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嚴家老宅,就算是在白天,也顯得陰森森的。
保镖們沉默地站在自己的崗位上,雖然人不少,但整棟宅子還是靜悄悄的,只有二樓書房,能傳出一點點人聲。
“我出差的事,本來不想讓嚴總知道,他每天勞心勞力,我不想給他添麻煩。”
嚴怿端坐在沙發上,面前的茶桌擺着茶具,他正在邊說話,邊洗茶。
滾燙的茶水冒着絲絲熱氣,滿室茶香中,站在他對面的中年男子,卻冷汗涔涔:“我回去就徹查此事,一定要把那個嘴巴大的揪出來!”
“好。”嚴怿也沒為難對方,只是淡淡地說道,“張叔回去好好查查,我先謝謝張叔。”
他用木夾夾起一只茶杯,把他剛泡好的茶往男人的方向遞:“您先喝口茶,解解渴。”
“謝謝先生。”男人戰戰兢兢地結果茶杯,茶水是燙的,茶杯自然也燙手。但他不敢不接,只能忍着指尖的劇痛,捏住茶杯的邊緣,擡眸看了看嚴怿。
嚴怿迎着對方的目光,微微翹起唇角:“大家工作,都是混口飯吃,上有老下有小的,張叔也不用太苛刻。”
男人的目光明顯一驚,慌張地點頭說着:“知道,知道。”
随後一口幹了手裏的茶。
熱茶一路從舌頭燙進食道,他不敢喊疼,放下茶杯,還畢恭畢敬地恭維:“先生的茶真不錯,清香回甘,沁人心脾。”
嚴怿還是笑着:“張叔喜歡,就拿一份回去。”
話音落下,管家利索地裝了一份茶葉,打了個漂亮的包裝。男人接了禮盒,由保镖送出了門。
下了樓,出了門,他額頭的冷汗才消了一些,而保镖也停下腳步,讓他自己走。
他倒還是遲疑,活動了下麻木的舌頭,他低聲問保镖:“先生這是讓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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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镖人高馬大,直挺挺地站着,像座小山。
垂眸掃了眼男人,保镖惜字如金地開了口:“別忘了項依南。”
男人臉色一白,急忙拎着禮盒走了。
而書房裏,管家嗤之以鼻地罵道:“吃裏扒外的老東西!”
嚴怿起身把茶水都倒了,管家看他不出聲,便主動問:“既然确定是他,幹嘛不把他處理掉。”
嚴怿放下茶壺,拿起絹帕擦手,語氣含笑道:“他那有我的人,我這有他的人,不是很公平吧。”
管家氣不過,抿着唇不再出聲。嚴怿擦完手,看管家那副憋火的樣子,又解釋了一句:“每次都是我們拔釘子,太累了,這次讓他來。”
管家還是板着臉,卻也點頭贊同:“聽你的。”
嚴怿笑笑,拿起手機,看到有一條來自季知禮的未讀消息。
【哥哥,朋友圈第一條點贊!】
嚴怿沒多想,順着季知禮的指示,打開了季知禮的朋友圈。
然後他:“???”
嚴文淵覺得自己并不在意季知禮跟誰同住,只是季知禮從離開學校後就跟自己結婚了,一直是受保護的狀态,心思難免單純。
現在他們離婚了,如果季知禮因此結識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他也是有責任的。
況且季知禮還沒去看病……
嚴文淵覺得自己有充分的理由關心一下季知禮,于是他撥通了季知禮的電話。
“嘟……嘟……”
電話響了兩聲,被挂斷。
嚴文淵懷疑自己聽錯了,又撥了一遍。
“嘟嘟嘟……”
這次幹脆打不通。
嚴文淵開始不滿了,壓着火繼續打。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
“!”嚴文淵氣得差點把手機扔出去,季知禮竟然挂他電話!挂他電話!
嚴文淵忍住扔手機的沖動,打開聊天記錄。上次的信息季知禮就沒回,他平複了一下情緒,給季知禮又發了一條:【接電話。】
可是他發出去的信息,前面多了個紅色感嘆號。
他被季知禮拉黑了。
“哐!”手機被嚴文淵狠狠拍在桌上,“不知好歹的東西!”
他再也坐不住了,他一定要把季知禮揪出來,好好修理一頓不可!
季知禮終于擺脫了嚴文淵,別說接電話了,他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嚴文淵。
他的新住址目前只有嚴怿、季琳、申曉音知道,他不怕嚴文淵找上門。至于工作室,他壓根不回工作室,也叮囑過保安不要任何跟嚴氏有關的人進去。
之後他全心搞他的事業,不跟任何人聯系,連嚴怿也不聯系了。
上次的話說得很清楚,他跟嚴怿的關系,不能進一步升級,那就沒有保持的必要。雖然同情嚴怿的無謂付出,但他又不是救世主,管不了那麽多不平事。
至于嚴怿給他出的那些錢……
反正嚴怿不缺那點小錢,日後如果有需要,他再還就是,目前先不用管,不給自己立多餘的人設。
當務之急,是另一個問題。
自從申曉音在季知禮的大平層暫住,就受寵若驚地每天給季知禮打掃衛生,做飯,像個賢妻良母。
季知禮也像承諾過的一樣,拟定了非常合理的合同,跟申曉音簽了。
可簽完合同,日子一天天過去,除了屋裏的舞蹈室,季知禮半點沒提新劇的事。申曉音着急又不敢催,每天都用熱忱加渴望的目光盯着季知禮。
終于在一天清晨,把季知禮盯笑了。
“這麽急嗎,田螺姑娘。”季知禮調侃道。
申曉音居然臉紅了,支支吾吾道:“也、也不是很急……就是白拿工資,感覺像騙吃騙喝……”
申曉音長了張娃娃臉,全身上下,就臉蛋上有點肉,所以顯得憨憨的,還有點可愛。
季知禮放下吐司擦擦手:“其實我有重要的事情安排你做,來,你看這個。”
他把手裏的iPad轉向申曉音,在申曉音探過來看時解釋:“這些名單,都是我覺得很适合咱們舞團的,你負責打電話跟他們聯系,盡量把他們簽過來。”
“啊?”申曉音錯愕擡頭,對上季知禮的視線。
他已經有點感覺季知禮在忽悠他,這麽長時間以來,他沒見過季知禮說的舞團的其他人,這會兒看到名單,敢情所謂的舞團就只有他們倆!
季知禮卻面不改色,沒覺得有什麽問題:“去吧,挨個打電話。”
申曉音看看季知禮,又看看手裏的名單,只好任勞任怨地去了。
季知禮吃完早餐,順手把杯子和盤子扔進水槽。
他确實想鍛煉鍛煉申曉音,只要申曉音能用起來,他就又能偷懶了。
但是他聽着申曉音打了幾個電話,發現這孩子太軟了。
“你好,我這裏是季風舞團,請問你有沒有興趣……嗯,我們舞團是新舞團……你沒興趣?好的,再見。”
“你好,我這裏是季風舞團,請問你……哦,你沒興趣啊,好,再見。”
“……”
季知禮聽不下去了,到客廳拿走了申曉音的手機。
申曉音頓時不知所措,大眼睛盯着季知禮,随時準備認錯。
季知禮卻把手機放在一邊,随後拿起自己的手機:“我給你示範一下,你等會兒像我一樣說。”
話音落下,他随機撥了個名單裏的號,點了外放,把手機平放在桌上。
電話很快接通:“喂?”
季知禮像換了個人似的,一點都不懶散:“你好,是張揚嗎?”
對方:“我是,你是?”
季知禮:“我是季風舞團的負責人。你在上周的《雲卷》中表現非常出色,我想跟你談談合作。”
對方:“呃,謝謝……可我沒聽過你們舞團啊。”
季知禮:“不要緊,你們畢竟年輕。我們舞團跟各大劇院都有密切的合作,著名的錦華老師和明月老師你知道吧,都是我們舞團的指導老師,去年的《夢之隊》和《藍太陽》都有我們舞團的成員參與。今年我們拿到一大筆投資,準備獨立制作一臺劇目,全國巡演的流程已經安排好了,如果順利,明年還會出國演出。現在籌備的差不多,只缺幾個像你一樣優秀的舞者了。”
對方:“啊?錦華老師和明月老師都在你們那?還可以巡演?”
申曉音聽得大氣都不敢喘,季知禮太能吹了,那兩位業內大牛誰不知道,平時見都很難見到,他竟然敢說是舞團的指導老師。還有那些知名劇目,還有全國巡演……
季知禮氣定神閑:“沒錯,只要來我們舞團,演出機會,知名度,參賽資格,晉升方向和晉升渠道,都不用擔心。如果有心往娛樂圈發展,我們也可以給你提供支持。”
對方:“那我考慮一下吧。”
季知禮:“這樣,你如果感興趣,我把工作室地址給你,抽空你來面試一下。”
對方:“還要面試?”
季知禮:“當然。我們名額還挺搶手的,我只是負責物色人選,最後行不行,還要通過各位老師的測評。”
對方:“那好,你把時間和地點發給我,我去面試。”
挂了電話,申曉音人都傻了,愣愣地把視線從手機轉移到季知禮:“我們舞團,現在只有咱們倆,這樣說……”
“怕什麽,”季知禮道,“你只要知道,說出去的話,我都能兌現就行了。他們每個人不是都有備注嗎?就按我剛才那麽說,先捧對方,再吹自己,最後給點危機感,能撈幾個撈幾個,去吧。”
剛說完,門鈴響了,季知禮去看門,留申曉音自己琢磨。
門一開,季琳嚴肅的面孔跟季知禮視線相撞。
“姐,你怎麽來了?”季知禮比打電話還熱情,立馬讓季琳進屋,還給季琳找拖鞋。
季琳換鞋進屋,馬上發現了申曉音。
申曉音不認識季琳,茫然地站起來。
“你去別的房間打電話。”季知禮指揮完申曉音,轉身去給季琳倒果汁,“姐我最近太忙了,本來忙完再去看你的。”
季琳往吧臺的高腳凳上一坐,言簡意赅地開腔:“季睿的事我知道了。”
“……”季知禮遞過去水杯,一臉被抓包的驚訝與難堪,中間還夾雜着一絲釋然,“我錯了姐!”
“你膽子也太大了。”季琳喝了口果汁,“要不是阿姨心血來潮去學校宿舍找他,家裏還不知道他曠課了!”
季睿這學期住校,跟學校請了假,按道理不會有問題。可他媽心疼兒子住校,想去看兒子,結果被發現人沒在。
季家都亂套了,季紹東大發雷霆,讓季琳去查查那小子哪來的錢離家比賽,季琳順勢查到了季知禮,但沒跟季紹東說,安撫完家裏情緒,也知道季睿第一個賽程結束要回來了,這才來找季知禮。
季知禮卻笑笑:“年輕人有夢想是好事呀,我跟他聊過,他保證不影響課業,我才幫他的。”
他傾身拄着吧臺,無辜地對季琳眨眼:“姐姐,你沒跟爸爸說是我在幫他吧?”
季紹東已經是半退休狀态,季琳瞪了季知禮一眼,還是點了點頭:“以後這種事要先跟我商量。”
“姐姐最好啦!”季知禮眉開眼笑。
季琳本來也不是興師問罪的,她拿出一張名片推給季知禮:“今天晚上七點,給你訂了位置,去見見。”
季知禮垂眸看名片的頭像:某某公司,某某總監。
季琳竟然給他安排相親。
“姐……”季知禮哭笑不得,“我覺得我行情還可以,不至于相親吧?!”
“認識個新朋友,又不一定非要發展。”季琳有理有據道,“這個人我認識,很可靠,比嚴文淵強多了。”
“……”季知禮無可奈何地拿了名片,他大概明白季琳的用心。朋友圈季琳也看到了,但她一直沒問,剛才她進門,也只是給了申曉音一個眼神。
他們這種家庭,季知禮就算再找,也得找門當戶對的,申曉音怕是根本不入季琳的眼。季琳是既怕他表面不在意,背地裏因為離婚難受,又怕他随随便便跟人發展,再找個不合适的人。
“好,我去看看。”季知禮道,“謝謝姐姐啦,我這麽大了,還讓你操心。”
季琳的表情終于緩和,淡淡一笑:“你好好的。”
“我有這麽棒的姐姐,肯定好呀。”季知禮嘴甜得很,說到這裏,又笑嘻嘻地揶揄,“不過姐姐呢?有沒有新歡呀?”
自從那個姓顧的跟季琳分手,季知禮再沒聽過季琳談戀愛。
“我暫時沒時間,”季琳又等了季知禮一眼,“你還是關心你自己吧。”
季知禮好好打扮了一番,去見相親對象。
對方年紀不小,也有27了。穿了身得體的西裝,五官雖然普通,但氣質穩重。
“你好。”季知禮挂起标準微笑。
“你好。”對方說不上熱情,卻也十分客氣,“聽你姐姐說你口味清淡,所以提前訂了這裏。”
“你費心了。”季知禮笑笑,接過菜單。
點了菜,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因為在包廂,私密性很好,兩人聊得也愉快。
飯後,季知禮和對方加了好友,相約有空再見面,一起走出了包廂。
下一刻,他笑容凝固,對上嚴文淵噴火的視線。
“啊我想起來我還有事,”季知禮很不走心地跟相親對象說道,“我先走一步,咱們下次再約哈。”
他晃了晃手機,示意了一下就立馬轉身開溜。
季知禮沒喝酒,為了方便,也沒把車停在停車場,而是停在馬路邊的公共停車位了。
他覺得他跑挺快,結果在他剛摸到車門時,還是被嚴文淵從後方追上。
“你還想跑?!”嚴文淵都要氣笑了,他按着車門,扳着季知禮的肩膀,迫使季知禮回頭,“你幹嘛躲着我?是不是做什麽對不起我的事了?”
季知禮意識到跑不掉,轉身的同時退後一大步,跟嚴文淵拉開距離:“嚴總,咱倆離都離了,請你自重一點。”
“你!”嚴文淵又開始火冒三丈,并且想到剛才季知禮跟別人站在一起,心裏那滋味兒更是難受,“你剛才跟誰吃飯?那個人是誰?”
“管得着麽你。”季知禮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這才看到嚴文淵身後慢慢走過來的嚴怿。
然後他一秒變臉,笑眯眯地朝嚴怿打招呼:“哥哥!”
“哥什麽哥?!”嚴文淵發現季知禮居然叫嚴怿哥哥,火氣再也控制不住,伸手就去拽季知禮,“你離開我就是為了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往?你看我能不能管你!”
“嚴文淵!”季知禮見嚴文淵動手,聲音陡然拔高,“光天化日的,你還要不要臉!”
嚴文淵顧不上那麽多了,甚至身後的嚴怿他也不在意了。
本來今天好不容易約嚴怿出來,是想趁機打聽一點公司的事,想不到能遇見季知禮。看到季知禮跟一個看起來就讨厭的男人有說有笑,他恨不得當場把那個男人打一頓。
他們才離婚幾天?!季知禮就有人了?!
嚴文淵眼裏再看不到其他人,一心只想把季知禮抓回去,他鉗住季知禮的胳膊,打開車門道:“剛才那個人是不是住你家?帶我去看看!季知禮,你別挑釁我!”
“你有病啊!”季知禮不肯就範,大力掙紮着罵,“你瘋了嗎!嚴怿!管管你家瘋狗啊!”
嚴怿自然也看不下去了,他可不想等會兒因嚴文淵打架鬥毆而進公安局。
快步走上前,他從嚴文淵手裏解脫出車門,繼而拉住嚴文淵的胳膊:“文淵,注意形象!”
他的聲音還是有點作用的,嚴文淵動作一頓,轉頭看向嚴怿。
由于太過激動,嚴文淵目露兇光,眼白泛起紅血絲。
嚴怿緊蹙眉頭,沉聲警告:“你還記得自己的身份嗎?在公共場合鬧事,明天還想上新聞?還嫌公司不夠亂?”
嚴文淵的眼神終于回複一點清明。他們這個餐館非常偏僻,好在剛才沒有路人,不然早就引來了圍觀。
可他不甘心啊!今天讓季知禮跑了,他又抓不到人了。
他原本以為找到了周骞工作室,就能找到季知禮,可季知禮太狡猾了,根本不回工作室,而且住處也完全找不到。
趁嚴文淵猶豫,季知禮果斷抽身,揉着胳膊瞪嚴文淵,有嚴怿在,他也不怕嚴文淵在胡來,硬氣道:“你聽好了,我不想跟你們姓嚴的再扯上關系,你不要再打擾我,也不要打擾我的朋友,不然鬧到法院,咱們雙方都不好看!”
“你!”嚴文淵又想發火,奈何嚴怿攔着,晚了一步,季知禮已經迅速開門上車,發動了車子。
季知禮毫不猶豫地開出停車位,把嚴文淵和嚴怿甩在了腦後。剛剛掙紮時感覺不到,這會兒慢慢遠離了風暴,才覺得心慌得厲害。
不僅如此,他還心底發苦,眼眶發熱。
原主的情緒又來了。
“憑什麽,”原主哆嗦的聲音響起,“憑什麽婚都離了,他還想控制我?他怎麽能這樣對我……”
“別激動!”季知禮急忙安慰,“還記得我說過的嗎?人渣就是人渣,不會因為你的忍讓和遷就變好,錯的是他,不是你。”
原主:“如果我能像你一樣堅強就好了。”
“會的,你會堅強起來,”季知禮道,“以後你會無堅不摧,再也沒有誰能傷害你了。”
原主消沉了一會兒,季知禮好一頓勸。總體來說,他跟原主相處還是和諧的,而且他也習慣了安慰原主。
有時他甚至覺得,原主就是曾經的他自己。
來到這個世界,也許不是原主的怨念太重,而是老天爺給他一個機會,跟自己的過去和解。
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開了一個多小時,原主的情緒慢慢平複,季知禮本想去酒吧散散心,但申曉音打電話來說招人的事,季知禮才想起來家裏還有個人在等他,于是他開車往回走。
快十點時,他到了家。
這個住處是一梯一戶,頂樓複式,也是季家的房産。季知禮嫌複式麻煩,才住樓下的大平層。電梯“叮”得一聲打開,他像往常一樣邁步出去。
卻在家門口看到嚴怿。
跟嚴文淵吵架時,他說不想再跟姓嚴的有瓜葛,倒也不是信口胡說。
他是真的不想再跟嚴文淵扯上關系,包括與嚴文淵有牽扯的嚴怿。
嚴怿跟晚上見面時一樣西裝筆挺,只不過風衣外套搭在手臂上,表情在走廊硬冷的光照下中,顯得陰晴不定。
“你怎麽來了?”季知禮心生疲倦,也懶得再嬉笑迎合。
“我來看看你。”嚴怿唇角上揚,聲音還是那麽溫柔。
“看過了,你可以走了。”季知禮側身,擺出送客的姿勢。
可是嚴怿沒動,還是用溫和的眼神看着季知禮。
季知禮懂了,也勾唇挂起笑臉,仰頭迎視嚴怿:“有什麽事你盡管說,跟我還見外嗎。”
嚴怿笑容卻淡了,直直盯着季知禮,季知禮從前沒仔細看,這時才發現,原來嚴怿的眼睛,隔着鏡片也很好看,是标準的桃花眼,眼神專注起來,竟然比嚴文淵還深邃。
對視中,嚴怿輕聲問道:“你上次跟我說的話,還算數嗎?”
“哈?”季知禮懵了,他跟嚴怿說過太多話了,嚴怿指得什麽?
嚴怿踏出一步,離季知禮近了。他仍是盯着季知禮的眼睛,不催促,只是重複道:“還算數嗎?”
他的聲音太溫柔了,以至于季知禮仿佛聽到繁花在春夜綻放的聲音,連帶他的心也跟着柔軟起來。
然後他想起嚴怿問的是什麽了。
上次見面,他跟嚴怿說,跟我走,我給你自由。
嚴怿來找他兌現承諾了。
他不知嚴怿為何這麽做,此刻也不想深思。
他只是想起,以前他看上哪個男人,都是直接下手。是來了這裏後,才開始畏首畏尾的。嚴怿是他這麽久以來,最有好感的男人,為什麽不能試試呢?
季知禮走近嚴怿,視線從嚴怿的眼睛,慢慢滑到唇畔,輕道:“算數。”
說完,他果斷吻上那張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