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将手中籃子裏早已經碾碎的薄荷葉放進屋子裏的水盆裏,淡淡的薄荷香在屋子裏彌漫開來。
“今兒還真是夠熱的!”林清微眯起眼向窗外看去,瞅見窗臺上那只懶懶地攤着的小小貓咪,不由得會心莞爾一笑:“把小喵抱過來!”
青衣小心地拎着貓的後頸,仔細地檢查了一下,方才将純白的小貓咪放在美人榻旁的小軟凳上:“這貓可真招人喜歡,脾性又乖巧得很,難怪殿下喜歡呢!”
捋着貓耳朵,好笑地看着它打了個噴嚏,那粉紅色的小耳朵一抖一抖的,林清微擡起它的前爪,幼貓軟軟的指甲已經被剪掉,小肉墊子幹幹淨淨的,她很是喜歡這樣的觸感:“也不知子肅是打哪兒找的這麽個小東西,還知道和人撒嬌争寵哩!”想起自家兒子和這貓兒的争寵,林清微抿着嘴笑得開懷。
嗅着空氣中清爽怡人的薄荷香氣,林清微慢慢地坐起身來,青衣忙取了象牙梳子過來,為林清微将已經過腰的長發用緞帶松松地束起。
青衣将梳妝鏡旁匣子裏的玫瑰油抹在發梢,動作極其輕柔地按壓着,邊說道:“殿下起的早了些,綠言那邊炖着的銀耳桃膠只怕還沒冰好呢,不如您先用些其他的?前兒陛下送來的綠萼桃花酒,少少地用上一盞可好?”
一旁的小丫鬟已經取了涼帕子過來奉給林清微,她随意地擦了擦臉。每到這般炎熱天氣,胭脂水粉之類的一概被林清微摒棄,至多只用花水在臉上薄薄地拍一層,連帶着她身邊的丫鬟也都是如此。
“娘起身了沒有?”林清微正看着汩汩傾瀉在碗中那玫瑰色的酒液,便聽見外面傳來熟悉的聲音,她搖搖頭,示意青衣去叫徒林琛進來。
青衣忙将手裏那看似古樸的酒瓶放下出去,不過眨眼功夫,便見徒林琛随之進來。
“琛兒”,林清微端起精致的定窯淺口蓮花碗,小酌一口,嘗到自己熟悉的味道,她不由得勾起嘴角,笑得莞爾嫣然,意味深長地看着徒林琛:“可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還不明白麽?”
徒林琛今年已經五歲,按着皇家的規矩,五歲起,皇子要開始進入上書房學習,而公主則要開始詩書禮儀女紅等等;只是雖說如此,但是林清微卻并不想将徒林琛送入上書房,畢竟三皇子嚣張跋扈,四皇子心思深沉,剩下的則是那些作為伴讀的諸多勳貴之家的孩子……
撫摸着徒林琛的臉頰,這孩子是自己一手帶大的,林清微豈能不知道他的想法?将徒林琛坐在旁邊,晃着蓮花碗中還剩下的些許殘酒,她斜着眼瞅着明顯有自己想法的兒子:“娘知道,娘沒有讓你去上書房,你心裏必然會有疑惑——”
徒林琛點點頭,英氣十足的大眼裏滿是疑惑:“娘,您說過,我以後是要繼承公主府的,而且不管怎樣,我都會是——既然如此,進入上書房難道不是最好的選擇?”
林清微自然明白徒林琛那模糊的停頓是什麽意思,揮揮手,示意青衣将桌上的酒瓶收起來,她身邊的四個大丫鬟都不是不懂眼色之人,見狀,便将之前在室內伺候的幾個小丫鬟一并帶了出去,掩上門。
“你父皇如今護着你,你自幼又是我教導的,因此,作為我文卿大長公主的兒子,自然無人敢動你!可你想想,娘和你父皇護得了你一時護得了你一世麽?”林清微站起身來,将小軟凳上重新癱軟下來的小喵抱起來,梳弄着它的毛發:“這就是為什麽我希望你選擇科舉或者是争取軍功的緣由!”
徒林琛雖說老成,可再怎樣說也只是個孩子,聞言,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可是,娘,您是知道父皇心意的——”
此言一出,便被林清微打斷:“休要這番說法!”瞧着徒林琛有些怏怏的垂着眼,終究是自己心愛的孩子,她摸摸徒林琛的腦袋表示安撫:“我并未告訴你你父皇屬意的人選,也并不打算告訴你;琛兒,揣測上意固然重要,然而能夠掌握大勢、更有甚者推動大勢,那才是娘希望你能學會的!”
徒林琛眼中的迷惑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思。
“回去自己好好想想!”林清微抱着貓兒走到窗前,撥起窗上挂着的珊瑚珠子,看着眼前那碧綠欲滴的芭蕉葉子:“外面日頭還厲害着吶,讓青衣撐着傘送你回院子吧!若是仍舊不明白娘的用意,娘便依着你的意願送你去上書房——”
看着徒林琛的小身影消失在蘇繡的大幅轉屏後面,林清微将貓兒重又放在窗臺上,捉着它那翹着的小尾巴逗弄着,并不擔心徒林琛會又怎樣的想法;事實上,她對自己一手教養出來的孩子很有信心,若是連這麽一點東西都想不明白,又豈能在宮中混得如魚得水?
屋子裏淡淡的薄荷味兒混着香爐裏燃着的蘇合香袅袅升起的青煙,融成一股子似蘭似麝的輕淺香氣,叫人心曠神怡,林清微随手從書架子上抽出一本書冊,倚在美人榻上,靜靜地翻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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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坐在書房中,林如海親自動手整理着書架上的書籍,旁邊的林仁将一摞一摞的書小心地放進書箱中,在邊上塞上柔軟的布料棉花之類的東西。
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林如海回身看了看雅致的書房,嘆了口氣:“只怕要将林安留下來守着了,畢竟老宅這裏的根基是不能丢的!”想起自己妻子那邊,林如海無奈地嘆了口氣:“去正院瞧瞧,夫人那裏收拾的如何了?明日便要動身,時間可是着緊得很!”
原本約莫一年前,林如海守孝期滿便該重返朝堂,然而以林如海的年齡才華手段,擱在內閣未免難以施展了些,何況他又是林清微的親兄,因此徒嘉景索性又将林如海閑置一年,只為了來年的江南官場格局變動。
林如海在去年年末得了林清微的訊息,因此對此事并不意外,只平靜地吩咐下人收拾家當;然而賈敏卻心有不滿,她雖是後宅女子,但是由于當年在宮中做了幾年女官,又和榮國府來往密切,所以對這些事情很是清楚。
甄家,最初也是随着當朝太祖軍功起家的,甄家老太太乃是太上皇的乳母,後來更出了一位受寵妃子,誕下了如今的忠順王爺,因此一段時間內很是顯赫,更借此名頭幾乎可以說是壟斷了江南官場!只是這甄家當年在奪嫡之事支持的是留着自家血脈的皇子,現下裏也是不肯死心。江南富庶,揚州又是鹽商聚集之地,更是繁榮豐饒,可也正因此,看似平靜的揚州官場實際上就是一潭暗藏洶湧的湖水,而林如海,無疑是被皇帝當做一顆問路的投石……
然而,縱然心中有再多的不滿抱怨,賈敏也不能說出來,畢竟不管怎樣,聖命難違。
吩咐下面的仆婦将箱籠妝奁收拾起來,賈敏坐在桌子前嘆氣,新荷見狀,忙上來寬慰道:“太太也不必太過憂愁,想來咱們榮國府與甄家尚有幾分交情,當年您和甄家大小姐不是還有書信來往麽?想來甄家也不至于為難老爺的!”
聽了新荷這番話,賈敏心中更是覺得難辦,榮國府與甄家固然是有交情,但是林家和甄家可沒有啊!林如海的脾性,自己是清楚的,在官場多年,身上那股子文人的清高傲骨一絲都沒有被抹去,他素來是看不起甄家當年靠着裙帶關系在江南的大肆搜刮,前幾年還上書彈劾了甄家私鬻官爵、不知尊卑,如今兩下碰撞,也不知……
只能修書往京城,求母親在中間轉寰一二了!賈敏細細思量着,甄家大小姐如今嫁給了與甄家交好的陳家大公子,已經是當家主母,雖說自己嫁給了林如海之後,已是多年不曾見面,但是年幼時的交情總歸還是在的。
想起林如海前一次吵嘴後便換了自己院子裏幾個老人,賈敏便幾乎咬碎了銀牙,打那次之後,自己和娘家的來往便不能如以往那樣通暢順捷;想想恰好這幾日收拾東西,府中忙亂,賈敏索性直接鋪紙研磨,匆匆寫明情況,招來新荷,吩咐她讓人送去。
目送新荷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門口,賈敏看了看書房的方向,只盼他能明白自己一片用心良苦吧!
作者有話要說: 于是林如海去揚州了,這就意味着很多事情啊~~~~~~
蘼蕪努力不小白~~~~~呃,只能說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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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算落空賈母吃癟
作者有話要說: 周天要補課什麽的真心是叫人淚流滿面啊~~~~~~~~
親愛的月小司童鞋,鑒于乃的答案實在是十分完整,所以,雖然是28號才給出的答案,也算是ok的啦~~~~
于是,已經有了小眼的公主皇帝戀情篇、djhhh123的徒林琛之我娘與父皇,小司想要什麽番外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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撫摸着手下精致的大紅金錢蟒引枕,賈母端着茶盞,聽着屋子外面小丫鬟分辨不清的竊竊私語,心下有了計量。
幾個月前大房一家子搬出了榮國府,賈母心愛的二子如願以償名正言順地繼承了榮國府,而兒媳婦王氏也因為之前林家小崽子那一處被奪了管家權。想起如今安安分分伺候自己的王氏,賈母笑了笑,雖說王氏這一手自己也很是贊成,不過若是牽連了敏兒被林如海厭惡,可就不該了——何況,這榮國府可不能放任着王家女來當家!
不過,賈赦搬了出去後,大房倒是好事連連,先是有邢夫人将迎春記在了名下,而後又是鳳姐有了身子,竟惹得旁人紛紛說嘴,言道賈家大房二房莫不是犯沖?不知為何,京中又傳出當日在榮禧堂中發生的事情,榮國府便是再大的能耐,又豈能堵住這麽多人的嘴?一時間流言紛紛。
當日賈赦堅持分家,更是求請聖旨,将可能會有的壞名聲給完全抹去,反倒因着林清微和張家暗中的操作,在京中衆多人心中留下了個孝順、愛護胞弟的好形象;而賈母,因為她之前的作為被“好好”地宣揚了一番,因此倒是被不少人暗中指責為不慈。
而這一切的發生,讓完全掌控了榮國府的賈母心中十分氣惱,對着賈赦更是厭惡,在她眼中,賈赦便是個好色荒誕不知經營的敗家子兒,能有如此手腕,肯定有人在背後支招,于是,讓人去暗中查探,果其不然,順藤摸瓜便摸出了長公主府。
想想文卿長公主撫養着林家獨子,自己的親外孫女兒也在公主府中,賈母不由得深恨王氏的不謹慎;這位長公主也是有手段的,最是護短,當年雷霆一怒,主使刺殺先皇的那個開國功臣之後的許家被誅了九族,許家老爺更是她親自監斬,想到這兒,賈母打了個寒戰。
“鴛鴦,去将屋內櫃子上的那只匣子拿來!”賈母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親自往長公主府走一趟,畢竟不管怎樣,這榮國府總是敏兒的娘家,自己也是黛玉的娘家不是!算起來,總歸還有一層親戚關系在……
撫摸着整套的赤金首飾,賈母眼中劃過一絲不舍。這是當年她掌家後從先老夫人的私庫裏弄出來的,是當年榮國公從那些前朝貴族家裏搜刮的,這首飾珍貴的地方在于它上面鑲嵌的各j□j眼兒祖母綠紅寶石,還有那巧奪天工的雕琢精細;這些年來,賈母一直都将這幅頭面視作壓箱底的東西,如今為了政兒和寶玉還有元春的前程,也只能咬咬牙送出去了。
——————————賈母vs林清微的分割線君———————————
看着下手左邊坐着的賈母,林清微垂下眼簾,嗅了嗅茶盞中袅袅升起的水汽,三兩片碧綠的葉尖在水中上下浮沉着,襯着月白色冰裂紋蓋碗色澤愈發地瑩澈清冷。
“哎,都是老身沒有管教好王氏,竟讓她做出了那起子喪盡天良的事情來,還望公主看在敏兒和黛玉的面子上饒她則個,畢竟也是黛玉的舅母啊!”賈母偷眼觑着上面林清微一派淡然自若地品茶,難免有些着慌,一時間竟将林黛玉和賈敏拿出來說事兒了。
林清微餘光掃過她,一襲八團喜相逢紫紅色長褂子,發絲梳成端正的盤松髻,身上裝戴一應是規規整整的——林清微視線落在她腦門上的喜鵲登枝紋樣的抹額,這碩大的一顆紅寶石可真是招人眼呀!
看着明明是個慈眉善目的,怎麽竟這樣狠心且糊塗呢?林清微百思不得其解,莫不是做了多年的老封君,太安逸了?當年,這位老太太可是毫不手軟地便幫着忠順将二哥推倒了呢!
賈母見林清微什麽話都沒說,心中正惴惴不安,便聽得林清微手中的茶碗輕輕地磕在楠木的桌面上,發出一絲微弱的聲響,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依着椅背,林清微的聲音裏聽不出喜怒,長公主府的正堂一年四季燃着檀香,讓人心境平和安寧,她耳朵一動,透過門口遮陽的湘竹簾子看向外面,便瞧見一只通體雪白的小貓兒吐着舌頭,從簾子的縫隙中擠進來,似乎是察覺到陌生的氣息,它渾身的毛一下子炸了起來。
抿嘴一笑,敲了敲桌子,那貓兒很是乖巧地收了爪子,悄悄地走到林清微腳旁邊蹭了蹭,直接卧了下來。
“老夫人這話,本宮可是不明白了呢!”林清微轉動着瑩白手腕上的一枚碧玉镯子,微微眯起眼:本宮若是真的不管不顧,賈大人早就被禦史言官參了個內帷不修,持家無德了!這還是看在黛玉的面子上!晞哥兒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不必本宮動手,賈老夫人,我那兄長便決計不會饒過你家那位二太太!”
賈母聽了這番話,臉色一白,王氏安插在林家的那個叫素眉的丫頭現下還在林家手裏,這可是明明白白的證據;确實,若是這位長公主真地惱火起來,不說別的,太後與皇上便不會放過榮國府!
面對林清微兩輩子養成的尊貴氣勢,無奈之下,賈母只能退而求其次:“老身感念公主寬容大量,只是,有一事,還請公主允準!”邊說着,便見站在她身後的鴛鴦上前跪下,将手中捧着的一只紫檀鑲金銀包邊的匣子高高擡起。
林清微是多少年的人精了,哪裏能不知道賈母這樣做的心思,笑了笑,招招手:“青衣,去将玉兒叫來,便說榮國府她的外祖母來探望她,莫要失禮了!”轉向賈母,含笑嫣然:“老夫人且等一會兒吧!玉兒畢竟是大孩子了,出來見客總得好生收拾收拾才是!”
賈母點點頭,見林清微并不像方才開始那般冷着臉,心裏松緩下來,卻也不敢完全懈怠:“公主說的是,女孩子總是要好好教養的!”
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只聞得門外一陣簌簌響動,卻并沒有聽見人聲;湘竹簾子被打了起來,迎首的是兩個身量尚小的丫鬟,一左一右,均是一襲青色如意雲紋衫,梳着雙環髻,再一瞧後面随之進來的小女娃,梅花紋紗上衫,百褶如意月裙,腰間系着茜色宮縧,梳着小小的螺絲髻,用發帶在腦後綁了個小小的辮子,發絲間隐隐閃着仿佛流動着的、綠瑩瑩的光,賈母虛着眼看去,心裏一驚,居然是祖母綠串成的珠子!
這一行人進到正堂裏,先頭的兩個小丫鬟默默地退到林黛玉身後,林黛玉早瞧見屋子裏多了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夫人,她立時便明白,這便是自己的外祖母,榮國府的老夫人了。
“玉兒給姑姑請安!”經由嬷嬷着一段時日的教導,再加上青衣事前說了,她并沒有什麽吃驚的,上前對着林清微蹲身行禮。
林清微審視着林黛玉标準的請安福身的動作,輕輕點點頭:“起身到姑姑這兒來!”待林黛玉在她身旁站定,她方才指着賈母:“玉兒,這位便是榮國府的老夫人,你的外祖母,還不快去見禮!”
賈母一個個瞧着林黛玉身邊伺候的人,兩個先頭小丫鬟,身邊四個明顯是大丫鬟,兩位嬷嬷,更不提正等在門外的一衆二等丫鬟仆婦了,心中正在慨嘆皇家氣度果然不一般,便見林黛玉走到自己面前道萬福:“玉兒見過外祖母!”
忙扶起林黛玉,賈母看着面前這張小臉,雖說林黛玉長得很像姑姑林黛玉,然而一些細微之處還是能瞧出賈敏的影子,她不由得含淚抱住林黛玉:“我的心肝啊!敏兒呀,玉兒也長了這麽大了!”
林黛玉被賈母摟在懷中,聽着賈母聲聲哭泣,不由得也滴下淚來;她離家也有些時日了,夜間亦常常會想起遠在姑蘇的父親母親,此時也是哭得不成聲。
嘆了口氣,林清微悠悠地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潤潤嗓子:“老夫人也不必太過傷懷,骨肉親情原本也是需要緣分的,您如此喜愛嫂子和玉兒,原是她們的福氣,若是因此傷了您的身子,可就是罪過了!”瞧着林黛玉通紅的眼睛,她搖搖頭,綠言見狀,忙取了條幹淨柔軟的濕帕子遞過去。
賈母停止了哭泣,聞言,眼底滑過一絲惱怒:“公主慈憐,老身才能和外孫女兒相見,只是,老身看着玉兒,心裏愛得慌,很是舍不得,還求公主允老身帶玉兒回榮國府住兩天,也好一解老身思女之苦!”邊說着,眼裏滿是憐愛地撫摸着黛玉的頭頂。
“只怕老夫人所言之事,暫時本宮是不能答應的!”林清微露出一絲為難之色:“現下裏天氣熱得很,玉兒身子弱,又素來受不得暑氣,不能出門,今兒将她叫來見您已是破了例的!”指指外面隐約的人影:“瞧瞧,出來這一趟,得四個人拿着氈子綢子兩面的傘遮陽才行!”
賈母順着林清微的手勢看去,門外那些人皆是沉聲肅立,并不多言,勉勉強強看得見靠着門放的大傘。
明知林清微話中的推脫之意,賈母仍舊是言笑晏晏,點點頭,看着林黛玉的小身板:“那倒也是,敏兒來信也說過,玉兒天生不足,要好生将養着,今日見公主這番為玉兒着想,老身也能放下心來了!”站起身來:“今日已是打擾公主了,家中尚有瑣事,老身便先行告退了!”
吩咐青衣藍草送賈母出去,林清微看着桌子上那只匣子,嘲諷地勾起唇角。賈老夫人,雖說大事情不清明,不過這些事情上面還真是伶俐人呀!
☆、蘭秋宴淑妃惹文卿
在莊子上呆了月餘,好容易将難熬的溽暑渡了過去,天色涼了些,林清微便帶着林黛玉和小林晞回了公主府。
“站起身來給姑姑仔細看看”,林清微坐在花梨木梅花雕邊的桌子旁,看着邊兒上的正在梳妝的林黛玉,笑着抿了一口茶水。
眼前的小女孩梳了螺絲髻,簪着珊瑚色的絹花和一筆孔雀白玉簪,留了一縷發絲編成小辮子垂在前襟,仔細地瞧去,小麻花辮子裏的粉色點綴并不是發帶,而是小粒的珍珠;軟銀輕羅百合琵琶衿上裳,刺繡妝花裙,行步緩緩間,裙邊露出鞋尖一粒明珠;林清微看着她腰間挂着的如意結,搖搖頭,從梳妝鏡上的匣子裏取出一枚白色蝶形玉佩替換了上去。
“不錯,便這樣子吧!”林清微站起身來,攙住林黛玉的小手:“待會兒的蘭秋宴,馮家、張家幾位小姑娘都會随着幾位夫人過去呢!不用擔心呢——”
林黛玉乖巧地點點頭,下意識地攥緊了小拳頭,這是她第二次出現在京中這些夫人太太的面前,雖然林清微這麽寬慰她,她心中還是有些忐忑。
林清微感受到身旁小人的情緒波動,微微地抿着嘴笑了。
——————————荷花宴很熱鬧的分割線君——————————
“文卿長公主到!”
一聲通報,整個寧安宮正殿安靜了下來,裏面衆人忙站了起來,蹲身行禮:“長公主萬福金安!”
見狀,林清微擡起手叫起:“諸位夫人免禮,荷花池畔宴席已經準備好了,各位先行!本宮與母後随後便到!”想起屋子裏正一肚子氣的太後,瞧見底下一位衣衫華美的夫人,她眼中劃過一絲凜冽,卻沒有人察覺得到。
重新回到寧安宮的東邊寝殿,已經過了申時,屋子裏已經有些暗下來,便将琉璃燈點了起來,太後坐在梳妝臺前面,冷着臉不說話,旁邊的姚悅姚欣面面相觑,也不敢上前去打破這份沉寂。
“母後——”林清微無奈地看着這一幕,上前攬住,晃着她的手臂撒嬌勸慰道:“何必為了不相幹的人生氣呢?今日可是母後辦的宴席,為了蕭氏那種無謂的女人壞了興致豈不是不值得麽!”
太後深吸了一口氣,憤憤将手中的輕羅小扇甩了出去,落在地上:“好一個淑妃蕭氏!竟然如此不知尊卑!她莫不是以為後宮之中,我這個太後、還有皇後都是死人不成!”
聞言,林清微搖搖頭笑道:“母後,若是不喜她,直接罰了便是,昨兒剛剛才收到消息,蕭嵘德延誤軍機,竟叫平安州那邊被賊寇鑽了空子!皇帝哥哥已經派了人去拿他問罪,蕭家憑借着蕭氏和三皇子,如今愈發地嚣張,皇帝哥哥身體尚且康健,他們竟然暗中圖謀從龍之功,雖說不能名正言順地動蕭家,可大大小小的責罰還是行的!”
心疼地撫摸着林清微的臉頰,太後眼中噙着淚:“我只惱她竟然敢拿你和琛兒說嘴!她也不想想,她算是哪個名牌上的人物,長公主位同親王,她也不過就是一個皇子的生母罷了!”
“好啦!”林清微看着太後眼底的慈愛柔和,只覺得很是窩心,垂下眼簾,淡淡的光影落在她的頰上,顯得風流柔雅,她輕輕地笑道:“她說嘴便由她去!再則,母後,微兒也不是那起子任人欺負的主兒,她既然敢做,便別怪我給她沒臉!”
過了溽暑,正是蘭秋肅爽,黃昏微涼的風拂過,林清微攙扶着太後除了寧安宮,擡眼便能瞧見禦花園那邊隐約的燈影。
蓮花池正對着長安殿前的一片漢白玉廣場,往年的荷花宴亦是在此處舉行,此時,各家大臣的內眷已經紛紛坐定,饒是這些大家貴婦,瞧見眼前這如幻似夢的一幕,也不由得呆了呆,贊嘆不已。
只見那池中一枝高高的粉色并蒂蓮花含苞怒放,周邊的水面上漂浮着幾盞蓮花燈,與夏季遺留的點點螢火,襯得那蓮花不似真實一般;恍如翠玉雕琢而成的蓮葉上滾着點點的水珠,底下的幾尾魚兒似乎是受到光影的吸引,在水面上打了個旋兒,那水珠在葉片上滾了幾滾,恍若碎玉一般摔進了池子裏,靈動而清幽。
“也就你能想得出來!”入了座,太後瞧着眼前的場景,不由得笑道,點點她的鼻尖:“叫我不禁想起前人的詩句——‘水殿清風玉戶開,飛光千點去還來’,真是令人心向往之!”坐定後,旁邊伺候的宮女将太後面前的瑪瑙纏絲白玉杯斟滿了琥珀色的酒液,太後便吩咐開席。
依着慣例直接坐在太後的身旁,林清微抿着嘴帶了些得意,悄聲答道:“您若是今年去了我那莊子上,便能瞧見河岸邊漫天的螢火飛舞,誰叫您不答應我一塊去?”
母女倆正壓低聲音親親熱熱地說着話,一道不合宜的女聲帶了些尖銳突然想起來:“不知長公主殿下和太後娘娘說什麽悄悄話?怎麽不見長公主殿下那位嬌俏可人的小侄女兒呢?”
林清微瞄了過去,便見淑妃蕭氏眼裏滿是妒恨地死死盯着自己,她冷笑一聲,自己也不曾得罪過她,也不知這蕭氏是什麽想法,竟然這樣三番兩次不顧體面地來挑釁自己!林清微早就忘了自己兒子之前給三皇子徒典斈下的絆子,瞧見淑妃這一段時間的不依不饒多嘴多舌,她心裏膩歪得不得了。
淑妃見林清微捏着小巧玲珑的白玉杯子自斟自飲,完全沒有将她的挑釁放在心上,更是怨憤,憑什麽這個女人只是個養女卻能被這樣千般疼寵?皇上還因為她不能生子便将皇子過繼給她,連帶着雅貴人生的那個小賤種都被皇上高看一眼!還有……
“赤雲,去玉兒那邊瞧瞧,吩咐幾個丫鬟盯着點兒心!晚上風大,別忘了織錦羽緞鬥篷!”林清微看着淑妃臉上的神色,心裏覺得有些異樣,便招過身後的赤雲,交代了幾句。
赤雲也是在宮裏呆了幾年的人了,瞧見林清微的目光所落之處,明白了什麽,點點頭,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約莫半柱香的功夫,赤雲匆匆地回來,眼裏帶着一絲焦急,湊到林清微耳畔低聲說道:“殿下,玉兒小姐擦到了石柱子受了點兒傷,婢子已經讓人去叫太醫了!”
受傷?林清微蹙起眉頭:“是怎麽回事兒?玉兒身邊那麽多伺候的人都是做什麽去了!”旁邊的太後瞧見她的神色,疑惑地問道:“怎麽了,微兒?”
赤雲簡明扼要地将事情前因後果說明清楚,林清微一下子面沉似水,看着右手邊第一位和皇後遙遙相對的淑妃,微微的眯起眼,忽地粲然生春,搖晃着手裏的杯子,看着裏面清透的酒液,清聲笑道:“說起來,今日各位夫人都帶了小姐們過來,原本是想着小姑娘們在長安殿裏一塊玩兒合得來些,可想想,外面這樣好的景致,光咱們在這兒也沒什麽意思,不如讓小姑娘們也過來玩耍,倒也便宜有趣些!”
神武将軍夫人戚氏當年在閨中之時與林清微交好,聞言,笑道:“可不是麽?”她當年是林清微的伴讀女官,嫁給神武将軍後育有一雙子女,長子馮紫英,女兒馮月夏,林黛玉和馮月夏平日裏亦常常在一起玩耍。
林清微的話一出,柳皇後眼尖地便瞧見對面淑妃的臉色一變,雖然不知道是為了什麽,她卻極是樂意看自己這個老對手變臉的,便出聲贊同道:“母後,妾身倒是有個主意,今晚上進宮赴宴的各家小姐都是精心教養的,不如請她們一展詩情如何?”
淑妃臉色更是有些難看起來,方才她剛剛得了消息,自家那個嬌生慣養的小侄女把林清微的那個侄女給推倒撞上了石臺子,據說已經請了太醫……她咬着牙,視線落在後面坐着的自家嫂子,不由得有些惱怒,究竟是怎樣教養孩子的!
太後聽着林清微的話,十幾年的母女,自然明白她想做什麽,笑道:“微兒說得對,皇後的主意也不錯;只是今日嬌客之中有幾位年幼,便在各位夫人身邊設座吧,省得小姑娘心慌;姚欣,你便去請諸位小姐過來!”
姚欣應下,不過一會兒工夫,便見着宮女們簇擁着一衆年齡不等的小姑娘從長安殿偏殿出來。
“怎不見小玉兒?”太後微微皺起眉頭,瞧着姚欣面上的為難之色:“可是出了什麽事情?”
姚欣咬咬牙,一下子跪在太後面前,深深地伏了下去:“太後娘娘恕罪,長安殿宮女伺候不周,林小姐撞在了石臺子上擦傷了一點,太醫正在為林小姐診治!”
“究竟怎麽回事兒!?好端端地怎麽會撞到石臺子上?”即便已經知道事情始末,林清微還是要做一下樣子,拍了一下桌子,滿臉的怒氣。
四下裏一片鴉雀無聲,京中但凡有些門路的都知道這位林小姐乃是文卿長公主嫡親親的侄女,平日裏視若親生,便是太後都看在長公主的份子上對這位林小姐高看一眼;再有一些聰明人,看着自打開席以來,林清微和淑妃兩人的臉色,便知道必然是有事情發生了。
賈母帶着王夫人坐在後排,相鄰的位子上坐的是邢夫人和如今已經改名為賈玫的迎春;皮笑肉不笑地寒暄之後,兩邊桌子上便沒有一絲交流,賈母這邊一直都默不作聲,直到聽見了林小姐的字眼,她有些驚訝地擡起眼看向上面。
作者有話要說: 于是來打擊嚣張的淑妃,關于皇位的問題,蘼蕪很糾結啊~~~
最開始是想要讓柳皇後的兒子徒典斐繼位,可是柳皇後又是個問題啊~~~~要不就是那個還沒有露面的五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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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允賈母寶黛初見
“蕭夫人哪——”太後端着茶盞,慢條斯理地看着下面臉漲得通紅的淑妃,将目光落在後面的蕭嵘德夫人程氏身上:“不管怎樣,女孩子總要好生教養,蕭家亦是大族,萬萬不可如此驕縱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