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女朋友
儀式結束後，中午有家庭聚餐，除了茉莉，只有族中的長輩才能參加，大家都紛紛向茉莉道賀敬酒，順便再勉勵兩句，茉莉的酒被顧簡提前換成了飲料，沒人發現。
貌似是其樂融融的場面，只有祖母臉色不太好看，但對着別人還能勉強扯一下嘴角，看向茉莉時便是毫不掩飾的厭惡了，茉莉無奈，只管自己埋頭吃飯，時不時點頭微笑應和這虛僞的場面。
這場聚會結束後，祖母便搬到了謝菲爾德居住，直到茉莉離開英國的時候她也沒回來。
這期間茉莉還收到了一封郵件，是韋恩從瑞士寄來的。
這是茉莉沒有想到的。
牛皮口袋中裝着一張明信片，圖案是夜幕下的雪景小鎮，宛如童話般美麗，卡片上沒有任何寄語。
還有一個袖珍玻璃瓶，貼着便簽“天使小鎮的雪，你看到的時候大概已經融化了”，确實已經變作了透明的液體，還漂浮着一些細小的雜質顆粒。
後來還是常年服侍塞西爾的傭人在幫她整理塞西爾遺物的時候，偶然看見了這個牛皮袋，解釋說：“韋恩少爺經常會給先生郵寄紀念品，可能是因為先生不在了，才寄給小姐吧”。
茉莉聽了他的話若有所思，将牛皮袋也放入了父親遺物的箱子中。
繼承人之争大局已定，艾琳的父親也不再約束她，艾琳像往常一樣到莊園找茉莉。
艾琳長相明豔，濃眉大眼，一頭紅色卷發，但今日打扮低調，顯然是為了照顧茉莉的心情。
“你真的要去中國嗎？這好像很遠”。
兩人在玻璃房中聊天，外面白雪皚皚，今日雪下的不算大，院子的仆人們好興致伸手将雪花接住，觀察它們的形狀，歡笑的聲音輕輕的，顯然是在刻意壓制，以免打擾到主人。
艾琳很舍不得她，在她即将離開前的幾天恨不得每分每秒都與她黏在一起。
“只是兩年而已，我們每天都可以打電話，現在又不是十八世紀”，茉莉安慰她。
“要不你把我也裝進行李箱帶走吧”，艾琳說着孩子氣的話。
茉莉好笑又感動。
“萬一你不習慣那裏的飲食和生活，過不了一天就吵着要回來，我可沒辦法再把裝進行李箱帶回來了”。
“再說，我把你帶走，戴維哥哥準得親自跑到中國興師問罪”。
戴維是艾琳的未婚夫，從小就定下的家族聯姻，不過好在戴維對艾琳很是愛護，艾琳也不讨厭他，算是默許了這樁婚事。
艾琳果然無法反駁，紅着臉佯裝生氣對她舉起拳頭。
“他要是敢為難你，我就不嫁給他”。
小女孩湊在一起說說鬧鬧，無論如何也繞不過戀愛的話題。
茉莉長的漂亮，兼具東西方之美，在學校向來萬人追捧，可是茉莉對所有的男孩都禮貌而疏遠，他們也只能黯然神傷。
塞西爾的婚姻是自己做主，他自然也不會讓茉莉成為商業聯姻的犧牲品。
艾琳說：“你的戀人會出現在中國嗎？”
其實艾琳也很好奇什麽樣的男子才能讓茉莉動心，茉莉的追求者中不乏百裏挑一的好男人，甚至連皇室的王子也為她傾心，可她不為所動，她真怕茉莉在二三十年後成為一個孤苦伶仃的可憐老太太。
茉莉順着她去思考，她似乎也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中國男朋友？
“大概要個子高一點，長相英俊”，茉莉回答，“就像昨日我們看的那部電影的男主角，大概是這樣吧”。
茉莉笑起來，笑容很深，臉頰邊有着若隐若現的酒窩。
艾琳失望，那個男主角确實很帥，不然也沒辦法成為正當紅的影星，但他已經三十歲了，況且外貌出衆的人她們身邊比比皆是，那個男主角也算不上什麽。
緊接着她好像明白了，“原來你喜歡年長一些的！”
艾琳得出結論，然後像是被電觸到一樣，驚叫一聲。
“我知道了！簡不就是這樣的嗎！個子很高，又足夠帥，年齡長你十二歲，這也太合适了，我可以把我的簡忍痛割愛給你！”
簡直是荒誕不經的言論！
“你在胡說些……”
“小姐們在說什麽，吃些下午茶吧”，玻璃門邊傳來溫潤的男聲，顧簡端着兩疊精致的點心走進來。
艾琳壞笑道：“中國有句古話叫說曹操曹操到”。
顧簡神色依舊，微微挑眉：“在說我嗎？
茉莉尴尬，趕緊解釋：“顧簡你別聽她的，趕緊住嘴，艾琳”，遞給艾琳警告的眼神。
艾琳視而不見，存了捉弄她的心思，眼睛一轉，對着顧簡發問。
“顧管家有女朋友嗎？我有個表哥的小姑姑托我問的”，艾琳鬼點子層出不窮。
茉莉扶額沒阻止她，自顧自品嘗這兩樣點心，再配上詹妮的紅茶，簡直是人間美味。
但她的耳朵卻時刻留意着，因為她也想知道，顧簡從不對她說起自己的私事。
聽到這個敏感又奇特的問句，顧簡沒什麽太大反應，瞥了一眼心不在焉的茉莉，笑道：“這似乎和艾琳小姐表哥的小姑姑沒什麽關系，我就不予回答了，祝小姐們度過一個愉快的下午”，然後優雅離去。
艾琳嘆一口氣，托着下巴：“簡還是一如既往的無情，我收回剛才的話，他是個好管家，但一定不是好男友”。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直到戴維打來電話提醒她別忘記晚上的約會，艾琳這才雙頰發紅不依不舍地離開。
這幾天茉莉也被迫參加了不少酒會，燈光迷蒙，酒精的氣味充斥着大腦，男男女女臉上挂着精致的表情，幸好顧簡在一旁陪着她，應對起這種場面來得心應手，繞是如此，她依舊精疲力竭，今天終于難得清閑清靜，在家裏窩着懶了一天。
只是心裏好像被什麽東西勾起了些雜念，撓的她靜不下心，艾琳走後，她就一個人躺在花房的沙發裏，手裏的書成了擺設，一頁也沒翻動。
“小姐發什麽呆呢？”
詹妮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來了，叫了她一聲，才回過神來。
茉莉搖搖頭：“沒什麽，明天就要走了，舍不得”，随便扯了句謊。
詹妮一邊收拾下午用過的茶疊，一邊笑着安慰茉莉：“很快就會回來的，而且我和顧管家都還在小姐身邊，一切都還和現在一樣，小姐別太傷心”。
晚餐時，顧簡也發現了茉莉的反常，用餐後邀請茉莉一起去花園裏散步。
這個季節，即使是玻璃花房也只有寥寥幾盆花還在盛開，花園裏更是了無生機，只有光禿禿的枝桠上積着一層雪，稍微有些動靜，便撲簌簌落下來。
到了晚上雪已經停了，園中小徑上的積雪也已經被仆人清掃幹淨，整個花園裏亮滿路燈，昏黃的光束頗有種上世紀油畫的複古之美。
茉莉穿着厚厚的羽絨服，毛絨圍巾擋了大半張臉，像個剛從洞裏探出頭的小兔子，可愛極了。
“房子安排在江南，靠近水邊，聽說當地居民也有出門就劃船的”，顧簡開口。
“像威尼斯那樣？”
“大概吧，也不完全像”。
“離溪河近嗎”，茉莉又問，溪河是她母親的故鄉。
“很近”，他特意選在溪河市內一處文化遺址，買了民國時期的一棟洋房，距離市區只有半個小時的車程。
接着很長一段時間沒說話，兩個人安靜的走路，茉莉時不時偷看他一眼，裝在口袋的手心浸出薄汗。
“也不知道今晚艾琳的約會怎麽樣了？”茉莉不知道她為什麽鬼使神差提起艾琳。
顧簡卻是很認真回答她：“若是聯姻，戴維雖然是長子，母親也出身貴族，但是他父親似乎更看重情人的兒子，他能不能順利接手家族有待商榷，至于人品，不好說”。
茉莉沒想到他對戴維這麽了解，不過轉念一想，從前父親就将顧簡帶在身邊，讓他參與家族事務，對各大家族的事情略知一二倒也不奇怪了。
“他對艾琳很體貼，艾琳也喜歡他，這就夠了”，茉莉又想起來下午顧簡避而不答的問題和艾琳的玩笑話。
她裝作不經意的提起：“艾琳問你女朋友的事，怎麽不告訴她？”
“沒女朋友，照顧小姐就夠我忙了”，顧簡這回不找借口了。
“那如果我長大了，不需要你照顧了，你就會有女朋友嗎？”
這個問題問的巧妙，茉莉轉過身，正對着他，仰着頭，眼睛睜的大大的。
顧簡揉揉她的小腦袋：“太晚了，回去吧”。
就知道他又會這樣，艾琳說的沒錯，他太無趣了，茉莉洩了氣，一路上也沒等他，一個人垂着頭回了主樓。
第二日下午，奧古斯塔斯家族的專機已經等候在希斯羅機場，只待茉莉和艾琳這對姐妹抱頭痛哭完畢就可以起飛了。
“親愛的，照顧好自己，有好玩的好吃的，一切有趣的事情要想着分享給我，也要多交朋友，但是我必須在你心裏排第一位！”艾琳鄭重地叮囑茉莉，同時也拜托顧簡務必照看好她的朋友。
小女孩們淚眼朦胧揮手告別，從倫敦飛往中國溪河市的專機在天空劃過一道弧線，一轉眼就看不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