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謀已久

第15章 穿堂風，引山洪

◎你以為你們一樣，其實不一樣◎

青春期的自卑是痛苦的根源，你以為你們一樣，實際上你們不一樣。

...

要放寒假了，知茗考的還行，算是穩定發揮，進了前十，過個好年肯定是沒問題了。

她在成績單上找着岑易的名字，第十六名，跟她之前的名次比往上漲了幾個，知茗不知道岑易對待成績是什麽态度，但她肯定是沒用心就對了。

考試前幾天自習的時候，大家不是拼命刷題就是瘋狂背書，遇着幾個有心眼兒的，存着題偷偷的去問老師，同學們心裏都憋着一股勁兒，平日關系再好的，也免不了要在成績上較高低。

反觀岑易呢書不看，題不做，連筆都懶得提一下，不是對着窗外發呆，就是趴在桌子上睡覺，好不容易支棱起來，就在椅子上發呆，老神在在的也不知道她看什麽，知茗見她這樣子，急的嘴裏都上火起泡了。

拿着冊子過去找她“你不複習嗎老葛說了這次數學卷子，他會出難題的。”

岑易打着哈欠，抻了個長長的懶腰“能有多難還不就那樣。”

懶懶散散的，什麽都不放心上，知茗想給她鼓勁兒，都不知道該往哪裏加油。

“考不好，你爸媽不會罵你嗎”

岑易懂了“所以，你考不好，你爸媽會罵你”

“何止，打都有可能。”

知茗實話實說，知利軍也許說幾句就過了，但唐琪華是會動真格的，小學的時候，知茗貪玩沒複習，數學考了個七十分，當時唐琪華正在晾衣服，想都沒想衣服架子就落下來了，疼的小姑娘眼淚唰唰往下掉，那回痛打知茗到現在都記得，可以這麽說，現在的好成績，有一大半都是被唐琪華吓出來的。

這種考不好怕挨打的體會，岑易是沒法了解的，她爸媽面都見不上，哪還會管這個。

女孩睜大眼睛，眸子又清又亮，真誠的不能再真誠，這種關心，不必說出口，岑易也能感覺到。

掃了眼她手裏的數學冊子，從桌兜裏把自己的找出來，收起無精打采的懶散勁兒，拿起筆來，正襟危坐的瞬間就有了好學生的樣兒。

“多少頁”

...

今天最後一天，各科老師早提前布置好了作業，知茗數了，光語文一科的卷子就二十來張，再加上別的...深呼了口氣，還不如不放假。

知茗縮在校服領子裏，四處尋着岑易的身影，都這個點了，她怎麽還沒來

借口去廁所的時候，拿出手機給她發了個消息——

「你來了嗎老葛要開班會了」

消息回的很快，幾乎是她剛發過去，下一秒就回複了——

岑易「我回家了，有事，跟老葛請過假了。」

她回家了知茗打字的手頓了下，在輸入框編輯‘這麽突然是有什麽要緊事嗎’又覺得不合适，這是人家的隐私，岑易沒主動說，自己這樣問不好，于是删除，重新發出一條——

「你是回京北了嗎」

岑易「嗯。」

知茗「哦哦，那寒假愉快。」

岑易「愉快」

放下手機，女孩的臉上有着明顯的失落，垂着頭，兩手縮在袖子裏，早知道...昨天應該跟她好好道別的，她們連再見都沒說呢。

又不是見不到了，還有下學期呢，可不知道為什麽，一向自我安慰了得的女孩，立在鬧哄哄的走道，突然就沒勁兒了，四十五個人的教室，因為少了那麽一個人，變的了無生趣。

不放假的時候，都還能忍，可到了節骨眼兒上，一個個就安耐不住，老葛也是學生時代過來的，自然能看穿眼底下這些‘歸心似箭’的皮猴子，倒沒有為難，交代了幾句寒假的注意事項，就放人了。

剛還滿座的教室，一瞬間空了大半。

知茗不着急，今天很早，自己的時間很多。

她轉頭往後看了眼，藍色的窗簾靜靜垂落窗臺，緊靠着旁邊的課桌，課桌桌面被一層幽藍色的光籠罩。

抿了抿嘴，看不出在想什麽。

掏出口袋裏震動頻繁的手機，看了眼，放在耳邊“媽。”

“回來了嗎”唐琪華抱着知洋，手機被知洋捏在手裏亂晃，聲音一會兒大一會兒小的，偶爾伴幾聲知洋的嬉笑。

“沒呢，剛開完班會，現在準備回。”

“別鬧，一會兒摔了”唐琪華摸着兒子的頭，拿過手機對着話筒道:“那剛好，你弟弟要吃炸雞，你買了帶回來。”

“我哪有錢”

“看你小氣的樣兒，還當姐姐呢，先拿你的零花錢墊上，回來我給你。”

那頭兒知洋不知道弄了什麽，就聽唐琪華喊了句髒死了~~

“你別忘了昂，買完就趕緊回家，少在外頭瞎晃。”

聽筒裏只剩挂斷後的滴滴聲，知茗伏在桌子上，嘆了口氣，是了，現在不嫌那是垃圾食品了。

五十六塊錢，唐琪華只報銷了三十塊，理由很簡單，買回來你不吃啊

知茗捏着三十塊錢，心裏堵了好大一口氣，看着桌上的炸雞，咬牙道:“我不吃!”

“愛吃不吃，反了你了!給弟弟買點東西，還要講條件你出去看看，哪家姐姐像你這樣!”唐琪華一點道理都不講，擰着眉頭“再說了...你有錢嗎還不是大人給你的!小小年紀，鑽錢眼兒裏去了!”

明明就不是自己的錯，也能變成自己的錯。

知茗由氣憤轉為難過，回了卧室就把自己關起來了，小鱷魚張着嘴靜靜地躺在枕頭上，女孩委屈的直掉眼淚。

那些零錢全是一塊一塊攢起來的，就這麽一頓炸雞，全貢獻沒了。

她不是心疼錢，她只是想不通，那麽讨厭女孩，幹嘛還生女孩呢。

不知過了多久，天漸漸黑了，趴在床上的女孩聽見有人敲門——

“茗茗，睡了嗎”是知利軍。

再難過，也是懂事的好孩子，知茗從床上起來，去開門——

“沒睡呢。”伸手打開燈，白光刺的她眯了下眼睛，一個下午，眼淚掉了不少，眼睛都腫了“爸，您有事嗎”

知利軍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好像又瘦了，他向來斯文，平常在家裏話極少，應該是剛回來，身上的襯衣還沒有換“沒吃飯吧爸爸買了雞蛋灌餅，加了你愛吃的雞柳跟烤腸，我還跟老板說多加香菜跟蔥花，我閨女喜歡吃。”

一手遞去雞蛋灌餅，一手摸着知茗的頭。

知利軍從兜裏掏出五十塊錢塞進知茗手裏，壓低了些聲音“拿好，別理你媽，她就那樣兒。”

說完，退出去關上了門。

知茗低頭看着手裏的餅跟錢，原本已經把自己都哄好了，這下眼睛又濕了。

她想，對這個家之所以還有留戀，離不開知利軍沉默的父愛，這個成天被唐琪華罵作窩囊廢的男人，總能在自己難過壓抑到要奔潰的時候，像現在這樣給予一份溫暖，即便很有限。

沒有見過光的人，一點點亮就能照滿。

烏雲在心頭散去，知茗抱着枕頭窩在懷裏，突然...很想岑易，也不知道她在幹嘛應該到京北了吧，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

明翠園的別墅內，岑睿明跟寧嫄都到齊了。

這裏不是別的地方，是岑家老宅。

岑家跟寧家是世交，往上倒祖宗三代都有關系。

寧嫄嫁給岑睿明不是什麽王子公主的童話故事，純屬家族商業聯姻。

若說感情，肯定是有，不然也不會生了岑易，但你要說有多少，也沒多少，生活不是童話，王子公主也不是現實，婚姻裏處處都是瑣碎，方方面面都要包容。

不到一年，感情就淡了。

雖然沒離婚，但也差不多了，各玩各的十幾年。

岑易純屬保姆帶大的孩子，要不是岑老爺子跟寧老爺子心疼這個孩子，估計早就廢了。

在京北，自己家待不了幾天，盡往爺爺跟姥爺家跑。

吃飯中途，岑老爺子接了個電話，随後看了眼岑睿明，臉色就不好了，等吃完了飯，就把岑睿明叫去了書房。

說了什麽不知道，但談過話後第二天，那個叫岑睿明爸爸的女人就被抛棄了。

岑易不過在明翠園待了兩天，寧老爺子的電話就打過來，老一輩兒說話都直接，張口就要見孫女。

一言不合，差點兒吵起來。

岑易為此專門給自己定了個時間表，一三五爺爺家，二四六姥爺家，剩一天自己玩。

這才避免了一場‘大戰’

兩家老人是真疼岑易，畢竟這是跟岑寧兩家都有關系的唯一血脈了。

...

再說回知茗，她本來約好跟趙琳琳去書店，結果被唐琪華一句在家看弟弟拍死。

低頭給趙琳琳回消息「你去吧，我去不了了」

趙琳琳「為什麽」

知茗「我爸媽上班，我得管我弟」

趙琳琳立馬發來一個慘兮兮的表情，緊跟着送來四個字「好可惜哦」

知茗以為是趙琳琳沒人陪，發語音跟她道歉「對不起啊，下次、下次我去找你」

「你發神經呀，跟我說什麽對不起」趙琳琳知道自己的好友是一根筋，你要不說明白，她真就不懂「孫辰庭也來了，人家說了專門來看你的，他現在變得可帥可帥了!!!」

看我幹嘛知茗在嘴裏倒了倒這話，快速發過去幾個字「那你們不要太晚，早點回家」

趙琳琳「就這樣你沒什麽想跟孫辰庭說的嗎」

知茗想了想，慎重回了八個字「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過了好一會兒，手機才又震了下，趙琳琳發了個大無語的表情「你沒救了~~」

孫辰庭趙琳琳要是不說，她都不記得這個人了，初中時好像是坐在後一排，老師一說話，他就接茬兒，只記得他挺矮的，帥不帥沒印象了，不過就算變帥又怎樣知茗并不感興趣，她只知道...這些如果被唐琪華發現，自己一準完蛋。

火速删除對話框。

...

如果可以，千萬不要有弟弟，否則不早死也得早衰。

知茗都快變成知洋的保姆了，吃要管喝要管，就連拉屎放屁都要管，人家當保姆還能有個休息的時候呢，自己呢...半分鐘都不能歇。

“姐姐，我要尿尿~~”

“姐姐，我要拉屎~~”

“姐姐，你陪我玩~~”

“姐姐....姐姐....”

“知洋，你把褲子穿上!”

“你再扯我頭發，我就不客氣了!”

“叫叫叫，我是你姐，不是你媽!”

叮——

手機響了。

知茗撈過來，是班級群老葛發的「少小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各位同學，放假了也要時刻謹記」

老葛就是這樣，就算不在學校，也不忘敲打，每日一句名人名言，生怕你喪失拼搏鬥志。

知茗設置群消息免打擾，今天就先不努力，再努力，她就要累死了。

朋友圈上有個小紅點，知茗點開，随意的劃着，學生時代的朋友圈，永遠跟逛菜市場一樣熱鬧，尤其是趙琳琳，都刷屏了。

劃着劃着，手指就不動了。

這是...

岑易更新了動态，是一個小視頻，知茗點開，黑着的屏幕忽的就亮了，岑易頭頂着生日帽，臉上糊滿了蛋糕，眯着眼很狼狽，但笑的卻很開心。

今天是她生日!知茗眼睛一亮，方才被知洋折騰的壞情緒，一掃而光。

鏡頭裏，偌大的客廳，旋轉的樓梯，巨大的落地窗外蔥蔥郁郁，地上茶幾上堆滿了包裝精美的禮物，岑易站在中間，被一群知茗從沒見過的陌生面孔圍住，男女都有，各有各的青春，各有各的張揚。

“小易易，過來讓姐姐親親~~”一個漂亮的女生勾着岑易的脖子，張口就在她的臉上親了下，岑易不僅沒躲，反而笑嘻嘻的把臉上的奶油蹭過去。

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鄭希，別讓她跑了!”

那個勾着岑易脖子的女生，一把拖住岑易的胳膊，笑的青春明媚“放心，今天她跑不了~~”

視頻到這兒就斷了。

知茗盯着手機，來來回回看了很多遍，得出一個結論:那個親她的女孩，叫鄭希。

好看的眸子淡了淡，女孩耷拉着腦袋，糟糕的情緒像無形的網，将她套住。

真好，岑易大概就是電視裏那種完美的人吧，家境好，長得好，朋友多的數不完。

自己呢

醜小鴨，三個字寫滿了知茗的腦袋。

雲泥之別，說的就是自己跟岑易這樣的吧。

她們是朋友，但僅限于此，高中結束，岑易會離開雲城，或許回京北，或許去國外，反正不會在雲城。而自己呢，肯定是留在雲城，讀一個還算不錯的本科，畢業後再考個編制，按部就班的生活，漸漸她們就會不再聯系，成為彼此生命中的過客，很多很多年以後，岑易連知茗是誰，也許都不記得了。

這裏的一切，就像是一場夢，被時間燒的片甲不留。

心情突然開始難過，畢業以後，再也見不到岑易了。

沉默，長久的沉默...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岑易的評論下面多了一條生日快樂。

晚上睡覺前，朋友圈有了回複——

岑易「統一回複，謝謝大家」

那時，知茗想，如果分別是注定的，那就祝福她，至少十八歲的這一天，也有自己的一份陪伴。

作者有話 說:

群54519197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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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疼知茗，抱抱知茗