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多重恐怖
目前的住處他已經翻遍了,如果那份日志還存在的話,最大的可能恐怕還是在鏡湖的別墅裏。只是西蒙的這份手稿一度被警方當做證據進行保留,自己的日志卻不在其中,那日志上難道與西蒙有關的內容沒有多大價值?
想要獲得去鏡湖的權力,從貝爾這裏恐怕是走不通了。涅加爾努力使自己表現得能通過心理評估——他甚至去看了一些相關的專業書籍,但女醫生似乎能讀出他的想法一般,堅持認為他仍然在保留自己的真實情況,而拒絕給予他想要的結果。
此路不通,他只能嘗試其他方案。比如說從警方獲取幫助。
“先生,原則上來說沒有人有權力限制您去任何地方——只要那是合法的。”他進行咨詢的警員告訴他,“但是我依然要建議您采納醫生和專業人士的意見。”
“但他們不能阻止我,如果我被強制阻礙,我可以報警?”涅加爾問他。
“據我所知,您沒有被囚禁,他們只是勸阻您罷了。從另一方面來說,專業機構對您的精神評估……”他意味深長的停了一下,“對于某些精神疾患的患者,我們的法律是有完全不同的條款來應對的。”
“也就是說,如果我被阻礙,我可以報警,但是警方不一定能幫助我,因為你們還要考慮什麽機構的精神評估?”涅加爾的語氣有點不友善起來。
“我并沒有那麽說。我們永遠樂于幫助守法公民。”這名警員依然保持着良好的應答态度。
“好吧,我知道了。”涅加爾轉身走開。
“祝您一天愉快。”警員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他運氣不錯,在出去的時候遇上了吉爾,在刑事偵查組工作的吉爾穿着便服,此時和兩名制服警一起押着一位臉色極差的嫌疑人。看到涅加爾,她主動打了個招呼。
涅加爾沖她點點頭,又看了看她押着的這名犯人——盡管臉色極差,雙眼甚至都呈現出死灰色,指甲甲床顏色發白,他卻好像狂犬病發作一般躁動不安,甚至有企圖撕打抓咬的動作。
……枯萎病?涅加爾挑了一下眉,沒想到這個世界裏也有這種疾病。得了這種病的人會逐漸像是被吸走生命一般枯萎,眼窩凹陷,雙眼無神,皮膚蒼白,嘴唇指甲都毫無血色,也逐漸喪失理智,變成行屍走肉一般的破壞工具。最糟的是,這種疾病會通過傷口進行接觸傳播。
他在猶豫着該不該提醒一下吉爾的時候,後者已經揮揮手讓兩名制服警把那位犯人押走了。
“嘿,你上這兒來幹什麽?”吉爾問他,“西蒙的案子有進展了?”
雖然說以前覺得吉爾多比較煩,但現在的情況下,涅加爾竟然有點喜歡這種友善溫和又比較關心他人的品格了。他盡量裝得真誠的表現了自己現在的困境,用朋友的身份懇求吉爾能夠幫他一個忙。幸虧這位短發的女警探不樂于見到他失望,于是同意了在她的陪伴和監護下讓涅加爾重回鏡湖別墅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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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時候吉爾、涅加爾、兩名護工以及甩不掉的小尾巴小梅驅車前往鏡湖。涅加爾本來想讓懷特女士照顧小梅,但是小家夥怎麽也不答應,又哭又鬧還要從房頂跳下來——如果是別的情況下大概涅加爾會覺得無所謂,找死的人就讓它去找好了,仗着別人珍惜它的生命就用自殺來脅迫他人屈服于自己的意志完全就是耍無賴,可惜,他現在時刻面臨再被打成需要住院的精神病的困擾,監護能力毫無疑問也會成為一個重要的參考指标。
小梅似乎誤讀了吉爾和涅加爾的關系,一路上都有些不愉快的嘟嘟囔囔着,但總算也還安分。吉爾按照地址把車開到了涅加爾的鏡湖別墅附近——這棟別墅在鏡湖離岸很近的一座小島上,據說這裏安靜的環境很适合寫作,所以他才買下來供西蒙使用。
春季湖邊有些冷,湖上還煙雨濛濛的,一行人下車,徒步穿過通向小島的木橋,才終于抵達了目的地。兩名護工顯然并不喜歡這個計劃,一來萬一涅加爾有什麽瘋狂舉動他們得負責對應,二來,這裏的條件顯然沒有城裏那麽好。就不說城市裏開車五分鐘就到的大超市和十五分鐘就能抵達的商業區,這座島上連電網都沒有通,整座別墅的供電還在依靠小工棚裏的柴油發電機。
“但願水箱裏的水是幹淨的。”其中一名護工把行李重重扔在客廳地板上,抱怨着走開了。
涅加爾倒是無所謂,這個世界裏的物質生活遠遠比他原來所習慣的要方便整潔的多了,即便是這所荒郊野外的獨棟小別墅,依然是擰開水龍頭就有飲用水的。
在和吉爾客套完,讓她随意之後,他抓緊時間開始尋找線索——吉爾可沒有很多時間來陪他待在這裏,她能拿出整個周末來完全是由于她的友善和心軟。
可惜的是他推斷錯了,這裏并沒有找到西蒙手稿裏提到過的他“自己”的日記。看起來倒不像是被人故意清理走了,這所房子的狀态更像是有較長的時間沒有被使用——與西蒙有關的物品都還在,甚至還有他的一些沒寫完的草稿和廢稿,都還扔在桌上和紙簍裏,他甚至還在衛生間裏發現了扔在那裏忘記清洗已經長黴了的衣物。這所房子很可能被定格在西蒙失蹤的那一天了。
從西蒙的物品包括草稿裏他沒有能夠找到更多線索——除了他可能是為了小梅寫了一個中世紀奇幻短篇,在那個故事裏涅加爾是一位騎士,但那個短篇也沒有寫完,似乎是由于西蒙并不滿意的樣子,涅加爾的名字甚至被他用筆圈了出來,打了個箭頭,指向空白處,那裏有一個詞組“魔王”。涅加爾笑了一下,把紙重新揉成團扔回紙簍裏。
唯一有意義的線索恐怕是一張擡頭為“鏡湖療養院”的收據,那份收據的簽收人是他本人,這可能是西蒙得病後住過的地方。他向兩位護工打聽關于鏡湖療養院的消息,得到的信息比他想的更多——在西蒙死後他自己也曾經在那家療養院接受過治療,後來由于病情得不到控制而轉到了市裏的醫院。
“我想去這個療養院看看。”涅加爾拿着收據走向吉爾。
吉爾此時正在和什麽人通電話,從表情上看似乎是什麽嚴重的事,她擡起一只手示意涅加爾稍等,繼續和電話那頭的人對話:“……好……我就回來。……其他人通知到了嗎?……好的,我明白了,長官。”
她挂了電話,低頭整理了一下頭緒,然後有些歉意的轉向涅加爾:“真是非常抱歉,城裏出了一些事,需要我緊急回崗……”
“出了什麽問題?聽上去有些嚴重?”護工的家屬也在城裏,他們對此非常關心。
“不,不用擔心……”吉爾安慰他們,但是語氣聽起來不是那麽肯定,“不是什麽大事,雨傘公司出了一些洩露……局裏召集大家回去待命罷了。”
“天啊,雨傘公司!”一名護工驚呼起來,“但願不要出什麽大情況,他們可是我們這兒唯一的大企業!”
涅加爾是不明白雨傘要怎樣洩露,也不是很明白唯一的一家大企業是做雨傘的,這座城市是如何發展得這麽繁華的。不過吉爾被迫要回到城裏可是擺在他眼前的麻煩。
“必須回去嗎?”他不甘心的問,盡管知道警察的緊急待命時間是沒有限制的,“都已經這麽晚了。”
“唉……”吉爾嘆了口氣,“真是抱歉,但我真的必須回去。使命在召喚。”她歉意的笑了一下,掏出警徽晃了晃。
“不過,已經這個時間了,你們回去路上也不安全,再加上還有小梅……”吉爾環視了一下周圍,又看了看涅加爾,似乎在确認他的狀态一般,“我想,你們待在這兒也許更好一些。沒問題吧?”
“當然。”涅加爾點頭,吉爾是否要回去不是關鍵,關鍵是他是否可以不回去。
兩名護工也只能表示同意,畢竟鏡湖到城裏的路一路上都是山道,夜間開車加上現在潮濕随時可能下雨的天氣,其實相當不安全,而且他們也不願意在一天之內反複的折騰,涅加爾的狀态現在看上去頗為清醒,沒有要自戕的傾向,至少今晚在屋裏輪流值夜好過開大半夜的車。
果然,吉爾剛離開沒多久,就開始下起雨來了,而且越下越大。涅加爾讓小梅洗漱好,把她抱上床,打算哄她睡覺。這時候他才發現,出來的時候忘記給她帶上一本睡前故事書了。小梅倒是沒怎麽介意,從自己的小背包裏掏出一個小本子,裏面是她那七歪八扭的幼稚自體抄下來的一些小小的寓言故事或者詩歌。也許是在陌生環境裏小女孩比較認床,涅加爾讀了十幾個小故事之後她還沒有睡意。
這時候她注意到小梅畫在頁腳上的火柴棍小人似乎是連頁的,他從頭翻了一下,發現一張紙上正反兩頁之間并不連貫,但是隔頁之間的畫似乎連動作都具有連續性。他試着一頁一頁的翻着看,有點驚訝的發現每一頁上都有這樣的小人——而且,畫的似乎是關于他和西蒙的事。正當他打算仔細研究一下的時候,停電了。
以前,光線不足不會影響他看東西的能力,不知道怎麽回事,現在黑暗卻成為了視物的阻礙。小梅小聲驚呼了一聲紮到他懷裏,抱緊了他。
“大概是發電機有點問題,很快就會好。”涅加爾安慰她,猜測護工應該會去修理。
可惜又猜錯了。護工的慘叫撕破了黑暗中的安靜,接着是撕打和掙紮的聲音,玻璃碎掉的聲音……
“我去看看。”涅加爾說出了所有恐怖片傻逼男主角會說的臺詞,“你在這兒待着。”
“我不!”小梅不傻,死死抱住他胳膊,“我要和你一起!”
可惜涅加爾無視了她的反對,把她丢在床上,塞進被子裏,自己徑直走了出去。他先去了二樓護工的卧室,因為要輪值,其中一個已經提早睡覺了。那間房間的大門關着,但是從門縫裏他能感覺到風吹過來,恐怕剛才的玻璃破碎聲就是從這裏傳來的。他大叫對方的名字,用力拍門,都沒有反應,最後他下樓去,打算找另一位問問情況。樓下完全是一片狼藉,就算是被入室搶劫也未必有這樣的亂象,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裏的光線甚至比剛才更加昏暗。涅加爾走進客廳,沙發看上去被什麽東西給抓壞了表面,裏頭的填充材料的碎屑到處都是。單人沙發倒在地上,木制的茶幾則被砸碎了,這裏的玻璃窗也碎了一地,而且碎片落在屋內……地板上有一道一人寬的血痕,一直從沙發倒下的地方拖拽到窗口——在那個地方,他總感覺有什麽黑暗的東西依附在那裏,就像一開始在湖裏對他緊追不放的物質一樣……
他快步跑回樓上小梅的房間,謝天謝地小女孩沒事,她甚至已經自己穿好了外套抱着自己的小背包縮在床上等着他。涅加爾一把把她抱起來往外走,他們得盡快離開這裏。下樓的時候,他故意繞開了那道血痕直奔門口。出門前,小梅從小背包裏翻出一支裝飾着粉紅色花紋的圓胖的小手電,說要替他照路。打開門,大雨就像有生命一般攜着黑暗席卷而來,涅加爾把小梅塞進外套裏,接過她的手電筒,沖進了黑暗中。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