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難相守(池小衣番外下)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一定是着了魔,有多少次重複不可能的事情了。
前幾日裏,我已經被沐陽看穿,這一次我竟又重蹈覆轍。也許在愛情面前,人糊塗一點也沒什麽的。只是我還不曾縱容自己選擇妥協。
妹妹,你這個樣子,可真是丢相公的臉。池心柔從馬車裏下來,她不屑地呶了呶嘴,看着我諷笑。
我頭暈目眩,差點被她重力的一巴掌帶到地上。池心柔一直讨厭我,這我都是清楚的,可是她怎麽可以害死我腹中的孩子。我從來也沒有這般痛恨,我罵,池心柔,你娘是個狐貍精,沒想到你也是這種貨色。
其實,被人指責成瘋婦的我有時候也需要發洩一下心中的怒火。然而,我沒料到,她會因着這句話來殺了我。她袖中藏有的利刃滑破我的手臂,我一吃痛。将她推出去,而那泛着血漬的利刃被我搶在手裏。
我想問問,為什麽?可就這麽剎那的功夫,我看着藍袍一閃,有人将她緊緊護在了懷裏。我能想見,此時這個人是何種表情。也許他會想着殺了我,畢竟我推的是她兩年之前重新迎娶的夫人。我的姐姐池心柔。
她已經在幾個月之前懷上了他的孩子。
他瞪着她,惱怒道,心柔,你同一個瘋子計較些什麽!池心柔望了我一眼,她嬌嗔道,相公,明明是她欺負我。
看着她的表情,我哭笑不得。拿劍殺我的人是她,說謊話污蔑我的也是她。
然而他的話更是冷酷地好沒道理,他怒道,既是瘋子,斷然做不了其他什麽,沒胡亂殺人已是不錯。你還想怎樣?池心柔嘆了口氣,語氣較真地可憐。就連一旁置身事外的百姓都忍不住向她投去同情的目光。其實,有誰能想到我的無助,有誰知道究竟誰才是被冤枉的人呢。
适才你真想殺了心柔?我頓了老半天才知道他是在同我說話。因着他懸空的食指還正中我的眼睛。我無力辯駁,也沒有辯駁。他又說,池小衣,我早先就對你說過,別試圖挑戰我的耐性。說着他将池心柔抱着離開了,他們的挨得是那麽近。
我第一次明白,原來不是我還不夠愛他,只是我愛他的同時他已經愛上了別人。
我手中的竹罐铛一聲掉墜在地。我看着它滾至沐陽的腳邊。他果真停了瞬。我的頭無比的疼痛,我問,是不是無論什麽時候,你都只信她的?他卻回了我,哼。池小衣,你姐姐之前是什麽樣的,你最清楚!
他究竟是轉過了身,究竟是對我一笑。可是他說,你平日裏做的那些歹事,即使你自己想不起來,這淩城的百姓也替你想得起來。如今……你覺得我還會相信你麽?
我知道他還為那些事恨着我,我心裏清楚。你讨厭我,我很明白。可這麽久了,你為什麽說我是個瘋子,我沒瘋。我還是曾經的池小衣。這……你是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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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想起山林中,野茴香的見證下,他搖着我的雙肩,他凄凄而笑。是啊,我早就想起了所有的一切,只是我還欺騙着自己,使我自己想不起罷了。
既然這樣,秋沐陽,你為什麽還說我是瘋子呢?我瘋到如此地步,你是不是覺得挺難耐的。你歡喜池心柔,為什麽不直接扶為正室?為了愛你,我連自己的親爹都置之不顧,就連他的死我都沒放在心上。這些,我本可以慨然而說的,卻并非這些诘問,以及想象不到的哀求。
相公,這些惡事我也不清楚,我也想不明白事為什麽,你信我,信我,我從來也沒有變過。他還是走了,走的時候背影在煙塵裏那麽的英姿勃發。
我那樣眷念的背影,無限拉大,定格在了我的心上。
直到有一天再次踏入賭館,那些男人将我趕将出來時的絕望。我知道能不惜拿走我性命的膽量僅僅來源于沐陽的命令。是了,若是他随意叮囑一下,這賭館誰敢不讓我進?
本就是自家的賭館,我一直知道,這裏的主人是他。所以我才每次在這裏賭我們曾經的感情。可,事到如今,我只能試着相信,秋沐陽,他對我再沒有愛了。
恐是上天垂憐罷,否則不會讓那麽多人把我打得全身是傷逃出去還能遇到一位救命恩人。
她就是昔日唯一誇我性子直爽大氣的女人,也是她在這緊急的時刻救了我的命。她的手裏抱着許多禮物。她笑得不好意思,我很快明白。那是她心上男子送與她的。
我恍惚也記起與沐陽新婚一月的日子裏,也曾這樣羨煞旁人。也這樣懷裏抱着不知所雲的禮物東竄西竄。我回憶,以前也有人送過我這些。
她在我神往的時刻突如其來的說,小羽送的。其實我哪裏知道什麽小羽?可我想,她能這麽忘我地說出她心上人的名字,那只是因為她很幸福。不像我,無休止的煩惱。
我捂嘴笑她,我說,水姑娘,這種事情你也信,一個男人送你這些?無非是希望你衣食無憂,過得安适罷了,可見他對你的心意。
說完這句話,我就走了。我好羨慕她,那樣明快的笑容。
後來,嚴堂主奏請沐陽,接了他的兩位恩人來。那天在閣樓處,風拂走了我手中的絲絹,沐陽讨厭過的絲絹。有着我倆共同回憶的絲絹,就那樣擦過我的指間飄過。
其實,早就想過要棄了它。可是我心裏,我心裏還是……舍不得。
我們聊了許久的天。最後用膳才被迫回了廳堂。
水姑娘,她是那樣善良的女孩子。我真是幸運,會擁有這樣美麗的朋友。我從來都沒有過真心的朋友。然而如水姑娘這樣的女孩,我會覺得相見恨晚。只有她如此誇贊我絲絹上的野茴香。
她說話的時候眼角嘴角都是笑。她同我打趣,問我為什麽不繡蓮花?我苦笑道,野茴香才是我和相公之間最美好的回憶。
可惜,只是過去,我再也不可能回到過去了。
她的眼珠溜溜打轉,出人意料地安慰我,其實,想要回到過去也不是不可能。她真是一個好人,能想到這樣的話來安慰我。
等到我們落座在廳堂裏,我又見到了點點體貼的一面。她身旁的男子那樣柔情似水,面上溫柔的笑容是比沐陽更動人心魄的。沐陽一直命人将莊裏珍藏的酒往那公子酒裏倒,而點點卻一直奪那人的酒杯拿去喝。
我能明白她究竟為什麽這麽做,那只不過是擔心她的心上人受酒所累,因酒而傷。
她該多麽歡喜身旁的男人啊!可誰知道,我也是多麽歡喜身旁的男人!
看着他們,我突然想哭。我辭了一衆,快速出了莊。臨近回廊,突然聽見嚴堂主和屬下的對話。
沐陽……沐陽竟然懷疑他們,竟然想着派人對付他們。
當夜,我拉着他的手。我說,沐陽,求求你,放了他們。他們同我沒有幹系!他冷笑着反問,池小衣,你不就是想夥同外人殺我為父報仇麽?說着一扇門被推開,他拂袍走了。
我走在空蕩蕩的院子裏,我坐在水榭旁許久。我告訴點點了一切。她并不害怕。只是笑着看向一旁的白公子。
我要救他們出去,他們是我不可多得的朋友。
就在莊外,我看着拿劍的嚴堂主擦身而過。咫尺的距離,他竟然沒有發現我們?白公子腰間的玉佩金光一閃,我吓着暈倒在地。
我蘇醒時,她終于對我說,小衣。我替你解怨。解怨?我愣了愣,才覺得可笑。她又說,要解怨就得付出實際性的代價。比如失去自己的心。
聽後,我暗暗開心。如果有這種不需要疼痛,又可以回憶着美好死去的法子,那該當是一件多麽幸福的事情。我點了點頭。
不過我撒了謊,我并沒有失憶。我只是害怕想起。可等到我必須想起的那天,便是一發不可收拾的那天。
點點并沒有告訴我其中幸福的事,我也沒有多問。只是腦子裏那些不曾清晰的碎片慢慢地拼得完整。我想起三年之前池心柔給我飲下的藥,以及我在後院聽到爹和沐陽的那一番話,還有推門暈倒前的那一瞬我所瞧見的一幕。
其實,我很久就清楚了,我怎麽就不願意接受呢?我爹負了沐陽的娘,抛棄了他,以至于他成了孤兒。
命運竟這樣狠心捉弄。我愛上一位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
我那樣愛着他!
我會殺了池心柔,因為她害了我孩子。不過我不會殺沐陽,因為他也是可憐人,因為我深深愛他。
那一日,天很藍。姨娘坐在正中央,身旁站着的是為莊盡心盡力多年的嚴堂主。四周的下人手中執着□□,神情嚴肅。
這些跟着他的屬下根本沒有把他放在眼裏。有人把弓拉得咯吱響,正朝着沐陽的心窩。
我疼得雙肩都在抖。那箭穿透了我的身子,我朝地上倒去的時候,我還望見沐陽眼中的痛楚。他摟着我時,不停地問,為什麽,為什麽要擋箭。我以為他連死的機會都不給我,只是苦笑着搖了搖頭。
是啊,為什麽,為什麽我會這麽沒心沒肺地替一個仇人擋箭?其實,我如何知道是為什麽?說我不怕死那是假的,要不然我也不會為自己心中想要的茍活到現在。
我說,沐陽,這下我們池家不欠你了,我爹給你娘償命,而你被爹抛棄的痛苦也……也有我池小衣來還。縱然我死并不能與你多年所受的苦相比。可是我……我不也一樣麽,腹中的孩子沒了,我也被你冷落了三年。說實話,我都不知道現在該……叫你一聲相公,還是哥哥?
聽到這些話,他禁不住哭了。他撫着我的臉,笑得勉強,傻瓜,你胡說什麽,我秋沐陽只有你一個妻子。我從不把你當成我妹妹,你是我的,永遠都是我的。聽話,別死!你應該好好活着,這樣就可以殺了我,替你爹報仇,替你自己報仇!
我想我臉上心裏都是笑着的,他之所以能說這些話給我聽,說明他心中還是在乎我的。
如是這樣,那就夠了。
我覺得全身都不屬于自己的一般,心格外地輕松。
我的眼前來回飄蕩着山林裏遍開的野茴香,雪白雪白,一大片一大片的。沐陽在那裏執着我的手說,小衣,命中注定你是逃不掉的。
我拉着沐陽肩前的青絲,我也想……想告訴他,沐陽,命中……注定……我會愛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