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黃玫瑰
沒過多久，茉莉便被吵醒了，時不時傳來一陣鞭炮聲，還有小孩子的吵鬧，洋房地處僻靜，但還是難掩傳來的節日歡愉。
幹脆起床，詹妮拉開窗簾，還能看到幾簇揚揚升起的青煙，茉莉嘆了口氣，本來這個時候她也該在外面玩煙花的。
“小姐醒了”，詹妮一直守在房間裏，和她打過招呼，去将早就準備的輪椅推過來。
“外面是什麽聲音，有客人嗎？”除了春節應有的歡鬧，洋房中也有了一些奇怪的動靜。
“是顧管家請來的匠人，鋪地毯的”。
詹妮看茉莉露出不解的表情，解釋說：“這樣即使小姐不小心再摔倒，也不至于受這麽重的傷”。
這倒是茉莉沒有想到的，嘟囔道：“哪裏用得着這麽麻煩，顧簡也太小題大做了”。
正巧被走進來的顧簡聽見，他先示意詹妮出去，房間裏只剩下他們倆，顧簡掀開被子，一手穿過她的手臂，一手攬住她的腿彎，把人抱到了輪椅上。
清冽的氣息靠近過來，眼前一下子放映畫一般出現了清晨時咫尺相對的場景，她悄悄擡眼看顧簡，他和往常無差別，語重心長的叮囑：“小姐的事，于我而言都是天大的事，以後小心些，別再把自己置于險地，讓我擔心，好嗎？”
頓時，茉莉更加局促，似乎只有她記得這件事，也沒太聽清楚顧簡說了什麽，只是順着他應和了一句，顧簡也沒再說什麽。
換藥，吃飯，休息，相同的事情一遍一遍重複。
期待萬分的春節因為摔傷這個小插曲變得索然無味，哪怕她祈求坐着輪椅出去也被拒絕，顧簡鐵面無情告知她最好在床上躺着休息，外面人多，難免磕碰，茉莉無法反駁。
因為心情低落，茉莉不怎麽想說話，成日裏只能悻悻的窩在沙發上不停的轉臺，電視裏大多在重播除夕夜的晚會，時而爆笑，時而掌聲，茉莉卻不敢興趣，顧簡坐在一邊看文件也不說話，詹妮和趙秀萍也不敢上前打擾，整棟房子在電視聲音的襯托下更顯得冷冷清清。
“顧簡，要不…”茉莉探起身子，試探着和顧簡說話。
“不行”，沒等她說完，顧簡眼皮也沒擡一下就拒絕了，甚至伸手關了電視，把她抱上床，茉莉只能捶他胸口以示抗議，動作還不敢太大，萬一牽扯到傷口，疼的可是她自己，簡直憋悶委屈到了極點。
“我才剛醒，哪裏睡得着，只是一點小傷而已，你卻把我當成小豬圈養”，茉莉指着牆上顯示下午三點的挂鐘。
結果卻聽到顧簡一聲輕笑，頗有些無奈和寵溺的意味：“這倒是個好主意，正好将你養的白白胖胖，才更像一只小豬”。
他上下掃視茉莉，露在外面的脖頸和手腕雪白，藍紫色的血管也看得清楚，就是太瘦了，鎖骨明顯凸出來，挂着的項鏈像是被懸空擡起，下颌尖尖的，好在氣色紅潤，兩頰氣鼓鼓仿佛下一秒就要炸掉的紅氣球。
“小姐乖一些，先把身體養好，到時候不論你想去哪裏，想做什麽，我都陪你去”，顧簡半蹲在她身邊，執着她的手安撫。
茉莉偏過頭，似乎被他說服了，語氣也平靜不少，甚至有些心虛道：“你答應我了就不能反悔”。
好在這些天顧簡每天都會派人到街上去将一些熱鬧有趣的場景錄下來，帶回來給茉莉看，雖然不如親身體會那麽暢快，也可勉強解解悶。
沈鄉的年味十足，仿佛一點沒受現代生活的影響，敲鑼打鼓不絕于耳，雜耍表演的場地也有好幾處，每晚的節目各不相同，小攤小販似乎一下子全冒出來了，就連先前去過的破舊茶館也煥然一新，燈籠和大紅綢挂的滿滿當當。
就在茉莉無所事事，靠着視頻勉強度日的大年初三，艾琳從英國打來了視頻電話，說起來她們也有好幾天沒有聯系了，畢竟艾琳可不像她似的，閑人一個。
“親愛的，你最近過得好嗎？”
艾琳笑的燦爛，紅色的頭發被風吹的有些淩亂，英國正是中午，陽光很好，她身後似乎是一家咖啡館，汽車鳴笛和行人交談聲此起彼伏。
“我很好，最近是中國的春節，特別熱鬧，你呢？”茉莉沒打算告訴她自己受傷的事情，免得她擔心。
“春節？”艾琳來了興趣，她有一次來中國旅游的時候經歷過這盛大的節目，現在想起來仍覺震撼，“真是太巧了，今天是情人節，英國也特別熱鬧，我敢肯定所有的英國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伴侶，竟然沒看見有哪個人是單獨外出的，真是不可思議！”
說着，她将鏡頭環繞一周，确實入目便是玫瑰花，擁抱和親吻的戀人。
畫面又轉到艾琳，還沒說幾句話，她突然變得更加喜悅，沖着遠處招手，好像是看到了和她約好一起慶祝節日的人，然後便火急火燎挂斷了電話：“拜拜茉莉！我要開始情人節的約會了，也希望你能早日找到自己的真命天子！”
茉莉向來是不記得這個節日，每次都是學校中對她大獻殷勤的男生捧着一束束豔麗的花去提醒她。
至于今年，早上的時候她發現床頭的花瓶裏插着一支黃玫瑰。
很淺的鵝黃色，花瓣一層一層裹得很緊，不是常見的玫瑰花，裝點在複古風格的房間裏，別有一番風味。
起初心裏有些疑惑，詹妮每天都會為她準備新鮮的花朵，用于驅散最近卧室中充斥着的消毒水和各種藥品的味道，通常是一些清雅的品種，從來沒有過玫瑰花，不過想着或許是這黃玫瑰太過可愛芬芳，讓詹妮無法拒絕它的美麗，便也沒再糾結。
情人節和一支黃玫瑰。
這麽一想詹妮确實有些浪漫。
“詹妮”，茉莉喚一聲，詹妮便推門進來，這些天詹妮搬到了茉莉對面的房間方便照顧她。
“小姐要睡了嗎？”
“不是，謝謝你的黃玫瑰，還有情人節快樂，雖然今天已經快結束了”，茉莉朝她道謝，詹妮是有戀人的，也在英國莊園裏工作，這次把她帶來中國，他們被迫變成了異國戀，這麽一想還真是過分。
詹妮立馬擺手：“黃玫瑰是顧管家的主意，他昨天特意囑咐我的”。
竟然是顧簡。
茉莉抱着花瓶，端詳了半天，盡管泡在水裏，一天過後花瓣也已微微蜷起，花莖也彎曲，相比剛摘下的時候更多了一絲慵懶和頹唐，看起來像在低頭思考的哲學家一般。
顧簡和玫瑰花。
黃玫瑰送給茉莉。
茉莉觸碰了一下它的花瓣，竟然從指尖湧上了一股清寒，淡淡的香氣纏繞住她，就像新年的早晨，顧簡撐在她身側的手臂，動彈不得。
茉莉立刻将瓶子放到床頭櫃另一側，迅速将自己藏在被子裏，心中暗道：茉莉呀茉莉，你到底是怎麽了？
最近的茉莉變得很奇怪。
不止詹妮和陳秀萍發現了，就連顧簡也覺得不對勁，茉莉對他太過冷淡了。
顧簡以為是自己太約束她，致使她生氣了，這在以前也是發生過的，茉莉和他生氣的時候有時會不理他，有時會大吵大鬧，但是絕對不會超過三天，而現在已經快一個星期了。
“小姐在生我的氣嗎？”
在嘗試多種辦法讨她歡心均以失敗告終後，顧簡決定開門見山。
可是茉莉看也不看他：“沒有，我想看書了，你也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迫不及待趕我走，還說沒有，讓我想想該怎麽彌補自己的過失，居然讓美麗的小姐失去笑容”，顧簡表情認真，似乎真的在思考。
茉莉瞄他一眼，被顧簡抓個正着，他随即變魔術一樣，掌心捧着一個粉色的小盒子。
“是你喜歡的芝士蛋糕，加了芒果粒”，顧簡讨好她，特意跑到市區買了新鮮的糕點。
大概知道茉莉是個小饞貓，每次鬧了別扭，顧簡都會用甜品來收買她，這招确實好用，茉莉雖然嘴上不饒人，可每次買回來的甜品，都會被她一口不剩的吃掉。
茉莉羞愧，明明是她自己心裏別扭，無辜的顧簡卻要一味地包容她的壞脾氣，可是，顧簡越是對她縱容，心魔就越是猖狂，心底的聲音在叫嚣，越來越清晰，茉莉害怕她會失去這一切。
“謝謝你，我現在不餓”。
顧簡無奈，只能先轉過這個話題，拿出幾份資料擺在茉莉面前。
茉莉還以為是公司事務的文件，本來她來中國就是學習管理家族，剛開始倒是信心滿滿，學了一會後發現自己不過大約是真的沒這個天賦，看見文件便頭疼，只好撒嬌全推給了顧簡，顧簡寵她，自然不會勉強。
再一看才發現是溪河市內幾所中學的資料。
說起來中國學校的新年假期已經快結束了，茉莉既然要在這裏生活，自然是要上學的。
“這些是我篩選過的學校，小姐選一所喜歡的告訴我”。
“好”。
顧簡對她的冷漠無可奈何，嘆了口氣從她的卧室出去，關上門又在門口站了好久才離開。
茉莉仔細對比那幾所學校，看起來都差不多，和在英國的貴族學校大不相同，随便選了一所，只因為學校裏種了櫻花樹，春天的時候應該會很漂亮。
把這些資料放到一旁，茉莉打開書桌最下方的抽屜，拿出已經完全枯萎的那支黃玫瑰，詹妮本來要扔掉的，她偷偷撿回來了，明明只要告訴詹妮讓她将花留下就好了，卻偏偏要像做賊一樣，仿佛這朵花裏藏着一個天大的秘密。
茉莉看了一會，又将花放了回去，鎖上抽屜，若無其事繼續閱讀随便拿出來的一本書，翻了半天也不知道這個作者啰裏吧嗦到底在記述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