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虛僞的夫婦
如意樓還殘留着火燒的痕跡,數月前一場大火燒着了庫房。火起于深夜,人們發現的遲,待火勢撲滅,不僅庫房中食材化為灰燼,庫房周遭幾間屋子也被熏得發黑。
因着這層緣故,如意酒樓停業一個月重新裝修,再開門時,客人銳減一半,已不複當年光景。
白趙氏辭退了店中大部分夥計,只留一個廚子,一個店小二,再加上他們夫妻二人,四人看店。
近一月客人尤其稀少,大堂中稀稀落落坐着三桌客人。小二靠着牆打盹兒,被白趙氏抓個正着。
白趙氏叉腰罵道:“只會吃白飯的東西,看不見活兒啊!沒客人不會去門口招攬?只知道睡覺!”
小二吓得一激靈,他不敢頂嘴,只得低頭哈腰溜去了門口。
背後白趙氏還在罵罵咧咧:“我看你也不用幹了,過幾天自己滾蛋吧!”嗓音大的,隔條街都能聽到。
小二心知自己也做不了多久了,自如意樓老掌櫃夫婦慘死,店鋪易主後,生意便是一日不如一日。
新的掌櫃夫人白趙氏克扣食材費,以次充好,多次用不新鮮食材做菜,導致菜的口味大變,老客人流失了許多。
茶音樓推出新品後,如意樓的生意更是慘淡,連着好幾日,每日最多只有五桌客人。
可憐老掌櫃辛苦經營十幾年的口碑,店鋪易手後幾個月,就被新掌櫃敗了個精光。
想到這兒,小二心中一沉。老掌櫃遺留下的那一雙兒女已有數月不曾露面。
據新掌櫃所言,老掌櫃的大女兒生了重病,無法下床。小兒子則是被送去了親戚家,讓其專心備考書院。
可小二又聽過另一種說法。據說,老掌櫃大女兒最後一次露面那晚,怡紅樓的宋媽媽來過如意樓。
若真是如此,新掌櫃這個做大伯的可真真是畜生不如了。
正胡亂想着這些事,小二餘光瞥見了一個人。那人做尋常書生打扮,臉看着有絲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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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那人走至眼前,小二終于想起了這人是誰。
——他是老掌櫃家大女兒的前未婚夫,趙英才。
小二一想到這人在老掌櫃一家出事後立馬退親,就氣不打一處來。因此在趙英才問他白大年夫婦可在時,他狠狠瞪了趙英才一眼,并未答話。
白大年也就是新掌櫃,和這個趙英才都是一丘之貉,總之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趙英才一愣,他沒想到遇到了冷臉。從小至大,他從未受過如此冷遇,因此一時漲紅了臉,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好在,白趙氏就在大堂中,瞧見了他,立馬便走了過來,殷勤道:“趙公子怎麽來了?來來來,快請進。”
趙英才匆匆進了大堂,神情狼狽。
待一杯熱茶下肚,趙英才才從那種尴尬和羞憤中緩過來。白趙氏陪在身旁,讓他心下稍定,對于白趙氏他向來感覺親近,因此并未多繞彎子,直截了當問道:“敢問伯母,白洛現在在何處?”
白趙氏倒茶的指尖稍頓,她笑得和煦,眼中卻毫無笑意,“公子怎麽突然問起了洛丫頭?”
趙英才不疑有他,一股腦地将自己這一個月的經歷告訴了白趙氏。
白趙氏臉色越來越黑,待趙英才終于意識到不對時,那句“白洛可能是洛潇朝食鋪的夥計”一句已經來不及收口。
他心中惴惴然,不明白一向和藹的白趙氏怎麽突然變了臉色。
白趙氏突然對後廚大吼道:“白大年出來,你乖侄女找到了!”
眨眼間,白大年就從後廚匆匆走出,他愠怒道:“白洛在哪裏?”
白趙氏眼中冷意迸發,“聽說人家現在在洛潇朝食鋪當夥計,小日子過得滋潤的很。”
白大年小聲念着“洛潇朝食鋪”五個字,突然眼中精光一閃,他看向白趙氏。白趙氏顯然也明白他心中所想,對他點了點頭。
趙英才被這二人的态度搞糊塗了,他問白趙氏:“伯母,這是怎麽一回事?白洛、她不是應當在家中養病嗎?”
白趙氏聞言,垂眸遮住了眼中的恨意,壓低聲音如泣如訴道:“既然如此,我便不瞞公子了。白洛并沒有生病,而是離家出走了。”
趙英才大驚失色:“她、她怎麽會如此?”
在他眼中,白洛永遠是那個嬌弱乖巧的小姑娘,向來最聽長輩的話,怎麽會做出如此離經叛道之事。
白大年重重嘆了一口氣,“洛丫頭不知道聽了誰的蠱惑,認定是我害了她父母。因此一時氣不過,放火燒了如意樓後,帶着白潇跑了。”
“我們找了他們幾個月,仍沒有找到。”白趙氏假惺惺道,“也不知道洛丫頭和阿潇有沒有在外受苦。”
說罷,她取出手絹擦拭了幾下眼角,看似是真的在為兩個孩子憂心。
趙英才張開嘴卻不知道說什麽,只好安慰道:“伯父、伯母,你們對白洛這麽好,她肯定會明白你們的苦心的。”
白大年苦笑着點了點頭,白趙氏低頭垂淚道:“明日我去看看洛丫頭,看看她還認不認我這個大娘。”
趙英才義憤填膺道:“她怎會不認?父母不在,你們便是她的父母,她該對你們盡孝。”
白大年古怪地笑道:“還是趙公子明事理。”
送走趙英才後,白趙氏嫌棄地扔了帕子,對白大年道:“看來洛丫頭搭上貴人了,聽說那家朝食鋪生意很火。”
白大年呵呵笑道:“明日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就是不知道那家鋪子掌櫃知道自己有個縱火犯夥計後,還笑不笑得出來。”
白趙氏給自己倒了杯茶,潤了潤嗓子。
白大年忙走到她背後,給她捏肩,“明日還要勞煩夫人,能拿到多少賠償全看夫人的了。”
白趙氏斜眼瞧他,“若是那家掌櫃直接舍了白洛,也不給賠償呢?”
白大年眼睛微微眯起,随即他壓低聲音狠厲道“聽說宋媽媽那裏一直缺人。”
白趙氏和白大年視線一碰,皆從對方眼中個看出了陰狠之色,他們相繼笑開,想兩只發現獵物的野獸。
他們的一切交流都被離得不遠的店小二聽了個正着,小二壓下心中怒意,趁着白大年二人不注意,悄悄溜出了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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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朗氣清,白洛早早打開店門,叫住賣花女,買了幾枝野薔薇。
賣花女想要為薔薇剪刺,被白洛拒絕了。她細細拂過薔薇根莖上的尖刺,對賣花女笑道:“此刺甚好,全靠尖刺才能護住嬌豔的花朵。”
賣花女道:“貴客自會護花。”
“不,依托他人總比不得依傍自己。”白洛撥弄了下花瓣,眸色逐漸深了,随即她露齒一笑,“我獨愛這種帶刺花朵。多謝姑娘護花了。”
賣花女竟看這笑容看癡了,白洛明明未施粉黛,眉眼清淡。但此刻唇角揚起,眼中光華明耀,有一種獨特的力量勾着人,讓人不想移開眼睛去。
待白洛遞上銀子,賣花女才回過神來。她臉色一窘,忙收了銀子跑到另一條街道去了。
白洛喚住了小二,想讓他幫自己取個花瓶過來。卻看到小二眼神一直往門外飄,她疑惑回身,看到了端王和謝無涯雙雙立于門外,靜靜看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她愣了愣,随即笑道:“兩位公子喜歡這花麽?若是喜歡,一會兒插在花瓶中,給兩位公子擺到雅間中。”
謝無涯搖頭,“我沒什麽喜歡的花,表哥你喜歡嗎?”
端王眸光微閃,将視線從薔薇花上移到佳人臉上,道:“我喜歡傲骨淩霜的寒梅。”
“那真是可惜了。”白洛細嗅花香,準備午後将這花擺到自己房中。
“不過,我今日覺得薔薇也別有趣味。”端王慢吞吞道。
白洛挑眉看了他一眼,不明白這位爺的心思。不過他既然覺得有趣,就擺在他面前呗。
謝無涯解釋來意:“今日朝食鋪上新菜,我們特地來給姑娘捧場。”
“那白洛今日可要親自招待二位,以感謝二位捧場之情。”白洛眼睛彎起,迎着兩人上了樓上雅間。
小二也将花瓶送到了,薔薇擺在月白釉瓶中,豔而不俗,嬌而不縱。
白洛插好花朵,便來給他們倒茶,第一杯先給了端王。
李隐接過茶,飲了一口,剛想和白洛說上幾句話。那邊謝無涯就喋喋不休開了。
“白姑娘這裏上新茶了麽?此茶入口清香,回味無窮,當真是好茶。”謝無涯道。
白洛道:“一位朋友所贈,定是比不過宮中貢茶,給兩位公子嘗嘗鮮即可。”
李隐垂眸,掩去眸中失望,他方才本也想誇一誇這茶。
謝無涯又道:“白姑娘真是交游廣闊!”
白洛輕笑道:“公子謬贊了。”
李隐皺眉,他怎就沒想到還可以如此誇贊。
謝無涯和白洛笑談中,菜品很快上齊,李隐一直未找到機會插話,索性便不張嘴了,聽着二人說話,吃菜。
此時他方後悔,少時一心撲在學業上,若在在謝無涯拈花惹草時,與他學上幾分,此刻也不至于笨嘴拙舌。
白洛覺得今日的端王一直欲言又止,她心中疑惑,在與謝無涯聊天時,不時分神,想端王又在圖謀什麽。
還未等她想出所以然來,一樓那邊突然傳出亂糟糟的聲音。小二蹬蹬蹬跑上樓,邊跑邊喊:“掌櫃的,樓下來了兩位自稱是你親戚的人,他們說讓你賠錢呢,你快下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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