壺中紗

第21章 20

在村民們的熱情相邀下，之後曹風和沈莫瞳就暫時住在了那村子——反正他們目前也沒別的地方可以去，這裏有吃有穿還沒人讓他們幹活，再加上這裏風景秀麗，空氣清新，還很恬靜，吃穿住行也不差，實在是個适宜居住的好地方，就死皮賴臉地暫且多留一陣吧。

雖說楚壺的觀點是“壺中紗”和記憶毫無關聯，沈莫瞳還是堅決認為這之間是有關聯的。

因為他之後又好幾次夢到洛茗紗的往事，而每次醒來時，玉壺都會微微的發光。

随着記憶越來越充足，他對洛茗紗這個身份倒是也越來越認可了。

這天晚上臨睡前，他對玉壺說道：“今天我心情好，精力充沛，可以多來幾段甜蜜往事~”——所謂精力好，是因為這天楚壺并沒有“折磨”他。

所以他果然又開始做夢了。

然而，這次卻不是什麽“甜蜜往事”。

從這個夢的一開始，沈莫瞳就和表情凄婉的洛茗紗一樣，有一種心在劇痛的感覺。

“你……真的考慮清楚了？”天帝問跪在地上的洛茗紗。

“……是……”洛茗紗顫聲答了一個字。

“……哎！”天帝嘆了口氣，“此事非同小可，你真的不再好好想想嗎？”

“……小仙已經考慮清楚了……”洛茗紗的聲音雖輕，語氣卻很堅定，“……留在這裏，看着他，每一天都是心如刀絞……他每天都來和我說‘對不起’……我不能原諒他，卻又不想不原諒他……所以，真的很煎熬……比被三昧真火焚燒還要煎熬……所以我現在只想遺忘，只想逃……逃到一個再也看不到他的地方………那樣……對我對他……大概都是一種解脫吧…………”

“………………！！！！！！！！！”沈莫瞳聽到這段話的時間，已經依稀明白了一個事實。

“可是，依風神那執拗的性子，只怕……”天帝再次嘆了口氣，“不會那麽容易放手。”

“這些事，小仙自有考量。”洛茗紗紅着眼圈道。

天帝苦笑了一下，“所以你一定要讓朕來擔這罪名了？”

“……對不起……”洛茗紗一臉的歉意，“請陛下原諒小仙的任性請求……再說，如今小仙心緒已亂，就算再留在花圃，也不知道還要捅出什麽亂子來………”

“……好吧。”天帝終于點了點頭，“既然你心意已決，朕就幫你一次吧。坦白講，你這麽多年一直盡心盡力，朕很喜歡你，也很舍不得你。不過……既然你有自己的想法，朕也就不勉強了。想回來的時候，随時可以回來。”

“是……謝陛下……”洛茗紗深深地行了個禮。然後就轉身起來，一步步往大殿外走出。

“……真是豈有此理！！！！！！！”沈莫瞳忍無可忍地朝洛茗紗沖了過去，揮拳就打，然而，他根本碰不到洛茗紗的身體，“居然是你自己自請被貶下凡的？！！你怎麽可以這麽做啊？！！你知不知道曹大哥被你搞得有多辛苦！！！吵幾句架有什麽大不了的？！！你犯得着嗎？！！！！”

洛茗紗感覺不到他的存在，只是自顧自地上前走着。直到走回自己的房間。

他拿起一個架子上放着的玉壺，抱在懷裏失聲痛哭起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洛茗紗一直喃喃地重複着這幾個字。

“………………”沈莫瞳能感受到他發自內心的悲恸欲絕，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反應了。

洛茗紗哭了好一陣子，才略微平靜了下來，開始向玉壺施法。“……壺……我就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吧……如果你真的追下來，追求到我的某一世，把這個壺送回給他，他也願意收下的話……那，他會慢慢想起來的………到時候……我在人界的日子也許已經過了數十年，或者上百年……有什麽傷痛，也總該痊愈了吧……我就可以原諒你，和你一起回來………”

“…………啊！！！！！”沈莫瞳一聲驚呼，“你說什麽？！！原來所謂恢複記憶的‘奇跡’，是因為你把自己的記憶用靈力封存在了壺裏？！！你在玩什麽游戲？！！你又沒跟他說清楚，他怎麽知道解決問題的關鍵在于送壺？！！你這根本是把他耍得團團轉！！！什麽數十上百年！！！你讓他整整辛苦了幾千年你知道嗎！！！你這個徹頭徹尾的自私鬼！！！我真想殺了你！！！！！！！”說着，他就真的沖過去想狠狠掐住洛茗紗的脖子。當然，他還是碰不到洛茗紗一絲一毫。

下一瞬間，眼前變得白霧萦繞，沈莫瞳再次開始往下墜。

但這一次，他是在和洛茗紗一起墜。

“……對不起……對不起……”洛茗紗仍舊在淚流滿面地重複那三個字，“……我明知道那麽說就相當于是在激你……‘我轉世的那個人也不會再愛上你’，聽到我這麽說，以你的性子，一定會不甘心不服氣地想要試一試………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不由自主那句話就脫口而出了………真的對不起………壺………來世再見……我……愛你……”這句話一說完，洛茗紗就落入了輪回井中。

沈莫瞳則落到了床上。

“……………混蛋！！！！！”他忍不住破口大罵了一句。

看着那仍在發光的玉壺，沈莫瞳忽然将它高高地舉起，然後狠狠地往地上砸去！

然而，那玉壺并未破裂。

随着“砰”的一聲巨響，睡在旁邊的曹風被驚醒了。

“……？！怎麽了？”曹風一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地上的壺，和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沈莫瞳。“……不小心掉到地上了麽？”他以為自己明白了狀況，彎腰撿起壺，微笑着柔聲道，“別怕別怕，這個沒那麽容易砸壞的。就算砸壞了，我也有辦法讓它完好如初。”

“……我就是想把它砸壞！！！！！”沈莫瞳從曹風手中一把奪過玉壺，又重重地砸了一次。

可玉壺依舊一點裂痕都沒有。

“…………………”曹風只得苦笑着再次撿起玉壺，“讓我猜猜你這次夢見什麽了？是不是我送你‘壺中紗’時的解釋？你不想生生世世都被我像這紗一樣永遠困住，對不對？”

“白癡！！被困住的人根本不是我！！！是他設了個局困住了你的生生世世！！！！！”沈莫瞳第一次覺得眼前這個男人那麽愚蠢，“曹風！你給我聽清楚！！那個洛茗紗根本就不值得你愛！！！我再也不願想起關于他的任何事了！！！你也最好從現在開始就忘了他！！！！！！”

“………………”曹風沉默了片刻，仍是一臉苦笑，“……我還真有點猜不到了，到底夢到什麽事讓你吃醋吃到這地步了？前幾次不是都好好的嗎？難道……是我們的第一次？”

“……第一次你個頭！！我這根本不是因為吃醋！！！你知不知道他做了多過分的事啊！！！！！他………！”沈莫瞳說到這裏，猛然住口不說——不對！自己真的要把真相告訴曹風嗎？！曹風之所以喜歡自己，不完全是因為自己是洛茗紗的轉世嗎？！如果曹風開始恨洛茗紗的話，那還有什麽理由繼續留在自己身邊？！“……曹大哥，我問你……如果我不是洛茗紗……你還會喜歡我嗎？如果洛茗紗的轉世另有其人，你還會喜歡沈莫瞳這個人嗎？”

“……………………”看着沈莫瞳期盼的眼神，曹風真不忍心作出否定的回答。但是……“……你應該知道我一直追尋的是什麽。如果這一世，茗紗的轉世另有其人，無論你有多好，我都不可能喜歡上你……”

“……是啊……果然是這樣啊……”沈莫瞳凄然一笑。

“可是，這重要嗎？！”曹風有點不明白他為什麽非要鑽這個牛角尖，“莫瞳，你的身上當然也有屬于你獨一無二的優點。你也好，劉梳也好，還有茗紗的很多很多世，都是因為其自身的特點讓我更加更加喜歡的。對茗紗的愛，對你的愛，都交織在了一起……你非要讓我分那麽清楚麽？”

“……………………”沈莫瞳只覺得心中一團亂麻。過了很久很久，他才道，“……那如果我回到天庭做神仙的話，一定會恢複關于洛茗紗的一切記憶嗎？”

“是啊。”曹風點了點頭，“身負太多世的記憶是很混亂很痛苦的，這是我的切身感受，所以，你可以選擇不再恢複人界那許多世的記憶。但是，茗紗的記憶你怎麽可以舍去呢？”

“……如果我就是偏要舍棄呢？！”沈莫瞳是鐵了心不再和任性殘忍的洛茗紗扯上任何關系了，“我再問你！如果我今後不再修仙，也不再恢複關于洛茗紗的任何記憶，你還會要我嗎？！”

“要要要，當然要！”曹風斬釘截鐵地連連答應，“修仙的事，我不是說過不再勉強你了嗎？至于恢複記憶，本就是個意外，我也沒指望過你到底能恢複到什麽程度……”

“意外？”沈莫瞳冷笑了一聲，真想說一句“這不是個意外，而是你被精心算計的結果”，但他還是吞了回去，“……那好，從現在開始，你把這個玉壺藏到離我很遠很遠的地方去！我再也不要再看到它！！”

“……好好好。”曹風為了讓他冷靜一下，只得好脾氣地笑了笑，決定暫且依了他，“……哎，怎麽你去天上一趟，倒好像不修仙的決心更堅定了？”

沈莫瞳冷笑道：“是啊，真是不好意思啊，起了反作用，讓你找不回你的茗紗了。”

“…………………”曹風苦笑着将他摟了過來，“我已經什麽都答應你了，我的小祖宗，你能不要再跟我鬧別扭了嗎？”

“……嗯。”沈莫瞳在他懷中點了點頭，終于也露出了略帶歉意的微笑，“……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和你大聲說話的。”

其實他心裏也清楚，這通火沖曹風發得實在太無辜了。

而且，要說洛茗紗自私，自己又何嘗不自私？！自己這不是在利用曹風對洛茗紗的愛，将他留在自己身邊嗎？！

也許，世界上的愛情，真的都是自私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