匈奴,何況唐先生與父皇乃是摯友,難道父皇還能不知道他的為人麽?”
這話倒是真的,葉子肅吐了口氣,若說唐先生有反叛之心,他是不信的,可是——他帶着些感嘆:“清微,可你別忘了,燕雲十八鎮的分量,人心易變!”
仿佛瞬間被閃電劈中一般,林清微整個呆住了,良久之後,喃喃自語道:“燕雲十八鎮——”
因為林清微手上有屬于自己的暗衛,所以貔貅風衛,她一直都沒有動用;幸而風衛頭子一直都留守在京中,倒省去了一番折騰。
“老實告訴本宮”,林清微端坐在窗前,輕輕地敲着手邊的桌子,極有節奏感,接過青衣奉上來的琥珀琉璃盞,裏面盛着的是清亮的酒液,她抿了一口:“唐棣越的真實身份究竟是什麽?”
見下面跪着的風衛頭子堅持着不肯說話,林清微淡淡地勾起唇角一笑,顯得妖嬈而淩厲,叫人不由得心底一顫:“父皇将你們給了本宮,記着,現在你們的主子是本宮!”将手中的一沓紙頁甩在了底下人的面前:“你們不說,父皇留了足夠的東西,本宮也能查到!”
那風衛頭子看見紙角上一朵黑色的花朵,身子一抖,伏在地上:“屬下遵命!”指甲死死地掐住了手心,他踏着師父的腳步,跟随先皇二十年,唐棣越的身份問題是兩代風衛最重要的情報;而今日,這秘密已經不再是秘密了……
神情恍惚地揮手遣退了所有人,林清微攥着衣角,仍舊無法消化方才聽見的一言一語。唐棣越,那個溫文爾雅的叔叔一般的人物,竟然是所謂的前朝遺孤?當代帝王與前朝後裔的愛恨糾纏,這究竟是怎樣的事情!?那個一直在民間四處活動的德寧會……
難怪自己算計甄妃的事情,父皇雖知曉,卻并不怪罪,林清微呆呆地看着左手小手指的那枚墨玉指環,窗外的日頭已高,落在指環上,折射出清澈而神秘的光芒。她嘴唇顫着,父皇最愛之人,原來竟是唐棣越!只是,關乎身份尊嚴,兩人都不肯低頭,結果各自娶妻生子,徒留得摯友之名。
還有唐遂前……
青衣站在門口,密切地注意着房內的動靜,卻始終什麽都沒聽到。此時,她的心中也滿滿全是震撼,可更擔憂的卻是正坐在屋中的林清微。唐先生與先皇的事情,輪不到她一個小小侍婢來作評價,只是公主這一茬會怎麽選擇呢?
“進來伺候!”林清微的聲音透過緊閉的房門落入青衣的耳中,聽出裏面的一絲哽咽壓抑,青衣輕輕地嘆了口氣,對着一旁早就等着的赤雲擺擺手,從她的手裏接過溫熱的水盆和一只羊脂玉瓶。
進了門,瞧見林清微粉光融滑的眼皮,青衣忙上前将巾帕搭在上面敷着,只聽林清微啞着嗓子問道:“青衣,你說本宮該怎麽做?”
青衣怔了片刻,垂眸瞅着她握緊了的拳頭,勸解道:“殿下總是說‘車到山前必有路’,恕奴婢多言,殿下這是關心則亂,當局者迷了!”見林清微并沒有什麽怒色,頓了頓,手上不住地更換着熱帕子:“您若是去問唐将軍,他必然會毫無保留的告訴您事情究竟如何的,您何苦在此糾結不安呢?”
恍若醍醐灌頂,林清微的思緒瞬間清明起來,她抿着唇點點頭:“你說的不錯,縱然人心易變,他的那副脾氣——是我執拗了!吩咐人進宮告訴皇帝哥哥一聲,你去安排,本宮明日便出發前往北地,家中之事,晞哥兒和玉兒,便由綠言藍草操持一二吧!”
作者有話要說:每個人心中都會有一絲軟弱的角落,公主殿下也是這樣啊。。。。
突然發現對唐遂前的定位好艱難,最開始是深情不悔好男銀,後來詭異地轉成了深謀遠慮腹黑男,現在居然是郎呀郎,無可奈何花落去~~~~~這是要腫麽破??
不過唐遂前這個名字,乃們看出其中深意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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