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百姓交易
相國寺開放百姓交易那日, 昌隆坊中吃朝食的人明顯變多了。平常日上三竿才起的閑散人家，這日特意起了大早，就為了逛這一月一度的大型“廟會”。
白洛約了葉纖雲和呂如素這日同逛相國寺, 等李隐忙完公務，她再去尋他。三位少女乘坐車辇穿過兩個坊城，才到了京城東郊的相國寺。
相國寺大門外的攤位所賣皆是飛禽貓犬、珍奇走獸，天上飛的水中游的, 在這裏都能找到。白洛本來只準備粗略看一眼, 便進寺內去逛逛, 可卻不經意被一個貓犬攤吸引了目光。
那個攤位上售賣皆是來自外邦的貓犬, 白洛一眼看上的便是籠子裏關的那只通體雪白、眼睛幹淨如琉璃的小貓。
但那小貓貓似乎怕生，白洛三人一靠近過去, 小貓便蜷縮成一團，只留着一條短尾巴露在外面，像一團甜甜軟軟的棉花糖。白洛看得心都要化了, 問過攤販主人價錢後, 想都沒想便将這只小貓買了下來。
白洛前世便喜歡貓貓，但因為時間忙便放棄了飼養貓貓的想法, 只在網絡上“雲吸貓”，看着那些或憨态可掬或傻氣可愛或顏值驚人的小貓，她總是感覺心裏變得很柔軟。
現在有了時間, 她終于可以有自己的貓貓啦！
托葉家仆人将小貓送至洛潇朝食花園後, 三人剛準備繼續閑逛, 白洛卻感覺裙角傳來了一陣拉力。她本以為是裙子挂到籠子上, 低頭瞧去時, 卻看到一個毛色黃中發白的小奶狗咬住了她的裙角。
攤位主人連忙用竹棍去捅小狗的嘴巴，“真是不好意思, 這狗生病了，我原本以為它會一直睡下去。可一個不注意，竟然讓它驚擾了小娘子。”
小奶狗病恹恹地趴在籠子裏，看起來似乎下一刻就要沉沉睡去。但它似乎知道這是自己得救的唯一機會，即使沒有力氣也不松開嘴巴。
攤販主人下了力氣，竹棍深深紮入小奶狗的肉裏。白洛于心不忍，制止了攤販主人。
她蹲下來，拽了拽自己的裙角，問道：“你想跟我走？”
小奶狗似乎聽懂了她的話，歪了歪頭，用濕漉漉的眼睛看向她。
她将手指伸進籠子裏，摸了摸奶狗的頭，“那你跟我走吧，我帶你回家。”
小奶狗看了白洛片刻，突然松開了嘴巴，嗷嗚叫了一聲。
白洛付完錢，同樣把籠子交給了葉府的下人。葉纖雲不解道：“那小狗看起來就是條普通的土狗，并非外邦異寵，又不好看，姐姐為何要買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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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洛笑了笑，“它雖然不是什麽奇珍異獸，但卻比那些嬌貴寵物更有生氣。雖然艱難，但依舊拼命想活下去，我喜歡這樣的生命。”
葉纖雲和呂如素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三人耽擱了一會兒功夫，待進去第二道門時，差點被人群沖散。第二道門處設了許多彩色紗幔，紗幔後便是一間不大的鋪面。另外還有露天的棚屋，和專門賣小物件的義鋪。
這第二道門所售賣的多是日用品，有蒲墊、蒲席、屏風、帳幔這類家居好物，也有駿馬所用鞍鞯、長鞭，還有洗漱用的用具。
若是逛累了，随便一瞧，便能看見賣新鮮水果和臘肉的鋪子，讓人可以先買些來墊墊肚子。
穿過相國寺的三道門，來到佛殿中，便是賣筆墨、道觀和蜜餞的地方。三位小娘子買了些糖漬梅子，放在口中，酸酸甜甜的味道，也是可口的很。
佛殿兩側長廊上便是娘子們最愛逛的地方了，這裏是賣各種飾品繡作的地方。
大梁人愛豎高髻，但也不是每個人都頭發茂密，若要支撐起流行的高發髻，便不得不用到特髻。呂如素抱怨自己頭發少，一連買了十多個，葉纖雲和白洛也各買了五六個。
往常白洛是不愛打扮自己的，但近來，她總想打扮地漂亮一些，這大概便是女為悅己者容。
忽得她看見了一樣物件，心中一動，趁着葉纖雲和呂如素在挑選首飾時，不動聲色将那物件買了下來。
挑完了首飾，呂如素又去賣冠子的攤位挑了起來。大梁女性喜愛帶冠，富貴人家多用金銀珍珠寶石做冠，戴在頭上，仿佛帶了一座金山。民間女子多戴花冠，用真花或絹花做成，花團錦簇，分外嬌豔。也有戴用白角做成的角冠的，這種角冠晶瑩剔透，戴上之後倒是清雅的很。
白洛入宮時，也見了宮中女子們戴的冠子，其中最有特點的便是女官頭上戴的“一年景”花冠，是将桃花、荷花、菊花和梅花這四種花全都做到冠子上，讓人可以從中看見一年四季花卉的冠子。
白洛不喜歡頭上有太多重量，但見花冠精巧，也挑了一個蓮花冠，這個花冠形狀似花瓣，戴在發髻上，像是盛開的朵朵蓮花。
花冠是淡粉色，剛好配她身上的衣衫。将發冠戴上後，葉纖雲笑嘻嘻地誇道：“姐姐真美，仿若蓮花仙子一般。”
白洛笑着轉了一圈，裙擺散開，倒真像是一朵盛放的荷花。
呂如素突然想起了什麽，拉住二人，“花仙子怎麽能沒有花香呢，我們去資聖門買些花露吧。”
資聖門在佛殿後，這裏販賣的是書籍文玩、土特産和香料。三人徑直去了香料攤子，大梁文人雅士間素愛熏香，有那極其熱衷此道的，竟然也琢磨出一類同茶道、棋道差不多的香道來。
将香料切成骰子大小的小丸，放上香爐中焚燒，這個過程中，還要用釵子不停翻動香丸，讓香氣彌散出來，不産生煙焦味道，這就是所謂的“玉鼎翻香”。
當然也有那不愛用香丸的，便可以買花露，也就是大梁的香水。将花露噴在衣裳上，衣袖翻動間便可以聞到陣陣花香，當真怡人。
三人買了許多不同香味的香水，白洛感嘆果然不論時代，女孩子都是喜歡香噴噴的東西。
轉完此處，便快至午時，三人轉了大半日，都收獲頗豐，倒也不覺得勞累。如此便只剩下後廊上的算卦和畫像的鋪子沒逛到，白洛和李隐約的便是那處，葉纖雲和呂如素逛累了，紛紛和白洛道別，踏上了回家的馬車。
和兩人道別後，白洛便獨身一人去了後廊。路過幾個算命攤子，終于在一家畫像攤子前找到了李隐。李隐和戶部尚書皆穿便服，兩人緩步而行，李隐面無表情，戶部尚書也神情嚴肅，與快樂地逛市集的諸位百姓格格不入。
白洛故意在李隐視線前方一處算命攤停下，懶散地聽那江湖術士胡扯了片刻，身邊終于響起了腳步聲。
“對不住，讓你久等了。”李隐帶着歉意道。
“不妨事，我方才已逛過市集，并沒有空等。”白洛笑道。
李隐也露出笑來，“那阿洛還想逛逛哪裏麽？”
“今日只逛了交易集會，倒是沒去寺閣中逛過，不若你我一起？”
李隐點了點頭，引着白洛去了資聖門閣內。裏面供奉着數尊金銅羅漢，法相莊嚴，另有木浮圖供着佛牙，參拜者甚多。
李隐道：“據書籍記載，相國寺的佛牙往時生出過舍利，舍利無法用手承接，碰到床榻亦會透過，但光芒瑩亮，燦然滿目，甚是奇異。”
白洛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對于這些傳說，多半當故事聽聽。接下來，李隐又一一為她講過其餘供奉物背後的故事，他博聞強識，雖然白洛心中不信，但也不由得被故事內容吸引。
如此走走停停，白洛已是饑腸辘辘，兩人遂決定留在相國寺品嘗下佛門素齋。
相國寺做的素齋工藝奇巧，特點便是以葷托素，利用各種素菜仿照出肉的口感，更是有大和尚，可以用茄子和白蘿蔔仿照出豬肉的口感。用山藥泥仿造魚類，用綠豆仿造鴿子蛋，甚至蛋黃還依稀可見。
齋飯中最出名的便是一道羅漢齋，要用三菇、六耳、豆制品、面筋和瓜果來做，既有口蘑、冬菇、冬筍、蓮子的清香，亦有面筋、腐竹的醇厚，又有棗泥丸子和栗子的香甜，爽滑軟爛，多中香氣融合，讓人可以大飽口福。
吃過齋飯，白洛要回夜宵攤準備暮食食材，李隐也要去衙門處理公務。兩人便下午沒再繼續逛下去，在門口作別時，白洛突然掏出了上午偷偷買的那樣東西。
那是用兩種不同顏色的細絲編織成的腰帶，被起名為“鴛鴦帶”，象征相親相愛永不分離。
白洛裝作不在意道：“我看人家小娘子都買了，便跟着買了一條。”
李隐愣了一下，随之珍而重之地收下，小心翼翼地放入了懷中。
見李隐收下了腰帶，白洛一下子羞紅了臉，明明當時是想買來調戲人，怎的自己倒不好意思起來。她急急說了句：“我走了。”便逃跑一般登上了馬車。
馬車行駛起來，白洛掀開簾子看，李隐仍然留在原地，見她看過來，沖她笑了笑，張嘴用口型對她說了幾個字。
她看着那人，攥緊了手中一模一樣的鴛鴦帶，忽得心裏劇烈跳動起來。
“你的心意，我知曉了。”
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