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出一枝今晨新剪下來的薔薇,除去底下的長莖,擡手将它簪在藍草的發髻上:“今日你也不必随着我去”,帶着些促狹地笑道:“畢竟你馬上就要做人家的媳婦了,總得去幫忙包粽子挂艾葉呀!”
藍草臉一下子燒起來,像極了瓶中尚且沾着露水的紅色薔薇,十分嬌美動人:“殿下就愛拿婢子取笑!”雖說林清微的脾性殺伐決斷,對着這幾個忠心耿耿的大丫鬟卻是極好的,藍草已經在半個月前與公主府的采辦鐘蘇傑定了親事,而靛葉選了公主府的侍衛沈長德,這兩人都是父母雙亡,一個人過活;綠言和青衣不願意嫁人,便自梳繼續留在林清微身邊伺候。
“行啦,還害羞了!”林清微笑着嗔道:“你去就是了,叫鐘蘇傑好好瞧瞧,他是前世修來的福氣,才得了這樣一位賢惠能幹的好媳婦!”
“哎呀!”藍草一扭身子,正撞上端着托盤進來的綠言:“你來了正好,瞧瞧殿下,盡拿着我打趣兒呢!”跺了跺腳,便自己掀了簾子出去。
綠言打扮一如往日,只是已然梳起了婦人發髻,将托盤擱在花梨木桌子上,将裏面的茶盞和一小碟子糕點小心翼翼地取出來:“殿下且嘗嘗婢子新做的點心,湧溪火青的茶湯和着去年的茉莉花蜜調的味兒,取了咱們莊子上好的粳米磨粉,裏面包了糖漬茉莉!”
林清微瞧着那纏絲瑪瑙盤子裏面的點心被做成小小的花型,不到一寸見方,淺淺淡淡的綠色仿佛帶着一j□j人的茶香,她不由得來了興趣,稱贊道:“綠言的手藝是越發地好了,瞧起來真是小巧別致,叫我舍不得下嘴了!”
捏了一朵小小的花兒放入口中,林清微眯起眼睛,她注重養生,因此從來都是細嚼慢咽,半晌後,她點點頭:“不錯,可還有麽?”
綠言将斟好的茶盞奉到林清微手旁,點點頭:“還有一屜。”
指了指自己的卧房裏被隔出來的書桌,林清微想了想:“難得的是這份清淡口味和精細功夫,你把書架子旁邊的那只捏絲戗金海棠花樣的食盒拿去,裝起來;昨兒琛兒從宮裏回來還說母後的胃口不大好,想來天氣漸熱,脾胃不适,倒不如用些清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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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文卿長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萬安!”一進寧安宮,便聽得聲聲莺啼燕語在耳畔響起,正是後宮裏的幾位妃嫔和貴人。
林清微看着眼前衣衫華美的衆人,笑了笑叫起:“都起來吧!”便對着坐在正座的太後福了福身子:“母後萬安!”朝着坐在左側第一位的柳皇後行禮:“皇後娘娘萬安!”
柳皇後瞧着她眉眼婉轉、風流爾雅的情态,嫉妒得心裏發疼。她身為皇後,素來要求自己要端莊大氣,久而久之,連鮮豔些的服色都不敢多穿,哪裏能像林清微這樣妩媚嬌嬈,便是素雅的衣衫也顯得勾人心魂?她死死地絞緊了袖中的羅帕,卻礙于太後坐在上面,酸話一句也不敢冒。
太後見狀,故作不悅地沉下臉:“你還記得我這個老太婆?這兩天怎麽都不來瞧瞧我,竟只教琛兒過來?”她頓了頓:“對了,琛兒呢?”
林清微朝着身後招招手,便見徒林琛笑眯眯地走了出來,手裏牽着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殿中衆人都詫異了,徒林琛是認識的,這一個小嬌客又是哪家的孩子?看起來……
太後仔細瞅了瞅,認了出來:“琛兒,還不快帶着小玉兒上奶奶這裏來,你那娘親是個沒良心的,咱們娘幾個不理他!”邊說着,便朝徒林琛和林黛玉招招手。
林清微“撲哧”一聲笑得明豔不可方物,殿中各位妃嫔都暗自感嘆,虧得這位殿下如今立誓不嫁,深居簡出,若是如當年那般……只怕不知又是多少好男兒要拜服在她的石榴裙下;只聽她清喉嬌啭:“哎,罷罷罷,有了兩個小的,我這女兒便不得疼了!虧得人家還巴巴地帶了新鮮點心過來呢——”滿是委屈地瞅着太後,邊将徒林琛和林黛玉小手牽住。
太後掌不住地笑了,她本就保養得宜,今日為了端陽的龍舟賽又特意細細地裝扮了,此時瞧着,仍是容姿姣麗風韻不減,宛如一朵盛開的牡丹,雍容華貴。
“不知這位是哪一家的小姐呢?”出聲的是三皇子徒典斈的生母、淑妃蕭氏:“瞧着玲珑剔透的,眉眼和公主殿下真真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啊!”
淑妃此言一出,大殿裏一下子安靜得詭異。衆人面面相觑,瞧見這小姑娘的長相時,她們心裏也嘀咕了半天,可誰也沒有想到淑妃居然說了出來。裏面幾個想起來的人一下子恍然大悟,偷眼看着站在太後身邊的徒林琛,聽說這個主兒前兒叫三皇子吃了個悶虧,想來淑妃這是要給自己兒子出氣來了……
太後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她自然聽得出淑妃話裏有話,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宮裏的流言最是能敗壞名聲,這句話一出,若是傳了出去,只怕不要兩天,便會演變成文卿長公主與人有私——她不由得惱怒起來,真是不知進退的東西!
林清微面色不變,聞言,看向淑妃,今日淑妃着了一襲銀紅色的流彩暗花雲錦宮裝,青絲梳成同心髻,用的是嵌寶卷翅盤珠卧鳳釵,一側挂着望月垂珠,赤金絞絲镯,通身顯得華麗而不俗,只是太過亮眼了些。
她并不是沉不住氣的人,雖說淑妃這話裏意味良深而且還不大中聽,林清微也沒有動怒,端起方才侍女奉上的茶水抿了一口,悠悠答道:“可不是麽?我家玉兒自然和我是像的”,對着太後嫣然一笑,眼裏滿是調皮之意:“您說是不是,母後?”
太後自然懂得她的脾性,見她這幅捉弄人的鬼精靈模樣,心中倒是頗為好笑,點點頭,應道:“常言道:‘外甥像舅,侄女肖姑’,你是小玉兒親姑姑,不像你像誰?”
一直被太後摟在臂彎裏的徒林琛視線落在淑妃的身上,眼中劃過一絲冷意,居然想要這樣子來污蔑娘的清白,也真是太瞧得起自己了!
淑妃臉色一白,再一聽太後慢條斯理的話語,才驚覺自己竟然得罪了太後,想明白前因後果,她咬了咬牙,低下臉:“妾身瞧着林小姐乖巧可人,一時喜歡,居然冒犯了公主殿下,還望太後娘娘與公主殿下恕罪!”
今日是節日,太後并不想叫淑妃攪了興致,聞言,淡淡地開口:“罷了,淑妃,以後莫要搬弄口舌!”
淑妃心中雖恨,卻也只能讷讷應下。
瞧見淑妃住了口裝起了鹌鹑,剩下的除了一個不願在寧安宮插話的柳皇後和素來沉默寡言的德妃,便是幾個貴人常在,她們的分位低,在這裏也不該開口,一時間,除了林清微和太後閑話,底下竟是一片安靜。
正說笑着,便見青衣對着各位妃嫔請了安,她懷中還抱着紅着眼圈的小林晞:“參見太後娘娘,殿下,小公子醒過來又找您呢!”
林清微忙站起身來下去将林晞抱着:“哎呦,咱們晞哥兒怎麽哭了?莫不是想姑姑了?”只見小林晞正吮着手指抽泣着,瞧見林清微,竟一下子呀呀笑了起來,露出兩粒小米牙,小臉蛋紅潤潤的,叫人忍不住親一口。
太後瞧見林清微懷裏的林晞,不由得眼熱起來。小林晞随着姑姑姐姐進京,開始時有些水土不服,休養了兩個月,後來被人弄得風寒差點沒命,又養了一個多月才養回來,那時天氣還冷,因此,林清微也不敢帶着他入宮;原本今天也沒打算帶着小林晞,誰想一大早他便難得地哭鬧,林清微心疼得很,再看外面也熱了,便帶了他一起過來。
“養的真好!”太後小心地接過林晞,她上一次抱孩子還是徒林琛小的時候,宮裏也有幾年沒有小孩子出生,加上林晞長得跟年畫娃娃似的讨人喜歡,她一抱着便不撒手了。
林清微看着太後這難得一見的無賴,自己也沒有辦法,便吩咐綠言将之前裝好的食盒拿上來:“母後這些天胃口不好,不如嘗嘗我府裏的新點心?茶香清淡,茉莉怡人,綿軟而不膩,母後定會喜歡的!”
瞧見林清微手裏的碟子,太後笑道:“必是綠言做的吧,還是一樣的精致呀!”便依着林清微的話,将林晞放在她的懷裏,取了旁邊的糯米紙捏了一塊起來。她看重的是林清微這股子孝心,哪裏像某些人,便是每日早起向自己請安都覺得是苛責了她……太後餘光瞥了一眼底下安坐着的柳皇後,再瞧瞧抱着林晞的林清微,愈發覺得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果真是最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與昨天同樣令人內流的滿課呀~~~~
默默地表示蘼蕪盡力了~~~~于是這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宮鬥場景....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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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別逢清微見故人
“太後娘娘,皇後娘年,大長公主殿下,各位娘娘,已經辰時啦!”進來的是寧安宮大總管福德,他恭恭敬敬地彙報着。
林清微瞧着太後連着用了兩塊糕點,心中正欣慰,聽福德進來這樣說,便看向太後:“母後,咱們出去吧!賜了福後還要趕着去禦河邊上看龍舟呢!”
太後接過姚悅奉上來的茶水漱漱口,将手擦拭幹淨,姚欣忙捧着一只白色羊脂玉瓶過來,用銀勺子挖出裏面晶瑩的香膏,一點一點細致地敷在太後的手上;這是林清微命人配出來的,取名露華濃,加了天山雪蓮粉、鐘乳石髓、雪蛤油等等,別的雖說珍貴,但是依靠皇家之力卻也容易,只有前兩樣,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也是湊巧,皇家內庫裏存有兩朵雪蓮,地方上又發現鐘乳石髓這樣的奇物,徒嘉景對着母親和清微素來大方,便将這兩樣東西全給了她。
“說起來,陛下與大長公主殿下真是孝順太後娘娘呢!”底下的德妃張氏一直沒有說話,此時瞧見太後那雙白嫩瑩潤的手,語氣裏難掩欣羨:“聽聞這露華濃乃是大長公主殿下親自為太後娘娘調制的呢!”
她從一介卑微的侍妾走到今天的德妃,育有兩位皇子,這在宮中是獨一份,便是皇後柳氏都要讓她幾分,但是卻屢屢被淑妃蕭氏輕賤,方才看着淑妃被太後和林清微堵得啞口無言,心中自然是爽快得很。
太後聞言滿意地笑着:“可不是麽?說起來,景兒是男子,竟還不如微兒來的心細呢!”邊說着,便扶着姚悅起身,底下衆位妃嫔忙随着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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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陽節,又稱重五,端午,晨起皇帝要前往祖陵供奉衣、扇,并賜予文武大臣腰帶與扇子;待過了辰時一刻,在乾明殿前的空地上為皇子皇女以及宗室子孫賜下五色絲線并着五毒香袋,以祈子嗣安康;緊接着便是民間的龍舟賽,皇帝要在禦河中倒入一杯雄黃酒,并親手挂上由皇室公主編織的五彩絲節,敲響龍舟賽的第一鼓。
五色新絲纏角粽,金盤送,生绡畫扇盤雙鳳。正是浴蘭時節動,菖蒲酒美清尊共。
端陽時節,仲夏登高,順陽在上,正是暑熱乍至;腳下碧草如茵,岸邊楊柳依依,春衫薄透已然換下。雖說宣朝看重男女大防,但是這一日卻并不限制着女子行動規矩,也算是另一個上元節吧!因此,愛俏的女兒家們便都換了簇新的衣裳,仔細妝容,趁着難得出門,好好散散心;林清微透過窗戶上的紗簾向外看去,只見禦河這邊紮着代表皇室與貴族人家的營帳,而禦河對岸則是熙熙攘攘喜笑顏開的人群。
今日的徒嘉景并沒有怎麽樣繁瑣的穿着,湖藍色的祥雲繡邊儒衫,腰上是白玉玳瑁腰帶,挂着皇家的身份玉佩,瞧起來竟像是堪堪二十出頭的人,引得對岸那些百姓們紛紛議論。他下車看見後面馬車上下來的太後和林清微,眼底泛起一絲溫情,迎上前去和林清微一左一右地扶着太後,瞅着林清微:“母後,今日的賽龍舟卻是與往年不同呢!”
太後見兒子眼巴巴地上前來,不由得會心一笑,儀态卻是一派的端莊穩重得體大方:“哦?有什麽不同的?”
林清微之前只聽說今年的龍舟着人想了新花樣來,倒也是興致頗高地聽着。
帶了些得意地河頭上高高挑起的彩旗,徒嘉景指着繼續為太後解釋道:“往年就是賽龍舟,咱們單看着也沒什麽意思,民間不是都會在龍舟隊上押注麽?兒子想着,今年不如設個彩頭,勝者可得三百兩銀錢;果然,您瞧瞧——”他示意太後轉臉看向禦河面上一條條蓄勢待發的龍舟:“可不是幹勁十足麽?”
柳皇後領着衆妃嫔跟在三人身後,瞅着前面的徒嘉景和林清微,再一看自己身上金銀絲鸾鳥朝鳳暗紅色宮裝,不由得微微有些後悔;這顏色本就顯得老氣,再加上自己擔心壓不下淑妃,特意選了紋樣花色複雜的衣裳,竟顯得比皇上看着要年長幾歲。
她銀牙暗咬,太後真是太偏心了,哪裏有讓女兒兒子扶着,卻将兒媳抛在一邊的,何況自己還是一國皇後!
後面的德妃與淑妃卻沒那麽多想法,淑妃純粹只是惱恨林清微和徒林琛叫她和兒子丢了面子失了太後的心,而德妃卻暗暗感嘆着大長公主十幾年如一日的好福氣……
徒林琛攙着林黛玉,青衣抱着小林晞尾随其後,三人脖頸下皆帶着太後親手綁上的五色絲線和香袋;太上皇的子嗣不豐,又在前幾年的叛亂裏折了義忠親王;因此宗室那邊也頗為寥落,徒林琛領着一雙弟妹站在裏面顯得很是惹眼。
“琛哥兒,這是哪家的小姑娘?”旁邊一個和徒林琛年齡相仿的小男孩忍不住,湊上來悄聲問着,看了看徒林琛左手牽着的林黛玉,帶了一絲羨慕地補了一句:“長得真好看!”
徒林琛瞪了他一眼:“振哥兒,別亂說話,登徒子似的,這是我表妹!”
那小男孩一下子臉紅了,他是徒嘉景的七弟徒嘉妟的獨子,自幼便被祖母母親溺愛着,幸而并沒有養成個嚣張跋扈的性子,反倒有些害羞;因為林清微與這些兄弟的關系都不錯,他也常常往公主府中去,卻是不曾見過黛玉,因此方才有這一問。
正說着話,太後已經在營帳裏坐定,連帶着林清微也坐在她身旁,想了想,林清微便親自去帶林黛玉和林晞一并過來,畢竟年歲尚小,宗室中又多是男孩子,她有些不放心。
林清微掃視了一圈,不見徒林琛和林黛玉的人影,只有青衣抱着小林晞呆在營帳裏,她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青衣,琛兒和玉兒呢?”
青衣正哄着懷裏憋着嘴的小林晞,擡頭見林清微過來,忙答道:“殿下,公子和小姐說能瞧見對岸,便帶着小姐出去,說待會兒就回來,奴婢便讓綠言和底下的采英跟着去了!”
嘆了口氣,林清微搖搖頭:“這調皮孩子!青衣,你将晞哥兒送去主帳那邊吧,我去瞧瞧!”
“是!”
信步走到岸邊的小樹林,林清微瞧見地上被随意丢下的小柳枝編成的環兒,會心而笑,便往裏面而去,卻在下一秒恍如觸了電一般,愣在了原地。
那小樹林裏漸漸清晰的男聲何等熟悉,林清微眼中微熱,待那香椿樹後面、柔聲低頭和兩個小孩兒說話的男子露出臉來,她終是忍不住,捂住嘴,潸然淚下。
眼前的男子生得眉目清俊,一襲象牙白色的滾邊長袍,白玉冠束發,舉手投足之間頗有魏晉風度,嘴角含笑,端的是蕭蕭肅肅,爽朗清舉,恍若孤立的一棵挺俊青松。
“娘——”徒林琛正拉着林黛玉,小心看着不叫她被絆倒,結果擡頭便瞧見林清微愣神在原地,又哭又笑的,他再瞅瞅自己身旁的白衫叔叔,似乎有些明白卻又心中疑惑。
“清微?”那男子循聲看去,呆了呆,低頭瞧了自己身旁兩個友愛的小娃娃:“這是——”
林清微掏出帕子拭了淚,笑道:“是我兒子和侄女兒!”
“那便好”,嘆了口氣,那男子看着她,依舊是當年的絕色傾城,眉梢眼角并無一絲一毫的愁苦之色,不過歷經年華,卻是顯得更妩媚風流了些:“這些年來我也算是和他一起游遍大川河山,回京便不走了!”
林清微上前,沒有絲毫別扭地踮起腳尖拍拍男子的肩膀,望進男子比起當年來滄桑不少的眼眸:“不走也好,外面也沒人照應着,那棵桃樹已經結了好幾年的果兒了,可惜每年都沒人去摘它!”一邊一個攙着徒林琛和林黛玉,施施然轉身往營帳那邊走去:“我和景哥哥可不擔負幫你們摘桃的責任——”
徒林琛是個精靈通透的,聽了兩人這一番對話,心中隐隐有了猜測,不由得放下心來,娘與這白衫叔叔之間光風霁月,而且,想來父皇也是認識這人的……
聞言,男子低低地笑了,半晌後,擡眼看着天,日頭晴好,禦河邊上一片熱鬧,想起當初年少輕狂與那人把臂同游,興起時種下的那棵桃樹,心裏不知是惆悵還是什麽:“也該去看看了!”
回到營帳,太後瞧見林清微粉潤的眼圈,不由得有些詫異,誰敢給微兒委屈受不成?忙偷偷地問她。
讓徒林琛和林清微坐在上座旁邊新設的小案幾旁,林清微抱着林晞,聞言笑着低聲道:“母後安心,只是方才在小樹林那邊遇見子肅了!”
太後手一頓,垂下眼簾,想起自家那離家多年未見的侄兒,心中暗嘆:“微兒,你瞧着,子肅這些年在外面奔波游蕩,可還好麽?”
林清微知曉太後心中的結,柔聲安慰道:“瞧着精神氣兒足,長相氣質沒什麽大變化,想來他的性子素來是有條有理,也不至于苦了自己!”雖說這樣說道,然而林清微回憶起當初那雙打馬游街的翩翩少年郎,如今一人傷逝作黃土一抔,一人心死如古井無波,一時間竟也覺得黯然神傷。
作者有話要說: 補上了~~~~
表示這位子肅真的不是徒嘉景和林清微之間的誰誰誰啦~~~~~但是他和林妹妹的cp有關聯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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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往昔與君共舉杯
因着見到久別的故友,林清微原本對龍舟賽興致滿滿,現下裏看着禦河面上一條條花樣各異的龍舟也只是覺得無趣;太後在一旁瞧着她的神情,自然明白她的心思,壓低聲音道:“你呀,這麽一點兒時間都等不及了?待會兒母後先帶着三個小的回宮,你便去和子肅好好說說話吧!”末了,輕輕地嘆息着:“這麽些年了……”
聞言,林清微攬住太後的胳膊,嘴角的笑渦加深,笑道:“就知道母後最疼微兒”,想了想,她招過綠言,在她耳畔吩咐了幾句,便見綠言點點頭,福身退出了營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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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子肅,京中貴族人家偶爾提起這個名字,多的還是嘆惋。
清貴世家嫡出子孫,長相俊逸而又才華橫溢,不僅出身好,人品才學俱是上佳,不知引得多少女子暗中傾慕;十九歲時參加科舉,和好友蘇和成一起被先皇分別欽點為狀元和榜眼,再加上他與林清微交好,衆人皆言他尚主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一時間真是風光無兩。
良辰美景終不長,當年義忠親王叛亂,蘇和成在混亂中重傷不治,葉子肅心神俱損,人說他是為了知音不在而痛心,只是出了徒嘉景林清微幾人,無人明白,孤雁獨翔的悲哀。
徒嘉景登基之後,葉子肅便離家遠游,只為了當年與蘇和成同游的約定,太後與葉家其他人看着他日漸的神形銷毀又是惱又是憐,只能答應他的請求;這一走,便是八年光陰。
“你可真是跑得夠遠的!”林清微兩只纖長瑩潤的手指捏着特制的白玉杯,搖晃着裏面清澈的酒液,依着窗子托着下巴看下面的人群;窗戶上糊了白色的銀環紗,并着兩三根叮咚作響的珠簾,顯得很有雅趣;她已經喝了好幾杯,挑起嘴角醺醺然笑靥如花:“居然将北地都跑了一圈——”
聽了綠言的傳話,徒嘉景将宮中諸事了結,便換了常服過來,和葉子肅相對而坐,瞧見她這幅模樣,不由得相視一笑。
寵溺地看着林清微坐在寬大的雕花貴妃椅上自斟自飲一派怡然的模樣,徒嘉景将視線重新落在好友身上:“聽你此言,我倒是有個想法,那極北極西之地似乎大多對宣朝之物很是推崇?”
葉子肅亦不是不通經濟的人物,這八年來四處游歷,長了不少見識,聞言,點點頭,敲了敲自己手裏的青花茶盞,聲音清脆明亮,他明白了徒嘉景的意思:“那些地方很是追求我朝的這些諸如絲綢瓷器茶葉之類的物品,若是派人去那些地方行商貿之事,确實是一本萬利;我瞧着,那些商人中途被層層盤剝,歸來的利潤也有百一之多!”
徒嘉景若有所思,便見林清微托着下巴在一旁笑得嬌俏而得意,道:“這幾年國庫空虛,當初借出去的銀子這些子蛀蟲竟沒有一絲一毫地表示,真真是叫人惱恨!若不是當年我為景哥哥經營了幾間鋪子,只怕景哥哥的日子可不好過!”說着,捏着團扇擋住臉,笑得很是促狹。
無奈地假作氣惱地隔空比劃着捏捏她的臉,徒嘉景想着自己現在的狀況,攤手嘆氣:“實在也是無法,宮中各處嚼用用的本就是內庫裏的,近些年已經是儉省下來不少了;只是底下這些人越來越不知分寸了,父皇在的時候,曾叮囑我手段莫要太過激烈,也是幾代的功勳氏族,若是貿然知罪,又容易被說嘴——”
想起當年的事情,葉子肅點點頭:“說起來,忠順那邊?”
眼裏帶着一絲蔑視,徒嘉景并不将一直小動作不斷的忠順王放在心上,仰脖一杯酒下肚,順勢伸手将旁邊瓶子裏花紙上一片冒頭突兀的葉片掐掉:“不過跳梁小醜罷了!瞧瞧他這幾年的作為,男寵伶姬,成日裏和那些纨绔子弟飲宴作樂,還真以為在那些所謂的老牌王公支持下便能登上龍位?”想起自己那位皇帝,他嗤了一聲:“只是敗壞了我皇家名聲,真是想想便覺得糟心得很!”
微微地笑着,摩挲着手上的碧玉扳指,葉子肅眼中劃過一絲冷意:“哼,當年的賬還沒和他算清楚呢!”
林清微聽着他話中掩飾不去的恨意,并不所說什麽,将手中的酒杯丢下:“強弩之末罷了!不必再提——說起來,子肅,以後有什麽打算?”
多年知交,自然明白林清微話中含義,葉子肅低下頭,小酌一口:“說起來,我已離開朝堂七八年了,公事什麽的生疏許多,再則,我也不年輕了,朝堂上那些紛争試探蕪雜,也沒那個心力去争取了!”沉思片刻,想起什麽來,他擡起臉有些意味不明地笑着看着窗前慵懶歪在椅背上的林清微:“提起件事兒來,我倒是有個想法!當初在雲州那邊,我收了個義子,我為他取名葉澤南,跟在我的身邊已經有五年了,平日裏游歷之時教他讀書,倒也頗有幾分為人師表的風範!不如我便去自家書院教書,表哥在朝堂上也能多有些可用之人!”
“倒是好主意!”林清微拍手稱道:“子肅可是前科狀元,教書樹人該是好手!以後桃李滿天下,也是美事!”
徒嘉景也是贊同得很,自家這位表弟的能耐他自然是再清楚不過的,何況白雲書院聲名極好,年年前往求學的寒門子弟數不勝數,自己想要斷了這些屍位素餐的老東西,得先有能用的人才能動手啊……
林清微正懶散地瞅着底下來來往往的人群,忽地瞧見一隊人,微微怔愣片刻,朝着桌子旁兩人招招手:“子肅,景哥哥,你們來瞧瞧,這是不是那個榮國府家的車馬?”
榮國府?看到樓下那浩浩蕩蕩的車馬人群,葉徒嘉景眉頭一皺,這個賈家真是太張揚了些,今日在禦河邊上各家紮營帳時便鬧鬧哄哄的,怎麽過個街也這樣子沒一絲規矩!
再一看車隊旁邊的那些丫鬟,徒嘉景臉色又黑了,穿紅戴綠,塗脂抹粉,叽叽喳喳的,誰家下人如這樣不安分的!
對榮國府,葉子肅并不十分熟悉,畢竟葉家乃是書香世家,和這些軍功起家的所謂四王八公來往不多,唯一知道的,便是多年前榮國府的小姐賈氏被先皇指婚給了林如海,亦是林清微的嫂子。
“這榮國府真是——”葉子肅雖顧及着林清微的想法,然而他素來是守禮之人,頓了頓斥道:“忒不守規矩了些!”
林清微冷哼一聲:“何止是不守規矩!”便将之前榮國府兩房分家之事清清楚楚地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提起賈敏,她只搖搖頭:“若是賈氏能安安分分的,倒是好些!不過榮國府二房那攤子親戚,還是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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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肅此番回來,家裏可有什麽打算麽?”太後撫摸着小林晞幼嫩的臉蛋,看向坐在旁邊的自家嫂子:“哥哥怎麽說?”
聞言,葉夫人答道:“禀太後,子肅帶了個男孩子回來,說是自己收養的義子,喚作葉澤南,妾身瞧着是個懂事知禮的,夫君也很是喜愛那孩子的穩重;夫君也說原本子肅是幼子,又不用承繼家業,雖有些不妥當,便由他去吧!”
聽了葉夫人的話,太後看着懷中小林晞那清秀的眉眼,微微勾起嘴角,想起二十幾年前葉子肅尚且是個嫩生生胖乎乎的小娃娃,如今世事滄桑、事易時移,心下不由悵惘:“只盼着這些孩子們日後能平平順順的——”
“禀太後娘娘,陛下,長公主殿下還有葉公子來了!”門外傳話的內侍進來跪下禀報道。
瞧見一襲白衫的葉子肅,太後一下子眼淚就下來了:“你這沒良心的孩子,這麽多年怎麽都不知道回來瞧瞧咱們!”即便是已經林清微口中得知葉子肅的變化,可親眼看見他瘦削的身材,太後還是心疼了。
葉子肅從來鎮定自若,便是當年愛人離世,他內心何等哀毀,也不曾在外面有過失宜的舉動;年幼時做徒嘉景的伴讀,常在宮中,這位姑姑簡直是拿他當自己親生兒子一般來疼愛,他萬分感念;因此,這輩子,唯一能叫他失了方寸的,便是面前這位姑姑的眼淚。
給葉夫人見了禮後,憋着笑看葉子肅難得的局促不安,林清微上前,将小林晞抱起來放在一旁的搖籃裏,然後完全沒有不好意思地攬住太後的手臂撒着嬌:“母後,你瞧,子肅他一去這麽多年沒個訊息,您就罰他每日給您寫一封信吧!”
太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點點林清微的鼻尖:“你個小促狹鬼!”轉向葉子肅:“既然回來了,便多進來和我說說話,微兒這丫頭,自打搬出去,身邊又有了這三個小的在身邊,就懶了不少!子肅可不許學她這樣!”
林清微聞言不依了:“母後偏心——”
葉夫人看着上面和太後耍賴的林清微,再一瞧底下被太後的話說的有些無措的兒子,不由得笑了起來。兒子這樣子,比起八年前宛如一潭死水一般,确實要好多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就是醬紫的,狀元和榜眼~~~打馬游街什麽的真心有愛啊~~~~~~~可惜世間安得雙全法~~~~~~
于是,大家都猜到是基情~~~~~djhhh123、小眼一眯笑嘻嘻給的答案是三鼎甲和狀元榜眼,bingo,蘼蕪為你們送上番外哦~~~~~~提要求吧提要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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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白雲清微親教子
長公主府。
貼身的豆綠色蝶戲水仙紋樣抹胸,外面罩了件牡丹鳳凰紋浣花薄羅長袍,林清微阖着眼躺在美人榻上打盹兒,青絲如瀑散落在周身,慵懶的姿态神情像極了窩在窗臺上芭蕉樹影下避暑的貓咪;旁邊的小丫鬟極有規律地打着扇子,青衣輕手輕腳地掀起湘竹簾子進來,瞧了瞧牆上的挂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