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真是能投機取巧,罷了,也算是中了,自飲三杯吧!”說的衆人皆笑了起來,綠言捂着嘴笑得歡快:“殿下,這不正是前兩日藍草從您這兒聽去的麽!”
鼓聲又起,兩轉之後,卻是輪在了林黛玉手中,林黛玉抿着嘴笑了笑,端起小酒盞慢慢地将酒喝下,擡頭看向中天的圓月:“滟滟随波千萬裏,何處春江無月明!”宴席兩三步的地方便是個不過兩尺深、放魚的小塘子,月色映襯下波光粼粼,顯得很是好看,林黛玉這算是應了兩處景兒了。
“不錯了!”林清微贊許地看了看微微有些羞澀的林黛玉,再一瞧,徒林琛又逃過一“劫”,桂花落在了葉澤南的手裏。
“乳鴉啼散玉屏空,一枕新涼一扇風。 睡起秋色無覓處,滿階梧桐月明中”,葉澤南被師弟陷害成功,面無表情地看了看努力把自己縮小的徒林琛,幹淨利落地一飲而盡,念了首宋人的詩來。
林清微有些訝異地瞧着自己兒子的情态,笑了出來:“秋夜秋思莫過于是!”
又是好幾輪下來,算了算,竟是只有徒林琛和林清微不曾得花,便是安、林兩位嬷嬷都各自起來誦了兩首詩詞來。林清微也不知該說什麽,只能點點抱着自己胳膊嬉皮笑臉的兒子,恨鐵不成鋼地道了一句:“真是走了運氣!”
且說夜深露重,林清微看着身旁的林黛玉已經有些倦怠地打着盹兒,旁邊幾個丫鬟也偷偷地打了哈欠,瞧着侍奉幾個孩子的丫鬟仆婦都齊齊整整的,便吩咐将後續諸事料理清當,各自散去。
窗外的月光傾瀉在床前,林清微倚着床頭,看着外面清風微搖,樹影簌簌,一片清涼明寂,心中忽然有些說不出的傷懷。孤燈夜夜,清愁難寫,她自嘲地笑了笑,什麽時候自己也會有這樣的感慨了呢——當年選擇了這樣的一條路,便已經做好了準備的,不是嗎?
她微微地勾起唇角笑了笑,秦微也好,林清微也罷,一直都是如此的……所謂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啊!
作者有話要說: 林妹妹和葉澤南童鞋見面了,撒花~~~~~~葉澤南童鞋的屬性設定是冰山面癱腹黑(最後一個屬性應該ok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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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作收在十一長假結束的時候可以超過50.蘼蕪會奉上雙更哦~~~所以,米納桑拜托喽~~~~
☆、重九文卿再臨榮府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突然驚覺國慶長假已經只剩下最後一天了,默默桑心......又要開始苦逼的生活了~~~~~~
權術陰謀什麽的都好困難,于是只能家長裏短,果然蘼蕪就是一小白中的戰鬥機~~~~~~
實現向種田文的重大轉變!!!撒花~~~~~(蘼蕪應該默默去自挂東南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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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說中秋過了,天氣漸涼,正是菊芳濃處,醉酹花間尤淺唱。西風裏,滿園芳菲婀娜天姿燦燦,倒也叫人心底并不生起蕭瑟肅殺之感。
“你們倒也太費心了些,平白地弄了這麽多金菊過來!瞧着竟很是招人眼呢!”林黛玉立于雕花方菱窗旁的書桌前,瞧着外面開得一片生機勃勃的耀眼金菊,不由得揚聲帶了些責備。
紫蘇正在院子裏指點着底下的小丫鬟将花盆整齊地列好,聞言,轉過臉來,站在廊子下面遙遙地應道:“姑娘這是哪的話?公主殿下說了,秋華盛烈最是叫人心情舒暢,這些都是蓮座桂瓣的菊花,姿态意蘊都是極端莊美好,才吩咐底下的人送過來的,姑娘只管放開心來過日子才是!”
聞言,林黛玉抿着嘴微微笑着,原來是姑姑送來的,難怪今兒早上……
紫蘇瞧見林黛玉的神情眼色,瞅了瞅底下的花盆都擺的差不多了,便将剩下來一些繁雜的事情交代清楚,自己掀了簾子進屋。
“說起來,明兒姑娘還得早些起身呢!”紫蘇笑語吟吟地拿了銅絲撥了撥香爐裏的香塊,頓時間,玉華香那清幽綿遠的味道濃郁了許多:“每年重陽,公主殿下都是要去郊外靈雲山上登高,太後娘娘今年也會與公主殿下一同前往,到時候是要來接您一起的!”
林黛玉又是驚訝又是歡喜:“此事怎麽沒聽紫蘇姐姐提起來?”想起什麽,她低頭自言自語:“是了,之前姑姑還與我說起過,只是我竟将此事忘了!”
看着林黛玉起身嘟嚷着翻看自己之前寫好的字,紫蘇忙将方才小廚房炖好送來的燕窩放在外間小爐子上溫着,又吩咐姑娘一旦想起事情來便會忘了旁的事情,自己還是先退下去吧。
卧雪院并不大,前廳後舍俱全,約莫七八間房屋,又加設了小廚房,然而林黛玉帶着紫蘇,底下四個大丫鬟雪雁雪鳶雪鵑雪凫,并着其餘伺候的人老老少少總共二十來人住着卻也差不多。
紫蘇想起方才在院子外邊聽見的酸言酸語,想了想,招來雪雁側耳吩咐了幾句,便見雪雁先是義憤填膺,然後呆愣着半天,似是一下子反應過來,點點頭,跑了出去。
敢說道咱們公主和姑娘,紫蘇心中冷哼一聲,人嘴兩張皮,就看誰說的更好更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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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陽祭祖,榮國府早早地便開始乒乒乓乓地準備起來,這一日,分家出去的賈赦一家也要回到榮國府來拜祭祖先的。
林黛玉素來淺眠,因着外面人來人往,索性也就喊了丫鬟服侍着起身着裝打扮。菱花鏡前,雪凫小心地為林黛玉梳着發髻,而雪鵑捧着新制的白玉蘭散花羅衣和霞彩千色梅花嬌紗裙站在旁邊等着。
“姑娘可好了?”紫蘇捧着一只雕漆嵌金黑木匣子進來,帶進來一陣清新的香味,借着銅鏡裏的影子,林黛玉有些驚訝地看着那黑木盒子上兩朵小小的含苞半開的粉色薔薇花兒。
“這天氣,哪裏來的薔薇?”撚起那尚且帶着些水珠的薔薇花兒,林黛玉好奇地看向紫蘇:“這匣子裏又是什麽?”
紫蘇笑着将那只黑木匣子打開,裏面靜靜地躺着一枝緋色銀線絞絲琉璃簪,頂上是一朵精致的海棠花,細細瞧去,竟是用幾顆罕見的鴿血紅拼成的,黛玉眸子微微瞪大,掩口輕呼一聲:“好珍貴東西!”
瞧着雪凫巧手已經将林黛玉的發絲梳成了流蘇髻,紫蘇上前用梳篦緩緩地将原本梳理在發髻中的小珍珠串子撥成兩排,在另一側簪上薔薇花兒:“公主殿下特特遣赤雲帶來的,說是昨兒進宮事情多,竟忘了将簪子一并送過來;公主府的轎子馬車已經在門外了,赤雲說要去給賈老夫人請個安,便讓她去了!”
林黛玉有些心不在焉地,目光落在身旁的雪凫身上,雪凫正認真地用細細的茜色緞帶将她垂落在耳畔的兩縷發絲綁起來,感覺到她的目光,微微地擡起眼看着林黛玉的下巴:“姑娘覺得這樣綁上可好?還是再加些金玉之類的首飾?”
“便如此吧!瞧着簡單些,頭上這一枝簪子已經夠奪人眼的了!”林黛玉看向銅鏡中的自己,紫蘇正将那枚琉璃簪插了上去,微微一動,那幾粒明透的紅寶石便閃着耀眼的光澤。
林清微端坐在馬車中,青衣力道輕柔地為她捏着肩膀:“殿下可真是的,非得叫赤雲先去,這一下子還不得鬧得賈家人仰馬翻的!?”
舒服地眯着眼,擁着秋香色金錢蟒大條褥,林清微漫不經心地撫摸着自己右手小指上的那枚墨玉指環:“本宮可沒什麽心思,不過是瞧着賈王氏那樣子嚣張不大順眼罷了,論理,賈元春不過是小小貴人,榮國府還真當是什麽了不得的靠山了!”說罷,悶哼一聲。
青衣苦笑着瞧着自家主子這難得孩子氣的一幕,心中不由得為那位皇帝陛下默默地祈福,希望主子這遷怒不要持續地太久吧……
“姑娘,紫蘇姑姑”,雪雁的聲音遠遠地便傳了進來,紫蘇眉頭一皺:“這雪雁,怎麽還是如此冒冒失失的?”便要出聲斥責。
雪雁上氣不接下氣地小跑了進來,顧不得喘氣,帶了些驚慌:“公主殿下親自過來了!”
公主?紫蘇也是一愣,想了想明白了什麽,忙轉身吩咐雪鵑雪凫二人:“快些為姑娘着衣,想來公主殿下每年都是先入宮向太後娘娘請安後,再啓程前往靈雲山,這個時辰過來,必定是要領着姑娘一起進宮的!”
此時,賈母正領着寧榮二府女眷并着邢夫人王熙鳳等人一并出迎,林清微瞧着眼前這一片珠翠琳琅,有些不耐地揮揮手:“都起來吧,不過是順便接玉兒一起入宮的,原也不想驚擾你們!”
賈母緩緩起身,身後便是邢夫人與寧國府賈珍之妻尤氏,林清微觑眼看去,王夫人反倒在後面,她笑道:“這不是賈将軍的夫人麽?說起來,本宮曾與你有一面之緣呢!”
自打搬出了榮國府自立門戶,邢夫人成了當家夫人,賈赦也并不像以往那般荒誕,她腰板也挺直了不少,聞言,稍稍上前躬身行禮:“見過長公主殿下,殿下萬福金安!當日多虧了公主相助,妾身與外子感激不盡!”
賈母年紀大了,如今榮國府主事的還是王夫人,因此,林清微遣了赤雲去卧雪院瞧瞧,留下邢夫人王熙鳳并着迎春到花廳說話兒。
“這便是貴府的大姑娘了吧!”林清微上下打量着坐在邢夫人身旁的迎春,笑着贊道:“果然淑靜娴德,夫人教養得好啊!不知芳名是——”她這話确實真心實意,迎春自從被記在邢夫人名下成為嫡女,無論是身邊伺候的人還是教養比之從前都精細不少,外面看來大家千金的氣度已然是有了。
邢夫人心中一喜,忙低頭謙虛道:“小女名喚賈玫,乳名迎春,承公主贊賞,不過蒲柳之姿罷了!”
林清微取下左腕上的纏絲紅瑪瑙手镯,招迎春上前來,塞在她手裏:“瞧見這些嬌嬌嫩嫩的花骨朵兒似的小姑娘,我心裏就喜歡得慌,這小東西便拿去戴着玩吧!”
迎春不卑不亢地蹲了蹲身子:“多謝公主殿下賞賜!”便退回了邢夫人身後。
“啧啧,這便是夫人的兒媳婦了吧!真是個美人兒——”林清微将視線轉向另一邊的王熙鳳:“約莫快有五個月了吧!”
瞧着上座的林清微宛如二八少女一般的容色,王熙鳳不由得呆了呆,正欲起身來行禮,便被林清微手勢止住,她便仍呆在椅子上面,聞言,臉上浮起一片柔和溫情:“禀公主,如今已經四個月了!”
正閑談着,便見門外一行人轉了進來,正是林黛玉。
引着林黛玉見過邢夫人幾人,面對如來時一般的送駕人群,林清微輕輕地笑着,淺淺的笑渦甜潤,瑩白如玉的手指溫柔地撫弄着林黛玉的頭頂,話中卻滿是鋒芒:“說起來,前兩日聽聞竟有人敢指責我長公主府的教養,本宮真真是心中不悅;玉兒這孩子素來乖巧小心,還望老夫人好好地‘照看’着她,莫要叫她受了委屈才好啊!”
聽了這話,其他人都有些摸不着頭腦,唯有賈母隐秘中狠狠地瞪了王夫人一眼,身上冷汗一下子下來了,忙點頭稱是,陪着笑道:“公主言重了,玉兒自然是乖巧懂事,規矩也是一等一的好,平日裏又孝順,老身哪裏舍得叫她受委屈喲!”
“如此甚好!”林清微點點頭,低頭對上林黛玉那雙酷似自己的眸子:“玉兒,還不與你外祖母告別!”
林黛玉聽着林清微與賈母兩人之間的對話,咬着唇一定是紫蘇姐姐告訴姑姑之前發生的事情了,她擡起臉來,正對上林清微眼中的疼愛寵縱,忍住鼻頭的酸意,點點頭垂下眼簾,上前對着賈母福身道別,便随着林清微上了馬車。
看着那消失在馬車簾子後面的小小身影,突然之間,賈母一陣恍惚。
☆、靈雲山把酒登高處
寬大而精美的馬車中,太後端着一只汝窯天青色蓮花盞,慢條斯理地撥開茶水上面三兩片茶葉:“聽說今兒早上,微兒跑去榮國府搗亂去了?”
林清微倚着大紅色繡雲龍捧壽紋樣的靠背,聞言,朝着太後眨眨眼,抿着嘴微微一笑:“哪裏是搗亂?微兒只不過是去教導教導他們什麽才叫做待客之道罷了!”捏起旁邊小幾上大荷葉式水晶盤子裏一粒紫瑩瑩的葡萄塞進口中,吐出皮和籽兒,眼角微微一挑,妩媚的笑眼裏滿是得意,動手剝了葡萄皮送至太後嘴旁:“賈老夫人這一茬可算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瞧着玉兒的神色,對賈家可算是死了心了!”
咽下晶瑩的果肉,太後無奈地搖搖頭:“你呀!這些年脾氣一點兒沒變!還是這樣吃不得虧!”說着自己也掌不住笑了。
撇開這個話題,林清微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指:“今兒我和子肅約好了一起在淩雲臺上飲酒!琛兒和南兒也一并随着他過來呢——”
聽了她的話,太後有些疑惑:“微兒倒是挺喜歡子肅的那個養子的,母後還沒見過那個孩子,怎麽樣?“
林清微點點頭,目光中滿是贊賞:“子肅的眼光真是不差,中秋的時候那孩子不是随着琛兒一起來微兒府上呆了幾天麽?看着冷冷的,年紀雖不大,是個心性頗堅之人,才學武藝都算上佳了!”神秘地笑了,湊到太後身旁:“您今兒便幫微兒長長眼,做我侄女婿怎麽樣?”
怔了片刻,太後笑逐顏開:“聽微兒這話,現在便打上主意了?母後對這孩子很是好奇呢,能叫微兒看上的孩子想來也是個好的!”
雖說靈雲山并不算高,然太後畢竟已是四十餘歲之人,經不得勞累,乘了轎子上去,約莫半個時辰便到了山頂上。
靈雲山上有一寶音寺,因着在郊外,路程遠些,因此香火不盛,然而其間主持空莘卻佛法精深,品行高潔,因此林清微每年過來必會進大殿燒香,與這位空莘大師交情頗好。
“一年未見,公主身上的氣息更強了許多呢!”空莘大師迎上前來,對着林清微先吟一聲佛號,方才向着太後合掌行禮。
太後并不以為忤,她亦曾與這位主持交談,明白他的脾氣,因此只是合掌還禮,便先行進了大殿。
“這位小姐是——”空莘有些訝異地看着林清微左手牽着的林黛玉,掐指默念一番,對着她笑了笑,旋即看向林清微:“公主果然是氣運命數非常之人,如此弱質的木靈之氣都能彌補得上!”
挑起眉頭,林清微有些不解地看了看林黛玉,而後輕輕地搖搖頭:“大師如今說話時越發地高深了呢!什麽木靈之氣我是不明白的,這是我的侄女兒,林家的嫡小姐!”
空莘含笑點點頭:“公主說的是,這位乃是林家的嫡小姐呢!”
拜了佛燒了香後,一行人便直往淩雲臺而去。淩雲臺上早早便設下了大紫檀雕螭護屏矮足短榻,一應靠背引枕皮褥俱全,又在榻上如家常一般擱了輕巧的海棠式洋漆小幾,上面擺了酒水點心。
山上風大,太後便攬着林黛玉坐在榻上,瞧着美人靠那邊林清微與葉子肅隔着石桌相對而坐,徒林琛與葉澤南也各自坐在兩人身旁。
只聞得林清微滿是感懷的笑聲:“這樣在淩雲臺上相對而飲酒,仿佛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一般,一晃眼,已經這麽多年了!”
往年葉子肅做徒嘉景伴讀的時候也是常在太後身前的,因此并不拘束,聞她此言,起身負手,站在欄杆前,看着遠處天際的灰藍色,輕輕嘆了口氣:“天上浮雲似白衣,斯須改變如蒼狗,當年輕狂,如今滄桑歷經,方才知曉前人所言滋味——”轉身端起桌上琥珀杯,一飲而盡。
“真真是牛飲,白白糟蹋了我的梅花酒!”林清微打心裏不願見到好友如斯傷頹形狀,打着岔:“母後今日亦在此,少說那些叫人心底悲涼的話來!再說了,如今咱們都是有子之人了,你呀,只管好好地教你的書便罷!”端着自己的酒盞,遙遙對着太後一敬。
葉子肅看着林清微,她擱下酒盞,正撫着徒林琛的頭頂,滿是疼愛;他心裏一嘆,當初冠絕京城、驚采絕豔的文卿公主,如今卻只為了一人寂寂……眺望着遠方,葉子肅不由得想起了另一個人。
順着他的視線看去,林清微垂下眼簾,片刻時間擡頭又是笑靥如花:“此處風景高遠,若是有絲竹聲,想來飲酒更是別有一番情致吧!”
太後書香門第出身,當年亦是才學蘊秀之人,因此得了先皇高看一眼。聽了林清微的話,她思慮片刻,點點頭:“微兒說的不錯哩,在這高臺之上,倒也有趣兒!”四下裏環顧一周,笑着點了一人出來:“子肅方才作嘆息之音,罰你來吹一曲!”又點着林清微:“即是微兒提出來的,便由你與子肅合奏吧!”
林清微搖搖頭笑道:“不想還是叫母後給拎了出來!如此,青衣,去将我的綠桐琴取來!”她但凡出門賞景,必然會帶着自己的七弦琴,因此樂器并不麻煩;她朝葉子肅抛了個眼神過去:“便叫我看看,子肅的技藝可有益進吧!”
葉子肅從貼身長随手中接過紫竹簫,深吸一口氣,湊到唇旁。
誰能聽欸乃,欸乃感人情,不怨波深水清,空羨江月明,曉汲清湘燃楚竹,回看岩上無心雲相逐。恰似如鏡般的水面層層婆娑細紋,時而有一兩尾小魚兒打出了幾圈漣漪,婉轉如清歌曼妙;下一刻卻又宛如清風過澗,溪泉泠泠淙淙,淋漓如水花偶濺裙裾,落在山澗中長着青苔的濕滑山石上,無聲無息地滑了過去,空曠的山野之間,小舟從此逝,難述輕蹤,幽幽遠遠地,又近在咫尺……
一曲盡,悠悠然餘音仍在山間蕩漾着,太後情不自禁的拍掌稱道:“竟叫人心裏不由得便顯出一幅畫兒來了”,太後眼中滿是向往欣羨之色:“江海寄餘生,倒也是難得的好歸處……”
将自己從方才的意境中放空出來,林清微聽着太後這樣說,笑道:“母後可滿意?不過,可不能總叫微兒來吧!”
“那你說說,難不成要母後也來彈琴奏笛麽?”太後佯怒瞪了她一眼。
林清微嘻嘻一笑,招手喚來站在臺子邊上的青衣:“青衣嗓子極好,當初微兒還特意請了秦大家來教導她,也算是出師了的。不如,便讓青衣唱幾段應景兒的南呂《幹荷葉》,如何?”
“她們幾個是有福的!”太後瞅了瞅站在林清微身後的青衣,女兒身邊這幾個丫鬟自己是知道的,乃是先皇親自挑了與林清微伺候的,各有所長;不過,請曲藝大家來教導丫鬟,恐怕也就只有自己這女兒才做得出來。
青衣福身點頭應下,與平日裏不同的聲音細細幽幽的,宛若秋風中檐下的銅鈴叮當。
“幹荷葉,色蒼蒼,老柄風搖蕩。減了清香,越添黃。都因昨夜一場霜,寂寞在秋江……”
——————————僧道二人組出場的分割線君——————————
“空莘,吾等來可不是為了品茶的!”
癞頭和尚不耐地看着面前一襲袈裟眉目低垂的空莘,與跛足道人對視一眼:“為何今日绛珠仙子已經在大殿之外,你卻未将她領進來!可別忘了,此事若是弄不好,那一杆子的風流冤家可怎麽安排哦——”
空莘睜開眼,眸中精光一閃而過,霎時間又恢複了之前平和的模樣,他邊動手将自己面前的茶盞斟滿,邊道:“二位道友何須如此慌張?難道之前去往姑蘇林家沒有發現麽?”
想起之前在林如海家中所見的場景,癞頭和尚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按理說林如海當是孤老絕嗣的命數,绛珠仙子這一世也該是淚盡而亡,誰想前往林府之時,那新生的男丁氣數卻是十分旺盛!我也是無可奈何呀!”
跛足道人亦是哀嘆一聲,他與癞頭和尚兩人為了神瑛思凡绛珠還淚之事奔跑多年,可如今不過一夕之間,之前安排好的事情竟全數變了樣子;此事偏生又關系到二人的修為,實在是不擔心也難啊!
搖搖頭,空莘不贊同地看着僧道二人愁眉苦臉的模樣:“二位竟沒有發現這其中當今文卿長公主插的手麽?”
“這皇家之事,哪裏是我等能推算出來的?我等只知绛珠仙子身上的木靈之氣确乎是比之出生之時要濃重許多,而神瑛侍者似乎并沒有什麽變化,後來又去弄那薄命司甄家英蓮的事情,哪裏有空閑去問這些!”癞頭和尚苦着臉。
跛足道人卻若有所思地問道:“道友提起文卿長公主,莫非——”
空莘指着窗外淩雲臺的方向,此時尚可隐隐聽見絲絲縷縷的琴簫之聲:“文卿長公主乃是林如海的幼妹,绛珠仙子的嫡親姑姑,如今绛珠仙子和林家小公子都教養在她的身邊;她的命格奇特,吾尚且不能演算出她的來處,加上她身上的皇家龍氣更是純金色,已經與天子堪比……”
癞頭和尚與跛足道人皆是瞠目結舌,可真是麻煩了,一旦扯上了皇家,便是他們這些修道之人也不能輕易作為,何況聽起來,這位長公主說不定還是位了不得的人物,這、這、這可如何是好?
空莘嘆了口氣,念了聲佛號:“二位道友何必為了此事而大費周章呢?說起來,太虛幻境之事原也與我等無甚挂礙,不過是當初一點兒人情,拿其他事情了卻因果也就是了!”
話說得輕松,僧道二人相對苦笑着,因果豈是簡單的?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努力地制作了封面,将就着看吧~~~~爪殘黨不解釋啊~~~~
明天就要苦逼地開始上課,晚上一直到9點鐘才結束~~~~
所以,時間是海綿裏的水,是要靠擠的呀!!!決定午睡什麽的離我遠遠的吧!
求安慰求虎摸求鼓勵!!!~~~~
☆、番外 杏花疏影裏,二十餘年如一夢
紅粉傾城,戎馬倥偬,殊勳蓋世間。
定國公主秦微,堪稱當世傳奇,短短二十五載的年歲裏,以一介弱質女流,北上破胡虜來侵,南下克苗夷于蠻瘴之地,最後,在女子最美好的時光裏,悄無聲息地逝去。
然而曾經的定國公主秦微,只是越朝廣康帝後宮之中一個失寵妃子的女兒,便連名字,都是由她的母妃取的。何為微?謹小慎微,微乎其微,雖然為廣康帝先後誕下了一雙兒女,可是這位妃子卻始終是戰戰兢兢,後來更因被宮人怠慢産後失調,連秦微胞弟秦許的滿月宴都沒有撐下去便去世了。
廣康帝後宮群芳争奇鬥豔,出色的孩子也并很多,因此對着這兩個不熟悉的孩子并沒有什麽憐愛之情;也多虧如此,宮中那些受寵的妃子對這一雙姐弟并不怎麽看上眼,秦微帶着胞弟在深宮之中雖度日艱難,卻也能勉勉強強過活,沒有如其他早夭的兄弟姐妹一般莫名殇亡。
好容易長到秦許可以啓蒙入學的年紀,雖說姐弟兩人并不受重視,但是皇室宗譜中還是有他們的名字在冊的。因此,讀書習字倒是不成問題,秦許也是機靈懂事的,在禦書房中從來都是沉默寡言。然而秦微的教養卻是麻煩事兒,宮中高明的教習姑姑不多,都被攏在得寵的公主身邊,秦微只能借由弟弟秦許讀書的機會,随着他溫習功課來認字。
平靜的生活總是不長,轉眼之間,兩年過去,秦微已經快到十歲。姐弟二人長相皆是酷似那位早逝的母妃,溫婉娴靜,骨子裏透着一股楚楚生憐的味道,然而內心真正是什麽樣子,只有秦微自己知道。
一次宮宴之上,秦許不小心撞到了一位當朝宰輔的身上,竟被當做娈童一般人物來對待,掙脫逃離之後,秦微抱着秦許,姐弟倆在僻靜的地方相擁而泣,兩人同時下了一個決心。
為了能在這黑暗得讓人無法看清的宮廷裏活下去,秦微常常讓秦許從宮中乏人問津的尚書庫中借書回來,其中最多的便是醫藥方面。她早早地便學會看人臉色,便用了一些自己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銀錢和母親留下的首飾,賄賂一位宮人,從醫藥署中拿來了不起眼的幾種草藥。
五日後,那位宰輔被宣入宮中之時,大大冒犯了廣康帝一位正得寵的妃子,在美人動人的淚眼攻勢中,廣康帝一怒之下,将其處死。
沒有人知道引着那位宰輔前往荷花池的小太監究竟是誰,亦沒有人知道那位妃子被撕裂開的衣袖其實根本不是因為宰輔的冒犯,除了秦微姐弟。自從宰輔被處死後,原本只想安安穩穩地過日子的姐弟二人想法完全拐了個大彎兒。曾經,他們希望着可以得到親身父親的疼愛,曾經,他們期盼着以後出宮能夠不再看宮中這些奴才的眼色;而現在,他們的視線落在了那高高在上的皇位,因為,那是生殺予奪的大權在握。
越朝信奉道教,身為整個王朝最高統治者的廣康帝更是極度癡迷,他廣納天下道教高人,四處搜羅珍奇異寶,空耗國力,甚至于征伐四方,都只為了求得一粒長生不老的丹丸。
秦微是個女子,女子的心思往往更加細膩更加通透,在安撫了不情不願的弟弟後,她用了多年以來好不容易積攢的銀錢,說通了廣康帝身邊的小太監,最終,跪在了廣康帝的面前。
成功地博得了廣康帝的一絲歡心後,秦微被送到被譽為道教聖地的天臺山為皇室祈福,當然更主要的目的,是祈求聖明天子得天護佑,早日覓得長生仙藥,從此天下永久海清何晏。
對着廣康帝這樣瘋狂得忘卻國之根本的行為嗤之以鼻,秦微匆匆地交代了秦許後面的事情,便消失在皇室衆人面前,這一消失,便是六年。
六年的光陰,足以改變許多事情。比如說,秦許已經從當年稚嫩的小娃娃成為了一個目光堅毅如鐵般的少年;比如說廣康帝其他優秀的兒子們在廣康帝越活越長的情況之下越發地焦躁不耐;比如說,秦微已經在天臺山下攬起了屬于自己和弟弟秦許的人手……
廣康帝在幾十年年苦苦的等待和失望中終于徹底地失去了耐心,他将煉丹的道人們铐上鐐铐扔進了牢房,并再一次地全天下征集良藥。
恐怕廣康帝也沒有想到,這幾百年來,道家一直都在正宗主流的位子上,自他登位後大力宣揚道教,天臺山更是成為了被視為神靈的存在;他素來是殘暴冷虐的脾性,任用酷吏庸臣,早已經是鬧得民不聊生,這一行為終于讓底下煎熬着的百姓們受不住了。
秦微尚未被帶回到宮中,便傳來了各地紛紛反叛的消息;宮闱之中,早已是權欲熏心的廣康帝直面了三個最有出息的兒子,逼宮!
京城中,秦許仍舊是仿佛萬事不關心的模樣,他早在一年前出宮建府後便極少再往宮中去了,平日裏也只是看書寫字作畫,沒有人會将他與野心二字聯系起來。
廣康帝終究是浸淫權術多年的帝王,三個兒子被他掙命反撲,兩死一傷,重傷的五皇子帶着殘兵敗将向北奔逃而去。自此以後,宮中局勢大變。
或許真的是意識到兒子們漸漸成長這一事實,廣康帝對着餘下的那些出色的、已經有了自己勢力的兒子都升起了十二分的戒備和注意,竟忘了還有個默不作聲的兒子秦許早早地便在宮外了。于是,他開始逐漸而緩慢地清掃着兒子們在朝堂上建立起的事業,一點一點地想要奪回自己的帝王權威。
然而,秦微與秦許姐弟二人并不着急,他們在等,等一個可以将所有的障礙一并除去的時機,而這個時機很快便到來了。
半年之後,狼狽出逃的五皇子領着北胡的一萬大軍洶洶而來,而此時的廣康帝已經因為常年服食丹藥而身體虛耗卧病在床,一時間朝野上下一片混亂。
二皇子與三皇子被處死,他們的母妃也随之被廣康帝打入冷宮之中。然而,多年的寵妃生涯累積下來的人脈手段非同尋常;看重她們對着廣康帝恍若母狼失崽一般深深的恨意,秦微與她們約為同盟,暗中借着二位曾經的寵妃之手,将使人意識混沌的藥物渡入廣康帝的湯藥之中,從而得到了一份囑秦許為帝的密旨;将這份密旨收好後,秦微便拿了另一份聖旨與秦許一同前往北方對抗那位已經成為北胡驸馬的五皇子。
對于突然之間冒出頭來的兩位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