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安娜和瑪莎
“這裏面一定有故事。”
涅加爾躲在一間陰暗的地下室裏,這裏似乎是用作于糧食儲存的倉庫。他和西蒙跟着透特,順着暗道到了這個地方。按照西蒙大爺的計劃,他們躲在這裏,由透特去探路,然後把他們引入組織內部,然後大殺特殺……或者讓透特随便把他們賣了,然後大殺特殺。
總之結果就是大殺特殺。至于誰殺誰嘛,大官人就沒說了。
此刻救世主正手裏捏着一個圓形的物品,嘴裏念念有詞,似乎在說着一個故事。
涅加爾呼出一口氣,把目光轉向別處,但還是不可避免的聽到了救世主所說的內容——
安娜從小就是一個漂亮的孩子,真的。她比她的兄弟姐妹們都更完美,她光滑的皮膚沒有任何一點瑕疵,身體有着優雅又恰到好處的曲線,臉色紅潤而誘人。
她在一家集體農場長大。集體農場這個詞現在并不常見了,除了在猶太人的祖國你還能遇到它。可在某一段特殊的紅色時期裏,這樣的農場形式得到了大力的推廣,是一種普遍的生活方式。
這裏陽光明媚,氣溫怡人。食物雖然不豐盛卻總是夠吃的,宿舍雖然不寬裕卻并不狹窄。每個人都有合适的私人空間和可貴卻并非無限的自由。
安娜有許多的玩伴,除了兄弟姐妹之外,還有瑪莎。哦,瑪莎,可愛的,活潑的,溫柔的瑪莎。她總能講一些讓安娜神往的故事,她的想法是那麽多,她知道的事情又是那麽廣。
與安娜不同的是,瑪莎長得并不完美,她的身上有一道缺陷的瘢痕——并非由于事故或者是戰争的創傷,這是一種天生的……不完美。
“媽媽把我生得這樣子,”瑪莎對安娜說,“我的命運就是要和它相處。”她對安娜展示着那條巨大,醜陋,幾乎把她一分為二的瘢痕。
其他的孩子們見到瑪莎那醜陋的胎記,都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其中一些發出了低劣的嗤笑聲:“瞧啊,瑪莎将來一定沒人要。”“這樣的臉和身體,連被挑選的資格都沒有。”
瑪莎并不為這些嗤笑而煩惱,她對安娜說:“他們當中完美的太少了,讓他們高興一下吧。最後他們也并不會比我更好。”
“倒是你,”她摸摸安娜紅紅的臉蛋兒,“我親愛的安娜,你卻是必定要和我分別的那個。”
安娜并不明白她到底在指什麽,卻覺得莫名的感傷。接下來的日子,瑪莎又給安娜講了許多有趣的故事。安娜知道,那只是瑪莎的幻想,畢竟她們從小在這裏長大,誰也沒有離開過。
分別的日子轉眼就到了。已經長大的孩子們不再被農場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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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廠的人來的時候,瑪莎就這樣默默的被他們帶走了。也許是她早就預料到了有這麽一天,倒是那些曾經嘲笑過瑪莎的家夥,發現自己也要去工廠的時候,忍不住哭號了起來。安娜覺得他們比瑪莎醜陋多了。
大部分的夥伴們都去了工廠,剩下的大家也不能留在農場裏。
商鋪的人過來的時候,安娜嘗試着與母親告別,她從沒有離開過母親,既舍不得,又忍不住想要表現得灑脫,結果反而愈發局促。
母親僅僅只是告訴她,“你是我最漂亮的孩子,你應該感到高興。”,然後就不再說話了。也許是經歷了太多的離別,母親已經疲勞又麻木。
安娜和小夥伴們最終上了商鋪的車。她們擠在小貨車的後面,好奇又小心翼翼的東張西望。車上除了安娜她們,還有來自其他農場的漂亮姑娘,她們大多像安娜一樣,臉紅撲撲的,有着漂亮可人的外表。
商鋪的主人很忙碌,檢視了安娜她們之後讓她們待在店裏,又去做手頭的事了。
“你們好啊!”等店主走遠之後,安娜試着對店裏的其他人打招呼。
“你好……”可惜只有幾個稀稀拉拉,不太情願的回應。
對面的大嬸有些灰頭土臉,她看上去沒精打采的,對比起光彩照人的安娜來說就更糟糕了。而旁邊的小哥則一直在吸鼻子,似乎是得了感冒,鼻孔阻塞呼吸不暢讓他的臉上隐約呈現出一種紫色。
真是個怪人。安娜想。
她在店裏待了兩天,被一位栗色頭發的女人帶走了。這個女人看起來相當富有,她的家裏有不少像安娜這樣的幫傭。
安娜被安排在廚房,她在這裏遇到了另一個有趣的家夥,他就像瑪莎一樣,愛講故事。可是和瑪莎不同,這個人有着完美的外表。
他身量不大,但是體型完美勻稱。和安娜不同的是,他的外表要硬朗得多——這幾乎是理所當然的。
安娜樂于聽他講他的經歷——雖然他自稱農場子弟,卻不如說更像是個流水線上的工種。然後他從聽起來更像是工廠的農場,來到了大城市。就像其他所有的工人或者農民一樣,他們被挑選,甄別,去合适他們的地方工作。而在這其間,他遇到過形形□□的人,有着完全不同的五花八門,甚至是光怪陸離的經歷。
如果瑪莎在這裏就好了,他們可以好好交流。安娜托着腮幫子想着,臉上不自覺的流露出一絲微笑。
一個接近尾聲的平凡上午,栗色頭發的女人——也就是這裏的女主人,把一個透明的罐子放在流理臺上。這顯然是新買回來的東西,女主人花了一點時間才把它打開。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麽事,她又走開了。
安娜好奇的湊過去,想看看裏面裝着什麽。
然後她尖叫了一聲暈倒了。
瑪莎,裏面是瑪莎。安娜的心裏反複的響着這咒語一般的聲音,這個想法讓她渾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她的新朋友,那個愛講故事的硬朗的男孩,聽了她斷斷續續又模糊不清的描述之後,才大致上搞清楚了她暈倒的原因。
“你一定是看錯了。”他安慰安娜,“怎麽可能有這種事呢。”
“是真的!真的!”安娜驚惶的強調着,“瑪莎是我的朋友,我不可能認錯!”
“可是……”男孩有點心驚膽戰的望了一下那個罐子,“那種狀态……你怎麽能确定……”
“那是瑪莎的……”
“好了,他們同意見見你們。”地下室的門打開了,透特的腦袋伴随着光線探了進來,他看上去沒有什麽異常狀況,不像是因為任務失敗而被毆打過。
當然,他也有可能已經把他們給賣了。
涅加爾松了口氣,不管怎樣,謝天謝地,他總算是打斷了勇者這個糟糕的故事。如果透特再不來,自己可能要忍不住把這個在地下室裏和一枚西紅柿一起上演誇張而可怕的話劇的瘋子給打到失去行動能力。
那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感覺真不是普通人能忍受的。
而偉大的勇者西門瓜瓜,把他手裏的西紅柿塞進嘴裏嚼了起來。
“安息吧,安娜。”他含含糊糊的說,“你的仇我會幫你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