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将計就計
讓我們把時間回溯, 回到狀元游街那日。
那日，發生的最讓人印象深刻的事情便是新科狀元特意前來感謝洛潇朝食，讓洛潇朝食成了無數士子文人心中的祈福聖地。
但在那之前, 還發生了一件小事——
高嚴因身體不适，向洛潇朝食的王滿賢告了兩天假。因為高嚴是備宴人員，王滿賢立即将這個消息告訴了白洛。
想到高嚴之前練習表現得都不錯，缺席兩日練習也不打緊。所以白洛想都沒想, 便批了這個假。
兩日後, 宮宴當日, 高嚴恢複了健康, 白洛便沒有在入宮名單中去掉他，讓他随着一起進宮了。
未時, 高嚴在皇宮內魯莽地四處打量，引來了白洛的幾分不悅。但由于吳師傅為自己的徒弟說情，白洛到底也沒說什麽。
此時的白洛還沒有起疑, 她只是感慨, 大家進宮後都很激動，就連性子一向膽小的高嚴都敢打量起皇宮來了。
未時三刻, 洛潇朝食的人開始準備宮宴菜肴，白洛怕出事，因此每當自己這邊一閑下來, 便跑到吳師傅那間竈房看幾眼。
彼時, 高嚴正向調制豉汁鳳爪的百合醬, 白洛只看了一眼, 心便是一沉。
很久之前, 高嚴剛來洛潇朝食時，心慌手晃, 把控不好醬汁的用量。有次鋪子前堂出了事，他一時不察，往菜中多放了一勺醋，導致那盤菜被整個倒掉。
當時高嚴提心吊膽了一整日，害怕自己被趕走。而自己則安慰他開導他，讓他明白了做美食應該嚴肅認真，不可湊合。
自那之後，高嚴成長了不少，幹活兒也越來越認真。但他似乎害怕因為醬汁問題再毀掉菜，從那之後，但凡他經手的需要醬汁的菜肴，都會提前用小碗将醬汁配好，再進行下一步烹調。
那麽現在，直接向鍋中加入醬油和腐乳汁的男子，是誰？
他長着高嚴的臉，用着高嚴的聲音，連手上的燙傷都一模一樣，但他卻不是高嚴。
他是誰？他扮成高嚴有什麽目的？真正的高嚴去哪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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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洛心中驚疑不定，但她卻沒有絲毫情緒外露。她只是不動聲色地叫出了吳師傅，一邊假借談宮宴的事情，一邊暗示他，高嚴出了問題。
吳師傅顯然也發現了高嚴是假的，他與高嚴是師徒，可以說是除了高嚴自己和他母親外最了解他的人。從高嚴開始調制醬汁時，吳師傅就發現了高嚴的異常。
但他畢竟在宮中多年，久經風霜的他沒有打草驚蛇，而是等到了白洛過來。兩人對上眼神，皆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随後白洛鼻端聞到了燒焦頭發的味道，兩人進屋一看，便看到高嚴趴在地上吹火，燒着了幾根頭發。
吳師傅假意安慰高嚴，白洛則趁機去來鶴樓那邊的竈房轉了一圈。
來鶴樓用的竈房在洛潇朝食花園竈房的右側，高嚴所在竈房在朝食花園的左側。朝食花園竈房和來鶴樓竈房中間有一道狹窄的空隙，這裏是這三間竈房的盲區。
白洛向着空隙走去，而雲鶴一看見白洛便巴巴跑了過去，情真意切地讓白洛收他為徒。
在雲鶴嗓門頗大的拜師聲中，白洛小聲說了一句：“注意你鋪子來的人。”
雲鶴愣了下，随即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死皮賴臉求白洛，之後因為鬧出的動靜頗大，被來鶴樓的人拉走了。
這是今日雲鶴第一次求白洛收他為徒。
一盞茶後，白洛找到監膳，托他将自己手中的信轉交給端王。監膳雖然不清楚端王和白洛的關系，但看端王親自送白洛來尚膳監，便知這二人關系非同一般。因此拿到白洛那信後，立刻動身去了端王在的慈寧宮。
慈寧宮中，端王正在陪太後下棋，侍衛卻突然送了一封信進來。
說是信，其實只是一張折了幾折的紙，紙的背後還有油痕。按說這樣一張既髒又差的紙是送不到端王手中的，但，這是白掌櫃送來的。
李隐打開白洛送來的“信”，紙的上半部分寫着菜譜，但卻劃掉，下半部分則是用炭條寫成的字，字跡潦草，可見下筆人當時的焦急。
他越看眉頭皺的越緊，看至最後，忽然起身，吩咐侍衛徹查今夜的禦花園的守備人員。
太後問：“思忠，出什麽事情了？”
李隐将手中那張髒紙遞給太後，太後也沒嫌棄，接過便讀了起來。
片刻後，太後大怒：“賊子好大的膽子，竟然都混進宮裏來了！應該趕快讓皇上下令，封鎖尚膳監，嚴查到底。”
李隐搖了搖頭，“母後，賊人可能還混入了今夜的禦花園的守衛中，封鎖尚膳監會打草驚蛇。”
太後蹙眉，她複又看了一眼信中所說，喃喃道：“難道便真如這人所言，來一出将計就計麽？他們只是普通百姓，這樣做會不會太冒險了？”
李隐拍了拍太後的手，眼神堅定，道：“我相信她。”
申時，白洛和洛潇朝食花園的人開始挨家挨戶送蛋黃酥，送到仙客居的時候，趙掌櫃打趣了一句：“我們這裏忙得恨不得一個人當兩個人用，白掌櫃這邊倒是悠閑。”
白洛笑笑，遞給了趙掌櫃一個蛋黃酥，“朝食花園的點心容易做，放入烤爐中便不必管了。我們閑着也是閑着，索性多做些點心，給各位送來嘗嘗。”
趙掌櫃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白洛忽然道：“這是蛋黃酥，內陷極為豐富，趙掌櫃可要細細品嘗，萬不可錯、失、美、味啊。”
趙掌櫃看了白洛一眼，目光中閃過了然。白洛笑着對他點了點頭，便提着食盒，去往下一個竈房了。
民間食肆一共五家，白洛跑過其中四家，到來鶴樓時，又被雲鶴攔住。
雲鶴委委屈屈地說：“師父，你就收我為徒吧，你一直拒絕我，我太難過了，剛剛差點燒着頭發。”
白洛噗嗤一笑，“誰叫你這麽不小心。”
雲鶴急的跳腳，“我只是差點燒着！孫樂他才是真的燒着了頭發！”
孫樂莫名被提到，撓着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白洛看了孫樂一眼，又看回雲鶴，揶揄道：“你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轉遍五家食肆，回到朝食花園的竈房後，白洛卸下了假裝的笑臉。
目前已有兩人身份暴露，分別是自己這邊的高嚴和來鶴樓的孫樂。剩下的三家食肆在她收到蛋黃酥中的字條後，也一定會多加注意。現在便只能等，等到這些賊人們以為事情辦成，自然會露出馬腳來。
同時，原本禦花園中守護的侍衛被全部換下，挨個接受調查。
酉時正，被用銀針試過毒的菜肴被宮女端走，至禦花園前時，所有民間食肆做的菜肴一律被撤下，換上宮中禦廚另外烹制的菜肴。
在那之前，當日原本值守的禦花園守衛中找出了兩個可疑之人，但兩人被查出後，當即服毒自盡，沒有吐露一點信息。
酉時二刻，雲鶴第三次去求白洛收徒，仙客居的趙掌櫃前去勸阻，動靜很大，引來了監膳，将這三人帶走責罵了一番。
禦花園中，侍衛抓來了一籠老鼠，分別嘗了五家民間鋪子做好的吃食。三刻鐘後，吃過洛潇朝食、來鶴樓和仙客居菜肴的老鼠全部毒發身亡，盡管那些食物用銀針試過并沒有毒。
同時，尚膳監派人來傳話說，賊子找出來了，分別是洛潇朝食的高嚴，來鶴樓孫樂和仙客居的馮浩嚴。
太醫們面面相觑，片刻後，院正才猜測這可能是西沙國一種草藥，服下草藥後，若再聞到紫蘿花香便會中毒。
而禦花園中便種植了不少紫蘿花。
酉時四刻，尚膳監被封鎖，為免西沙國賊人怒起傷人，士兵們按照命令，将所有人帶入房中挨個審問。
至此，所有事情真相大白。五家食肆相互配合，再加上監膳、端王相助，将這混入宮的西沙探子騙的團團轉。
這些殘忍狡猾的西沙密探以為一切盡在掌握，其實在他們不知道的地方，事情早已反轉，整個大梁皇宮全都嚴陣以待，準備甕中捉鼈。
白洛：“第一個問題，真正的高嚴還活着嗎？”
假高嚴、實際上是西沙密探五人頭領的博路達眨了一下眼睛。
對面洛潇朝食的衆人全都長舒一口氣。
随即博路達又眨了下眼睛，然後他仿佛眼皮抽搐一般，開始瘋狂眨眼，同時惡意地看向對面衆人。
他博路達是沙漠中的雄鷹，絕不會屈從于病弱的大梁人。
主管審訊的官兵勸道：“白掌櫃，這樣審問是沒有用的，還是讓我等把他打入大牢，刑訊審問下才可吐露真言。”
白洛看了一眼強忍着懼怕的洛潇朝食衆人，點了點頭。
走出“審訊房”，夜風撲面而來，白洛忽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當上位者知道民間食肆混入殺手後，若查不出是何人，最好的選擇肯定是寧肯錯殺一千，也不會放過一個。而她，為了保全所有人，才不得以提出将計就計之法。
這法子，每踏錯一步，都有可能引起西沙探子注意，從而激怒他們濫殺無辜。
好在，這一局她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