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場鬧劇
許應水今日又來朝食鋪吃早飯了,洛潇朝食鋪俨然已成了他第二個家,一日不來吃飯,就覺得渾身難受。
朝食鋪在他們圈子很有名,他們幾個有錢有閑的公子哥,無事時向來喜歡約着來這裏吃早飯。
那次他與三個好友相約來此,恰遇上白掌櫃幫忙上菜,白掌櫃十分熱情地與他打招呼,還贈了他們一桌酸奶,很是讓他賺足了面子。
每次朝食鋪上新的日子,店中必然是人山人海。晚來一刻鐘,隊伍就要排到另一條街上去。
許應水昨日向好友吹噓自己與白掌櫃關系親近,他的狐朋狗友就讓他向白掌櫃讨一處坐席。他騎虎難下,只得答應,然後于今日,起了個大早,苦哈哈地來占座。
不過上天眷顧他,就在他踏入店鋪那一剎那,他看見了謝無涯公子!
盡管只是瞥見了謝無涯公子的一個側臉,謝公子就上樓去了,但這也足以令他興奮不已。
許應水喜滋滋地點了一大桌子菜,用來慶祝這令人難忘的一天。突然,他目光一凝,看見了兩個臉熟的不速之客。
衛明瑞也沒錯過洛潇朝食鋪上新,自品嘗過朝食鋪的飯菜,《京食記》俨然成了專門記錄朝食鋪飯菜的書。
最近還出了一個茶音樓,其中的茶點也頗味美,給衛明瑞煩躁無比的公務生活帶來了一點樂子。
叉燒包和雲吞面很快擺在了桌子上,他迫不及待地夾了一塊雲吞,還未品嘗,就聽到了一陣吵嚷。
他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自朝食鋪開門,不時就有上門鬧事的,但無一不被白掌櫃妥善解決了。甚至于,看白掌櫃幹脆利落又面面俱到地處理争端,已經成了朝食鋪茶餘飯後的談資。
今日也不例外,隔壁桌已經聊了起來,猜這次的鬧事者在白掌櫃面前撐不過一盞茶的時間。
衛明瑞向來不關注這些,低頭自顧自吃自己的飯,但是那些吵嚷的聲音卻一字不落地傳進了他的耳中。
他舉箸停在了飯菜上方,突然對白掌櫃如何處理這找上門的親戚起了點興趣。
白大年這是第一次來洛潇朝食鋪,剛來到朝食鋪所在街道,便被那蜿蜒盤旋的長隊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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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被一個小孩撞了一下,他才反應過來,這家朝食鋪的生意遠比他想象的更好。
小孩沖他一笑,露出了一口大白牙,“對不住老爺,我急着送外賣,您多擔待。”
白大年愣在原地,不懂這個“外賣”是何意。
身旁已經有人聊起了“外賣”,一個年輕的男子問同伴:“我們為何不定外賣,坐在家中等飯來,不比起個大早來排隊吃飯好?”
他的同伴道:“這家店的新品不能外送而且還限量,不早些來怕是要嘗不到了。”
最先說話的男子點頭道:“那确實應該早些來。”
白大年都迷茫了,他不明白,不就上個新菜嘛,為什麽要專門起個大早來吃。晚幾日來,人還少些,不更好嗎?
他不知道的是,因為《京食記》對洛潇朝食鋪的推崇,朝食鋪的飯菜已經成了一些百姓經常交流的話題。第一時間吃上朝食鋪的新品已經成了可以拿出來炫耀的資本。
他愣愣地看着隊伍,心想這還怎麽讨債,一個人一個人排過去,怕朝食鋪都要關門了。
白趙氏拍了他一下,湊到他耳邊道:“你傻嗎?咱們又不是來吃飯的,直接去店裏!”
兩人于是直接越過隊伍,無視隊伍中的人憤怒的目光,徑直走到了店中。
一位跑堂攔住了他們,“兩位客人,不能直接進,還煩請去後面排隊。”
白趙氏冷哼一聲道:“誰說我們是來吃飯的?白洛可在?叫她出來,燒了我們的鋪子倒是在這裏過得逍遙自在,快讓她出來!趕緊賠我們錢!”
白趙氏的聲音又尖又大,如同一萬根指甲劃在金屬上,大堂中當場就有不少人皺了眉頭。
跑堂臉上笑意依舊,問道:“敢問二位是何人?說我們掌櫃燒了你們鋪子,可有證據?”
白趙氏眯起眼睛,“證據?你把白洛叫出來,就說她大伯大伯娘來了,我們當場對峙,看看她承不承認!”
跑堂定定看了兩人半晌,終于從男子的眉眼間看見了一絲與掌櫃的相似之處,他心知這事不是他能解決的,于是蹬蹬蹬跑上了二樓,想把掌櫃的叫下來。
大堂中已經響起了不小的喧嘩聲,談論的話題離不開這兩位鬧事的客人與白掌櫃的關系。
白大年得意洋洋地躲在白趙氏背後,滿意地看着衆人讨論,他知道這事鬧得越大,白洛就越有可能下不來臺,他們要到賠償的可能就更大。
未幾,從二樓款款下來一人,那人身着素色紗衣,臉上不施顏色,長發随意挽了個發髻,正是白家消失已久的大女兒白洛。
跑堂的跟在白洛背後,說:“掌櫃的,就是這兩位自稱是你的親戚。”
掌櫃的?白洛竟是這家朝食鋪的掌櫃!白大年心中一跳,白洛竟有如此能耐,打理好這麽大一間鋪子?
他突然生了退意,這家鋪子貴客衆多,白洛就是随意攀附上一個,那都不是他惹得起的。
但白趙氏死死拉着他的手臂,在他耳邊低聲道:“怕什麽?那小賤.人如何有能耐自己開一間這麽大的鋪子?怕不是與真正的掌櫃有些見不得人的事情,做了個表面掌櫃罷了。”
白趙氏聲音冰涼又充滿惡意,就像毒蛇吐信,但這話落在白大年耳朵裏卻如同溫暖的天籁。
對,就是如此,白洛絕對開不了這樣一間鋪子,一定是......一定是她做了用清白換了些東西。
白趙氏又道:“她與暗中掌櫃的事情必然不想讓人知道,咱們只管鬧,她為了息事寧人,必定會答應咱們的要求。”
白大年點頭,再擡眼看向白洛時,目光中已是充滿惡意與猥瑣。
他看到白洛眉頭一皺,他清了清嗓子,擺出了長輩的威嚴,正要講話,就看見白洛面無表情道:“說了多少次了,用餐要排隊,誰放他們進來的?”
白大年和白趙氏的表情僵在了臉上。
趙英才進來時,剛好聽到白洛說這句話,他看了看白大年他們的表情,把臉板起,訓斥白洛道:“阿洛,他們是你大伯和大伯娘,你怎麽能如此對待他們?”
白洛皺眉看趙英才半晌,才想起來,這是原身的前未婚夫,她嗤笑一聲,問:“又是誰放他進來的?”
趙英才一愣,臉色陡然紅了起來,他昨日被如意樓小二叫住,告知白大年今日要來找白洛麻煩。因此他今日特意前來,希望能給白洛解圍。
但沒想到,阿洛竟然對他是如此态度。
他結結巴巴道:“阿洛,你不認識我麽?我是趙英才啊,你的英才哥哥。”
白洛将頭扭了過去,徹底無視了他們三人。
跑堂害怕白洛生氣,非常沒有底氣地辯解道:“可他們說是掌櫃的親戚。”
白洛瞥了跑堂一眼,道:“我沒有這樣的親戚,更何況,若是我的親戚來了,該排隊還是得排隊。”
她的聲音不大,卻威嚴十足,大堂中所有的夥計都不由得挺直了腰背,大聲道:“知道了,掌櫃!”
白趙氏臉色鐵青,又高聲喊道:“白洛,你別想抵賴!”
說罷,她竟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天抹地道:“哎呀,我和老爺的命好苦啊,辛辛苦苦看大的侄女,說不認我們就不認我們了。好好的鋪子還被白洛一把火燒了,光是修繕就花了一百兩白銀啊。”
白大年假模假樣地去扶白趙氏,表情凄苦,倒真像一個被欺負的苦命人。
趙英才一邊安慰兩位老人,一邊指責白洛道:“阿洛,你怎可如此欺負老人家。”
說罷,他微微一愣,他本是來保護阿洛的,可是,又是為何幫着他們來指責白洛呢?
他望向白洛,仍是弱不禁風的樣子,但眼神銳利,不怒自威,俨然已不是他記憶中的阿洛。
白洛冷冷看着眼前的鬧劇,內心沒有一絲波動。待白趙氏哭完了,她順了順頭發,走到白趙氏身前,俯身問她:“哭完了?怎麽不說我為什麽不認你們?”
白趙氏臉色一變,她嗓音顫抖,問:“自是你當時魔怔了,還能為什麽。”
白洛突然笑了,但那笑容要多冰冷有多冰冷,她死死盯着白趙氏,一字一頓道:“因為你們要把我賣入怡紅樓,要把白洛賣去嶺南。”
趙英才眼睛睜大,他難以置信地看向白趙氏,不敢相信這樣和藹的人有如此惡毒的一面。
白趙氏瞳孔一縮,白洛竟然都聽到了!但她還是嘴硬道:“你胡說!”
“是不是胡說大伯最清楚對吧?弟弟死了,再把他的一雙兒女都賣掉,就可以獨占如意樓,多好的打算啊。”白洛突然看向白大年,目光銳利如刀劍。
白大年早已潰不成軍,他本就害怕當初之事事發,此時被白洛毫無遮掩說出,更覺陷入了千夫所指境地,他嘴唇蠕動了半天,也沒有說出所以然。
白趙氏打算抵賴到底,她狠狠一推白洛,站起叉腰罵:“白洛你別血口噴人,你有何證據證明我們要賣你?”
白洛被推得一個趔趄,小腿拌上一處凳子腿,差點就要摔倒,千鈞一發之際,她感覺自己後背被人托了一下,卸去了後摔的力道。
端王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有些悶但又很悅耳,“白姑娘沒事吧?”
白洛轉頭,正對上端王專注凝視自己的眼神,她感覺背後傳來一陣酥麻癢意,忙垂眸回道:“多謝公子,白洛無事。”
謝無涯眼睜睜看着本和自己同在樓梯口的李隐身形一晃 ,眨眼間就到了樓下,嘴角不由得彎了起來。
他趴在樓梯欄杆上,準備看他這位表哥英雄救美,卻沒想到有人快人一步,站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