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養她
一盆蘭花放在桌面, 汪林莞獨坐辦公室,無聊間,偏頭看了眼走廊處的蘇潮。
他正在跟一個中年男人攀談。
這人個高腿長, 天生的衣架子,寬松的毛衣套在身上, 痞裏透着慵懶, 荷爾蒙爆棚。
大約發現她在看他, 他隔着遠遠的距離, 咬着煙, 沖她笑了下。
汪林莞臉上一熱, 忙不疊撇開臉頰。
她身上還裹着他的飛行夾克, 攏了攏夾克, 将自己埋在其中,她将注意力轉移到那盆開得正濃的蘭花。
聽林周說, 他特地帶了蘭花是要送給一個姓李成仁的教導主任,這個挺嚴肅的主任據說也會是她的新班主任。
來之前,她對西分的了解僅限于——書呆子和學霸的聚集地。
來之後, 她才發現, 嗯, 比她想象的還要——樸素。
打小念慣了國際學校, 見多了富麗堂皇的建築風格, 這種極簡到甚至可以稱之為破舊的地方。
還挺……與衆不同。
陸染白把她丢到這個地方,真不是在讓她參加“變形記”嗎?
汪林莞胡思亂想間, 視線不由自主又落在蘇潮身上。
見他懶洋洋地靠在欄杆, 遞了根煙給李成仁, 被李成仁拒了後, 擱那兒笑得十分欠揍。
汪林莞:“……”
不是說這個教導主任嚴肅到學生們都怕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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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明顯, 在蘇潮哥哥那裏,壓根兒不存在這種對“老師”的慫比之情。
辦公室只有個年輕的女教師,汪林莞等了片刻,女教師忽然問她,“小姑娘你跟蘇潮什麽關系?”
她懵了懵,“啊?”
女教師給她倒了杯水,笑笑,“以前還沒見過他會主動‘賄賂’校領導。”指了指她面前的蘭花,女教師:“這花挺珍貴吧,錢都買不來的玩意兒。”
汪林莞眨眨眼,盯着那盆開得正濃的蘭花發呆。
她對養花不擅長,她外公倒是個養花高手。
将集團丢給能幹的女兒後,老人家退居二線,平時養養花種種菜,遛狗逗貓,順便給人做媒拉郎配。
逢年過節去外公家小住,久了,她對名貴的花花草草也稍有印象。
這種品相的蘭花極其難得,千金難求,養起來不容易,甚至不是花錢能買到的,一準是什麽高手養的。
蘇潮哥哥在哪裏搞來的蘭花?
“我剛畢業時在英才附中教英語,給他當過一年班主任,蘇潮這人挺混的,不服管教,學校的領導都對他頭疼的厲害。”
女教師呷了口茶,“後來去了十七中,人也沒收斂,反而越發肆意妄為,跟十七中一路之隔的西分也被他鬧得雞犬不寧,李成仁主任時不時就拿他當反面教材。”
“沒想到的是,這小子高考超常發揮,竟還考了A大,當時我們辦公室一陣唏噓。”
“他拿了這麽一盆珍貴的蘭花送我們李主任,又親自過來,想必挺在乎你。”女教師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跟他什麽關系?親戚嗎?”
“不是。”
女教師挑挑眉:“小妹妹?”
汪林莞不想回答,或者說不想定義這段關系。
瞧小姑娘悶不吭聲,女教師自讨沒趣,也就沒再問。
剛巧有學生過來,女教師帶着學生出了辦公室,臨走,看了眼辦公室的小姑娘,想了想,給徐婳發了條微信。
【婳婳,知道今天我瞧見誰了嗎?】
【蘇潮你還記得嗎?他竟然帶了一個小姑娘來西分。】
……
等待的時間很難捱,她趴在辦公桌上昏昏欲睡,瞥了眼外頭,發現蘇潮跟李成仁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那地兒。
正是課間休息時間,走廊裏學生絡繹不絕,幾個女孩兒手挽手路過,汪林莞聽見女生議論——
“剛剛那個很帥的哥哥有點眼熟,你們不覺得嗎?”
“十七中的蘇潮啊,這你都不知道?”
“他就是蘇潮?咱們隔壁學校的那個大佬?”
“我說走廊怎麽聚集了這麽多人,這哥哥很有名嗎?”
“呵呵,你一個高一的當然不知道,蘇潮在整個高中圈,都是一扛把子選手。”
“因為什麽?”
“打架呗。聽說他最開始念的國際中學,英才附中知道吧?富二代集聚的地兒。我有個表姐就是那個學校的。”女孩兒提到蘇潮,來了精神,“十二年一貫制的學校,蘇潮幼稚園時期就讀英才。”
“說真的,他那種二世祖後來去十七中,我表姐還挺意外。”
另一個女生取笑道:“這麽久了你表姐還記這麽清楚,該不是暗戀過他吧?”
“這有什麽?你是不知道,蘇潮以前在英才附中時,成績好,家世好,有點痞,有點壞,這種男生是一堆女孩兒的青春,也還蠻正常?”
“成績好??不對吧?我有認識的哥哥在十七中,說他是個超級學渣。”
女孩兒兩手一攤,“那就不清楚了,或許從英才受到了什麽打擊,轉學後就堕落了呗。”
“英才附中以前有個很出名的女神級人物,徐婳你們聽過沒?好像也是那時候轉學了,不過徐婳是去了國外。”
“他們倆應該算是青梅竹馬吧,反正兩家很熟。”
“你們說,他會不會因為跟徐婳分手了,所以才一個轉了學,一個出了國。”
“?他們倆在英才附中時關系就不好,怎麽可能談戀愛?徐婳非常讨厭他。”
“……不是說因為把人揍成了植物人,才轉學的嗎?”
“為什麽我聽到的版本是……飛機事故?”
一句“飛機事故”,讓汪林莞的睡意陡然消弭,下意識往外頭看去,想尋一下提到“飛機事故”的是哪個女生。
那個“飛機事故”跟他很怕坐飛機……是不是有關聯呢?
上課鈴驟然響起,走廊裏很快安靜下來。
又等了十多分鐘,還不見兩人回來,困意漸漸襲來,她半趴在書桌,明媚的眼睛沒了神采,濃密的羽睫眨了眨的。
下一秒只聽到“砰”的一聲,辦公桌被厚厚一沓卷子震得晃了晃。
淡淡的香皂味兒兜頭而來,汪林莞驟然擡眸,瞧見始作俑者後,她滿眼都是驚愕和不解。
藍白校服出現在眼前那刻,汪林莞看着少年拉好拉鏈,低頭看她,似笑非笑道:“你怎麽在這兒?”
沒得到回複,宋燕丞上下打量她,湊過去,“該不會想明白了,來找我了?”
汪林莞一早就知道宋燕丞在西分念書,遇上他一點不稀奇,只是沒想到還挺快。
忽略他的口嗨,她又重新趴回去,恹恹道:“你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是嗎?”
宋燕丞知道她指的是機場的事兒。
在機場那會兒,被蘇潮摁在衛生間裏警告,大概這人氣場太足,宋燕丞那會兒有點被A到的感覺。
對方沒動手,甚至輕描淡寫地遞了根煙給他。
煙霧缭繞中,年輕男人扣着他肩頭,輕笑一聲,“小朋友,勸你一句,少招我家姑娘。”
宋燕丞叛逆心起,“招了又怎樣?”
他一直以為自己跟這女孩兒的白月光是一個類型,愛玩,口嗨,浪得一比。
結果發現,錯的離譜。
那會兒,對方咬着煙,漫然看着他,沒作聲。
眉眼間猶帶笑意,并沒什麽溫度,甚至剎那間有種不可言明的危險。
讓他意識到,自己看到的可能都是表象。
或許會被揍吧?
他已經想到了這茬,哪知,對方只是拍了拍他的腦袋,笑了下,沒威脅他,也沒再多說。
拳頭砸在棉花上的感覺,大抵如此。
宋燕丞瞬間覺得沒什麽意思。
畢竟,他對汪林莞那個小姑娘頂多算好奇,談不上有戀愛的感覺,只是覺得新奇,好玩,想逗。
而這人對汪林莞那個小姑娘,說是占有欲并不貼切。
宋燕丞起初想不明白,回去後仔細一想,悟了。
跟他游戲人間不同,這人對戀愛壓根兒沒興趣,對這小姑娘所謂的“占有欲”很可能就只是基于——保護。
想到這兒,宋燕丞其實還有點可憐這姑娘了。
難怪當初那姑娘在北海道時,跟她提她的白月光,小姑娘會是那個反應。
自欺欺人,是因為覺得這段感情無望。
不管怎麽努力,也得不到的回應。
索性就騙自己,根本不在乎,以此來維護那層薄弱的自尊。
盯着小姑娘失神片刻,直到聽到李成仁中氣十足的聲音,宋燕丞揮揮手,壞壞地跟他打招呼,“李哥好。”
李成仁沒好氣地冷哼:“叫誰李哥呢?”
宋燕丞:“叫您李叔不是不合适?”
李成仁懶得搭理他,瞥了眼快睡着的小姑娘,李成仁好脾氣地說,“汪林莞是吧?”
汪林莞嗯了聲,忙起身,“李老師好。”
“沒事兒,坐吧。”
汪林莞打量了下門外,沒見到蘇潮的影子,李成仁像是知道她的疑窦,主動解釋,“姓蘇的那小子接了個電話,有事先走了,他說打電話給你了,你手機關機。”
汪林莞拿了手機看了下,果然沒電了。
是什麽事情,讓他着急到連面兒都沒跟她見就急匆匆地走了呢?
“我讓班長帶你先去班裏安排,下午去領新書和校服。”
汪林莞回神,忙說:“謝謝。”
宋燕丞自告奮勇:“叫什麽班長?我去不就成了。”
說着,敲了敲桌面,他促狹地看着小姑娘,“新同學,走了。”
汪林莞不理,這時門口傳來江霧裏的聲音,“李老師您找我?”
李成仁招招手:“霧裏你來的正好,這是汪林莞,咱們班新來的轉學生,你幫着安排一下。”
江霧裏沒想到李成仁前幾天跟自己提的轉學生,竟然是這小姑娘,她愣了愣神,視線從汪林莞身上徐徐轉移至宋燕丞。
半晌,才點點頭,“好。汪林同學,我先帶你去班裏吧。”
汪林莞:“麻煩了。”
她們倆一前一後出了辦公室,關門前,聽到李成仁慢悠悠地問宋燕丞,“想清楚了?真打算出國念書?”
江霧裏脊背一僵,腳步不由自主停了下來,回頭,發現汪林莞正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
江霧裏勉強地擠出一絲笑容,回籠了心神後,江霧裏故作輕松地笑笑,“下堂課是體育,被改成了自習課,我看這樣,不如我們先去領新書和校服吧。”
“你決定。”
“對了,學校要求不能散發,不能帶手機。”江霧裏指了指她散落在腰間的長發,好心提醒,“最好紮起來,不然要被通報。”
“好。”
領完書,去了倉庫領校服,江霧裏盡職盡職地幫忙領了,帶她試了尺寸,又提前告知在學校的注意事項。
兩人路過學校的人工湖,冬日裏,湖面結了冰,旁邊的柳樹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條,垂在冰面。
江霧裏抱着書本,心底很沉,身後的小姑娘忽然開口,“我跟宋燕丞不是那種關系。”
江霧裏腳步一頓,回頭看她。
小姑娘身上還披着飛行夾克,這麽冷的天,她依舊穿着短裙,跟上次在機場時一般無二,仿佛絲毫不畏懼嚴寒。
江霧裏從宋燕丞口中得知,這姑娘是個富二代,以前在東分上學,後來出了國。
似乎還跟裴三是朋友,所謂的青梅竹馬。
能跟裴三那樣的超級豪門公子哥兒是朋友,并且還能被那人定義為“朋友”,想必這姑娘家世顯赫。
沒想到這姑娘沒回東分,反而轉學到了西分。
是因為誰?
宋燕丞嗎?
江霧裏跟宋燕丞一樣,出身書香世家,宋燕丞又有個極度偏執,對豪門公子哥兒大小姐厭惡到極點的媽媽。
所以宋燕丞再怎麽浪蕩,找女朋友,也沒碰過這種千金大小姐。
然而,不止一次從宋燕丞口中聽到這姑娘的名字,上次又在機場發生那樣的事兒。
江霧裏難免猜測,這會兒聽人這麽直白說出來隐藏在心底深處的秘密,江霧裏臉上一紅,轉而又變得煞白。
她還沒來得及解釋,小姑娘又開口了,語調平靜,“我跟他在北海道就只有一面之緣,連朋友都算不上。”
“你不要聽他一口一個‘替身文學’,沒有的事兒。”
江霧裏愣了下,咀嚼出她的言外之意,江霧裏耳尖發燙,“他說你有白月光,是真的嗎?”
可能出于同病相憐,亦或是對這種溫柔姐姐實在沒抵抗力,汪林莞難得沒瞞着她,開誠布公地跟她交心,“是啊,你見過的。”
“告白了嗎?”
汪林莞輕笑,“沒有,可能以後也不會吧。”
江霧裏好奇,“為什麽?”
“他不喜歡我這種類型。”小姑娘折了樹枝,蹲下來,在雪地裏畫圈圈,“我想,就算有一天我主動釣他,脫光躺他床上,他都沒什麽感覺。”
萬萬沒想到小姑娘這麽直白的江霧裏:“……”
汪林莞:“而且,我身體不舒服。”
江霧裏想起她在機場的那個狀态,其實多少猜到了,聽她毫不避諱講出來,她還挺意外。
“是得了什麽不太好醫治的病嗎?”
“不算,但也挺棘手。”汪林莞目視遠方,仿佛壓抑久了,好不容易可以找到一個釋放出口,“我不想耽誤他。”
雪地裏被她勾勒出一只狗狗的形狀,小姑娘聲音清清脆脆,“有時候我很想壞一點,借着自己生病的機會,讓他憐惜我,說不定哪天就喜歡我了呢?”
“但其實,我還是挺驕傲的。”她聲如蚊蚋,“我想他喜歡我,又怕他是因為可憐我才喜歡我。”
江霧裏心潮翻湧地看着她,原來她這樣的女孩子,也會有這種煩惱嗎?
她認真聆聽着,發現這姑娘沉默了許久,轉而問她,“你呢?不告白嗎?”
江霧裏沒吱聲,好久,才低聲說,“有時候開口了,可能就連現在的關系都無法維持了吧。”
晚上回家,汪林莞難得失眠,想起江霧裏那句“開口了,可能就連現在的關系都無法維持了吧。”
那她跟蘇潮哥哥呢?
如果她開口了,告白了,他會怎麽做?
其實,他都清楚的,是嗎?
她對他的那點小心思,他怎麽可能不懂?
是不是借着林周的嘴巴,用“女兒”這種變相的拒絕,來定義他們的關系,也斷絕了她的念頭?
所以,她不敢告白,怕告白了,連這種關系都無法維持。
說到底,她是一個自私的小姑娘。
明明知道,卻假裝什麽都不清楚,惦念着他的那點溫柔。
床頭的星黛露兔兔靜靜地望着她,汪林莞抱着兔兔,将臉頰埋在其中,內心突然有種瘋狂的沖動。
想要不管不顧地跑過去,告訴他。
她不想要什麽“爸爸”。
她喜歡他。
女孩兒對男人的那種喜歡。
能不能給她一點時間。
能不能等等她。
等她病好了,等她變得熠熠奪目了。
等她能配的上他。
就——
劃開手機的剎那,汪林莞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沉悶而隆隆,尋了通訊錄,點到那個名字。
屏幕上顯示正在接聽中。
她的心跳也跟着曲折的線路忽上忽下。
“叮——”
手機接通了。
她握着手機,壓抑着紊亂的心跳,低低喊他,“蘇潮哥哥,我有話要對你說——”
手機那頭是很輕地一聲“诶”,她微微一怔。
女孩子聲音很甜,帶了些許嬌憨,軟軟地回她,“你要找潮潮嗎?他現在正洗澡哦,要不我把電話拿給他?”
……
電話挂斷後,蘇绾绾迷茫地盯着手機,客廳鋪了地毯,她沒穿鞋,赤着腳踩在松軟的地毯上。
剛洗了澡,及腰長發濕漉漉,發梢還淌着水,她本人卻猶然不覺。
門被推開,蘇绾绾下意識回頭。
男人脫了大衣遞給助理,視線落在地毯上那雙潔白如玉的小腳,他輕蹙了下眉頭,沉聲道:“绾绾。”
蘇绾绾縮了縮肩頭,拎着睡裙僵着沒動,只是回他,“好像有一個小姑娘給潮潮打電話哦。”
他沉靜地注視着她,輕笑,“潮潮?”
蘇绾绾順勢改了稱呼:“呃……那……蘇潮?”
他不搭腔,眉目間深沉得可怕。
良久,蘇绾绾眼睜睜看着男人解了腕表,單手扯了領帶,丢在一旁的沙發。
蘇绾绾心裏迷迷糊糊想着:可能又要被“懲罰”了吧?
蘇淮走近她,單手扣着她腦後,在她澄淨的眼神下,低頭吻她,聲線喑啞得有些病态,“我不喜歡你叫別人的名字。”
蘇绾绾眨眨眼:可那是你最親的弟弟呀!
恍惚間,被他咬開唇瓣。
男人吻得深,像是要奪走她所有的呼吸似的。
蘇绾绾揪着他的襯衫,雙腿發軟,幾乎要站立不住,手機也跟着“吧嗒”一聲,砸在地毯上。
被他打橫抱上樓時,蘇绾绾意識逐漸變得迷糊:诶?剛剛她要告訴潮潮什麽來着?
隔天一早,汪林莞接到了林舒的通知,他要去倫敦述職,少則半個月,多則待到年底。
汪林莞本想借此機會跟林舒提一下去酒店住的事兒,醞釀了一堆沒開口,被林舒一句,“舅舅會安排人照顧你,家裏比較安全,你一個女孩兒在外面舅舅實在不放心。”
末了,林舒又說,“不然,倫敦舅舅就不去了。”
汪林莞:“……”
耽誤人家工作這事兒,她真做不出來。
她攢了一籮筐的話,只好勸咽了下去。
林舒去英國後,家裏就一個司機,一個保姆,沒過幾天,保姆說兒媳婦生了孫子,可能要回家一趟。
汪林莞心裏清楚,這不過是個托詞。
舅媽不喜歡她,是顯而易見的,在林染不在了以後,這種不喜歡甚至演變成了厭惡。
這事兒她也懶得計較,自己一個人也樂得自在。
接着兩周,都沒在見到蘇潮,偶爾他會打電話給她,問她情況。
每次通電話,他的聲音都挺疲憊,時間不長。
他沒提過那晚的事兒,她也沒有再問他的勇氣。
期末也如期而至,各種各樣的考試紛沓而至。
進了西分後,汪林莞才驚覺以往他們開玩笑時,說的“考試機器”是怎麽回事。
可能上次跟江霧裏談心,兩個女孩子迅速建立了革命友誼。一塊上課,吃飯,去圖書館自習。
午飯在西分餐廳吃的,打了餐,江霧裏瞧着汪林莞餐盤裏的飯菜,笑着說,“我以為你們這些富二代,吃飯都賊挑剔。”
小姑娘叉了一顆西藍花填嘴裏,沒明白,“怎麽說?”
“聽說你跟裴三是青梅竹馬?”
汪林莞點頭,“勉強算是。”
“他那人吃飯不就賊挑剔,我從來沒見他在外頭吃過東西。”江霧裏說,“但你還挺接地氣。”
汪林莞不在意地回她,“可能吃過苦,就不怎麽矯情了。”
她以前在國外,有段時間別說山珍海味,每天能吃飽飯就不錯了。
跟她關在一起的那個倒黴蛋,從一開始的大少爺脾氣,到後來也入鄉随俗地吃着糟糠剩飯。
人吧,在命都快沒了的時候,一切矯情就都銷聲匿跡。
說起來,那個倒黴蛋好像也姓徐……
叫什麽來着?
徐——
小姑娘眯起眼睛想了想,對了,徐從烨。
江霧裏疑惑:“吃過苦?”
小姑娘似笑非笑看着她,“很意外?”
“确實挺意外的。”江霧裏低頭咬了口面包,“對了,晚上咱們班級有個聚餐,你去不去?”
“聚餐?”
“歡送會吧。”江霧裏的表情淡淡的,“宋燕丞要出國了。”
汪林莞盯着她的眼睛,不知道該說什麽,感情這事兒她自己都搞不清楚,更別說旁人的。
像是怕她擔心,江霧裏笑了下,“沒事兒,我其實還好,他真出國了,我也就不用每天看着他身邊跟着各種各樣的女孩子,自我折磨。”
“而且——”江霧裏垂下頭,聲音有些缥缈,“最近他挺不開心的。”
汪林莞:“他那種樂天派還會不開心?”
這兩周,這人天天來蹭飯,她們倆泡圖書館時,這人也不學習,趴她們旁邊睡覺,十分礙眼。
要不是礙于江霧裏的少女情懷,她早就對宋燕丞動手了。
江霧裏嗯了聲,“他爸媽要離婚了,他可能要跟着他爸爸去米國。”
“或許,不會再回來了。”
于心,她不是很想去,于私,她心裏清楚江霧裏告訴她的原因。
一個愛你在心口難開的女孩子,無法面對的分離,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由着“朋友”的名義,去隐藏自個兒的真心。
自己不敢去,仿佛只有被人陪着,才能生出那麽丁點兒勇氣。
汪林莞放下刀叉,嘆了口氣,“晚上幾點。”
江霧裏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說是聚會,不如說狂歡,一群人去了KTV,點了果盤和啤酒,男生們鬼哭狼嚎,女生們忙着八卦。
大概是這種悲傷的氣氛使然,汪林莞心裏的那點小悲劇也被無限延伸。
開了啤酒,小口小口啜飲。
她從來沒喝過酒,啤酒滋味兒說不出的怪異,很苦又很澀,一如她的心情。
兩罐下去,小姑娘臉上已然染了紅暈,明媚的水眸霧蒙蒙的,說不出的楚楚動人。
宋燕丞盯着她瞧了許久,抽了瓶礦泉水,往她身邊一歪,遞過去,“礦泉水,喝不喝?”
她沒開口,只是雙手托腮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大約喝了酒,沒有平時對他冷冰冰的态度,這會兒瞧上去格外的乖巧。
冰涼的礦泉水挨着她臉頰,小姑娘縮瑟了下,迷茫地望着他,宋燕丞笑了聲,嗓音很啞,“喝醉了倒還挺乖。”
擰開礦泉水,遞過去,“喝吧,小醉鬼。”
她沒接,依舊目不轉睛注視着他。
不是沒被女孩兒用這種眼神瞧,但對象是她,這感覺還挺奇妙。
宋燕丞湊近她,故意逗人,“喂,想不想談戀——?”
小姑娘突然打斷他,聲音聽着有些委屈,“你為什麽不喜歡我?”
“?”
小姑娘一副想哭,卻又哭不出來的模樣,可憐得要命,“你知不知道,我只有那麽一次勇氣——”
她雙手遮住臉頰,讷讷道:“只有那麽一次勇氣——”
“喜歡你。”
宋燕丞:“……”
小姑娘垂下一顆小腦袋,明明很傷心,面上卻平靜無波,不知道是裝的,還是做不出傷心的表情。
宋燕丞不動聲色地注視着她,知道這些話不是跟他講。
這姑娘原來一直都很傷心,是嗎?
擱在長條茶幾上的手機震了震,屏幕亮起,又暗下去。
宋燕丞瞥了眼,瞧見上頭那個“蘇傑克”,他愣了下,明白過來這個“蘇傑克”很可能是蘇潮。
不多時,手機再度震起來,宋燕丞看着半趴在茶幾上昏昏欲睡的小姑娘,猶豫了一會兒,拿過手機,接了電話。
呼嘯的空間裏傳來年輕男人懶洋洋的聲音。
風大,他的嗓音帶着些許不着調的沙啞,攻氣十足。
“怎麽回事兒?電話不接?微信不回?”
手機那頭亂糟糟,隐約能聽到男生們的鬼叫聲。
意識到不對,蘇潮的聲音瞬間沉了下去,“汪林莞?”
手機那頭不吭聲。
男人斂起玩世不恭的笑意,掐了煙,深黑的眼睛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你誰?”
“宋燕丞。”
作者有話說:
水仙第一次真正生氣。
宋二狗:危。
小莞莞:危。
不過,下章就要把小朋友帶回家啦,嘿嘿!感謝在2022-06-27 00:32:48~2022-06-28 00:31:4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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