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實在放不下心讓安室以這樣的狀态開車回去,順理成章地把他留在了屋子裏,一巴掌給他拍到了我的床上讓他躺着,臨走前我還囑咐一下他不許亂整理我的房間。
在我氣呼呼的聲音裏安室還糾結了一會什麽“我有血我很髒”之類無關緊要的東西,搞不懂他為什麽在這種方面特別糾結,我都不嫌棄我心愛的法蘭絨床單被臭男人污染好不好,最後還是拗不過我,乖乖地躺進了我的被子裏的安室跟我說了路上小心。
以最快的速度往離家最近的診所跑去,時候已經不早這種地方自然也是歇業熄燈了,懶得考慮診所人士的休息問題,我拼命地敲着門,被我的騷擾吵得“大晚上的誰啊!”的胡子老爺爺氣勢洶洶地沖下來給我開門,結果卻在看到我的時候噤了聲。
我找出了先前就找好的菜刀借口給他,給我開了些我沒有的藥物,老爺爺還囑咐我如果有惡化的趨勢一定要送醫院,最後倒是拍了拍我的肩膀:“沒事,姑娘你別擔心了,有藥物和恰當的休息,這種不需要縫合的小傷很快就會好的。”
我這才從診所的玻璃窗上注意到我的模樣,蒼白的臉頰,哭紅又腫的跟個核桃似的眼睛,亂七八糟的頭發,難怪被我吵醒的老爺爺突然态度平和,應該是被我吓到了。
“謝謝您……不好意思打擾到您了……”
居然這種造型就出門了安室也不提醒我一句,低下頭認認真真地道了謝,說着“沒事沒事”的老爺爺慢悠悠地把燈關了走上樓去休息。
提着藥我的心情卻并沒有輕松下來,我可是記得我的傷好好縫合過的,鬼知道安室有沒有去醫院做過恰當的處理,明天一定要催他去醫院!自從工作之後就沒有好好運動過的我飛快地邁着步子沖回家,一把鑰匙打開門,我生怕瞧見安室站在客廳裏等我,又怕床上見不着他影子。
好在他只是乖乖地躺在蓬松的被子裏,見到我沖進來還跟我打了個招呼:“小真。”
因為運動而隐隐做痛的肺部讓我雖然有點兒生氣,卻又一時半會兒難以開口。把手中的藥甩到床上,這一口氣終于緩過來,我先是抗議了一下:“不要叫我小真!”
他別個臉在那邊裝耳朵聾,我又不能把他的嘴拉開讓他發誓“從今天起要叫你桃野大人”,非常挫敗地坐到床邊,把他拉起來再笨手笨腳地給他上藥。最後給他的腰綁成個米其林,對于我的驚天地泣鬼神的手藝顯然非常一言難盡的安室又不好說什麽,這下總算扳回一籌的我幫他蓋好被角,從櫃子裏拿出被褥走到客廳:“我去外面睡覺咯。”
“這……”
我就知道他會想從床上爬起來,以前所未有的威嚴把安室一巴掌按回去,跟他講了一些颠三倒四亂七八糟的道理,給我的氣勢逼的說不出話,安室乖乖地躺了回去。
把被褥丢在沙發上,我倒是慶幸當時沙發買的大能夠讓我躺,對于安室那種高個子就太過狹小了。總覺得這一天下來身上實在黏糊糊的難受,我蹲在沙發上等了好一會,覺得房間裏應該沒什麽聲音他睡下了才鑽進衛生間裏把門反鎖快速洗漱一番。
換上舒适的居家服,我躺在沙發上縮進被子裏,眼睛上還蓋了塊熱毛巾,想着熱敷一下消消腫,本以為家裏有個別人,今天又經歷那麽多後怕的事情,我應該有滿腦子亂七八糟的思緒睡不着的。
但可能是眼睛上的熱毛巾太舒服了,也可能是實在太累了,我居然就這麽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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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睡了過去,但我感覺一點都不好,我做了一晚上的噩夢。
先是琴酒和伏特加大爺從我後面冒出來給了我一棍再給我灌某種神藥,結果我沒有變小反而伴随劇痛七竅流血死掉了。然後是小黑舉着個兇器對我陰測測地笑。
随即是那個我不怎麽想回想起來的晚上,安室把我護着自己被刀捅了的恐怖場景後,那刀直接變成光劍把我也給貫穿了,變成串串燒的我拼命喊安室走,但是他死活不肯,然後我們就被酒廠的人放烤架上烤熟了。
最後是在高速公路上,安室開着他的馬自達在狂飙,我坐在副駕駛座上。我們的車子旁邊上,是赤井秀一在和我們齊頭并進不分高低。由于我這輩子并沒有見過他,他還是上輩子動畫片裏看到的那個紙片人的樣子,紙片人開車的樣子實在非常驚悚。我喊安室趕緊把赤井甩了,結果我們一腳油門,赤井的車突然就炸了,那爆炸波及到我們。結果我的安全帶怎麽也解不開,早早就能逃生的安室卻死活要把我也救出去,最後我們一起被燒死了。
明明做了一晚上迷迷糊糊的無厘頭噩夢,我居然都沒有醒過來,把我喚醒的是空氣中食物的味道。
沒想到一覺醒來我的臉上已經沒有了毛巾,我甚至還躺回了自己的床上。
——安室呢?!
從床上蹦起,我連拖鞋都懶得穿就沖出房間,沒想到正好撞上系着我的粉紅小圍裙拿着鍋鏟走過來似乎是想叫我起床的安室。被那富有沖擊性的造型給吓到,我昨晚穿着忘記脫了的襪子又非常不幸地在地上打滑,我發出“哇”的可憐悲鳴倒向地面。
然後正正好好地砸向了安室的懷裏。
我的鼻子被那堅硬的胸膛磕的其實很痛,但我都來不及關心自己的鼻子,趕緊站直摸着他的腰:“你沒事吧,我沒把你撞痛吧,傷口還好吧?”
被我連珠炮似的問題給噎着,安室無奈地看着我手忙腳亂了好一會,最後只能敲敲我的腦門:“我沒事,倒是你沒磕痛吧。”
我滿不在意的揉揉我的鼻子:“沒事,我鼻子純天然的,撞不壞。”
“……”
沒想到我能冒出這麽一句來,他露出點無可奈何的表情,突然伸手揉了揉我本來就睡的很亂七八糟的頭發:“快去洗漱吧,吃飯了。”
“哦!”
原來把我從夢中喚醒的香氣是他做的早飯,對于他的手藝實在是慕名已久,快樂地轉個身我打算去洗漱,剛剛睡醒的運轉緩慢的頭腦終于反應過來。
等等,為什麽我會睡在我自己的床上?是誰把我搬過去的?為什麽他會起這麽一大早做早飯?我家好像沒什麽食材啊他去哪搞來的?我為什麽要穿我的連體玩偶居家服頂着一頭亂發沖出來找他?
尴尬的恨不得找個地方躲起來裝不存在,在洗手間裏跟鏡子裏那個毫無事業女性帥氣模樣的幼稚鬼吹胡子瞪眼了好一會,最後還是挫敗地洗漱了一番,穿着我的可愛玩偶服走了出去。
“你去哪裏搞的材料啊,我家都沒什麽食材,我都是靠便利店活的。”
看着擺在桌子上的食物,是漂亮的蛋花蔬菜肉末粥,還有鹽烤的青花魚配一些小菜。沒有看到危險的辛辣油膩食物,對于安室透這個病人的自覺我還是很滿意的。食物的芬芳瞬間解救了我的沮喪心情,我快樂并老實地承認了自己的家務無能。
“總吃便利店不好,米是早上我替你收了個快遞,好像是你父母寄來的,其它的是我自己去附近商店街買的。”
令我不禁吐槽他究竟起的多早啊我好像也沒睡多久他個病號為什麽在我酣睡的時間做了這麽多事?剛剛的沮喪心情又冒了出來,我都想從椅子上滑到桌子底下以掩蓋我內心的自卑,那邊的安室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好了,吃飯吧,粥是芹菜肉末粥……”
“啊……”
我發出可憐兮兮的聲音。
“我不喜歡芹菜。”
總覺得他的表情好像僵住一點,反應過來的我趕緊擺擺手:“不是,我不是針對你,我不僅不吃芹菜我還不吃香菜不吃胡蘿蔔不吃苦瓜……”
總覺得在我一一細數我的忌口的同時安室的臉色好像更加尴尬了,就算把粥裏面的芹菜全給我挑出來也拯救不了芹菜味吧,就在安室糾結的當口,我補上一句:“不過我可以吃一下試試。”
“看在我這麽挑食還要吃芹菜的份上,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個願望?”
我擺出祈求的姿态看他。
“我們呆會去醫院吧。”
像是沒想到我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他露出怔然的表情來。我都想好了他可能會跟我講什麽拒絕的借口,沒想到他只是以那樣茫然的表情注視我好一會兒,突然垂下眼睛笑出一點來:“好。”
這下我準備的那些說辭全都用不上了。但既然如願也沒什麽不好的,快速地結束了不知道該說是早飯還是午飯的時間,我死活也不肯讓安室洗盤子,感覺有一段時間沒站在廚房裏過了,僵硬地把盤子處理好,我拖着他去最近的醫院檢查傷口。
安室難得的很聽話,一路上任由我擺布,甚至還穿上了我好不容易從衣櫃裏翻出來的,他能穿得下的可愛外套來保暖。讓醫生處理完他的傷口,我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替他拎着配好的藥,我和安室慢吞吞地走在回家的路上。這一天忙碌下來,回家的時分居然又是暮色西沉。
路上往常少見行人,這一塊并不是個合适又合格的居住區,但房租非常便宜。似乎因為附近籌劃規建的新建築打地基的時候傷了下水道在補修的緣故,供電可憐又不得平衡,嗡嗡作響着的電燈全然不能拯救我的視野。
夜間通常是微寒伴随着黑暗,鼻子一癢不由得打了個噴嚏,我揉揉鼻子又吸了吸,哆嗦着将手收進袖管裏,走在身後的安室卻突然走上來,握住了我的手。
那份溫度果然非常溫暖。
我扭過頭去看他,最先注意到的是空氣裏被震蕩漂浮起的浮塵,那些微弱可憐的顆粒劃過青年的蒼青色眼睛,一時間有種光波斂于其間的奇異感觸。但那些光斑哪有身後的夜空明亮呢。
“哇哦,今天有好多星星啊。”
我下意識的發出呆呆的感慨。
“要走幾步去公園看看嗎?”
沒想到只是一個早上,他就對我家附近的建築構造了如指掌。悄悄地把冰冷的指尖塞進他暖和的手心裏,我點了點頭。
或許應該慶幸電氣的微弱,在失去人造光線的這片土地上,星空卻是前所未有的明亮。雖然比不上我老家能看到的那些星星,我還是靜靜地看了好一會兒。
“那個……”
“呃……”
我們兩個的聲音居然同時冒了出來。
面面相觑的樣子實在有點好笑,我率先噗呲一聲笑出來,他的表情也因為這份巧合而柔和不少。
“可以讓我先說嗎?”
我感受這那份笑意的消失,其實臉上的表情是不是有點勉強呢,我很怕他看得出來,但我必須僞裝成這種尋常的姿态。
“好。”
明明是早就決定要說出的話。
明明不及時止損的話,只會繼續崩潰下去的。
我感覺自己快要沉入這份粘稠濃厚的黑暗。
“從明天起,我們就不要再見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