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紀芙薇坐在馬車上, 鈴铛聲有節奏地響着,清脆又動聽。
四匹汗血寶馬拉的車架很是穩當,車上做了防震處理, 達不到宮廷禦用的規制,但坐在上頭的感覺是極好的。
外頭瞧着沒有什麽特別,但坐進去就知道, 裏頭空間比想象中的要大,從桌椅布置到鋪設的氈毯, 再有布置的小吃與茶水,一應皆做到了能達到的最好。
座椅等都鋪上了墊子, 怕熱又在上加了夏天的涼席,坐在地上湊着矮幾也行,搬出椅子來再擡高桌子也行。
因為一身衣裙,紀芙薇在天冬與連翹兩個宮廷出身的婢女的幫助下,順利地散開裙擺,以标準的安坐姿勢跪坐在馬車內,兩人侍奉着她。
紀芙薇今天穿了身祥雲暗紋的蜀錦茈藐色百褶裙, 上面是白鷺銜枝迎風騰雲飛舞的圖案,上身則是苕榮色窄繡圓領小衣, 外罩一件穩重又精致的蘇繡雲錦比甲,蠶絲彩線繡的芙蓉半開着。
全套的衣裳用院子裏摘下的芍藥花瓣做的香薰處理過,香味淡而優雅, 清幽中透着股怡然, 頗有幾分寧靜致遠的感覺。
随着車馬的穩當行駛,紀芙薇頭上的步搖流蘇自然地晃動, 額前梳簪墜下的流蘇相應地擺動, 交相呼應。
細看去, 再頭頂用來固定發髻的白玉篦玉質卓然,鑲嵌在金石之上,紋樣精細,金玉交織,貴氣逼人。
雖然是出行,但她臉上笑意并不濃重,仍是含蓄嬌美的模樣,天然帶了幾分惹人憐愛的哀愁,唯獨笑起來便好似天光放晴、百花初綻。
一雙眼睛尤其勾人,眼尾貼了金箔花钿,細看去是做得極精致的山茶,愈發迷媚旖旎,确是霁月光風的傾城美人。
“姑娘可是想着蓮心姑姑,才不開心?”
相處久了,內侍們基本都琢磨出她的性情了,紀芙薇不是心思深沉複雜之人,雖然素日情感波動等不算很大,除了在陛下面前,絕大部分時候她都相對內斂,但這并不是沒有情緒,仔細觀察就能瞧見同樣是柔婉微笑,有時候便是心有焦慮而眉心微蹙,有時候便是真的含蓄而笑,姣好自然。
“蓮心姑姑身體不适,我自不會勉強姑姑與我出行,”紀芙薇溫言柔聲道,“有你們在我身邊,我自然也是放心的。”
天冬與連翹臉上皆露出了些真切的笑。
天冬與紀芙薇更熟悉一些,已經基本熟悉了她所有的習慣,伺候得也很到位,膽子也更大一些,敢和她搭話,偶爾玩笑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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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主動關切的便是她。
連翹是蓮心姑姑考核之後挑選出來的,這回先給了她一個機會随同出行,也算是提拔。她在妝面、發髻和服飾上有所特長,算得上手巧心靈,但別的方面并沒有特別的優勢,最要緊的是連翹野心不大。
這樣的宮女不太适合留在宮裏,至少不适合留在皇帝蕭晟煜的乾清宮裏,畢竟陛下身邊有一群小太監們搶着伺候呢,輪不到她去施展。
連翹本身也沒有這方面的欲望,雖然想出息,但沒有不擇手段拼命上爬的志向和野望。
她的能力與特長在伺候女主子這,但宮裏只有太妃太後們,已經用不上這些年輕花哨的打扮本事了。
連翹原以為沒有可能、沒有指望了,就這麽一天天幹完分內事情踏實過了,不想她反而突出了起來,就這樣被蓮心姑姑看在眼裏,撥到了紀芙薇的身邊伺候。
雖然不知道紀姑娘未來的着落在哪裏,但不論是跟了皇帝,還是留在宮外單獨過,亦或者是被安排着再嫁,對連翹來說都是能接受的選擇。
都知道留在宮裏能有大造化,但這福氣不是那麽好得的,連翹覺得就現在留在照幽居,伺候伺候紀姑娘也挺好,省事費心,不用勾心鬥角費盡心機,最要緊的是相對自由,活兒也輕松。
這兩個成了紀芙薇身邊目前頭等鼎力的大丫鬟,另外又有四個婢女随行,坐在後頭一輛馬車上,順便還守着賀禮、備用的衣裙等行李。
一人出行,六婢女侍奉跟随,這個排場是相當可以了。
蓮心姑姑也是仔細考量之後才拿定了主意,如果不是她突染風寒,不适合照顧主子,她一人帶着四個婢女伺候紀芙薇便差不多了。
三公五侯基本都帶着不小的排場,三公為其中之最,文武相比,又以武官之架勢更為外露。
雖然紀芙薇不受寵、處境也艱難,但在外頭人眼裏,她到底是從五侯之末流宣平侯府紀家嫁到了武國公府向家,最要緊的是她如今跟在陛下身邊,蕭晟煜沒有明确給出說法,照幽居府上斟酌的是循着養女或者公主、郡主的級別來。
今天宴會,紀芙薇又是從長安公主那邊得來的請柬。
公主裏頭,肅宗那一輩的老公主們、大長公主幾乎已經不出現了,長安長公主作為皇姊,算是餘下公主裏的頭一個。
好歹,紀芙薇這首次亮相不能漏了怯,叫人真以為她是個小可憐了去。
“姑娘再用塊點心。”天冬提醒,“茶水不好多用,待會見了主人家怕是要說上一會兒,姑娘是頭一次出來,旁人要問的多,可不能餓着肚子。”
紀芙薇點點頭。
但她憂心的其實不是蓮心姑姑,而是離開時見着的恩人。
法衣不是尋常僧侶能穿上的,但皇帝自然有所不同。
哪怕他至今沒有剃度出家,蕭晟煜在佛門,尤其是在大慈安寺,一直都是有自個兒的房間,給他留着位置的。
紀芙薇也是意識到蕭晟煜在循着佛家的部分習慣很認真地在進行齋戒才反應過來,慢慢地更多地了解到這些事情。
此前雖然有所意識,但沒有一次比現在的感覺還要分明。
他穿着那身衣裳,給人感覺太遙遠了。
蕭晟煜之前曾答應會來送她,叫她安心随着長安公主在外頭玩耍,好好享受宴會,又說不必擔心其他的事情,尤其不用害怕旁人對她“別有所圖”,一切都有他在,麻煩他能解決,事情他能兜着,安危有他護着。
上馬車前,紀芙薇掀開簾子往外頭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遙遙望着這兒的蕭晟煜。
他原本一直呆在自己的院子,兩餐從簡,日常讀書念經,做着他的每日、每旬、每月的課業,不會外出。
最後能得他看一眼,他也未曾食言,紀芙薇是很高興的。
可瞧着他遠遠地立着,戴着佛珠,手上撚轉着,一雙黝黑深邃的眼睛平靜無波,見她看來還會微微含笑地與她點頭——
紀芙薇卻怎麽都不得勁。
她說不上來這種感覺,當時他的樣子有點像是她偷偷瞧見的,紀夫人送寶貝兒子去前院學堂時候的模樣,但又很有些微妙的不同。
這世間的“送別”有很多種,紀芙薇只見過寥寥幾種,匮乏的語言能力和微薄的人生經歷讓她無法準确描述。
但總歸,她覺得這不是她想要的。
有那麽一瞬間,叫他那眼神一看,對上他含笑又溫柔的神色,紀芙薇甚至想要沖下馬車,說一句“我不想出門了”。
可她的膽子太小,念頭還沒萌芽,興許就是在心裏頭撒了顆種子,她就已經不敢吭聲了。
紀芙薇哪裏敢這樣戲弄周圍人?
她又如何會想要做言而無信、令旁人都感到為難的人呢?
更何況,這似乎也是他樂意見到的。
紀芙薇自己都解釋不上來,說不清楚這件事情,更覺得自己的脾氣來得古怪,她憑什麽這麽任性?
她是絕不會怪罪他的!
她也做不出恩将仇報、讓恩人為難的事情。
于是一路上,紀芙薇一直都在和自己生氣。
想着糟糕又僥幸得到恩人幫助的自己,想到見着恩人那般模樣便心緒微動的自己,想着他的表情、他的神态、他種種行為……
紀芙薇便只能強做出勉強的笑容來了。
宴會不是長安公主舉辦的,但她手上有幾張帖子,給紀芙薇一張完全不算什麽事情。
“今兒是林家的宴會,迎客的是林家大房的二兒媳,家裏排四房。”
天冬去遞了帖子,連翹蹲跪下來替她整理裙擺。辛夷在紀芙薇耳邊提醒她,這個工作原是要蓮心姑姑來的,但如今情況特殊。
辛夷原是官宦人家的嫡女,為官的父親給家族帶來了災禍,在厲宗時候獲罪。
她作為有幾分出色的嫡女,僥幸得了西太後一句恩典,被充入宮中為婢。流放、砍頭的男丁不說,像她那些庶姐妹,都是直接成了官妓,日子難過得很。
像辛夷這樣背景的宮女,即使被掖庭調.教出來,宮裏主子用着也不一定放心,至少有些心眼兒又多又小的就不樂意。
她倒是不再堅持傲氣,也能吃苦肯低頭,只是沒有施為的空間。
辛夷還有心照拂還在外頭的姊妹,雖然這種罪臣之後的官妓不好贖身,可如果留在外頭,她支持她們些銀兩,找大夫來給她們看病,甚至想法子尋人來包了她的姊妹也好少受些罪,還是有可能的。
“林四夫人喜歡美人,身邊伺候的沒有貌醜的,她丈夫是宮裏太妃娘娘的嫡親侄子。”
得益于特殊的背景,辛夷對燕京裏頭上了年紀的夫人們都有印象。
紀芙薇當下便想起來了。
肅宗後宮裏有兩位林氏妃嫔,一位大林氏先入宮,生下了庶長子厲宗蕭晟灼,但她其實是林家的二房女。
二房得了個皇長子外孫,還沒抖起來,大林氏就病故了,一房寫不出兩個林字,于是作為族長一支的長房也往宮裏頭送了個妃嫔,就是後來的寧妃小林氏,主要便是為了照顧皇長子。
厲宗登基之後,正兒八經的嫡母、東太後譚氏還穩穩當當地活着,他對自己的生母大林氏便是有心加封也無法,最後只給追谥了個太妃的名頭。
如今,小林氏還好好地在宮裏頭呆着,跟在東太後和貴太妃的後面,老老實實地當她的寧太妃。
只是一直有傳言,林家二房頗為不甘,畢竟血緣上是厲宗的外祖、哀宗之曾外祖。
林家至今沒有分家瞧着也不似一般。
這位四夫人一見紀芙薇便眼前一亮,耳邊有人低語兩句,她當下挂了熱情的笑。
“長安公主才念着呢,說紀姑娘要來,叫我一定仔細照顧着。”她拉住紀芙薇的手,“你別介,今兒人忙事多,待我門口迎完了客人是定要與你好好說話的。”
紀芙薇微笑着表示答謝,她又拍拍她手,小聲地告訴她:“進門左拐,更衣室專門候着貴人,長安畢竟是客,不好與我一道迎在門口,你且一進去就能瞧見,她早等着了。”
“這怎麽好意思……”
“既是她說了要帶你,這點兒功夫又不妨事。”林四夫人就笑,“若我能得此機會,別說是一盞茶功夫,就是從早到晚,我都等的。”
林四夫人三十來歲的年紀,瞧着也是八面玲珑的人物,場面話說得漂漂亮亮,見人便是笑臉迎客,自是十分熱鬧。
不管是如何的客人,都能得到她妥帖周到的照顧,無怪乎林家安排她在門口迎接女眷。
能迎客就代表能插手管理部分家中庶務。
不管掌家權有多少,都是有兩把刷子的厲害人。
“林家的院子可真不小……”紀芙薇小聲感慨一句,前頭領路的小丫鬟都沒聽見。
旁邊的辛夷抓緊時間給她惡補林家及方才打探來的來賓情況。
勳貴人家,清流官宦,皇親國戚……燕京裏頭随便一個路人都可能身份不凡,往上數一數,祖宗更是功績了得。
但這麽多人,即使同是在朝堂為官的,哪怕上下朝日日見面,也不是所有人都互相熟悉,更不會在每次宴會時都邀請大量的人員。
有些是能夠說話的真心朋友,有些是政見相合的同僚,還有可能是面子情誼的半陌生人,或者是不得不宴請讨好的上峰。
圈子比想象中的要多得多,關系自然也有其複雜所在。
“林家原是普通朝臣,當時林大人才是從五品鴻胪少卿。”辛夷嘴皮子飛快,音量得宜又吐字清楚,叫人聽得十分明白,“是先帝厲宗使了勁兒,給生母娘家添了幾分色。”
“到如今,林家雖比不得旁的譬如譚家、高家那等厲害的皇親功勳人家,也是皇親國戚裏的中流。今兒這宴會,賞的是禦賜的睡蓮,厲宗時候恩賜下的,來客裏最尊貴的基本都是‘外戚’,但特別厲害的皇親是沒有到場,皇室也沒有人來。”
這個“特別厲害”,指的自然是嫡系,也就是幾位太後或皇後的娘家關系人,再不然就是肅宗的高貴妃、如今的貴太妃的娘家人、武将功臣,最次便是宮裏僅有的幾個未成年皇子的生母娘家人。
厲宗留了一個庶子——其他年紀稍大的都被哀宗搞垮了,但這個僥幸活下來的庶子生母低微,勉強算養在嫡母西太後的膝下,哀宗也有個庶出遺腹子,生母不顯,皇子沒有随李皇後去禮佛,一直養在宮裏,但他生母娘家一貫低調。
“餘下的便是一些文臣之後,雖說不上是清流,但自有其分量,也不是頂頂厲害的,沒有閣老之後。另有一批是皇商人家,源于林家二房一直在暗地裏做一些生意,說是不與民争利,但是……”
辛夷沒有說透,但紀芙薇已經明白了。
“倒是正好。”紀芙薇小聲地道。
辛夷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眼神,這話她一個婢女不能說,但紀芙薇的評價是恰當的。
紀芙薇寡婦的身份略有些特殊,稱不上十足的武國公勳貴家的夫人,但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好歹是個勳貴女眷,侯府家唯一的嫡小姐。
和這群一樣是“不上不下”的,倒是正好相合。
“可算來了。”長安公主果然等候多時。
她今天穿了件色彩明豔又繁重的裙子,潋滟芳華,很是貴氣。
只是在紀芙薇面前,她沒有拿捏一點長公主的架勢,反而頗為親熱。
長安公主拉着她的手,熱絡地和紀芙薇交流了好一會。
最後,她告訴她,要給她介紹宣德侯府鄭家的小姑娘認識,兩個年紀差不多,剛好可以結伴。
長安公主與宣德侯府的鄭三夫人是好友,今兒她帶了女兒過來,是來賓裏不多的實打實的勳貴。
紀芙薇按着蓮心姑姑之前教導的,做着所有能糊弄人的舉動。
不接茬,不點頭,偶爾提出兩個問題,做出好像是贊成的神色,但其實什麽也沒有允諾。
紀芙薇裝樣的水平十分蹩腳,但長安公主竟然也沒有看出來般地繼續和她說話。
好一會後,聽得有人來請她過去,長安公主這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她是什麽意思呢?”紀芙薇面露困惑,趁着屋子裏伺候更衣的時候沒有旁人,小聲地問。
辛夷猶豫了一下。
和連翹、天冬不同,她身份敏感,雖然能力可以,但安排的時候依然當不得頭等一批的,如果她不表現出優秀之處,怕是一直會被蓮心姑姑壓在二流婢女裏面。
“這是奴婢的猜測,”她小聲道,“紀姑娘就當聽個響兒?”
“說吧,我恕你無罪。”
經蓮心姑姑教導許久,紀芙薇也能明白有些規矩和門道了。
“外頭都傳,前兒行刺的事情與汾陽一地的動亂有關。汾陽的洪總督被陛下在非任期結束內召回來,正是有問罪之意,這其中具體的門道外面是打探不來的,奴婢就是想知道也沒有法子——興許紀姑娘與陛下試探一二才能得個結果。”
紀芙薇訝然,她發覺留在自己身邊對這些宮女來說,真的可能是屈才了。
但蕭晟煜齋戒到了第三天,也就是他一直躲到了今天,一點沒提外頭的事情,紀芙薇也沒主動問過,自然不知道已經傳成了這樣。
“現如今的情況……”辛夷遲疑了一下,才繼續道,“洪家怕是要不好了,但作為汾陽一地名義上的最高級別的郡王汾陽王在其中必然有失察、失職之處。奴婢不知內情,不敢置喙行刺之事是否與汾陽王有關,但一向與汾陽王關系絕佳的長安公主的動靜是極迅速的。”
紀芙薇想了半天不能理解。
如果長安公主或是自己想法,或是代表了孔家,真的投靠了汾陽王——畢竟當今無子嗣,眼下年歲上來,群臣心裏有想法的還不少——那長安公主為什麽又要來與她交好?
“我有哪裏值得讨好的?”她更為困惑。
“您代表的是陛下這邊啊。”辛夷小聲地提醒她,“長安公主這是沒法和陛下熱絡起來,才轉了法子尋女眷來,只是陛下後宮空置,宮裏頭哪個太後都不會贊成她的想法,甚至東太後還可能動怒——宮裏是太後娘娘的‘天下’,沒有長安公主一個外嫁婦施與的餘地的。”
“所以……出了個我之後,長安公主便以為我是……”紀芙薇眉頭皺着,“她以為我是……陛下的……”
很難形容此時的心情,紀芙薇表情萬分糾結。
“外頭不知您與陛下的相處,有些小人之心的,自然會以為……”辛夷以為她不樂意,不高興了,忙安慰她,“您與陛下是清白的,奴婢們都知道的。”
紀芙薇眉眼舒展了,但這只是她控制了自己的神色。
內裏,她一點兒都沒有被安慰到。
反而有種怪怪的小郁悶。
似有似無的,好像很分明地存在,但又好像只是過眼雲煙。
“可這又如何呢?”紀芙薇轉了話題,繼續前面的內容,“長安公主這時候再來表忠心……當初為何不避嫌呢?一般藩王之間都不會互相聯絡,公主既留在燕京,好似眼睛似的,陛下又沒有子嗣,她就更應該與到封地去了的汾陽王保持一定距離……”
事關蕭晟煜的安危和他的統治,紀芙薇那麽信賴又那麽崇拜他,很難平靜對待。
不如說,她在此事上就是偏心的,說話也不自覺就帶了刺:
“外頭人都知道長安公主與汾陽王共同為太後安排了壽燈,燕京北市的熱鬧是長安公主一手負責的,費心費力……陛下也是去看這燈的時候,暴露了行蹤,叫歹人盯上……”
說到這裏,紀芙薇的聲音又落了下來。
是她不好,沒有料想到。
此時她便完全忘了,蕭晟煜對此是早有謀劃,這是個引蛇出洞的計劃。
沒有什麽意料之外,沒有危及他性命的可能。
但她只能想着他的安危——
一關切,心便亂了。
“長安公主借此機會,讨好您的也是讨好陛下,用這個法子來向陛下表明态度。”
“可這不是‘牆頭草’嗎?”
“正是瞧着兩邊投注,樣子雖難看了些,但也不更能夠顯得長安公主在此事中的無辜嗎?”辛夷道。
“行刺、謀反可是殺頭的大罪,長安公主便是心思不純,不夠忠心,有一注多投、‘莊家通吃’的意思,也決不能夠在這時與這等要命的大事扯上幹系啊!”
所以長安公主迫不及待地就過來了,不敢拿捏公主的顏面架勢,反而姿态落得越低越顯得她真誠與無助。
紀芙薇一愣,随後恍然大悟。
順着這思路一思索,她對長安公主“市儈”的嫌棄還沒升起來,轉而變成了更為強烈的,對恩人的心疼。
他這樣厲害、這樣出色、這樣的好的皇帝,他們怎麽就藏了那麽多心思,不肯對他忠心不二呢?!
作者有話說:
可愛的寶子們願意給我撒花花嗎?摩多摩多的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