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細思量文卿暗反擊
長公主府的後園中,東暖閣子屋檐下設着的美人榻,一位身着宮緞素雪絹裙的女子歪在上面閉目養神。
“殿下,殿下——”青衣一進花園子便瞧見林清微睡得香酣,不敢高聲驚動她,便上前輕聲地喚道。
嘤咛一聲,林清微悠悠醒轉過來,眯着眼兒,認出眼前的人,她打了個哈欠,拿起一旁黑漆梅花攢心小幾上的團扇,百無聊賴地搖了幾下:“事兒有消息了麽?秋氏已經決定了将那個孩子記在名下了?”
青衣上前轉到林清微的身後,動作輕柔地為她揉着肩膀:“忠順王妃這麽多年沒有子嗣靠身,忠順親王又素來是貪花好色、葷素不忌的!她雖說平日裏氣定神閑的,可是——”微微壓低了聲音:“您還記着之前鬧得沸沸揚揚的那個小厮麽?聽聞忠順王爺為了他,已經有三個月不曾踏入王妃正房了……”
垂下眼睑,端起桌子上青花茶盞,淺淺地抿了一口,林清微聲音中帶了一絲冷意:“為了一個出身微賤的東西,弄出多少麻煩事兒來,将皇家的聲譽置之于何地!”徒嘉旻好南風之事人盡皆知,只是宣朝風俗,并不對此多加指責,因此先帝也好、徒嘉景也好,但凡沒有鬧出什麽不好的傳聞來,對此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只是前番徒嘉旻為了那個叫雲陶的小厮,卻是着實得罪了不少人,更是惹出京城流言蜚語紛紛擾擾。
雲陶原本是一個入京戲班子的臺柱,專唱花旦,生的是風流妩媚袅娜嬌人。這些戲班子多出入于高門大戶唱戲,雲陶臉盤生得好,吸引了不少有龍陽之好的富貴公子,鎮國公牛清之孫、一等伯牛繼宗,治國公馬魁之孫、三品威遠将軍馬尚、還有忠順王爺徒嘉旻皆在其中。
徒嘉旻素來蠻橫,可不講什麽先來後到,在他眼中,不過一個戲子,想要得來便是,哪裏有随便叫人截胡打臉的?大張旗鼓地親自帶了人去将馬尚打了一頓,繞了大半個京城将雲陶帶回了府。
“秋氏當初也是有心思的,可現在瞧來,倒是本宮看走了眼!”掏出袖中羅帕拭了嘴角,林清微在青衣的服侍下站起身來,看着院子裏綠葉繁茂:“哎,真是叫本宮不知該說什麽才好!她難道是與女子鬥着習慣了,竟這麽多年也沒弄明白,夫妻二字,夫在前,妻為後,當世的女子,面對丈夫時自當恭順,切不可驕矜,只是過于順從卻又容易落到懦弱之流裏……”
比較起來,林清微倒是更喜歡前世只生活了短短二十餘年的越朝,雖說也有三綱五常這些規條,可是并不像宣朝這般桎梏繁多。越朝歷來,領着士兵沙場征戰、入朝為官為宰之人可不止固國公主一人。
回想起十年前在葉貴妃宮裏見到的那個姿态溫雅的少女,青衣搖了搖頭,并不說什麽。
林清微帶着些惋惜:“不過是被忠順的一時寵愛給迷了心罷!當初秋家的權勢可絲毫不弱于蕭家——”将手中的團扇丢開:“男子之情,有多少能一直忠貞不二的……”
提起這一茬,青衣嘆了口氣:“殿下,藍草那邊——”
林清微瞥了她一眼:“鐘蘇傑若是來找藍草,不許放他過去!藍草懷着身子,又因為他出去尋花問柳給氣得動了胎氣,我可不想自己好容易j□j出來的靈巧人折損在他鐘家!”想起這事兒,林清微便心中來氣。
“不說這些煩心事兒!”林清微下了回廊往花園子裏而去,踩上有些硌腳的鵝卵石小路:“哥哥的身子可還好麽?”
青衣跟在後面,遠遠地瞧見花園子門口過來的兩道小身影,壓低了聲音:“殿下放心,林大人身邊已經換上了粗通醫術的三號,之前是婢子的手腳太慢了!還求公主恕罪!”
“行啦!忠順什麽人我還不清楚,怨不得你,甄家在江南的勢力雖說大減,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你沒能及時趕上也是正常的!”林清微施施然散步,感受着腳底傳來一陣陣的酸麻感,餘光瞥見林黛玉的到來,住了話頭,笑着招招手:“玉兒,晞哥兒,怎麽一塊兒來了?”
青衣對着林黛玉、林晞福身行禮後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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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回來了沒有?”
秋氏專心致志地盯着內室的門簾,聽着裏面傳出來的聲聲哭喊j□j,臉色沒有絲毫的變化,只有在問起徒嘉旻的時候,眼中劃過一絲暗芒。
素燕瞧了瞧外面探頭探腦、顯着有點不老實的兩三個小丫鬟,心中冷哼一聲,輕聲在秋氏耳畔答道:“小姐放心,王爺今早出門就說了,去莊子上晌午不回府!王爺身邊的幾個長随也都跟了去,岚姨娘便是再有能耐也找不着王爺的!”
“那就好!”秋氏點點頭,吩咐道:“去!将我庫中那只百年老參給岚姨娘拿來,切片與她含着,免得待會兒沒有力氣;聽着這聲音,真是怪憐人的!”
心領神會地應了一聲,素燕忙退了出去。
屋子裏,岚姨娘死死地抓住自己貼身丫鬟的手:“王爺呢?王爺回來了沒?王爺來看我了沒有啊!?”她精致的臉龐因為疼痛而顯得有些猙獰,手上的力道大得叫丫鬟皺了皺眉頭。
“岚姨娘,您別急!”那丫鬟忍着痛安慰着岚姨娘:“王妃娘娘已經叫人去找王爺了!太醫說了,您腹中的可是小世子,在這王府裏可是獨一份兒的!王爺可是應了要升您做側妃的!”
這岚姨娘原本是個沒落官家小姐,因着家人犯法,被發賣後流落花樓成了清倌人,被忠順親王j□j後、換了個良家女子的身份帶回府中。她在花樓裏帶了半年有餘,從一個不食人間疾苦的千金小姐到一個豔冠群芳的花魁娘子,早就不似以往那般心地單純,各種手段引得忠順親王對她千嬌萬寵。有了身子後,更是癡纏着忠順許下側妃的位子。
她并不将忠順王妃秋氏放在眼中,不下蛋的母雞罷了,等自己生下小世子,做了這府中頭一份的側妃娘娘,誰還敢對自己不敬?至于雲陶一個男人,岚姨娘更是無所謂。
岚姨娘咬着牙,身下一陣一陣的疼痛讓她額上冒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子,“啊——”她尖利的叫聲一下子沖出來。
秋氏在外面聽着她這一身慘叫,嘴角微微有些上揚,弧度并不明顯。
“岚姨娘要生了?”徒嘉旻整個身子泡在溫泉池子裏,有些不滿。水面上有些浮動,雲陶面對面坐在他的身上,發絲散亂,滿眼的迷蒙與快意,紅豔豔的唇中不時地逸出一絲j□j。
興致被打斷,徒嘉旻憋了一肚子的火氣,瞅見身上之人滿面媚色,狠狠地将雲陶摟緊了親上去,直到他身子發軟得如一汪水一般癱在了自己身上,方才松了手,擡眼懶懶地吩咐道:“叫王妃看着點兒!就說本王要事纏身,等岚姨娘生了再來打攪本王吧!”
守在外面的管家應了下來,嘆了口氣,當年的王爺何等雄心壯志器宇軒昂,如今被這個小戲子給迷了心!雖說那岚姨娘的出身有些說不出口,可肚子裏這一胎畢竟是王府現在唯一的子嗣啊!
聽了素燕的話,秋氏揚了揚眉:“王爺當真是這樣說麽?”瞅了瞅內室來來回回穿行的人,笑了笑:“去告訴岚姨娘知道,好好地為咱們王府生下小世子,王爺和本王妃都不會‘虧待’了她的!”
忠順王府的後廚。
“琳荷!快點把岚姨娘那邊的湯藥給煎出來聽見了沒有?!”一個腰身粗壯的婆子敲着燒火棒罵道:“死丫頭哪兒去了!西廂房那邊等着吶,琳荷,你這死丫頭!”瞧見有些畏畏縮縮的身影在門後閃出來,她一棍子便敲了過去:“還不麻利點!”
那丫頭一身藍布衣裳,頭發揪了個小髻,胡亂地簪了兩朵絨花,臉上有幾抹煙灰,迎上婆子沉重的燒火棍子,抱着腦袋躲着:“大娘饒命!琳荷不小心在假山那邊睡着了,大娘饒命!”
“哼!”那婆子兇狠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睡着了!怎麽不滾你老娘肚子裏去睡!快點去煎藥!”
琳荷忙跑着到小火爐子前面,拎起小芭蕉扇子扇起來。餘光掃到婆子離開,她松了口氣,将懷中一只小小的紙包取出來打開,将裏面的淺紅色粉末倒進爐子上的藥罐內,然後将紙丢進底下的爐膛裏。
拿起旁邊的小勺子在藥罐裏攪了幾周,琳荷站到門口觀察着情況,一會兒,瞧見王妃秋氏身邊的管家娘子陳大娘過來,她忙迎了上去。
素燕眼底帶着些嫌棄地将腳旁幾根短短的木柴踢開,對着面前髒兮兮的小丫鬟問道:“岚姨娘的藥煎好了沒有?”
琳荷忙答道:“還請娘子稍等片刻,湯藥還差一炷香的火候!”手腳麻利地将屋子裏稍微顯得幹淨些的一張小杌子端出來,陪着笑道:“娘子先坐!”
瞥了那張小杌子一眼,素燕有些意外地上下打量了她幾下,點點頭:“倒是個伶俐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